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 风雨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为人知

(88106 www.88106.info)    萧宸闻言一愣，有些不解其意，答道：“陆离愿闻其详。”旁边的顾南城虽然在喝茶，可也微微屏息，等顾风开口。

    顾风眼中有一丝说不出的怅惘神殇，却神色极为平静，语气极淡，毫无波澜道：“十七年前，隆昌十八年，腊月二十六，先帝驾崩，先帝遗言令当今陛下，也就是当时的太子殿下承继大统。可第二天，腊月二十七，早就接到报讯，却直到先帝驾崩后，才进京奔丧的魏王联手被圈禁在京城的恪王趁机谋反，带领叛军，封锁宫城，意图逼宫篡位。彼时本相时任吏部侍郎，与尚未登基的当今陛下交情极厚，因此陪侍在宫中，处理两王叛乱。当时叛军来势汹汹，双方整整激战三日，宫中尸横一片，血流成河。腊月二十九日夜，才大败叛军，诛了魏王，恪王自知没有胜算，毫无退路，当殿自尽，这场宫变才到此结束。可当时正逢本相府中夫人身怀六甲，临盆在即……”

    顾风说了几句，说到妻子，突然有些说不下去，面色微有抖动，放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关节泛白，青筋暴起，明显是用了极大的耐力才忍住，没有失态。顾风端起桌上茶杯，一口气喝下杯中茶，动作无一丝一毫优雅之态。

    顾风右手边的顾南城眼中眸色变幻，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自己的父亲顾风。当朝丞相，权倾朝野，心计无双，手段诡谲，无人敢正面触其锋芒，谈笑间取人性命，端的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他天性凉薄，唯一看重的似乎就只有大楚的江山社稷，国泰民生，无论何事都要为他心中的国家大计让步。可今日，他才发现自己从来不曾真正了解看清过这个心思难测的父亲。

    顾南城看着顾风，突然就发现顾风的头上已经隐隐有几根银色的发丝在发间泛着幽冷的光，面色隐隐发白。顾南城虽然与他不是极为亲近，可也知道顾风平日里惯常的表情是云淡风轻，温文儒雅，哪怕被自己气急了，也照样是一副不动声色，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面色惨白，眉宇间沧桑茫然的模样。

    顾南城心下感慨万千，面上却如顾风一般，忍着万千心绪，他似乎隐隐有些知道顾风今日特意让他唤萧宸前来的用意了，不禁心下微涩。

    顾风对面的萧宸也不惶多让，他统领监察卫，这几年见惯了各色人等，自认为识人无数，看人极准。可居然头一次发觉自己的认知有偏差，仿佛头一次认识了这个自己之前一直颇有些忌惮的丞相顾风，原以为舌战群臣，刀枪不入，无坚不摧的顾风，竟然也有情难自抑，说不下去的时候。

    萧宸和顾南城不约而同都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出言劝慰，而是等顾风自己调节好，心绪镇定下来。

    顾风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本相是那年腊月三十清晨处理完叛军余孽，才匆匆回府的……却没想到府中一夕巨变。自此外人只知本相夫人当时诞下一女，却无人知道那晚诞生的是一对双生女……”

    顾风情绪不稳，话语略有断断续续，然后停下，又喝了一杯茶，缓和了下情绪，看着萧宸道：“本相与夫人在孩子月份尚小时，就得知是双胎，曾无比心喜期待，可人算不如天算，阴差阳错，让她流落在外多年。”

    萧宸闻言，放下手中茶杯，开口道：“我知道卿卿是相爷所出，只是不知……？”顾风闻言，眉间有丝戾色若隐若现，平静道：“一个赝品罢了。”

    萧宸瞥了眼神色不明的顾南城，斟酌问道：“相爷莫非从一开始就知道？”顾风闻言没有否认，顿了下，神色隐隐有几分傲气反问道：“难道你以为本相会教养出那样的女儿？”

    萧宸瞬间恍然大悟，难怪顾南城和顾倾心同出顾氏，却天差地别，原来其中有顾风的刻意为之。萧宸瞥了眼神思不属的顾南城，开口道：“看来相爷当年送走令公子也是另有缘由了？”

    顾风闻言看了眼风姿卓然的独子，眼中欣慰，愧疚，慈爱各种情绪交杂，面上依旧不显情绪。然后貌似平淡道：“送他到江南是为了保命。”萧宸闻言一愣，没想到顾风竟然如此回答，而且如此直白。

    顾风看着萧宸微有不敢置信的神情，哂笑道：“没想到本相也有被人逼得束手束脚的时候吧？本相当年送南城回江南的一路上，身后的追杀几乎是按一日三餐来的，多的数不清，直到入了江南境内，是我顾家的地盘，那些人才被困住手脚，无可奈何，只得罢手。”

    旁边的顾南城，突然就心下极为难过，看着顾风，眼中雾气蒙蒙，低声道：“父亲。”顾风偏头看着神色难过的顾南城，平静道：“无事，都已经过去了。”顾南城点点头，心下却微有后悔，十多年来，他心里一直在埋怨顾风，哪怕后来隐约猜到他有苦衷，心里也仍然无法对他释怀，一直对他心有芥蒂，父子二人从未推心置腹过。

    十七年前的事，他从未对自己提起过，哪怕在父子二人心平气和时，他也不曾听顾风提过一字半句，只言片语。他一直以为顾风的心太大了，里面全是国家大事，丝毫没有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可刚才听顾风言及十七年前的旧事，就仿佛昨日发生时一般极为清楚，历历在目，顾南城方知原来顾风不是不在乎，而是记得太清，藏得太深，深得让人毫无所觉。

    其实自己早该从这些细枝末节中体会到顾风的苦心的，可是自己却忽略了。是以顾南城心中极为酸胀，只觉胸腔有股郁气散不出来，眼中干涩，他惯常会察言观色，掩饰情绪，可今日突然就掩饰不下去。

    萧宸看到情绪不稳的父子二人，心中感慨，他突然就明白顾风今日为何找他来了。萧宸沉吟了下，开口道：“相爷今日找陆离前来是为了卿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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