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第九十回 田美娟口无遮拦,田孝汉妙药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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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刘铭传一抱双拳,略微一躬身体,对几位突然造访的来人歉意的说道:“我刘铭传何德何能,不想无意之中惊扰贵庄,再加之本人又是败军之将,能受到合庄乡绅耆老的眷顾照料,实在深感有愧,羞愧难当啊!”

    这时,手脚麻利的田美娟姑娘,早已将座椅摆放在诸位长者身边,里长与乡绅耆老一一落座,她又将茶水沏好摆上,一场冗长且啰嗦的谈话就这样开始了。

    为了节约读者看君的时间,还是先由作者来把以往的经过来介绍一番好了。

    刘铭传现在养病的这个村庄,是湖北境内的一个不算太大的村庄,村名叫做田坭畈,虽然村子不大,历史却十分悠久,居户也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是一百来户人家。全村人清一色的都是田姓,并无其他姓氏。说到这田坭畈村,还要追溯到公元前770年以前武王伐纣、分封诸侯的时代。那时本无田姓,据史书上说,这田氏一姓是由陈姓演变而来的。

    公元前690年,陈国传了五世,由于执政者贪腐成性,人心尽失,因此便天下大乱,陈国公子陈完逃亡至齐国,为了躲避灾难,他连自己的姓氏也不敢再用了,于是就将陈姓改成田姓,是为田姓的始祖,这也就成为田氏的起源了。

    到了战国的时候,田家的后人田子方做了魏国魏文侯的老师,一次田子方在路上遇到魏国太子,魏太子急忙下马车拜见了田子方,田子方并未还礼。太子问田子方:“以你所见,是富贵的人可以骄傲?还是贫贱的人可以骄傲呢?”

    田子方回答说:“在我看来,只有贫贱的人才能骄傲!”

    太子问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田子方回答道:“太子既然问起为什么,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好了。在我看来,诸侯假如骄傲,就要失去他的国民;大夫们如果骄傲,也要失去自己的家园;贫贱的人如果骄傲,自己的所作所为、行为举止,不符合当权者的心思,他说出的话也不会被当权者所采纳,要是在本国呆不下去了,就可以挪动挪动地方,大不了再到别的国家去居住,所丢掉的东西,充其量也不过是一间破草房,几亩贫瘠的土地,大不了再搭上几件破衣服、破鞋子。与贫贱的人比较起来,富贵的人失去的东西可就多狠了。所以我才说,这才是贫贱的人才敢骄傲的道理。”

    太子听完田子方的解释后,说道:“你说,这田姓是由陈姓演变而来,可是据我所知,这田姓是由妫姓演变而来,这又是何故呢?”

    田子方回答说:“中国的所有姓氏,都有其深远的历史渊源,如果深究起来,那就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了。说到这妫姓,那还是在舜帝时,即是陈姓的初始姓氏,陈公子完投奔齐国,才改作姓田,究其根源,并无矛盾。”

    从田氏族谱分析,由于历史的演变,齐国田氏失去政权,他的后人各自奔逃,有一只就落户在湖北省,这可能就是田坭畈村田姓的始祖吧。由于无据可考,咱们也就无法深究下去了。

    刘铭传听完里长对田坭畈村和田氏家族兴衰历史的简单述说以后,止不住的赞叹道:“伟哉田氏!壮哉田氏!一个家族有这样一部辉煌的历史,足够历代历世田氏家族的人美哉乐哉了。但愿后来的田氏子孙们多多珍惜才好。咱们光顾讲村史家史了,事到如今,我还不知道诸位的大名呢,以及我是如何被你们所救,诸位也不能不告诉我,否则我要是感激诸位,也还不知从何说起呢。”

    听刘铭传如此谦逊,非要将自己被救的经过刨根问底不可,也就只好如实地对他讲说了。

    里长坐在椅子上稍微一躬身,然后又一抱双拳,这才一一对刘铭传介绍到:“我名叫田维汉,是村中的里长,由于我的年龄最大,辈分也高,因此全村的晚辈们都管我叫里长爷爷。”

    说到这里,田维汉又用手挨个指着身旁的几位长者,一一介绍说:“这位胖得像活菩萨一般的人,被村中人戏称为活如来的,是村中的乡绅,名叫田广汉;这一位头上光光,还要梳一条假长辫的人,名叫田在汉;这一位,身体瘦弱,却精神矍铄的老者,名叫田成汉;最后就是咱们田家这位人称田华佗的郎中了,他的大名叫田孝汉,因为他医术高超,多次救人于危难,是位了不起的好郎中、好医生,要是没有他的全力拯救,恕维汉说句不敬的话,恐怕刘将军早就不在人世了。”

    刘铭传听完里长田维汉的介绍后,似乎还有话要说,他深情地望着坐在一旁墙角落里的田美娟,幽默的说道:“田里长,你老可是太有失公允了。”

    田维汉一惊,连忙追问道:“刘将军此话从何说起?我哪里有失公允了?”

    刘铭传用嘴巴朝田美娟努了努,说道:“我说的是那位小姑娘。自打我醒转来之后,就见她跑里跑外,忙左忙右,她不但手脚快捷麻利,还对刘某尽心尽责,忙个不停,似这等女孩,也是世所罕见,不可多得也,她可谓功劳大大,功不可没了,可是您竟然对她连一句表彰的话也没有,这不有失公允,又是什么?”

    里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极力为自己辩解说:“咱这中国社会,自三皇五帝开天辟地直到如今,无论天子还是平民,无论大事还是小事,那一件不都是有咱男爷们说了算?男人的话无论是对还是错,只要他说出口,那就是板上钉钉,金玉良言,所以长久以来,无论女人们做什么事情,也不论她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与辛苦,总也逃不出为男人们做附庸的命运,这乃是历史使然,社会使然也,我田维汉就是有翻江倒海、愚公移山的本事,也是无力改变这种现象的啊。”

    光头假发田在汉也说道:“几千年的中国历史,男尊女卑,历来如此,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否则谁也改变不了这种现状!”

    活如来田广汉继续说道:“听说粤寇洪秀全造反,打出的旗号也是惩恶扬善、替天行道、全民平等的思想,主张什么‘手握乾坤杀伐权,世间万宝归我有’,如果任其如此胡作非为下去,那将会出现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的混乱局面,我华夏流传几千年的儒学文化,不就彻底给颠覆了吗!”

    瘦猴老者田成汉补充说:“今之倡乱者长发,而助乱者则是捻匪也。助乱虽甚,也非倡乱可比,就目下时势揣度之,捻匪之为患者,比之长发则有过之而无不及也。老夫为何有此一说?盖长发妖氛不越大江南北,而捻匪则不然,其不但纵横掳掠于淮河南北,还时时东窜,掠夺于江苏丰、沛,山东曹、单,又频窥济宁,其势危甚矣。老夫好有一比,就拿疾病而言,长发倡乱,只是挠我肌肤乃至肌体,可弃之不顾也;而捻匪则不然,其所殃及者乃我胸腔,稍不留神,即可置我于死地,因此说不可不虑也。”

    这些个乡绅贵耆们,由于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虽然同住一村,平日里也是离多聚少,很少有在一起聚谈的机会,今天好不容易因刘铭传的缘故聚合在了一起,一旦打开了话匣子,话题不免就多了起来。

    里长田维汉又说道:“既然话题已经说到了粤匪与捻匪,我也就不能不再说两句了。如诸位所知,长发大都是粤人与楚人,他们的衣服、饮食、言语,与咱们北方殊异,就作战而言,长发善工山战、水战,而驰逐跳蹦则非其所长,故一旦渡河而北,置身于平原旷野,则其伎俩渐穷,因而才有金陵之败,所以说,长发之败,并非曾国藩公一人之功劳也。”

    一直闭口不言的赛华佗田孝汉突然插话说:“诸位所述,尽是粤匪捻匪之过,不过在孝汉看来,他们是有过错,这不必多说,可是诸位不必用彼人之国掩饰此人之过,孝汉以为,这样做才叫有失公允呢。”

    里长一听赛华佗田孝汉此言,不觉收住了脸上的笑容,大有一问究竟、兴师问罪的架势:“孝汉啊,真乃是锣鼓听声,讲话听音,我从你方才的说话中,仿佛嗅到了一丝不祥之兆,难道你有相反的话要说不成?”

    田孝汉并没有急于要把他的心中所想急于说出口,而是反问众人道:“这是昨天才刚刚发生的事情,难道诸位就已经忘记了不成?要是当着刘将军的面不把真相说出并点破,这可是要从根本上害了刘将军啊,假如说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不公允的事情的话,一味的知无不言,包屁纵容,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不公允,又会是什么呢?”

    听赛华佗说出这句话之后,无论是里长,还是胖如来田广汉,以及光头假发田在汉,瘦猴老者田成汉,各人的嘴皮都像被黏胶封住了一般,都闭口当起了闷葫芦,半天都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了。一时客厅内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刘铭传用眼睛打量着屋内的诸位老者,一时也搞不清楚赛华佗田孝汉刚才的话是指什么而言?他的脑子不停地在转动,一直在翻来覆去的分析田孝汉到底是指什么而言?最后他才断定,既然诸位如此讳莫如深,不敢开口明说,这肯定就与自己或者自己的手下有关了。

    想到这里,刘铭传突然站起身来,一抱双拳,然后又躬身一揖,他面带苦色,诚恳的请求道:“诸位耆老,我刘铭传从十余岁起,就在江湖上闯荡,这世间做人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我此次兵败,一时在危难之中想不开,才有了自缢一事的发生,要不是田坭畈村的父老出手相助,我刘铭传早已是阎王爷身为前的鬼魂了。俗话说,救人一命,如同再造,就是将来有天大的事情发生,我刘铭传的头可断,血可流,诸位的恩德我也是永远不会遗忘的!”

    虽经刘铭传如此表态,可是客厅内的几位耆老就是闷头不语。这促使刘铭传不得不再次表态:“方才诸位耆老在谈到粤匪捻匪的时候,是何等的无话不说,夸夸其谈,我实在纳闷,怎么一牵扯到我刘铭传,诸位就闭口不言了呢?难道怕我刘铭传依仗自己手中的兵权,来个秋后算账,加害于诸位不成吗?”

    可是无论刘铭传如何解释恳求,几位耆老就是无一人再言语。刘铭传一气之下,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是大病初愈,身体虚弱之人,他从卧榻上站起身来,急得他在客厅内踱起步来。

    刘铭传在屋内踱了半天步,觉得身体有些疲累了,最后不得不停了下来,再次坐在了卧榻上。

    静寂,沉闷;沉闷,静寂。不知又过了多久。

    最后刘铭传用拳头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脑袋,他满含热泪,焦急且诚恳的说道:“我刘铭传叱咤疆场十余年了,虽多次频临死亡,但是我都咬牙挺了过来。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刀光箭矢并不可怕,死亡,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原来这世界上还有比刀枪箭矢更可怕的武器,那就是无声的沉默!无论是一个天子,还是一个将军,他一旦失去了民心民意,人民即使不与他针锋相对,刀枪相见,而是采取无声的沉闷来抗拒他,这才是最最可怕的呀。”

    客厅内仍然是静寂,沉默;沉默,静寂。此时的刘铭传,感到有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向他迎面挤压过来,使他平生中真正体验到什么才是生不如死的恐惧!

    刘铭传不再说什么了,因为他知道,面前的这几位村中耆老,虽然他们抢救了他的性命,把他从死亡线上重又拉了回来,别看他们当着他的面,又是谄媚,又是奉承,可那都是礼貌之言,并非出于真心。而现在的无止境的沉默,不就充分说明了这一无情的事实嘛?

    正在众人长久沉默不语的时候,一个嘹亮的女孩子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无情的沉寂。

    众人抬头看时,这才发现,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尽心尽责伺候在刘铭传身边的小姑娘田美娟!

    只见田美娟不慌不忙,突然从墙角里的座椅上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刘铭传和诸位耆老近前,她那毫无惧色,天真无邪的姿态,深深打动了每一个人。人们都瞪大了双眼,用渴望的眼光望着她,看她接下来到底要怎么说,要说些什么?

    田美娟直接问刘铭传:“俺听你的军兵说,你是在与李允的捻军作战时,由于过于轻敌,以致才有此败。可是,你到底是打了胜仗,还是打了败仗,这都与咱们田坭畈村的百姓毫无关系吧?”

    刘铭传虽然听清楚了田美娟的问话,但是她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他一时还搞不明白。但是,人家既然已经提出问题,自己总不能闭口不言,做不会说话的榆木疙瘩吧?

    刘铭传掂量了半天,这才勉强回答说:“军士搏战于疆场,讲的就是一个兵对兵,将对将,两军相逢勇者胜,这与置身战场之外的老百姓来说,似乎并无多大关系。姑娘,你接下来还要说什么,刘某人洗耳恭听就是了。”

    田美娟做了一个鬼脸,神秘而狡黠的说道:“刘将军,您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大人不记小人过,如果俺说出来的事情和讲出来的话不符合你的心意,甚至有触犯你的意思,你不会大动肝火吧?”

    刘铭传心想:“我原先只把她当成了一个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又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只会做一些端水送药,伺候人的简单事情而已。可是现在一听她开口讲话,就已经知道她是一个蛮有心计的姑娘,这客厅内所有的人,包括我刘铭传在内,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你瞧瞧,一开始对话,她就已经设下了重重机关,非要别人顺着她的思路走不可。事到如今,那也就只好听她的了。”

    田美娟继续说道:“你是当今淮军名将,又受到朝廷的恩宠,手中掌握着生杀大权,因此我这一介草民,在向你说出应该说却又不敢说的话之前,必须先把退路铺垫好,否则的话,俺的脑袋搬了家,还不知道是怎么搬得呢!”

    在这间不大的客厅内,除了刘铭传不清楚田美娟到底要说什么外,其他的人都知道这孩子要说什么,只是不便点破,充耳不闻,装糊涂而已。

    刘铭传听田美娟如此说,已隐隐觉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肯定与自己或者说与自己的那帮不争气的军兵有关。可是事到如今,自己也已经表了态,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无论如何也是收不回来了。刘铭传下定了决心,即使田美娟的话再不入耳,甚至有损于自己和自己军队的形象,甚至人家骂自己,也要硬着头皮听下去,千万不可丧失自己作为朝廷军队统帅的形象。

    田美娟望着刘铭传不断变化的脸色,仍是试探性的说道:“俺从小生长在田坭畈这个小村庄里,从未见过什么匪呀兵呀的。这还是前年与去年发生的事情。一天夜里,就听全村的狗儿们汪汪叫个不停,可是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狗叫声都停了下来,全村仍是一片宁静。天亮之后,当各家各户打开大门的时候,人们都一下子愣住了。”

    里长田维汉,活如来田广汉,光头假发田在汉,瘦猴老者田成汉,以及当代华佗田孝汉,听了田美娟的这番话之后,都只是默不作声,默默地听着,他们脸上的表情依然如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就是刘铭传被田美娟的话深深吸引住了,他迫不及待田美娟:“众人到底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如此神秘?”

    田美娟望着刘铭传好奇的脸色,有意故弄玄虚的说道:“众村民第一眼看到的是,红帕罩头,黄色战袍裹身,雨布搭棚,怀抱长矛,席地而眠的无数军兵。”

    刘铭传好像听出了些什么,他突然说道:“如你这番描述,这部分人明明就是反叛朝廷的捻匪吗?他们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能有如此好的军纪?”

    田美娟故意装作糊涂,说道:“俺确实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年费’还是‘月费’,只听军兵们管一个大个子的官长,叫什么总旗主的,嗷,俺想起来啦,那个总旗主名叫张落行,还有一个小眼睛的人,叫什么龚德树,龚瞎子的,是他们不让他的军兵们,在深更半夜里私闯农户家,打扰村民,所以才让他们露宿街头。”

    刘铭传好奇的问道:“那么后来呢?他们烧杀抢掠了没有呢?”

    田美娟淡淡的说道:“后来,还是咱们的里长田维汉爷爷,实在看不过去了,主动邀请张洛行、龚军师到自己家里去做客饮茶。维汉爷爷问张洛行:‘人们都说你们是反匪,为何还要如此严谨的约束自己的军兵?’张洛行回答;‘匪与兵,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其中的含义却有天壤之别。我们之所以起兵反叛朝廷,绝不是以此之匪代替彼之匪,为了推翻强大的官匪,不如此卧薪尝胆,如何成其大事?’龚军师也说:‘初起之军,唯有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树立自己的形象,才可洗刷自身的污点。假如军令不严,何以取清妖而代之?’”

    刘铭传心中自然不高兴,但是自己的许诺早已出口,也就只好故且听之了。

    刘铭传问田美娟:“那么后来呢?捻匪们又做了些什么?”

    田美娟回答道:“后来,他们在村里征了一些粮食,走了。”

    刘铭传听完田美娟的述说之后,并未表现出有任何惊讶之处,他平静地对她说道:“以我对你的观察,你与二十年前的我十分相似,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我喜欢你这种天不怕、地不怕,敢于讲真话、实话的性格,假如我大清国的人都能像姑娘你这样,还何愁亡朝亡国之忧,可惜的是,你的才干胆量虽有过人之处,只是生就了一个女儿之身,不然的话,就是进朝做一名直言敢谏之臣,那岂不是我皇我朝之幸!”

    田美娟受到刘铭传如此吹捧与夸赞,小姑娘的心中自然是受宠落惊,有说不出的高兴。但她知道,这未必是刘铭传的肺腑之言,都说刘铭传为人奸诈,说不定他是用这种欲擒故纵的伎俩来套取我的心中真言呢。但事已至此,我岂能做缩头的乌龟?就是被你刘铭传凌迟处死,我也要把要说的话全都吐露出来!

    田美娟如此想过之后,她的胆量也就更大起来,他对刘铭传说道:“我田美娟可不像有的人,说话总是言不由衷,净拣那些胡乱编造的谎言来期瞒别人,这样做无非是想借此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但我田美娟虽身为一弱女子,却像郎中开药方一样,来不得丝毫的虚假,一旦开出假药方,不但不能治病,反而致人于死命,这是万万使不得的。常听俺叔爷公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看咱们的大清国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了,若不下几副猛药,他可真就要寿终正寝了!”

    其实,作为一名大清国的将军,他刘铭传能不知道大清国的病症所在吗?但是他却没有勇气,能在李中堂或者皇太后面前能如此直言不讳,这一怕丢掉乌纱,二怕丢掉脑袋,虽然今天与这位小姑娘比较起来,不免觉得无比的汗颜,但为了保住自己既得的利益,也就只好闭着眼睛说假话了。如此想过之后,他更加觉得这位小姑娘的可敬可爱,她说出了自己想说而不敢说的话,他倒要再听一听,她还有什么样的狠话要说出来。

    想到这里,刘铭传稍带鼓励的语气说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是亘古以来敢言善谏之士的风格所在,我刘铭传自出世以来,所听所看尽是些谄媚阿谀之词,很少能听见发自肺腑的逆耳良言。我刘铭传今天也豁出去了,倘若说对朝廷不敬不恭,说了真心话有损于当今天子的形象的话,杀剐存留,赶赴刑场,由我一人来承当就是了。美娟啊,看来你今天要说的话还远远没有说完,好吧,要说你就说个痛快好了!”

    田美娟望了一眼刘铭传,这才继续说道:“大概是张洛行、龚德离开田坭畈村三个月后的事情吧?又有一批‘捻匪’来到了我们村。这次来的,领头的也是两个人,一个名字叫任柱,据说是什么蓝旗首领,一个为南粤人士,人们都喊他做什么尊王,名字叫做赖文光,他们二人一武一文,一个性情刚直暴烈,一个则性格温顺,截然不同,虽然他们二人也时有争论,但争论到最后,谁的理足就按谁的办,这在反叛的军队当中,已属少见。他们的军队,互相敬仰,亦互相尊重,从未见有因意见不合而互相殴斗者。他们在村中停留了五日,从未发生过士兵私闯民宅,借机掳掠者。临了亦是征粮而去。”

    说到此处,田美娟偷眼望了一眼刘铭传,见他正聚精会神的在听着,她就将话锋一转,如此说道:“这是发生在近日的一件事情,同样是军队,可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与前两批的‘捻匪’比较起来,那可就有天壤之别了!”

    刘铭传完全被田美娟绘声绘色的讲述所吸引住了,好像完全忘记了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他急切地问道:“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他们又做了哪些不一样的事情呢?”

    田美娟见刘铭传完全沉醉痴迷之中了,知道自己的功夫完全没有白费,她故意先卖了一个关子,说道:“你先莫问是哪支军队,此乃天机,暂时还不可泄露,待我把故事讲完,就真相大白了。”

    刘铭传无奈,只好耐心地听田美娟讲下去。

    田美娟深深吸了一口气,她鼓足了勇气,继续讲述她的故事。

    田美娟说道:“古人言,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不过这阵所谓的秋风,不是真正的风,而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恶风。我清楚的记得,这天傍晚时分,忽听得大街上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还夹杂着无序的诅咒与叫骂声,我站在门口打眼往大街上望去,只见有十几个人,十余匹马,簇拥着一匹战马急急慌慌的朝我们的门口走了过来。因为我家历代行医,门楣上悬挂着一个斗大的医字,这些军兵自然就直奔我家门口而来。待他们走近了,俺这才看清楚,原来在马背上还横放着一个人。不由分说,军兵们七手八脚从马背上将那个人抬了下来,一拥进门,其中一个官长摸样的人大声吼叫着:‘这家还有喘气的活人没有?哪位是大夫?赶快过来诊治病人,要是耽误了时间,致死了人命,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军爷我一生气,我连你们吃饭的家伙也打碎!’”

    田美娟讲到此处,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了,便独自走到茶桌旁边,端起早已凉透的一碗茶水,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将茶水喝了个精光。

    刘铭传追问一句:“姑娘,你只顾讲故事,还没有把这只军兵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呢!”

    田美娟说道:“这就叫讲故事的技巧,俺故意不点破,是为了增加故事的吸引力,刘将军你且莫急,常言说,心急喝不得热糊涂嘛。待俺把故事讲完了,你的问题自然也就会迎刃而解了。你就耐心的听下去好了!”

    听田美娟如此说,田维汉以及诸位耆老们,都暗暗互相传递着眼色,意思是说:“真没有想到,一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小丫头片子,平日里也就是行走于县城与村庄之间,帮助他的叔爷公田孝汉讨讨药债啦,买些药材啦什么的,没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大的胆量,和如此高的心计,把我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话,转弯抹角都讲了出来。真乃是孺子可教也!”

    没想到刘铭传突然说道:“生在机体上的病治起来容易,生在脑海中的病却很难医治;尤其是大清国的军兵门,他们长期受八旗子弟兵们的影响,事权专一,骄横跋扈,从来不知道天下还有驾驭他们的人,总认为天下的人皆是他们的奴仆,可躯可使,天经地义。我淮军虽然与八旗子弟兵有所不同,也只是在统领与建制上有差别,其奴役盘剥人的本质还是相同的。美娟姑娘,你为了给我刘铭传留脸面,只讲述事情发生的经过,并未点破是什么人的军队,即便如此,我就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过请诸位耆老放心,我这次能够大难不死,全赖诸位的精心医治与护理,所以无论你们有何怨言,也不论言词有多激烈难听,我都将默默的承受下来。美娟姑娘,你还有多少话要说,你就痛痛快快的全说出来吧!”

    里长田维汉及其他的几位耆老都用恳求的目光望着田美娟,大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的态势。可是天美娟根本没有正眼看他们,根本没有把话停下来的打算。另外,田美娟对刘铭传方才的表态,也似乎没有听见似得,根本没打算予以理睬。

    田美娟一仰脖颈子,继续她方才的讲话:“一个被军兵们呼做刘进军的营官,一进到屋里,就将手中的大刀架在了我叔爷公的脖子上,凶神恶煞般叫嚷道:‘老东西,我不管你的医术有多高,今天躺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可是大清朝的一名将军,你要是把他抢救活了呢,那你我就皆大欢喜,你可以继续开你的药铺,一旦这位将军死在了你的手中,不但你的药铺开不成了,就连你这条老命,恐怕也就一起交代了!’”

    田美娟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有劲:“所有的军兵都各持兵器,他们如临大敌一般,把一个本来平静安逸的大客厅,搞的是恶风四起,乌烟瘴气。一个名子叫做李命长的副营官说道:‘如果你抢救不好俺这位将军,俺把你杀掉倒还是便宜了你,俺还要烧掉你们村中的所有房屋,无论大人孩子,一律格杀勿论!’”

    田美娟继续说道;“可巧的是,这时俺田维汉爷爷正在俺家客厅医病,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都一一看在眼里,为了息事宁人,不使事态继续扩大,他只好暂时中断治疗,对那些官军和颜悦色的说道:‘各位军爷,你们叱诧疆场,为民杀贼,劳苦功高,受人敬仰。现在你们的官长身受重伤,生命危在旦夕,急需立即抢救。诸位就听老朽一句劝解如何?’”

    营官刘进军问道:“老东西,我等都是杀人不眨眼得活阎王,杀死一个人,就像捻死一个臭虫似的,在俺的将军生死攸关的时刻,俺可没有闲工夫来听你胡扯八道,你还是远远的靠边站着去吧!”

    田孝汉并未因此而停止辩驳,他对刘进军说道:“军爷,有一句老话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刘进军问道:“什么老话?”

    田孝汉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句老话说:‘受人劝,吃饱饭。’在这生命危难的时刻,老朽哪还有闲工夫胡说八道?我所要说的话,当然还是与你们将军能否活命有关系。我劝诸位军爷不必再纠缠下去了,现在是一刻值千金,早一刻,你们将军的活命就有希望,晚一刻呢,那我就不好说了。何去何从,你们就掂量着办好了!”

    副营官李命长突然插话说道:“既然老东西如此说,他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老家伙,你还有什么话,你干脆就竹筒子倒豆子,全都倒出来算了!”

    田孝汉说道:“佛祖教诲我们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田大夫的客厅,是一块清净的土地,是救人生命的场合,最怕的就是人声鼎沸,杂乱无序。依老朽之见,为今之计,就是马上还我田孝汉一个清静安逸的场合,让我安下心来专心致志的为你们的将军医病,诸位军爷以为如何?”

    刘进军听完田孝汉的此一番话后,暴烈的情绪这才稍稍有所缓解,他无可奈何的对田孝汉说道:“为了给我们的将军医病,我们可以暂且先听你一次。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俺将军的命若是活过来了呢,那是你和你全村人的造化,我可以绕尔等不死;若是将军的命依然没有活过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我就用不着再去说了,你就自己去想好了!”

    田孝汉点头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口的话,怎么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呢?倘若出现意外,是杀是剐,那就只好任军爷们来处置了。”

    正在此时,大街之上忽然又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踹门砸门之声,农户家的看门犬还在不停地狂吠,还不时夹杂有农夫农妇和孩子们的啼哭吵闹之声。这到底又发生生了什么事情呢?

    书中代言,咱们前面曾经说过,在刘铭传与潘四交战之后,被潘四放走的刘铭传的护卫还有将近一百人,由于他们慌忙逃窜,只顾各自逃命,自然是慌不择路,无目的的各自奔窜了,由于这田坭畈村离开谷口最近,所以他们逃来逃去,就不约而同的聚集到这里来了。

    这些平时就不守军纪的官兵们,现在又打了败仗,气恼的情绪正愁没地方发泄呢,一进到村中,个个兽性大发,把所有的失败原因都归结到村民身上,因此当他们进入村庄之后,就无端生事,无事生非,把村民们当成了他们的出气筒。

    其实田孝汉也心知肚明,知道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了不使事态继续扩大,他只好央求营官刘进军:“刘军爷,老朽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不知刘军爷愿意听否?”

    刘进军把牛眼一瞪:“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里长田维汉无奈的摇了摇头,友善的对刘进军说道:“对诸位军爷而言,你们扛枪打仗,保家卫国,走到哪里还不是为了吃饭?我想你们现在肯定都已饥肠饕餮,饥饿难耐了吧?我看这样吧,你带上你的军兵,再把新到的军兵门集合在一起,让他们停止侵害和骚扰村民,我为你们准备一个去处,咱们杀猪宰羊,屠鸡宰鸭,再备上它几坛陈年老窖,让军爷们吃饱喝足,喝他个一醉方休,不知军爷们可同意老朽的意见?”

    田维汉的话音刚一落下,就听见军兵门震天动地的呼号了一声:“好啊!”

    这一声震天动地的喊叫,直震得整个客厅都摇晃起来,连躺在临时卧榻上的刘铭传,也被震得打了一个激灵,只见他的身子动了几动,接着就又陷入昏迷之中。这一切都被守候在他身边的田孝汉大夫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不过刘进军等人只顾听里长田维汉讲话了,对刘铭传的这一微小动作却没有任何发现。

    于是,在里长田维汉的引领之下,刘进军、李命长以及他们的十来位军兵,都紧随田维汉而去。咱们先不说刘进军如何去制止新到来的军兵,里长田维汉如何去为他们找住处,办招待,单讲大夫田孝汉如何为刘铭传诊病的事情。

    在刘铭传被抬进客厅后不久,作为医生的田孝汉,出于职业的敏感,他就曾拉起刘铭传的一只手臂,初步为他把脉诊治过了,发现他的脉搏基本正常,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于是他就暗暗责成田美娟,让她去隔壁储药房内取来来一包特殊药品——毙命还魂丹,并及时为刘铭传喂进了嘴内,然后再命田美娟端来一罐由“五花”熬成的茶水,用调羹一勺一勺为刘铭传灌服进了肚内。

    你道这五花茶水中都有哪五种花卉?一曰茉莉花,二曰金银花,三曰玫瑰花,四曰槐花,五曰菊花。这五种花卉,都是自然长成,它们生长于沃土之中,采大地之精华,纳百元之灵气,又不停的吸收阳光雨露,因而绿叶茂盛,花卉朵朵,每当秋冬之初,才长成此花,千百年以来,都被人们取来贮藏于内室,或平日泡茶饮服,或用来与其他药物配伍,饮之具有去寒邪、解热毒、疏风热、清热解暑、健脾安神等功效;尤其遇有呼吸道感染,流行性感冒,则有清热凉血,活血化瘀,消炎镇痛的奇效。

    经过一天一夜的调理后,刘铭传这才渐渐恢复了理智。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田孝汉大夫和田美娟的精心护理与照料,他刘铭传是不会有今天的。面对田孝汉与田美娟,特别是田美娟,尽管她能实话实说,甚至言辞有些激烈,他刘铭传想到的只是对他们的感激,并没有丝毫的怨恨与不高兴。

    刘铭传本来也是一时悲愤过度,一时想不开,因而才有自缢而死的举动,好歹由于抢救及时,他才大难不死,得以活命,现在回想起来,不但觉得自己幼稚可笑,还几乎酿成后患。风物长宜放眼量,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切,还不都是反叛朝廷的捻贼所造成的吗?现在捻匪未灭,我刘铭传却因受到一时的挫败而灰心丧气,假如我真的死了,不但上负皇上,下负黎民,我刘铭传岂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吗!经过如此一想,他失衡的心情这才马上又平复了下来。

    刘铭传听完田美娟的话后,他不置可否,却故意把谈话的内容引向了另外的话题。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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