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第一百零四回 李鸿章谋夺军权,鲍春霆卸甲归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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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国荃手捧李鸿章的书信,默默的读了起来。信中写道:窃闻春霆病势危重,起初不信,待又接到尊处覆奏,实信所言不假。浙江提督鲍超,因伤病举发,多次奏请离营回籍调养,未蒙皇上恩准。臣亦以军情正紧,驰书阁下,再三劝勉,希望春霆抖擞精神,统领所部,力疾进兵,然未得到该提督恳复。顷接函抄廷寄鲍超军营各镇将宋国永等公禀,历陈鲍超病状。禀状中称:本年正月间,在杨家洚接战获胜后,鲍超督军追贼五昼夜,紧接又统军北上,追捻匪任柱、赖文光至汝州境,因长途跋涉,过度疲劳,领兵回到樊城老营后,即引发旧伤,卧床不起,且有日益增剧之势。嗣以发表太过,又引动脑伤,虚火上炎,两目赤红,先只头目昏晕,继更心惊肉跳,左手已麻木不仁,颅顶伤口流水不止,辗转艰难,动则呻吟,痰涌咽喉,良久始苏。又加之肋条处旧伤并发,跳痛不止,实属万分危险等情。鲍超恳请,请李宫保禀告皇上,并请迅派大员前来接统霆军,臣近日头脑尚且清醒,可亲自交代善后事宜,倘有不测,恐霆军即无主帅矣。有鉴于此,鲍超伤病已成定势,恐怕再无统军作战之能力也,经皇上允准,准其回原籍奉节老家安心调养,从此不再过问军中事宜。等情。

    曾国荃看到此处,顺手将信件交给张继丰,说道:“信件太长,话语繁复,我已懒得再往下看了。不用细看,我已猜到李宫保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无非就是对霆军的改编啦,人员的去留啦,还有新将领、新统帅的任命啦,等等这一套。张道爷,那就麻烦你替本帅看完、看仔细了!”

    曾国荃感到身体有些劳累,在张继丰继续阅读李鸿章信件的档口,他闭上双眼,打算在座椅上休息一会儿。不想此时杨秀兰又一挑门帘,径直朝曾国荃近前走了过来。杨秀兰看到曾国荃昏睡的样子,止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曾国荃被她的笑声所惊动,突然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曾国荃问杨秀兰:“小兰子,你不在绣房中梳妆打扮,安心睡觉,又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杨秀兰仍然站在曾国荃身后,双手抚摸着曾国荃的肩头,嬉皮笑脸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人家不是想你吗!人家一个人独守空房,站也不是,睡也不是,有心到外面去散散心吧,可是没有你曾大人的命令,门口站岗的护卫哪个还敢放我出去?人家闲极无聊,不来找你又去找谁呀!”

    曾国荃无奈地说道:“你都三十来岁的人了,还象个孩子似的毫无正形!你没有看见张道爷在这里读书信吗,你我若要过分的亲热,该有多么不雅观!”

    杨秀兰说道:“我看啊,你们这些做大官,当道士的,还不都是假正经?就连和尚姑子都还偷偷的吃禁果呢,我就不相信,一个道士能,他能正经到哪里去!以奴家的看法,在这个世界上,连沿街乞讨的穷叫花子都知道及时行乐,除去不会说话的死人,再加上庙堂里的泥塑菩萨,我看就没有一个是正经人!”

    张继丰被杨秀兰放荡的话语挑逗的再也无心读信了,他只好暂时停下读信,加入到曾国荃与其小妾杨秀兰的谈话中来。

    张继丰说道:“小夫人的到来,就好像是一阵飓风,风头所向,尽行涤荡,不论山川河流,也不管包谷玉米,统统一扫而光!这是不是有些太残酷、太不近人情了哇?”

    杨秀兰反驳说:“这可真是锣鼓听声,说话听音,你张道爷刚才说的,好像话中有话呀?那你就不妨明说好了,用不着再遮遮掩掩的,我杨秀兰虽然从小读书,但肚子里的墨水并不多,你要是把话说的太深奥了,我听不懂,这你不就是等于对牛弹琴了吗?”

    张继丰回答道:“无量天尊!作为一个道教出家人,我的确不得不承认,咱这五斗米道是不同于儒家、佛教的。首先是儒教,典型代表人物当然是孔老夫子,孔子提倡‘夫孝,德之本也’,于是才有了‘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朋友有信’这五种道德准则,这是社稷赖以传续繁衍的根本;而佛教所尊奉的则是所谓的清规戒律,主要条款就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有意,是诸佛教’。为能使佛教徒做到‘自净’,因此佛教禁止男女通婚,认为男女‘媾合’既不‘洁净’又违‘道德’,因此,当然与禁饮酒一样,所以两性的接触即被认为是乱性的表现,往大里说,不但毁坏人生,若往大里说,也是祸乱朝纲的罪魁祸首!”

    杨秀兰说道:“要照你张道爷如此讲来,这佛教不但禁酒,而且戒色,这世上假如没有了男欢女爱,异性互相都不接触,那还不断绝了传宗接代的根本?佛教的这两条,不但清苦,而且绝情,不好,不好,我杨秀兰就第一个不赞成!张道爷,我再来问你,你们道教的人,对这男女媾合之事,又是如何看法呢?”

    张继丰回答说:“小夫人既然问到这个问题了,看来贫道也就再无法回避了。正如人们所知道的,佛教是由天竺国,也就是现在的印度传入的,自打佛教传到中国的那一刻起,就有了所谓的‘五戒十善’的戒律。五戒指的是戒杀生,戒偷盗,戒邪淫,戒妄语,戒饮酒;所谓十善,实际上是对五戒的进一步细化罢了。就是所谓的不妄语,不两舌,不恶口,不绮语,不贪欲,不嗔恚,不邪见。总而言之一句话,这无非都是劝人向善的佛家教规罢了。”

    杨秀兰进一步追问道:“你说的佛家这五戒十善,我小时候,也经常听我的父母讲起过,虽然不十分熟悉,可也并不陌生。与佛家相比,你们道家都有些什么教规呢,能不能说来给我听听?”

    张继丰此时也来了劲头,满口应承到:“那好吧,既然小夫人愿意听,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曾国荃说道:“我的书房,本来是处理公务,议论朝政的地方,怎么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变成了你们说法论道的地方了哇!罪过,罪过!”

    杨秀兰说道:“我的个老丈夫,我的个好老爷!你整天就知道皇帝呀,政事呀,朝政啊,你整日里为北京那个不争气的皇帝操心劳神,换来的还不是他一句话就把你给废了哇?就说你的爱将鲍超吧,他为朝廷抛头颅,洒热血,南征北战,不辞劳苦,最后换来的还不是皇帝的诘责怀疑,最后还不是被逼得退隐家乡,去做他的种地将军去了吗?我说我的老头子,你今后还是省省心好了!”

    张继丰仍然接续上面的话题,说道:“与佛教相比,我们道家也有五戒十戒的规定,如果小夫人有兴趣,那我就说给你听听好了。五戒是:一谓敬让,孝养父母:二谓克勤,忠于君王:三谓不杀,慈救众生:四谓不淫,正身处物:五谓不盗,见利止手;六谓不咳,凶怒凌人;七谓不诈,谄贼害善;八谓不骄,傲气凌人;九谓不二,奉成专一;十谓调适性情,不生烦恼。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都有戒淫欲的信条。不过我要说明的是,佛家所讲的戒淫是终生不娶,不与异性接触;而道家所说的戒淫欲,则是不与妻子以外的异性相接触,即不乱淫。乱淫,是破坏家庭的罪魁祸首!”

    杨秀兰说道:“照你张道爷如此讲法,我与曾大人的结合,就不能划为乱淫这一条了吧?”

    张继丰说道:“小夫人说哪里话来!你与曾大人的结合,都是出自你情我愿,在曾大人来说,妻子多了,是辛苦了些,但是这也不违背咱大清国的律条,只要是你与曾大人两厢情愿,贫道还怎敢妄加评论呢?”

    杨秀兰说:“我与曾大人的结合,也是出于机缘巧合,要不是那帮该死的官军逼死了我的父母姐姐,毁坏了我的家庭,我杨秀兰说什么也不会走上到处流浪的地步,要不是曾大人出手相助,我怎么能有缘嫁给年龄虽然比我大,却处处疼我爱我的好丈夫呢?知恩必报,有恩知报,这就是我杨秀兰做人的准则。今生有了曾大人的庇护与爱戴,我于心足矣!”

    张继丰一边听杨秀兰述说,一边频频点头,最后说道:“难得难得!少见少见!你们一个是貌美如花的少妻,一个是手握实权的老夫,这叫做老夫少妻,各有所爱。曾大人有权有势,一个偶然的举动,便无意间换来少女的一片芳心!一个有地位、有权力,愿意娶;一个有品行有妇德,愿意以身相许,心甘情愿的嫁。这将成为千年传诵的一段美好姻缘,贫道也为你们高兴呢!”

    杨秀兰被张继丰的一番赞扬,说的她是心潮澎湃,心花怒放,笑逐颜开!

    杨秀兰喜滋滋的说道:“你张道爷虽然是个出家人,但是你所说的这番话,却真真实实的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作为一个女流之辈,找丈夫嫁人这是谁都躲不过去的一件事,我们女孩子考虑的较为长远,这结婚非但是男欢女乐的事情,婚后还要生儿育女,支撑起一个家庭,如果没有经济做铺垫,总不能在婚后扎起脖子过生活,靠喝西北风过日子吧?从这个角度来说,我选择一个有地位、有权利、能够保证我在婚后吃喝不愁的人来做自己的丈夫,并没有什么不好与过错。不错,他的年龄是比我大了些,但是在我杨秀兰看来,年龄大也有年龄大的好处,他历经生活的磨练,在各方面早已变得比较成熟,让这样的人来主宰我今后的命运,再加上他无微不至的关爱,我才感到安心和放心。张道爷,你说小女子我说的对也不对呢?”

    张继丰听过杨秀兰的一番剖白之后,突然觉得,杨秀兰竟然能够说出如此一番惊世骇俗的话来,他断定此女子有思想、有修养而且特有主见,决不可将她与一般世俗女子相提并论。何以见得?一般人的选偶标准,总是将那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来作为首选。殊不知,就是经验丰富、做事老道的识途老马,也有看走了眼,看错了人,而走入歧途的时候。一次错误的选择,可能会给自己造成无尽的痛苦,或者是没完没了的灾难。杨秀兰则不然,首先她没有把年龄作为唯一选择,岁数稍大些,才知道世道的艰辛,异性的珍贵,婚后才可能有平静的生活;再加上丰厚的物质做保证,这才是和睦生活的基础。一见钟情,及时行乐,只求临时的痛快,而不考虑未来的幸福,只有弱智者和傻瓜才会这样做!

    曾国荃说道:“我经常琢磨‘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对于我们这些朝廷大员来说,国事、政事、军事是如此,就是自己的家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从古至今,就有男主外而女主内的说法。就拿权力至上的皇上来说吧,他集全国的军政大权于一身,殚精竭虑,披肝沥胆,不是还把后宫的一切事物交由皇后来全权掌管与处理吗?没想到我曾沅浦都快人过五旬了,还凭空得到了一个美丽娇娃,这真乃是天赐的绝配!”

    杨秀兰听过曾国荃的话后,娇嗔地说道:“老爷,你开口说天赐绝配,闭口说天赐绝配,说明你还是没有把我杨秀兰放在心里!天为何物?它在哪里?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它如何来‘佩’你?要不是我杨秀兰垂情于你,你就只有陪着星星和月亮去欢度你的晚年了!”

    这时,谭雄又手捧一封书信,急匆匆的走进屋里来。

    还未等谭文案开口,曾国荃即开口问道:“看表情,即可知内心,察脸色,即可洞肺腑。不用多问,就知道又有书信来也,而且还是喜讯!谭文案你快说,又是哪个人来的书信啊?”

    谭雄回答到:“这里有两封书信,既非是皇上的谕旨,也非是李宫保的奏折,而是你的令兄曾国藩大人和湖北督臣李公、李瀚章大人的奏折。”

    曾国荃急切地说道:“这真是一人有病,八方关照,我大哥就不用再说了,就连李翰章也来关心鲍超的病情了?”

    曾国荃拆开第一个信封,仔细观看。李翰章在奏折中写到:浙江提督鲍超,因病来鄂垣就医。臣接篆后,亲诣寓所看视。见该提督病势危重,不省人事,间或苏醒,见臣在旁,似欲诉说,而言语不清,惟作愤恨之状。查该提督前奉谕旨,赏假一月,现届期满,而病势未能减退,恐非旦夕可痊。吁恳天恩,再予展假,俾得安心调理。如果病有起色,臣即随时陈报,以慰宸廑!

    待看罢李翰章的书信后,接着又看其大哥曾国藩的书信。曾国藩如此写道:得知鲍超病重到武汉医治,虽经名医精心诊治,然而却毫无转机。鲍超此病来的不是时候,张洛行、龚德匪股虽经僧王爷铁骑躯杀,气焰仍然嚣张,大有与僧王爷一拼到底之势;任柱、赖文光亦由湖北、河南经安徽、江苏窜至运东一带,甚嚣尘上,势不可挡,朝廷已责令幼良、勋、盛四军,昼夜兼程,马不停蹄,直抵运东一带截击;仅省三〔刘铭传〕、琴轩两军力量尚显单薄,不足以制敌取胜,我朝危矣!社稷危矣!大清国危矣!奈何?奈何?

    张继丰在看完两封书信后,说道:“前次我奉你曾大人的旨意,前往樊城去看望春霆,还为他开出两个药方,我明知服药后只能延缓他的生命,却无法根除他的病患,今闻鲍超已去武汉,虽然有医学大家为他诊治,我看也是回天乏术了。假如这次再无法医好鲍超的伤病,即使回到奉节老家,那又能如何?他也只有等死而已了!”、

    杨秀兰说道:“鲍超的病情我尚且不论,我只是觉得咱这位文正大哥对朝廷也特忠心了,因为剿捻不利,早已被朝廷免去兵部左侍郎的官职,都不在其位了,还时刻为朝廷操心,何苦呢!”

    曾国荃说道:“你到底还是个女流之辈!殊不知国家有难,匹夫怎能等闲视之?只要捻贼一日不灭,我大哥怎么会安枕无忧呢?在你们女人来说,所关心的只是个人的生活安逸,如何生养和抚育儿女,只要全家幸福安康,也就心满意足、高枕无忧了。”

    杨秀兰受到曾国荃这番话的刺激,还真有些气愤不过,他委婉的反驳说:“吆,我说我的老丈夫,你要是如此说话,那可就是轻视了咱们女人,对女人的大不敬了!你想啊,要是你们这些个大老爷们在外面劳累了一整天,回家后面对的是一张凶神恶煞般的狰狞面孔,你想亲热,人家不给你机会,你要温存,你摸到的却是一个冷屁股,你想拥抱,人家将你拒之门外,试问,你此时该是什么心情?你还有心思去应付种种差事,去效忠你的大清国和皇上吗?”

    杨秀兰这毫无掩饰,毫无检点的放浪话语,使得曾国荃这位善于在外人面前装作温文尔雅,满口道德的二品大员大失脸面,可是他还不敢发火,更不敢对杨秀兰公开谴责。因为他知道,这杨秀兰可是一个什么都敢说,什么都不怕的女人,如果一旦得罪了她,轻则瞬间变色,不给你好脸色;重则在晚上不给你同塌而眠的机会,要知道,这恰恰就是男人们软肋呀。

    刚才的这一切,都被一旁的张道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张继丰毕竟是个久闯江湖的道士和医者,再加上他与曾国荃的莫逆情谊,他深知这位曾大人是一位惧内高手,你别看他外面处处装出一派正人君子形象,断不了对属下吆五喝六的发布命令,可是一回到家中,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要多服帖有多服帖,要多温顺有多温顺,尤其是在杨秀兰面前,只要两人一见面,他在外面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狐假虎威,早已像化学反应一般,被融化得无影无踪也!

    在笔者看来,这尊其爱妻,绝不可以与怕老婆相提并论的,二者有着天壤之别呢,怎么可以同日而语?

    曾国荃可是一个久经战阵,经验无比丰富的政坛老手,他不但懂得去如何揣摩诸位将领的心思,以便能更好地去驾驭和驱使他们;他还在如何取得女人的欢心与愉悦,费了不少心思,动了不少脑筋。他经常默默地告诫自己:“平时,女人哪个看起来不像温顺的羔羊似的,有时候不高兴了,充其量也就是咩咩呼叫几声,如果你不去碰撞她,激怒她,他会一直温顺下去。可是一旦有人触怒了她,对不起,她会瞪起血红的双眼,挺起坚硬的脖颈,亮出可怕的犄角,就像被激怒了的狮子和老虎似的,无情地向你猛冲过来!”

    由此,曾国荃得出了一个结论:“女人皆是情感之物,对待女人,不能动辄施以辱骂,更不要拳脚相加。只能以情制情,只能顺从,只能诱哄,千万不可施加暴力!再说,暴力只可解决皮肉问题,不能解决情感问题,施展暴力的结果,只能使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远,最后走向分道扬镳的道路。暴力,不是君子所为!”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曾国荃用几十年总结出来的待女人之道,可谓字字浸透了曾沅浦的良苦用心,确实有忠告生者,警示来者的劝慰作用。看君,你看后有什么感觉?你能如此去做吗?企盼!

    正在曾国荃被杨秀兰说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谭雄的突然到来,暂时起到了冲撞作用,也算是暂时为他解了围。

    谭雄一边向屋里走,一边几乎是大声疾呼的说道:“喜讯!喜讯!令兄曾国藩大人又派人送书信来了,而且,在书信中,他还详细叙述了鲍超的病况呢!”

    曾国荃刚才还是紧绷的神经,突然之间也得到了舒展,他好像觉得,频临凝固的血液,这时又快速流动起来。此时的他,感觉比刚才舒服多了。

    曾国荃突然一反常态,他猛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说道:“只要是我大哥明确表示让春霆回奉节去养病,那么鲍春霆可就有救了!我大哥虽然没有先前位尊权重了,但是对于他的话,皇上还是要听的!谭文案,快!快!快把我大哥刚到的书信拿来我看!拿来我看!”

    谭雄眼见曾国荃这种火急火燎的样子,他哪里还敢怠慢?于是,他快步走到曾国荃身边,将刚刚收到的曾国藩的书信交到曾国荃手中。曾国荃马上拆开信封,认真观看起来。

    曾国藩在信中如此写道:近有鲍超派委补用同知吴葆仪前来金陵,向本帅禀报鲍春霆的伤病近况,吴葆仪言称:浙江提督鲍超,自三月十二日晕去时许之后,病情日益沉重,常常昏迷一二日不省人事。到湖北武汉省城后,连服清心养阴之剂,近日始见渐渐清醒。无如左手及两腿麻木更甚于前,转侧挪动非由他人相助不可。舌蹇病症虽然痊愈,但仍不敢多言,话久则气凝痰喘,话语不能接续,身上伤痕时有跳掣之疼,惊悸则较前尤甚。每日饮食惟稀粥半盏,每闻油腻之味则作恶欲呕。鲍将军可谓形销骨立,辗转在床,凶多吉少。无论病愈与否,虽有一线希望,亦非一年半载所能康复者。伏望我皇格外矜全,准其回籍调治。如蒙圣慈允准,生当陨首,死当结草也!

    曾国藩在奏折中最后还向朝廷建议,如鲍超离开军营,回归故里后,霆军马步各营是否交由霆军原提督娄云庆来统领?

    杨秀兰听曾国荃读完其兄长曾国藩的书信后,出于女人的同情心,她早已被信中的言语所感动,她不但流出了同情的眼泪,还唏嘘慨叹,抽噎起来。曾国荃与张继丰心中也不好受,所以二人也沉默起来,半天没有人言语。半天过去了,杨秀兰这才回过神来,慢慢恢复了常态。

    杨秀兰一边拭去眼角边的眼泪,一边启动樱口,呢喃的说道:“我实在是想不通,难道他们努尔哈赤家族都是铁石心肠不成,他载淳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人家鲍超南征北杀,出生入死,拼命流血,为他们努尔哈赤家族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人家鲍超因为伤病在身,无法再为他们拼杀卖命了,一个回籍调养的请求,也迟迟得不到允准,这哪里还有一点人情味嘛?”

    张继丰说道:“我说小夫人,你说载淳没有人情味,你这可就冤枉人家了。现在的国人,但凡能懂事的人,下至牙牙学语的孩童,上至八旬老翁,有哪个不知道,那载淳只不过个傀儡罢咧,实际当家管事的,是他的母亲慈禧太后。说到这慈禧,她可是现今独掌清国大权的头号人物呢。”

    曾国荃说:“对于我们这些朝廷臣子们来说,皇上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哪还允许有半点的含糊与折扣?我看此事也不能全怪皇上,恐怕与佞臣当道,奸相弄权也不无关系。咱们前面早已说过,对于鲍超来说,他能急流勇退,最好的借口当然是伤病;而对于想独揽朝廷大权的人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逼迫鲍超交出军权,这样,执掌朝廷权力的人才能吃得下,睡得稳啊。”

    时隔一日,曾国荃又接到朝廷谕旨。谕旨中说:浙江提督鲍超,前在湖北追贼劳瘁,伤病大发,迭经宽予假期,并赏给人参调理。朕览曾国藩奏折,方知该提督病势急切难期痊愈,著准其开缺,回籍调理,所部各营,著提督娄云庆暂行接统,以专责成。钦此!

    紧接着又接到谕旨,其中如此说道:鲍超伤病沉重,恳请回籍,本日已明降谕旨允准,其所部各营,并令娄云庆接统矣。该提督马步各营,应如何严加裁汰,分别撤留之处,著曾国藩、李鸿章悉心筹商,并责成娄云庆严加整顿,毋贻他患!

    杨秀兰听见,谕旨中有‘鲍超马步各营令娄云庆暂行接统’一句,因而问曾国荃道:“这娄云庆是何人,能受到令兄与当今皇上如此信任,还委以重任?”

    曾国荃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说道:“照朝廷这道谕旨看来,鲍超的归隐已成定局,霆军从此便无主帅,鲍超十余年呕心沥血的苦心经营,便从此烟消云散也。至于霆军今后有谁来统领,不管是娄云庆也好,或者是宋国永也罢,我现在再无兴致来提及他们了!”

    张继丰打断曾国荃的话,表示出不同的看法。张继丰说:“由你曾大人此刻的情绪,不难看出你对朝廷的这个任命,是抱有抵触情绪的。这也难怪,毕竟霆军是你与你的令兄曾国藩大人所依赖的对象啊,你们手中突然间失去了这样一支劲旅,心中必然有失落感,这不难理解。但是,我不得不佩服你的令兄,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呀。”

    曾国荃一听张继丰此话,突然又来了精神,他问张继丰:“听你张道爷如此说,你好像从中发现了什么天机不成?”

    张继丰说道:“这不是什么天机,而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你只要仔细考虑和分析一下娄云庆这个人,你就会发现,你的令兄之所以推荐娄云庆来统领霆军,则他的用意也就不言自喻了。”

    杨秀兰插话道:“不就是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吗,只要是能受到朝廷的委派与重用,凡是有胳膊有腿的人,谁还不能扑通一阵子!”

    张继丰说:“小夫人此言差矣!对于霆军中的事情,小夫人你知之甚少,当然无法理解曾国藩大人的深刻用意了。曾国荃大人则不同。只要仔细分析一下,就不能不佩服令兄大人的高明与远见!”

    曾国荃突然一拍大腿,说道:“我实在愚笨!这么简单的奥妙,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经过你张道爷如此一提醒,我已经理解了我大哥的用意了!看来,我大哥不愧是朝廷老臣,办事就是老道,对此,我不如伊矣。”

    张继丰说:“就李鸿章目前的地位与权力来讲,在他的心目当中,他所信任与依赖的对象,自然只有淮军。如果不将霆军抓到自己的手中,他也无法心安理得,如果原封不动的让霆军与淮军分庭抗礼,这势必会留下后患。怎么办才能既不失去霆军,让霆军为自己所用呢,唯一的办法,当然就是对霆军原班人马来一番偷梁换柱的整编,安插自己信得过的人来做为新统帅了。霆军的几万人马,因为长期受到鲍超的训练与影响,从将官到士兵,人人都养成了桀骜不驯的作风,如果从外军中调入将官来统领,不但无法管理,又怕激起军兵们的不满情绪,引起哗变,你的大哥就是观察到了这其中的奥妙,这才向朝廷推荐了各方都能接受的人选——娄云庆来做霆军的新统帅,而李鸿章又没有比娄云庆更合适的人选,所以也就同意了你令兄的建议。以上便是娄云此人能够理所当然的成为霆军新统帅的根本原因。”

    杨秀兰听着张继丰的述说,就象是听一段从未听过的曲折故事一般,只把她听得目瞪口呆,张开的嘴巴久久都合拢不上。

    半天过后,她这才恍然说道:“好家伙!这样看起来,要想当一名清军的将领,可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啊。不但要有出众的武艺,马上步下的去拼搏厮杀,还要懂得玩弄权术,善用计谋,否则自己的脑袋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掉的呢!”

    曾国荃洋洋自得说道:“宝贝,这一下你开了眼界了吧?所以说,从古至今,凡是为将官者,大多都是咱男爷们的事情,而女人为将官者,却是趋之若鹜,寥寥可数,因为男人们都是些拿得起放的下的主儿,危难中不怕掉脑袋,平静中善于用计谋,否则就会失去天下,失去权力,这是你们女人无法与之相比的!”

    杨秀兰问曾国荃:“既然这个叫娄云庆的将官能成为双方选择争夺的唯一人选,不知此人他到底有哪些过人之处哇?”

    曾国荃说道:“这正是接下来我要对你讲的问题。说起这娄云庆,无论是文才或者武略,他都不是等闲之辈。娄云庆此人的确也是有些来历。他是咱湖南长沙人,与我是同乡。他最初是水师统领,由于他机警聪明,作战勇敢,很快便被擢升为都司之职,后来即被选进霆军,做了一名营官。在咸丰十年,由于他参加了安徽省太湖县城北四十里之小池驿战斗,作战时身先士卒,表现出色,立了大功,因此被提拔为参将之职。接着又从鲍超参加了皖南诸战,赴援江西,娄云庆均有出色表现,他先是被提拔为直隶正定镇总兵,又被提拔为记名提督,赐黄马褂。娄云庆凭借自己的实力,可谓步步高升,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因而受到朝廷的信任与青睐。娄云庆的提拔,每一步都离不开我大哥对他的帮助与支持,相信他成为霆军主帅以后,定不会忘恩负义,定会以德报德,不忘根本的。这就是我的大哥极力将他推荐的真正目的!”

    杨秀兰说道:“这一下我可算是真正明白了,原来国藩大哥这是有意在李鸿章未来的营垒里安排了自己的一个眼线啊。”

    张继丰说道:“俗话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要想成大事者,谁不想在错综复杂的斗争环境里站稳脚跟呢?而要想站稳脚跟,就必然有自己得力的人的协助才行,惟有如此,才能知己知彼,互相制约,这就是为帅者的过人之处。”

    鲍春霆终于得到皇帝的恩准,从此卸去军职,带上他的家人仆从,回奉节县都里六甲安坪藕塘村去养病休憩,颐养天年去了。据说,鲍超回到奉节以后,由于身心得到了舒展,伤病也逐步得到了康复。因为从军多年,手中有不少积蓄,他便模仿苏杭园林建筑的风格,在奉节大修公馆,其建筑面积竟达夔州城的四分之一。由于清政府历年亏欠霆军铜银二百万两,鲍超深知这批款项筹措不易,便主动全部捐出,并请求为四川省、夔州府增加乡试名额文武举人14名,夔州府秀才12名,以此来报效夔州府的父老乡亲。

    话说到了同治五年这一年,适逢阴雨连绵,暴雨滂沱,长江洪水泛滥成灾,整个奉节县城几乎全被洪水吞没,洪水入城,城内秩序大乱,便有不法之徒趁火打劫。鲍超目睹此状,心内焦急,便派出家丁数十名维持城内治安,人心始定。洪水退去之后,鲍超又主动捐资,雇人清除街道上的淤泥杂物,还捐资修复文峰塔,府学,报恩寺,城隍庙等,备受府人赞扬。

    说起来,鲍超也算得是位传奇人物,他生在清朝道光八年(即公历1828年),这时是大清朝有鼎盛走向衰败的初始阶段,西方列强趁机敲开了清朝的大门,国内人民不满腐败政府的退让与软弱,于是便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运动。鲍超以镇压农民起义而发迹,可以说他的双手沾满了无辜农民的鲜血,他一生经历大小战斗500余次,身负轻重伤108处,他能够有幸活下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了,因此他才能成为清军中屈指可数的名将之一,他与湘军勇将多隆阿并称为‘多龙超虎’。

    无论士兵也好,将军也罢,反正都是肉身凡体;有人命短,有人长寿,无论你活到多大岁数,最终都逃不过寿终正寝这条道路。世上就没有不老的人,也未见不死的人,无论鲍超多强悍,多威猛,多勇敢,他最后的结局也只有死亡这条路。在光绪十二年这一年,也即是公历1886年,鲍超便走完了他58岁的人生历程,永远永远的回归历史中去了。

    鲍超生前所统领的霆军,计有步兵二十营,马队十二营。自鲍超伤病复发离开军营后,临时交由前宣化镇总兵宋国永代为统领,数月时间一晃即过,没有发生大的事端,总体尚称平静。无论是李鸿章还是朝廷也算称心。

    宋国永是一位天生办事谨慎的人,他秉性懦弱,过于慈柔。俗话说,慈不掌兵,懦不服人。这样一支成分复杂,性情放荡的乱军叫他来掌管,时间一久,他便感到力不从心,难以驾驭了。又鉴于昔日金口之哗变,宋国永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心,唯恐金口哗变会再次重演。他寝食难安,度日如年,屡次向曾国藩禀报,诉称自己能力有限,威望不足,无法服众,请求尽快更换统帅。

    曾国藩向朝廷推荐,希望朝廷能更换正定镇总兵娄云庆为霆军统帅,而霆军各将又集体上禀,一致抗命,不愿隶娄云庆麾下。

    时值五月,正是春意正浓,百花绽放的季节,沃野千里,大地呈现一片绿色。在直隶正定镇任上的娄云庆,驰马直至金陵,来到曾国藩衙署,与之商榷如何顺利统领霆军一事。

    娄云庆对曾国藩说:“霆军人数太多,人多必导致杂乱,且未免良莠混杂,难于统率。一旦事端兆发,弹压又谈何容易?鲍超经营霆军多年,根底极深,影响亦大,各将领又互相共事多年,彼此间感情深厚,若突然将他们分开,本镇以为并非易事,若操作不当,还极易引发事端。在本镇看来,向皇上报告整编霆军的人,无非出自一二人的动议,其中也包含着个人私心,本镇与霆军中各将士情谊不深,贸然介入,恐怕极难服众,号令亦难得力,筹思再三,吾不敢冒昧接统。”

    曾国藩听完娄云庆的表述后,知道他心中有畏惧情绪,但娄云庆到霆军中做统率的事情,是他早已与李鸿章私下商定的事情,早已生米做成熟饭,已无法蘧然更改,因此还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苦口婆心的多方劝解,希望娄云庆能有所改变,接受皇上的任命。

    曾国藩对娄云庆说:“本帅的意见,还望你娄将军以国家利益为重,要顾全大局。你去霆军中担任统帅的事情,并非一二个人的主观决定,而是我经过与李鸿章大人,各省督抚共同函商的结果。当然,主要的决定权还是在我与李鸿章二人,最后再由皇上钦定。思来想去,选来选去,最后才决定由你娄将军出任霆军新统帅,无论是从过程还是结果上来看,本帅以为并无什么不妥,我看娄将军就不必再推脱了。凡事虚则恐,干则实,你不去亲身体验,怎么能知道你自己行与不行呢?请娄将军不必再推辞了!”

    娄云庆此时已有些心动,但还是有所顾虑。他对曾国藩说:“我之所以有顾虑,除了我与霆军各将领并无深厚友谊外,最可怕的一条,就是霆军的体制。曾大人你知道,鲍超在霆军中经营多年,此人向来是我行我素,唯我独尊,向来不把皇命当成一回事,在霆军中,许多事情都是由他一人说了算。别的暂且不说,就拿霆军的建制来说,在八旗营中,步队每营人数不超过三百人,马队每营人数不超过一百五十人。而在霆军中,步队每营人数竟高达六百人,马队每营人数也高达二百四十人。而且步队在鲍超带领下,苦战多年,很为捻匪所忌惮;而马队募练时间不久,实战不多,尚未对敌形成威慑之力。我一进入霆营,势必先裁撤马队十二营,步队六营,只留步队十四营。这样一来,必然要触及到某些人的切身利益,这还不像一场大地震一样,出现山崩地裂、山呼海啸的巨大震动才怪哩。我能不能被这场地震所吞没,也未可知!”

    曾国藩听完娄云庆的述说后,也深感问题的复杂性和严重性之所在。但是,作为一个政治家和军事家,他又不能朝令夕改,出尔反尔。要是那样的话,业已决定下来的事情,还如何去履行呢?

    思索再三,曾国藩还是决定继续对娄云庆做工作。曾国藩抱定一个信念:铁杵磨绣针,功到自然成。凡事都要坚持,没有坚持,就不会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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