第一集 第七十八回 落难人路途偶遇,惠明僧劝世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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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诗曰:人生在世心莫黑,钻营谄媚损阴德;

    擢拔晋职赖勤奋,劝君莫靠砖敲门。

    高官厚禄哄到手,手摸肚皮不安心;

    举棋倘若错一步,蛋打鸡飞皆成灰!

    话说在禹州神垕镇村,有一位名叫姚中道的富绅,每日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钻营巴结官府高官,为的是好为自己搭建一处阶梯,有朝一日他也顺着梯子爬上高官的位置。为了实现他自己的这个梦想,他在知州程吉面前羽毛扇子可没有少摇,谄媚奉承的好话也没有少说,黄货白货也都没少送,到底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天姚中道终于等来了一纸公文,知州程吉特意将姚中道擢拔为神垕镇村的外委之职。

    读者诸君,你可知道这外委是个多大的官职吗?在清代的地方武官官职中,最高的是总兵官,总兵以下依次为守备、千总、把总、外委。就是说,这外委是清代地方武官官职中最低级的一个官位,好就好在每月亦有低微的薪俸收入。

    姚中道时年已近四十,膝下生有二男一女,长男曰姚晴,次曰姚靖,女曰姚梅,妻子名曰丁秀梅。他家有良田千亩,雇有长工十余人,骡马成群,积粮满仓,日子过得也是风风光光,不愁吃喝。可惜这姚中道官迷心窍,一心想着要飞黄腾达,出人头地,借以实现他自己光宗耀祖的虚荣心。自从被知州程吉擢为外委之职后,他就变得不安分起来。今日到东乡去抓强盗,明日又到西乡去擒盗匪,整日里忙得他马不停蹄,脚不沾地。这姚中道本来就懂点武艺,这下他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了。

    一天,姚中道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到家中,开口便对妻子丁秀梅说道“秀梅,我今天成就了一件大事,你能猜出是什么大事吗?”

    妻子丁秀梅一脸茫然地说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奇怪,我又不是你的随从,你在外面都做些什么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

    姚中道将自己的嘴巴附在丁秀美的耳朵边,神秘的说道:“告诉你吧,我今天挥刀上阵,旗开得胜,没有费吹灰之力,就一连杀死了五个反民,这是我被上峰委任为外围以来,牛刀小试,立下的第一个战功,你说还不值得高兴吗?”

    丁秀梅诧异的问道:“在我看来,杀人放火,拦路抢劫,欺压良善,这些龌龊勾当,都是土匪强盗干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杀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我来问你,你所说的那些‘反民’,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姚中道一听丁秀梅的问话,心中就有几分不悦,他没好气的说道:“我既然已经成为官府的外委官了,当然就要处处听命于我的上峰和官府了。程知州让我往西,我就不敢往东,他让我打狗,我就不敢打鸡。你说我还能杀什么人?只要是与官府和朝廷为敌的人,就都在我的斩杀之列!”

    听了姚中道的话之后,丁秀梅也觉得有些反胃,不过她没再说什么,也没再问什么。倒是他们的女儿姚梅年少无知,便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刨根问底起来。

    姚梅搂住姚中道的脖子,娇滴滴的问道:“老爸,女儿今年已经年长一十五岁了,还从未亲眼见过杀人的场面呢,你给女儿说说,杀人是个什么感觉?”

    姚中道说道:“你要问老爸杀人有什么感觉,这还真叫我不好回答。当时我看见那些穷鬼们闹事,就有满肚子的愤怒与仇恨,我气愤之下,就举起手中的大刀朝他们砍去!只见血光飞溅,那些反民就个个应声倒地,绝气而亡!我眼看着他们死在了我的倒下,心中的痛快就不必说了。这些就是老爸我心中的感觉!”

    丁秀梅说道:“杀人放火,大逆不道,还有什么可炫耀的?我听了你的叙述后,不但未有一丝的快感,反而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既瘆人又恶心,亏你还好意思说呢!”

    此时,姚中道的大儿子姚晴掩面哭泣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这算什么世道?动不动就是杀呀杀的,还叫不叫人过太平日子了?我生于斯而长于斯,真是太可怕了!”说完便跑回到自己的屋里去了,紧闭房门,不再听姚中道的炫耀。

    姚中道望着儿子的背影,骂道:“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狗熊儿孬蛋,你的老子杀起人来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可是你倒好,听说杀人二字就把你吓成这个熊样,在你的身上,哪里还看得到我姚中道的一点影子!”

    二儿子姚靖说道:“我对老爸您的说法倒有不同的看法,纵观中国古今,老子是英雄,儿子必然是好汉的例子到底是极少数。在中国历史上,除了宋朝的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人外,几乎再找不到如此完美的父子同为名人好汉的例子。可是人家苏氏父子却不是因为杀人才出名的,而是因为他们才华横溢,文才出众,才被后人认可的。这和杀不杀人有什么关系!以我的看法,咱们这个家庭,可能就会因为老爸你的多行不义,而后就要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这时,长子姚晴突然打开房门,抚掌赞叹道:“姚靖兄弟,你刚才这番话说的可太好了!哥哥我要为你送上一个头等状元的名号!”

    丁秀梅听过两个儿子的对话之后,也说道:“常言道,不会烧香得罪的是神,不会说话得罪的是人。似你这样,动不动就舞刀弄棒,动手杀人,你不但得罪了人,我看你的所作所为,就连神灵也是无法容忍的,你今后可要多多检点,莫要再做朝廷的鹰犬,为他们杀人作孽了!”

    没成想姚中道一听妻子、儿子的这一番批评,不但毫无悔改之意,反而怒不可遏,大发起了雷霆之怒。他破口大骂道:“我把你们这些毫无仁爱之心的乌龟王八蛋!我姚中道辛辛苦苦把你们抚养成人,为的还不是给我传宗接代,继承祖先的香火吗?可你们倒好,竟然胳膊肘子往外扭,竟然还帮那些反民说起了好话,岂不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从今往后,你我大不了断绝父子关系,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此各走各的路,互不相扰!”

    丁秀梅见姚中道动起了肝火,便耐心地开导说:“孩子他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哩?孩子还不都是你们姚家的种?他们兄妹三人,哪一个的身上不都是流的你姚家的血,怎么能一句话不投机,说断就断了呢?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不清什么是国家大事,什么是家庭小事,不过我始终知道,修桥铺路,积德行善,乃是人之根本,千万可不要去听那些当官的怂恿与蛊惑,要是静听他们胡说八道,还不乱了咱自己做人的本分?你光知一味的去杀人,我看迟早是会遭到报应的!”

    女儿姚梅到底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在她的脑海中,许多事情她还无法分清是非,见到两位哥哥与父亲争辩起来,虽然经过母亲从中调停,燃烧的火焰稍稍熄灭了一些,但是双方还是剑拔弩张,大有一拼高低的架势。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站在哪一边,惶悚之下,一时也拿不准主意,只好抱住母亲的腰腹,痛苦的抽泣起来。

    姚中道见此情形,他仍然余气未消,仍然气哼哼地为自己辩解道:“我们身逢乱世,到处都是草莽枭雄,谁见过手中握有刀枪,还安分守己,又不去杀人的士兵和将军?我既然已经成为大清朝的外委军官,我今后的道路就只能为朝廷而走了,你们就是说破了天,也甭想改变我的一丝一毫!”说完,姚中道赌气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大儿子姚晴悄悄对他的母亲、弟弟和妹妹说道:“你们看见没有,一个芝麻大小的外委小官,就使得他烧包的连姓什么都忘记了,我看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今后,要是不让他吃点苦头,他的脑子就很难再清醒了!”

    姚中道真是被官心迷住了心窍,他把自己的脑袋削得尖尖的,就像是在河中游泳的鸭子一样,表面看起来鸭子的身子平静的浮在水面上,水下的两只爪子却在不停地抓挠,可谓身疲力竭,辛苦万状,好不容易才捞到一个外委的小官职。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可是人家姚中道却对此珍惜得不得了!

    这也难怪,人生在世,谋生是人的第一需要。人要想生存,总要依靠点什么本事才行。有的人靠出卖苦力,有的人靠倒腾生意,有的人是靠自己的学识,有的人则专靠为别人摇扇子,抬轿子,靠投机钻营,靠出卖损招和良知,专干一些坑人害人的不光彩的勾当。就像姚中道此人,他从小即练有一身好武功,这在草莽枭雄大当其道的乱世之秋,群雄四起、贪官当道的混乱年代,姚中道选择了甘愿去做朝廷的鹰犬和打手,成为人见人恨的社会渣滓,这难道还有什么奇怪吗?一个人要走什么道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即使别人会说三道四,这又会对他产生什么作用呢?

    在前回书中咱们曾经提到过,当时闯入崇善镇村武生张绍绪儿子婚宴的三十余人之中,有十几个人逃脱了城守营营官卢鼎元的缉捕,逃亡去了他处。你想那李洛、李明、董克强众人都是些种地的农民,只因肚腹饥饿,才临时起意闯入张绍绪家的婚宴之中,没想到他们的此一行动,却招来了杀身之祸。

    当时李洛等人见势不妙,便慌忙从宴席之中逃脱出来,慌不择路,一路只顾埋头向前跑,当众人跑累了,见后面又没了官军追赶,这才停下脚来歇息片刻。

    李洛对董克强说道:“慌乱之中只顾逃跑了,现在也不知道我们来到了什么地方,咱们可向路人打听好了以后,再做下一步打算不迟。”

    正在此时,只见从远处走来一位中年妇女,只见她手中挎着一只柳条编制的小筐子,手中拿着一根短棍子,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紧紧扯着她的衣服,步履蹒跚,正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待那位妇女走近了,众人这才看清楚,透过她零乱的头发,掩饰着她那又黄又瘦,呆滞无神的双眼和她那无助的表情,在她的眼睑下面,还挂有两道已经干燥了的长长的眼泪的痕迹。

    那妇女带领着她的孩子,在到达李洛等人的身边后,甚至没有用眼光望他们一眼,就要径直向前走去。此时,只见那个小女孩一个不留意,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孩子刚想张口哭叫,却被那妇女一下子拎了起来,连拉带拽,又要向前赶路。这时,只听小女孩用细微的声音说了一句:“娘,俺肚子饿!”

    妇女蹲下身子,用手在小女孩的头上抚摸了几下,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孩子,不哭,前面不远,就是咱们要去的仁济庙了,只要见到了和尚惠明爷爷,咱们就有吃的了。”

    女孩乖巧的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妇女牵着小女孩的手,又欲向前走去。

    李洛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禁不住心潮翻滚,热血沸腾,万千思绪一齐涌上了心头,在这一刹那间,他想到了家中的妻子和儿女,禁不住潸然泪下,痛哭了起来。

    这时,那妇女才发现,在她身旁的路边上,竟然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男人,他们人人饥疲困倦,面带愁苦之状。

    她开口问道:“大哥,你们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在这里歇脚哇?”

    李洛站起身子,对那妇女说道:“大嫂,我们都是逃难之人,不想走在此处迷失了方向,也不知这是来到了什么地方?由于不认道路,无法再继续前行,所以只好停下脚步来歇息。请问大嫂是何方人士?欲往何处?”

    妇女回答道:“俺是这郏县薛店村人氏,离开此处往东不远处,有一个村庄名叫白家庙村,村北有一个大庙宇,名叫仁济寺,寺中有一位年逾古稀的大和尚,法号惠明。此人心地良善,最善救济贫苦人等。我与女儿生活无着,正打算去投奔他呢。”

    李洛听后,不免也心动起来,他对那妇女说道:“我等弟兄几个,也是被官府豪绅逼得走投无路,这才逃出家门,浪迹天涯,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听大嫂方才一说,我们也想去投奔此僧人,不知大嫂愿不愿意领我们前去?”

    那妇女起初稍显有些踌躇,但随后就痛快的说道:“大兄弟,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来?那庙宇又不是我家所开,留不留你们,我说了也不算,如果你们有意要去,就与我母女作伴而行,倒是省去了我许多顾虑。”

    于是,李洛伸手将小姑娘抱在怀中,紧随在那妇女身后,李明、董克强等人也在后面紧紧跟随,众人便一同朝仁济寺走去。

    走在路上,李洛问那妇女道:“大嫂,你我虽是偶然相遇,这也说明你我前世有缘,敢问大嫂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又为何只身带领小女独自外出?”

    那妇女哀叹一声,一边前行,一边回答道:“我看大兄弟你们也不像是歹人,我就对你们实话实说吧。我方才已经对你们说过,我家就住在这郏县的薛店村,我那短命的丈夫名字就做薛树仁,我的名字叫伍槐花,我这三岁的女儿各取我和我丈夫名字中间的的一个字,名叫薛仁花。本来我丈夫在一个名叫禄旺的财主家扛长工,日子虽说不算富裕,却也勉强能支撑下去。谁知去年天景大旱,半年天上不降一滴雨水,田中禾苗都被旱死,粮食颗粒无收。可是人还得要吃喝呀,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丈夫不得不向财主禄旺去求救。谁知那黑心的财主竟然说道:‘天降大灾于世人,这也并非我家之过,如果谁家没有了吃喝,就都向我家来求救,我即使家有粮食千万斤,能管得了这许多人不饿肚皮吗?’因此不予理会。”

    这时,趴在李洛怀抱中的薛仁花又哭喊起来:“娘,花花肚子饿!”

    李洛用手轻轻拍打着薛仁花的小屁股,哄骗她说道:“乖孩子,听叔叔的话,不要哭泣,前面不远处就是仁济寺,只要见到了大和尚惠明爷爷,咱就有东西吃了!乖孩子,莫哭!”

    薛仁花也许是真正听懂了李洛的话,也许是由于饥饿又被饿昏了过去,就见她将小脑袋依伏在李洛的肩头上,好像睡了过去。

    伍槐花见女儿不再哭闹了,这才又继续说下去:“我家那个死鬼,生就的是个倔强脾气,他见财主禄旺老爷不肯出手相助,心中不免气愤难耐,说起话来言语就有些粗鲁起来,他指着财主禄旺的鼻子说道:‘姓禄的,我薛树仁从十几岁起,就给你家扛活当长工,每年为你家种出的粮食何止千万斤?大前年的夏天,正值气温高升的时候,你逼着我冒着盛暑下地去除草,结果由于天气闷热,我中暑昏倒在高粱地中,要不是好心的长工们精心照顾呵护,恐怕我薛树仁早已不在人世了。你家粮囤中的每一粒粮食,哪一粒上不沾有我们长工的血水和汗水?现在遇上了饥荒,想向你借点粮食来度灾荒,你却一千个不行,一万个不准,都说这世上就是有的财主为富不仁,心肠毒如蛇蝎,我今天可算是领教了!’我丈夫这也是说的气话,说完转身就想离去。谁知那禄旺被气得火冒三丈,他大声骂道:‘真是世道大变,连奴才也敢与老爷当面对骂,反了!反了!’”

    就在薛树仁走出去还不到两丈远的时候,忽然从他的背后猛窜出来一条大狼狗,一下子将薛树仁扑倒在地,接着又在他的身上撕咬起来,薛树仁丝毫没有防备,霎时便被狼狗撕咬得满身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最最要命的是,那狼狗竟然一口将薛树仁的喉咙咬断,使他即刻毙命。

    看着被狼狗咬死的薛树仁那血肉模糊的身体,禄旺手捻胡须,嘿嘿冷笑一声,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似薛树仁这等既不遵守国法,也不懂得家规的人,连我的狼狗都看不下去,主动跑出来相助,为我禄旺打起了抱不平。善哉!”

    李洛等人含着满腔的悲愤,饱含着热泪,静静地听完了伍槐花的讲述,众人经过长久的沉闷,谁都没有首先开口讲话。众人正在闷头行路的时候,一个村落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伍槐花对众人说道:“李大哥,前面这个村庄就是我曾经说过的白家庙村了。村中有一家官绅,家有资财万贯,人却十分的吝啬,即使有讨饭的花子走到门口,他也绝不开门施舍,你们一行人又身份特殊,从村中经过恐怕招来是非,咱们还是绕道而行吧。”

    李洛等人也深知自己的身份不能过于张扬,因此即依了伍槐花的话,远远地绕过了白家庙村,径直朝仁济寺走去。

    走了约半个时辰,一座在高大松柏树荫掩映下的庙宇,就呈现在了众人面前。伍槐花对大家说道:“看见了吧,前面那灰墙灰瓦的房舍,就是咱们要去的仁济寺了。寺中就惠明大和尚和他的一个小徒弟,他们终日紧闭庙门,除去到寺庙中烧香祭拜的人之外,便很少与外界人有什么来往接触,见了大和尚之后,要多烧香,多祭拜,多磕头,无论大和尚说什么,都不要去顶撞他。千万要记牢!”

    众人依照伍槐花的叮嘱,小心翼翼的来到寺庙门口,由伍槐花带头,叩响了庙门。

    几声拍门声响过,只听院内一个老年人咳嗦了一声,问道:“何人敲门?”

    伍槐花大声回答道:“惠明法师,是我,我是薛家店村的伍槐花呀!”

    出来开门的是那个小和尚,他稚气未退,看样子最大也就是十**岁年纪。庙门打开,就见惠明大和尚正在院中持剑练功,看到伍槐花时先是一笑,再一看跟在她身后的十几个陌生男子时,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好像心中略显诧异和不快,但是他嘴上并没有说什么,却转而热情的招呼众人进入寺院,然后,小和尚咣当一声又把庙门给关死了。

    原来,两年前伍槐花的女儿薛仁花生了病,因为家中无钱医治,经人点拨提醒,说仁济寺有一位最善济人贫困的大和尚惠明,有很深的医术造诣,可去请他给孩子诊治一下。伍槐花与丈夫薛树仁怀抱高烧不退的薛仁花,来到这仁济寺,向惠明大和尚求救。惠明法师用手摸了一下薛仁花的额头,然后说道:“无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风寒,我给你开一副药,服下之后就好了。”惠明法师取出自己采好的中草药,交给伍槐花,他们拿回家去,立即给薛仁花烧汤灌服,两天后,薛仁花的病就真的好了。因此,伍槐花就这样认识了惠明法师。

    惠明大师将伍槐花等人让进庙堂客厅之后,信口对伍槐花问了一句:“槐花,怎么你的丈夫薛树仁未陪同你一起来呀?”

    没想到惠明法师这一问,竟然又勾出了伍槐花的伤心事,她悲痛难耐,竟然哇啦一声哭出声来。

    惠明大师被伍槐花搞得莫名其妙,关切地问道:“孩子,你这是怎么啦,难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么?”

    伍槐花只顾哭泣,悲伤地什么也说不出来。李洛看到如此光景,就代替伍槐花将她家中所发生的不幸事件,从头至尾,详细对惠明大师叙述了一遍。

    惠明大师听完李洛的代述之后,他被气得满脸通红。就见惠明和尚将手中的禅杖往地上一杵,气愤地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哪里容得如此魑魅魍魉枉活人间,尽干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善哉!善哉!”

    此时,一直趴在李洛怀中昏昏欲睡的薛仁花,突然又醒了过来,她喃喃的说道:“娘,花花肚子饿!”

    声音低而凄惨,这一下惊动了惠明和尚,他将手中的禅杖交到徒弟惠仁手中,伸出粗大的双臂,将小仁花从李洛的怀中接到了自己的手中,一边抚摸着她的头顶,一边安慰她说:“和尚爷爷只顾说话了,怎么就把咱这可爱的小天使给忘了呢?赶快告诉爷爷,你的肚子是不是饿了?”

    薛仁花说道:“和尚爷爷,我饿了!”

    惠明赶紧吩咐惠仁:“快!赶紧到厨房去,将早晨没有吃完的那块烙馍拿来,给咱的小仁花一饱肚腹!”

    惠仁遵命而去,刹那间便将烙馍取来递到小仁花手中,这孩子也真是饿极了,将近一斤重的一块烙饼,不大一会儿就被她吃得精光,惠仁又将一瓢温水递到她的嘴边,她也咕咚咕咚喝了半瓢,最后打了一个饱嗝,高兴地说道:“花花肚子吃饱了,俺的肚子不饿了!”说完,便从惠明大师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活蹦乱跳的在寺院中跑来跑去,只顾自己去玩耍了。

    惠明望着天真活泼的小仁花,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众人,喃喃的说道:“想我乾隆之时,国人久不知兵,天下太平,虽有饥荒,但还从未发生过食不果腹,饿殍满野的情况。不想一进入咸丰年间,官吏贪污**,国家一时失控,兵燹四起,民不聊生,天灾**频仍,看来这大清朝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惠明大师,未出家时原名名叫叶凤成,在五十六岁那一年,曾经追随捻军首领陈大喜一同起义造反,后来因为捻军今东明西,到处游击,居无定所,以叶凤成年老体弱的身体,无法适应变化无常的颠沛流离之苦,在一次行军路过仁济寺时,陈大喜对他说:“凤成兄,我看你岁数大了,很难适应整日奔波的劳累了,你倒不如留在此庙中,出家当和尚算了。”

    叶凤成自知自己无法适应部队的生活,也就欣然同意了陈大喜的提议,留在仁济寺庙中当起了和尚。当时庙内已经有一位长老,名曰惠真,年逾八旬,体弱多病,已经是风烛残年的人了,无人照顾,生活自理都成了困难,叶凤成的到来,正好遂了他的心愿,从此生活起居也就有了人照顾,惠真和尚也是喜出忘外。

    未过半年,惠真和尚便撒手人寰,乘鹤到西天去了。从此以后,叶凤成就成了这庙宇中的主人。一天,叶凤成早起练功,想打开庙门透透空气,没想到庙门一开,一副惨景就映入他的眼帘。只见庙门外的土地上,躺着一位身着捻军服装的年轻战士,已是气息奄奄,抽气如丝。叶凤成将他抱进庙内,又是抚摸胸口,又是灌服汤水,好不容易才使小战士苏醒过来。

    叶凤成问他:“孩子,看你身穿黄色捻军军服,一定是张洛行军队中的人了。可是我查遍你的全身,并未见一处枪伤,你为何昏倒在我的庙门外呢?”

    小战士艰难的回答道:“不瞒师父您说,我是在郏县城外与清军的一次作战中,不幸掉了队,与大队失去了联络,又迷失了方向,昼伏夜出,不敢与世人照面,好不容易才来到你的庙门外。我身上无有任何疾病,也未受任何刀枪之伤,我之所以昏倒在庙门外,完全是被饿昏的。我已三天三夜滴米未进矣!”

    叶凤成也即是惠明和尚,将厨房中的吃食拿来填饱了小战士的肚子,小战士吃饱喝足之后,马上就来了精神。他对惠明说,他名字叫姜鱼,是捻军首领姜太凌的亲侄子,还是捻军中的一位小头领哩。

    惠明对姜鱼说道:“孩子,恐怕你要与我一样,今后的命运就要发生变化了。我的意思是说,无论是张洛行还是任柱,他们的行踪都飘忽不定,今日在河南,明日又可能到了安徽,后天说不定又会进入湖北。只要一掉了队,要想再找到他们是比登天。从今往后,你就削发为僧,在这仁济寺陪我度过余生吧。”

    就这样,姜鱼就被惠明收入庙中当了和尚,并被赐名法号为惠仁。在庙堂四周,有惠真辛勤耕作的三四亩土地,在惠明与惠仁师徒二人的打理下,每年打出的粮食也是自食有余。二人远离红尘,少有外界打扰,小日子美哉乐哉,也算是过得有声有色。

    李洛对惠明师傅讲述了自己和他的同伴的不幸遭遇,惠明听后说道:“一个国家,若是灾害频仍,人民连吃喝都成困难,还谈什么富国强民?一旦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则此国家离开亡朝亡国也就不会太远了!我这庙堂之内,虽然粮食稍有结余,但是若是长久吃将下去,我也就只好关门大吉了。”

    李洛说道:“大师不必担心,我等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之人,哪有赖居一隅,坐吃闲饭的道理?只不过想以此为跳板,待稍作安定之后,我等即起身他往,另谋生存出路矣。”

    惠明说道:“请诸位壮士不必多心,我方才的话只是说,我这庙堂狭小,容不下多位尊神,时间一久,恐怕也会引起官府的怀疑,到了那时,诸位再想走可就麻烦了。因此,不得不做早期打算。”

    李洛等人有了饱饭下肚,又经过一夜的休息,每个人疲惫的身体也得到了恢复,庙堂虽然宅院十分宽大,使众人感到环境清幽,平安寂静,犹如置身于世外桃源一般。每日清早,惠明和尚黎明即起,在他的徒弟姜鱼也即是惠仁的陪伴之下,师徒二人即在庙堂庭院中习练武艺,锻炼身体。

    李洛等人站在一边静观惠明师徒二人练功,心中也生起无限感慨之意。李洛对李明说道:“你我弟兄都是有家有业,上有父母、下有妻儿的男子汉,为了争一口饭食,被官府驱赶追杀,落到了今天这步田地,想起来不免使人感到心寒,如此逃亡流落,何时才是个尽头哇?”

    李明说道:“听说张洛行和任柱,都有实力强大的军队,咱们何不去投靠他们,要是入了伙,也可免去这逃亡之苦了。”

    董克强说道:“话说起来容易,张洛行、任柱现在何处,我们如何才能找到他们,恐怕还未等咱们见着张洛行、任柱的面,就变成官军民团的刀下之鬼了!”

    不想这些话都被专心练功的惠明和尚听见了,只见他双手合掌,做了一个礼拜的姿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对李明等人说道:“阿弥陀佛!施主们不必心急,常言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么,尔等都正值身强力壮的风貌年华,只要留得青山在,何愁无柴烧?你们只需在仁济寺中静心休养一些时日,然后再筹划下一步的去留亦不为迟缓。世上无难事,就怕有心人。只要大家锲而不舍,我想不论是张洛行还是任柱,我们总会有找到他们的那一天!”

    李洛对惠明深施一礼,说道:“我李洛与众兄弟乃是落难之人,与大师萍水相逢,还承蒙不弃,予以收留,此恩此情,如同再造,真使我等感激涕零!”

    惠明说道:“李洛兄弟,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想当初我惠明也是捻军中人,既然咱们都是苦命人,哪有见你们有难处,还不施援手的道理?你们只管在我这庙中静心休养等待就是了。”

    这时,只见一扇房门一开,伍槐花从房内走了出来,薛仁花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改昨日那无精打采的姿态,活蹦乱跳的朝惠明大师跑了过来。跑到惠明近前,她一把搂住惠明的双腿,甜甜地对惠明说道:“和尚爷爷,俺娘已经把早饭做好了,请你回屋去吃饭吧!”

    惠明弯下身子,一伸手将小仁花抱了起来,把自己的脸贴在仁花的小脸蛋上,亲昵地说道:“小宝贝,你真乖,爷爷知道了,咱们这就去吃饭!”

    伍槐花本来就是个勤劳善良的农家主妇,她原本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是这一切在一个瞬间,就被心如蛇蝎的财主禄旺给剥夺了。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这才到仁济寺中投奔了惠明和尚,好像这一切又来得太容易,她从内心感激惠明和尚的宽容大度,为了表达她的心意,昨日晚上,她辗转反侧,一夜都没有睡好,今日天还未明,她就起身走到厨房,点燃蜡烛,开始为众人做起了早饭。十几个人的饭食,使她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她就是用这份虔诚之心,来表达她对惠明和尚的感激之情。

    众人走进厨房一看,只见厚厚的一摞葱油大饼,还有一锅玉米面稀粥,不断散发出阵阵香气,使人望之而馋涎欲滴。

    惠明风趣地说道:“牛能拉犁耕田,驴会拉磨磨面,看来这下厨做饭的事情,笨手笨脚的男爷们永远也无法与女人相比。槐花妹子一来到庙中,看来我这吃斋念佛的苦行僧,也有好东西吃、好日子过了。”

    懂事的薛仁花,用小手捧起一张油饼,恭敬地递到惠明大师的手中,可是惠明接过油饼之后,又将它递还给了李洛,说道:“阿弥陀佛!请诸位先吃好了,按出家人的规矩,在每逢用餐之前,都必须先默诵一遍‘劝世歌’,以表示对善人善事的颂扬,和对恶人恶行的谴责。”

    惠明说完之后,与他的徒弟惠仁一起,在旁边盘腿而坐,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开始默诵起他的“劝世歌”真经来。

    众人一边吃油饼,一边看惠明和惠仁嘴巴微动,轻声诵读,但是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这也难怪,说是默诵,当然只是在心中默念,旁观之人怎么会听的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呢?为了释去读者心中的疑惑,事后,在征得惠明大师的同意之后,我把他默诵的“劝世歌”歌词书写在下面,借此与世人共勉也。

    新劝世歌

    劝世人,多行善,倘有过短急回返。

    回头好,回头好,坏事将来一笔报;

    红尘堆里尔莫去,洁身自重无烦恼;

    终日贪,何日了?富贵仍嫌财帛少!

    无钱花,靠勤劳,汗水换来银满包。

    攀富贵,眼发烧,何不勤奋自勤劳?

    君主王侯匆匆过,腐骨一堆埋荒草!

    红日东升落西山,不觉鸡鸣天又晓!

    急回头,要趁早,莫等童颜变苍老。

    奈何桥头长徘徊,不如洗心革面好!

    财高百斗富千箱,孽障随身何时了?

    劝世人,回头好,吃斋念佛是法宝。

    名利到头皆是空,不如修身养性好。

    心不亮,烛灯照,意不明,学经道。

    大斗小秤欺世人,父母子孙遭报应!

    妙药难医贪心病,横财不富懒惰人!

    利己害人促短寿,积德行善裕子孙。

    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法不欺。

    暗中阴劣有分明,远报儿孙近报身!

    开口莫论人过短,先将自短说与人。

    口舌惹来杀身祸,信口开河害自身!

    世间万事有因果,善恶终报不饶人!

    惠明、惠仁终于将劝世歌默诵完毕,他们一人取过一张油饼,一口一口的送进嘴里,霎时便将一张油饼吃下肚中。伍槐花纳闷的问他们:“师傅,一张油饼也只能吃个半饱,油饼尚多哩,二位为何就不吃了呢?”

    惠明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说道:“孩子,我每日生活在这庙宇之中,每天除去诵经就是睡觉,冬种夏收,秋收冬藏,这些劳作都是有季节、有时候的,吃多了自然会影响在肠胃中的消化,所以为自身健康着想,我每顿饭坚持只吃个半饱,最多也只吃八分饱。因此说,暴饮暴食者,也是减少寿命的一大原因啊。”

    李洛听惠明师傅说完后,说道:“这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心开窍。从小到大,咱就知道干活吃饭,干累了就睡觉。没想到这吃饭里边,还有如此深奥的学问哩。看来为了长寿与健康,我李洛今后是非改掉这暴饮暴食的习惯不成了。”

    正在众人谈论如何吃饭才能有益于身体健康的时候,忽然听见庙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之声,众人不免一阵惊慌,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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