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不如不见

(88106 www.88106.info)    太子李承乾宴请武举汇集了整个长安的青年才俊，其中既有官宦纨绔也有寒门才俊，虽说这是私人性质，但显露出的政治风向就算瞎子也能看得出来：日后的大唐不分寒门士族、无论修文习武，只要有本事的都有进身之阶。

    方岩、谢江临、大秦人悉数到场，王祖德却突患疾病、告罪缺席。这也好，四强里面的三个跟他不对付，不来省的尴尬。

    不过尴尬还是出现了，按理说武人的宴席就算没有击剑相扑，投壶舞剑总是少不了的，可这次居然来了几个面敷粉、唇点朱的世家美男，各个弱不胜衣、娇羞无限。世家子大都见怪不怪，可是以方岩和大秦人为首的寒门子弟哪里见过这等人物，不由得手足无措起来。于是二人只得低头狂吃，生怕多看一眼把隔夜的饭都吐出来。

    方岩的寒酸装束让他避免了很多美男的袭扰，一旁的大秦人可就苦了，一群如花美男眼泛桃花蜂拥而至，婷婷袅袅叽叽喳喳莺莺燕燕，让他恨不得一巴掌一个全都给拍死。

    这两位直男有所不知，自古以来男性崇尚阴柔在上流社会不是什么新鲜事，从魏晋南北朝到隋唐年间此风不绝。比如书圣王羲之除了写一手好字外，更擅长涂脂搽粉，走起路来屁股扭的比女人还娇柔妩媚，所谓“飘如游云、矫若惊龙”是也。欣赏阴柔也就算了，更过分的是崇尚男人的柔弱之美……《世说新语》就记载了卫玠被人“看杀”的奇闻：老百姓听说花美男卫玠到了，都涌上街来围观，卫公子本就娇柔无限，被围观后居然惊累交加，一命呜呼了！由此还出了个成语，看杀卫玠。

    娘化这事是有原因的，根子就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句话，权贵阶层鄙视体力，崇尚读书，由此一路发展下去就成了病态的男性的阴柔美。大唐虽尚武，可还是没有跳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心理，于是功贵子弟就以让人惊诧的速度“娘化”起来。

    谨慎的躲开花美男们热辣辣的目光，方岩偷眼搜索李承乾的踪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请太子帮忙拉定北的老弟兄们一把。不过求人这件事恐怕是世上最难开口的，方岩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没发现太子，却意外看见“艳压群芳”的谢江临正被一群花美男围攻，此刻他铁青着一张脸，拳头捏的咯吱作响。看见谢小九悲愤的样子方岩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爽！

    谢江临抬头看见方岩那古怪的笑容，毫不犹豫的举杯：“武状元在此，各位随我去敬酒啊！”花美男们立刻娇笑朝方岩冲来！

    “内急，内急！”方岩大恐，抱头鼠窜。

    ……

    太子府的建筑景致自然是好的，具体怎么个好法方岩就说不上来了，不过有一点很明显，就足够大。意外的是，偌大太子府居然见不到护卫或下人，起初只想离那些花美男远一点，不想路被景色吸引越走越深，等他赫然发现走远时已然深入后宅了。

    曲径通幽处蝉歇风寂，转过一个弯霍然开朗，竹林水榭自有江南韵味。正走在溪间小桥上的方岩猛然抬头望去，透过斑驳竹影，杨黛一袭素色长裙，若踏波行来。

    “你来了？”山间明月、水上清风，不及此刻淡淡一笑。

    天地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眼前这个人。午夜梦回里的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起，方岩呆若木鸡，死盯着杨黛讷讷不语。荒山古庙中的惊艳相逢，雪夜冰湖上的婉约心迹，冰河相拥时的相濡以沫，山门绝地里的不离不弃。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她似乎从未离开过。

    难怪太子殿下会出门相迎，难怪自己能不受阻拦径直至此，原来都是杨黛的安排。

    两人相对而立不知多久，方岩只觉飘飘荡荡，如在云中雾里，只想这么一直看着她直到永远。杨黛好像说了些什么，他却一点都未听进去。

    直到杨黛轻轻握住方岩的手，雪肤冰肌，玉指纤骨，素色双唇，近在咫尺……此时此刻，他都有些不敢确定这究竟是真实，抑或只是春梦一场。

    方岩终于回过神来，好像被先生当场抓住的学生惊觉退一步，讷讷道：“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你。”

    “嗯，我知道……”杨黛脸上的红晕一闪而过，“你到长安我一直都知道，却没见你，你不生我的气吧？”

    “不会，当然不会，是我笨，找不到你。”

    “你可不笨，皇宫大内都进得来。”杨黛低头浅笑，“原本有些生你的气，看在你还有几分胆色，暂且饶了你。”

    方岩挠了挠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跟你说了？”

    “嗯，她还说多亏你替她挡了一剑。你，你的伤不要紧了吧。”杨黛的后半句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

    她心里是惦记我的！方岩此刻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心里狂喜，嘴上却说：“早就不碍事了，我禁打，你知道的，嘿嘿。”

    又是一阵沉默，最后还是杨黛道：“方将军的事情有眉目了。”

    “哦？”听闻正事，方岩瞬间回到人间。

    “跟父皇提了一次，他说知道了。”

    这就算有眉目？方岩不明白。

    “父皇不会拒绝我这次的要求。”杨黛沉默了片刻，“其实父皇的屏风上一直有苏将军的名字，而且我看到他名字的上方还写有一些人名，其中就有李靖。”

    李靖？就是天下第一名将，百战百胜的李靖李药师？方岩周身热血沸腾，只想仰头长啸，恨不得立刻单骑飞驰到定北老兄弟们面前，大声告诉他们，陛下没有忘记你们，大唐没有抛弃你们，你们将追随最善战的将军，你们将会再次踏上战场！

    “不过……不过我今天是来跟你道别的？””杨黛欲言又止。

    道别？方岩如遭雷击。

    “我大概要离开长安北上……”

    “是去你母亲那里吗？”方岩第一反应是萧皇后，“她一向可好？”

    “她还在应付突厥人，虽然吃力但还应付得来。”杨黛咬了咬牙，“这是父皇的意思，他已经把我许配给了颉利可汗……”

    方岩陡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握紧了拳，不知不觉间，指甲已然划破了掌心，一缕温热的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