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未亡之途 第一卷 未亡之途 第二十五章 沉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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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看似无尽的黑暗原来也有尽头,罗南没料到自己还会再睁开眼。

    跪伏在硬实的雪地之上,他身旁的营区已成了一片的狼藉。零落的帐篷七扭八歪,木盘与食物散落各处,就连往日里最欢快的簇簇营火,如今也成了晚风下的满地灰烬。

    这是发生了什么?坎帕卡……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要爬起身却使不出半点力气。我被救了吗?他伸出麻木的手,想要在脑袋上搜寻到被寒铁砸出的伤口,却意外地摸到了自己的一头短发。短发?命节呢……正在恍惚之间,震颤与烟尘扑面来袭,喧嚣与混乱灌满了他的双耳,直到被四处奔逃的族人们踩伤了手背,他才意识到,整个坎帕卡正在崩塌陷落。

    神是醒着的,他有些木讷地喃喃低语,拄着地面的手感觉到了些许的温热。

    神是醒着的……他僵直地抬起脑袋,将目光投过了高高的黑曜石营墙。极北的夜空混沌如一锅泥浆,滚滚的烟尘遮蔽了冷漠的星月,冒着火气的神眠山已不再熟悉,可那源自身底的躁动却又灼疼了他脑海中的记忆。

    山体之中,孤岛之下,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响彻了每一个角落。丢盔卸甲的佣兵,手足无措的族人,那哭嚎,那尖叫……他缓缓地从雪地上爬了起来,与他一同起身的,便是黑白相间的神眠之山。

    正愣着神儿,他突然被撞了个趔趄,回头看时却是一脸仓皇的大胡子乌图。

    “愣着干什么呢,逃命啊孩子!营外面有船!”大胡子惊叫着从他的身前跑过,翻飞的长发上只扎绑了屈指可数的几段命节。

    他怎么比我还高了?罗南疑惑地目送乌图远去,转过头却撞见了令他更加纳闷的人。肉球一般的晓野朝他跑来,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神醒之夜独有的惊恐……他熟悉这张涕泪纵横的脸,它属于八年前的弟弟,那个又矮又胖的小男孩。

    轰鸣四起,坎帕卡岛上的震荡正在不断升级,可这些都敌不过他脑中那些翻覆的记忆。怎么可能被救呢……早就该知道,谁能从湖底把我救起来呢?该死!他阻止不了这一切,这逃不过的噩梦甚至追进了他的亡身……今天可不会有往日那碎裂的梦醒时分了啊,他惘然若失。

    头疼欲裂,他气恼地撕扯开身上的兔毛大衣,不住地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脑袋。死了都逃不掉啊,他一边叹气一边抓扯头发,从发根捋到发梢,没有鲨骨。是啊,九岁的我还不是水鬼,我现在只是八年前那个不会思考的傻孩子,他恨恨地想,死了可真窝囊!

    “哥,妈让我找你来,东边,海崖边的墙……”已经被吓傻了的胖小子哭嚎着搂住了他的腰,断断续续地说,“晓音还在那儿……妈,大石头……妈就被砸到了……”

    罗南没有理会弟弟。他不耐烦地推开晓野,沿着小路向东走去。逆着疯跑的人群,他不时抬头望向神眠山,那大山正喷着呛人的鼻息,朝脚下蝼蚁般的生命们挥洒火星与碎石。

    这一切都太熟悉了,很明显,不就是想让我再见证一遍您的“伟大”吗,山神大人?我倒是很高兴能和母亲再见上一面,他倔强地暗想着,心里却有些害怕见到那个穿着红裙的年轻女人。

    “罗南,还干什么去!走,我带你上船!”盖根的妻子迎面跑来,抓起他的胳膊想要将其拽走。罗南恼火地看了一眼这个粗壮的原住民女人,发现她的怀里还抱着六七岁大的盖溪。

    在死人的记忆里还需要答话吗?盖溪的母亲,我的母亲,反正都一样,她们谁也没能从这该死的神醒之夜中逃脱。他粗暴地甩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朝海崖边走去。

    “你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平静点儿。”身后传来的话语带着奶气。他回头看去,发现盖溪正搂着母亲的脖子,笑眯眯地望着他。她瘦弱得像是一头还不会跑的小鹿,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笑意。神醒之夜,所有人都已六神无主了,唯独她那双灰色的眼睛里不见半分惊慌。

    一片混乱之中,他皱着眉头走出了两步,又困惑地转过身来,仔细打量起这个正趴伏在母亲肩头的小姑娘。

    “这可从没发生过。”他纳闷儿地嘟囔道。

    “谁告诉你这里只允许有过去的存在呢?”小姑娘朝他笑了笑,便随同母亲一起消失在了墙边小路的拐角。

    他刚想追过去问个究竟,却被身后的巨响震得一惊,回头看时,山上的石土正顺着陡峭的东坡滚滚而下。母亲,他猛地想起了这场梦境的核心所在。

    只怕是来不及了吧!他匆忙甩开长腿,朝着海崖边的营区奔跑过去。族人已经差不多跑干净了,他一路上都未曾见到半个人影,除了几具被石头砸中的尸体,就只有高墙外的神眠山伴着他尽情嘶嚎。大山与他所在小路之间隔着黝黑的营墙,顺着高墙一路向东就能抵达营地尽头的海崖了。被山岩砸碎的营墙一角,他确信母亲会在那儿等着他,八年了,每一场梦境都是如此,他总会在这里与她见上一面。

    他飞快地穿过了帐篷间的小道,三步并作两步地急速奔跑,片刻之后,东端的崖岸便撞入了他的视野。暴怒的海浪已跃上了岸头,脚下的震颤也在开始加剧,在一地的碎石飞沙之中,他看见了受伤的母亲与躲在毛皮斗篷之下的晓音。“救命!有人吗!救命啊……”他再次听到了母亲那绝望的呼救声。

    母亲只穿了件破旧的皮袄,头上戴着灰突突的皮帽子。她哆哆嗦嗦地侧卧在地,把年幼的晓音护在怀里,还用自己那件厚实的大斗篷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南啊!”在看到他之后,母亲开始声嘶力竭地朝他呼喊。

    那该死的帽子遮住了她的脸。他一边奔向母亲,一边暗自嘀咕。

    “快把音带走!你们先走!快啊!”母亲说着将晓音朝他推来,可小妹却又挣扎着扑回到了母亲的怀里。

    “我不走!”晓音哭叫着搂住了母亲宽厚的身子,“我就要跟妈一起走!”

    冷若冰霜的晓音也曾对人有过依赖吗?他甚至忘掉了她的童年。

    眼前的场景与脑海中的记忆毫无二致。轰隆的巨响,摇晃的山岩,晕头转向,他仍倔强地站到了即将碎裂的海崖岸边。晓音的任性和倔强超乎以往,而严厉的母亲也没了辙,她的左腿已被整块碎裂下来的墙头石死死压住,溢出的鲜血甚至温热了身下的冻土。

    “快把她拽走!快走!”母亲再次将打着滚儿的晓音推给罗南,撕裂的叫喊盖过了头顶的轰鸣,“南,快带她走!给我走啊!快!”

    可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听话地抱起妹妹转身逃跑。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做点什么……他跳到了母亲的腿边,伸手抠住巨石的边缘,疯了一般地想要将其掀翻过来。何必呢……他的脑中有声音在回荡,那声音一直在用轻蔑的语调告诉他,何必呢?

    “走啊!妈求你了,快,你们俩走吧!快走吧……”母亲哽咽地发不出声了。

    何必呢?他咬着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那黝黑的巨石就是纹丝不动。这块被山岩砸断的墙头石差不多有一人大小,一个九岁的男孩又怎么能抬得动它呢?汗珠一滴一滴地落下,与之交汇的是不觉的泪水……何必呢?他闭起眼睛,屏住呼吸,想尽可能地忽略掉脑中的讪笑。源自地底的震颤让他难以站稳,可他只是坚持着,只是一次次地鼓动肌肉,直咬得嘴唇上鲜血丝丝,直憋得额头上青筋暴跳,直抠得手心里满是伤痕。

    瘦小的晓音也扑过来帮忙了,那满是泪痕的脸上重现了寻常的冰霜模样。

    荒岛与七海,自由与奴役,冰湖与寒铁,酬酢与背弃……“啊——”罗南猛然一声怒吼,直把这些年的愤恨与不甘统统倾吐给了混沌的天地。

    “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顿时,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了许多,再次鼓足气力,那沉重的巨石竟被他硬生生地掀起了一道缝隙。晓音急忙捧起母亲的腿,吃力地将其拽了出来。

    看着母亲那条血肉模糊的腿,他的心跳得飞快。我做到了?崖岸还没有断裂,碎石也没有倾盆,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迷茫地俯下身查看虚弱的母亲。

    “妈都求你们了,还不行吗?快走吧,妈没事儿了,一会儿妈就去追你们,好不好?”母亲躺在地上气息奄奄地说。她的脸已被帽子完全遮掩住了。

    一旁的晓音又哭着扑到了母亲的怀里。这些年他都没见过晓音落泪的样子。当时她真的是这样的吗?他总觉得这一切和从前有些不同。

    也许我本可以救母亲……他一声长叹,轻轻地握住了母亲粗糙的大手,却突然像触电般地跳了起来。

    “妈妈永远都在,我的孩子,我的坎普里奥……”如是说的红裙女人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

    止不住颤抖,他战战兢兢地伸出手,轻轻地摘去了母亲的帽子……不是她。他望着躺在身前的母亲,不知是熟悉还是陌生。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孔,圆圆的脸蛋,浓厚的眉毛……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俯身看去,没有变化……我疯了吗?他苦笑着暗想,这当然是我母亲的样子。尊主保佑,日子久了,我都快记不清她的模样了。

    “跟你哥走吧,妈再歇一会儿就好了。”母亲摸着晓音那花掉的脸蛋,轻声说,“听妈的吧,宝贝儿,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一次,强劲的电流仿佛将他的身体整个击穿了。

    浑浑噩噩之中,他眼前一黑,再次昏昏沉沉地坠回了那个由香樟树枝架起的台子……闪动的海水,无光的上空,暗中窥伺的眼睛,火纹纵横的岩峰。砰,砰,砰……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他侧过脸将洋面望断,那高耸的山体正变得晶莹剔透。仁慈的尊主啊,连他都感知得到,一股不可阻挡的势力正在那里面孕育滋生。

    “南!”母亲的叫声将他拉回了碎裂的坎帕卡。崖岸上的岩土已经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不好,他突然想到了盖马老爹那所谓的“坠入神怀”。

    他不假思索地伸出双手,一把将母亲拽上了自己的后背,撒开腿朝着营门方向飞奔而去。魁梧的母亲好像没什么重量,他一手托着背上的母亲,一手拉着紧跟身旁的晓音,却依然觉得自己身轻如燕。

    等冲进狭窄的小路之后,他如释重负,离开了崖岸,这里是不会被撕裂的,这里的营地至今还可以住人……可他哪能料到,刚放缓了脚步,一块燃着火星的巨石便飞溅了下来。他与晓音奇迹般地毫发无损,可背上的母亲却又趴在了岩体之下。

    “不!”他惊叫着想要再去搬开石头,可贪婪的坎帕卡没有再错过这次的捕猎机会。一道裂缝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脚下,瞬间将岩土撕扯成了两截。营帐,沙石,连同母亲最后的呼喊,顷刻间就被它一并吞咽入腹了。

    转眼间,深不见底的地缝又缓缓地合拢了起来,除了一道犬牙呲互的疤痕,这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不公平!这次我做到了!该死!”他战栗着弯下了腰,泄气地大叫道,“我都做到了……”

    “试几次都是没用的,八年前你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

    听到背后有人言语,罗南便拄着膝盖回头望去。是盖溪。

    “去吧,去找晓野,他正在海边等你呢。”只穿着一身破烂单衣的盖溪微笑着对晓音招了招手。晓音听话地跑到她的面前,犹豫了片刻,便一头冲进了昏黑的小路。

    “晓音!”他急忙追出几步,却被盖溪伸手拦了下来。

    “放心吧,她没事,至少到十五岁之前都没事。”瘦弱的小女孩笑着把他领回了海崖边。

    “在这里,你能改变每一个过程,每一个细节,可你就是改变不了开端与结尾,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只能接受。”她扬着头对他说道。

    罗南低头看着瘦小的坎帕卡女孩,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却不知该从何问起。

    糟了!空中的烟尘越发浓重,神眠山真的开始苏醒了。眼见碎石倾泻如雨,他本能地抓住小盖溪的手,拉着她就要掉头奔逃。她的力气好大,没等反应过来,他就又被小女孩拽回了原地。

    “放心吧,伤不到咱们的。”她不太自然地耸了耸肩,却没有松开紧握的手。

    随着山顶一声巨响,带着火星的碎石便开始纷纷落下。可等到飞火流石一块接着一块掉落在他的脚边,他却惊讶地发现,她是对的……他听得见浓烟冲上云霄的声音,听得见山岩砸到地面的声音,可等到石头打在身上,他却没有一点感觉。

    他把仍在颤抖的手拽了回来,蒙头转向地问:“你,知道这不是现实?”

    小盖溪轻松地说:“幻境啊。这本该是最美好的地方。”

    “幻境?什么……你,你是说你……你知道自己没在这儿?那你,可是,我怎么能和你遇见啊?我,这是我的幻境吗?还是我死后跑进了你的幻境里?”他没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幻境不分你我。”小丫头瞪着大大的灰眼睛回答道,“这里是一个看似熟悉却又全新的世界。记住最重要的一点,你要让自己确信,这就是自己的世界。在这里,你做什么都可以。”

    她站到他的面前,古灵精怪地说:“看好了啊,什么都可以。”在这说话的瞬间,她已经开始长大了。

    “尊主保佑!”望着一点点长高的盖溪,罗南惊得合不拢嘴。

    “但是只能长到自己应有的年龄。”盖溪低头对他说道,“试试吧,不可怕。”她已经恢复成了那个十四五岁的腼腆少女。

    能回到十七岁吗?罗南默默地闭上眼睛,并没有感觉出任何不同。可等他睁开眼,却发现盖溪已经矮他一头了。他犹犹豫豫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是那张脸啊,眼睛,鼻子,嘴唇,每一处都无比的熟悉。下巴上的胡茬硬得扎手,三天前他刚借了盖马老爹的切药刀来刮胡子……盖马老爹,不知他老人家会作何感想呢?他叹着气摇了摇头,直摇得发梢上的四根命节左右乱撞。“鲛骨不腐,命节不徒,经岁不住,岁岁斯夫。”水鬼不是应该亡于日生之陆吗?他感慨道。

    他突然眼珠一转,向盖溪问道:“反正是幻境,在这里什么都可以……那,我要是一直想着让我母亲活过来……”

    “没用,”盖溪打断了他,摇着头说,“这不是我第一次两次进入幻境了,虽然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死而复生是永恒的禁忌,哪怕并没有身处现实……”她的嗓子突然有些发紧,整个人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你尝试过吗?”罗南满心不甘地问。

    “我走的弯路要比你多得多。”盖溪的声音中夹杂了些许的不安,她伸手指向南方的海面,弱弱地说,“看见那艘船了吗?无论我登上与否,它都难逃厄运,至少在幻境里是这样的。”

    顺着她指的方向,罗南望见了一艘刚刚驶离岸边的小船。他突然想起来了,是当时被烧成了灰的那艘。据说是飞溅的火石点着了船尾,船上的十几个人在一瞬间都变成了焦炭。那可是连冰冷的远洋都没能扑灭的烈火啊,除了幸运的盖溪之外,再无一人生还。

    “对不起,你母亲也……”他真心替她感到难过。

    “八年前我还无法控制自己,也许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我根本记不得自己做了些什么……也许那些石头根本就砸不到船上。可我太害怕了,太紧张了……火焰根本不该出现在船上,而且我根本不应该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她很想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惜还是失败了。

    “你?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明白……”他越听越迷糊了。

    “是我神志不清,把船烧着了,连我母亲都是被我害死的。我,巫女……你明白了吧。”她尴尬地笑了笑。为了忍住泪水,她的五官都聚拢得变了形。

    “你放火?巫女……那,是什么意思?”他仍是一头雾水。

    “流淌在我体内的,确实是受神祗祝福的上古血脉,可我的出生却注定了坠入黑暗的结局。我可以像祈者一样学习上古之道,但我的力量却并非源自光明。”她平静地说,“至少,我爷爷是这样告诉我的。”

    “你是巫女……”他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忽然觉得颈后发凉。

    “爷爷不允许我碰他的典籍,不允许我学习任何法术,不允许我成为我自己……可这就是我啊!谁也不能把这些奇怪的东西从我的体内剔除掉!”说着说着,她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我的每一滴血,我的每一块肉,那都是黑红色的馈赠。我本可以变得更好,可他只会用那些汤药来弱化我的心力,一碗接着一碗,我却别无选择。”

    “他以为自己能够看透一切,以为自己能够阻止所有悲剧的发生,可这上古之道本来就残存在我的身体里啊!他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这股力量也许永远都不会稳定下来,无法掌控的结果只能是反噬,没错,它一直在蚕食我,谁都没有办法……”她轻轻地搓揉起自己松垮的脸颊,让生在脸上的红晕盖过红眼圈的风头。

    罗南有些不知所措了。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秘密,他有些心力交瘁。我该说些什么?我该做些什么?到头来,他只能傻傻地杵在原地,在心里暗暗祈祷。

    “我是个怪胎,对吧?”她将右手摊开在了罗南的眼前,一小团淡蓝色的火花瞬间就跃上了她的指尖。

    他很想表现出些许惊讶,可他太累了。死后真的能见足怪事,可现在他只想安静地睡在湖底,无声无息……一低头,他猛然发现,穿在盖溪身上的分明是自己的那件单衣。血?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自己的右臂,祈长留给他的印记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这身衣服?”他困惑地问道。

    “眼熟吧,”她扯着宽大且破烂的衣衫说,“从晓野那儿偷来的,本以为你会需要我的帮助,最后发现,真正需要帮助的并不是你。”

    “啊?”他费解地盯着她看个不停。

    “不提了吧,现在看来,那些都无关紧要了。”她严肃地对他说,“我是来帮你脱离幻境的,也许仅此一次了。”

    她再次将火焰生起在了手心之上,而这一次,火苗成了鲜亮的橙色。

    “来去幻境并没有什么固定的方式,靠你自己也可以脱离这里。只不过,初次的摸索要耗费太多的时间,而现在已经刻不容缓了。”她有些不安地说道。

    盯着在指尖流转的光火,他发现自己的视线突然变得格外清晰,那混沌了不知几天的脑袋也开始清凉如水了。

    “离徐如汥。”盖溪忽然轻轻地吐出了几个字。

    再看那团火焰,正一股一股地从她的手中涌上碎裂的大地,没过多久,他的面前已变成了一片卷着漩涡的火海。

    “醒来吧,罗南。”她率先走进了熊熊大火,回头对他说,“外面真的糟透了。”火焰瞬间就吞噬了她憔悴的面容。

    还会比现在更糟吗?他苦涩地笑了起来。

    谁知道还有多少场光怪陆离的梦境等在前方呢?他暗想着,纵身融入了这旋转的烈焰。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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