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唐朝的天空 第七十九章 自在

(88106 www.88106.info)    李义府自从他拜访袁天罡归来后就一直很兴奋，身为文人那种骨子里的入仕之心，名位之心，染指权力之心，渴望青云直上之心变得愈发火热。

    经过袁天罡的再次确认后，“贵极人臣，寿命难久。”的评语让他亦喜亦悲。

    他这次拜访袁天罡，俩人相谈甚欢，他偶尔旁敲侧击，有意无意地试探着袁天罡对李泰的看法。

    他从袁天罡的话语中，能听出袁天罡对李泰并不待见，论评仅是宠禄过盛，略有才智，野心勃勃。

    然而这却让李义府心中大定，仅宠禄过盛，野心勃勃这两点就足够有理由让他投身于李泰的阵营。

    李泰有才无才对于李义府来说都不重要，只要李泰足够有野心，急需他这样的人才，足够的重视他，他的价值才能得到体现，他的才华才能发挥出来。

    李义府自信他的才能智谋不弱于人，在他的辅佐下，只要李泰肯听从他的话，即便李泰智商一般他也能助他夺得皇位。

    更何况李泰才智聪颖优于常人，良禽择木而栖，有此良主，这让李义府觉得他离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更近了一步。

    …………

    夜空中明月如洗，有风轻送，水塘边柳枝轻拂，树影婆娑。

    袁天罡端坐在玄都观内的临近这片水塘的凉亭内，膝上摆着一尾古琴，身边点着一炉檀香，香烟袅袅升起。

    他苍颜白发，一袭道袍随风微动，衣袂飘飘，很有几分潇洒出尘的味道。

    袁天罡信手挥动七弦桐，闭眼弹奏着，琴声尖利，高昂，却不突兀犹如无数烈马奔驰，壮怀激烈。

    随后琴声忽顿，他抚上琴面，凝气深思，琴声再度响起，这次的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娓娓而来，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

    刚来不久的李淳风轻倚亭柱，闭眼静听着，他忽然出声打断。

    “师兄，你的心，乱了！”

    袁天罡灵巧弹奏着古琴的双手一顿，轻按住琴弦，将古琴信手置于石案上，他缓缓起身，转过头向着李淳风看去。

    “师弟为何有此言论？”

    李淳风摇头却是不与袁天罡对视，他仰望着头顶的那轮明月兀自说道：“弹琴对心境、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旨在让心思安静清爽抒发心中情感。

    我刚至凉亭时，师兄弹琴信马由缰，肆意挥洒，自在逍遥。

    可待师兄发现我来后，却故作姿态，模仿那高山流水之意，反倒沦为匠气。”

    李淳风话语一顿，蓦然转首看着袁天罡淡然微笑的样子道：“师兄，前朝之亡，你，还没放下吗？”

    “纵使师兄您比我先行入道十多年，可现在，你，没有我自在。”

    “既然师兄你放不下，当初又何必入我师门，奢求这自在呢？”

    袁天罡面色不变，淡淡地说道：“师弟，你错了！我从未奢求过自在。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自出生的那刻开始，便与这世间有了各种羁绊，割舍。

    妄图出世寻求自在，这与那些秃驴所言的遁入空门后，红尘无了牵挂有何异？自欺欺人耳！”

    “每个人所追求大道的不一，师弟你与我道不相同，又何必多语。”

    李淳风抱胸耸了耸肩，这个动作他还是和李承乾学的，无奈地对着袁天罡说道：“师兄，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唐朝的国运不止区区两代。

    纵使十六年前你已掐算出将有武氏乱唐，可是现在，这大唐国运你且再算，不知能算出否？”

    袁天罡淡淡说道：“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虚一不用，便是为了变化。”

    “算不出来又何妨，找到变数自然解决掉便可，天定胜人，人定亦胜天。即便李承乾就是那变数，区区一个稚子又能有多少手段。”

    “即便他才智通天，阅历终究浅薄，这便是他最大的弱点。”

    李淳风皱眉忍不住出声道：“师兄你何必如此执着，上代的恩怨又何必牵扯到孩辈身上，而且李渊亡的是那杨广的隋，不是你。”

    “即便你是前朝文帝之子，可你被袁家抚养长大，除了那血缘，你与隋又有何关系呢？哪么的血脉比你更正统的宗室都未曾想过复辟，你又何必操这份心思呢？”

    袁天罡神情微动，大笑道：“是啊！除了那份血缘又与我何干？”

    哈哈哈哈——袁天罡状若疯颤，忽然就落下泪来。

    “与我何干呢？”

    李淳风似是不忍再谈，他当即便转身离开。

    同时他边走边出声提醒道：“今日我见李义府观他面相，表面上虽是随和有礼，与人说话，总是和言悦色，但实则内心褊狭嫉妒、阴狠残忍。

    这种人不宜深交，你我师兄弟情谊一场，师兄你有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好多嘴。

    师兄，你好自为知！”

    袁天罡看着李淳风走出的背影，二十多年的师兄弟情义在这一刻，似乎走到了尽头，那便就此分道扬镳吧。

    袁天罡走出凉亭，就着月色，看着倒印在水中的自己，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

    他心有所感，老了……

    他的生父杨坚，给他这个私生子留下的那些后手，那个势力，随着在岁月的流逝，唐朝的打压之下，因为经营不善，老辈逐一凋零，前年他曾派出的那只伏杀李承乾的队伍，便已经是他最后所剩下的势力了。

    他仰望着空中的那轮明月，轻叹道：“父皇，你灭后梁，灭陈，统一中原，结束了西晋起三百年来的分裂局面。

    琉球群岛归降，精心治理国家，使大隋迅速强大繁荣。

    在您的治下政权稳固，社会安定，户口锐长，垦田速增，积蓄充盈，文化发展，甲兵精锐，使大隋成为威动殊俗的强盛国家。

    外御强敌突厥，内令人民安宁生息，功业之伟大，纵使秦皇汉武亦是不如。

    奈何杨广犬豚，将我杨氏的大好河山，就此白白葬送，留给他人！”

    逐渐袁天罡的话语逐渐激昂，不满，歇斯底里起来。

    “我不甘！父皇您的一片心血，就这么没了，我若是无动于衷，当真枉为人子！”

    “即便我杨氏不能复辟，这皇位也该由身具我杨氏血脉的李恪继承……”

    袁天罡激动地剧烈地咳嗽着，良久才平复好心情，他低头望着那片水月，幽幽地出神。

    既然不能直接杀死你，那么便让你们亲兄弟阋于墙吧！

    李世民，啊，李世民！你给我创造了大好的条件，我若是不加以利用，可真的对不起自己，袁天罡抚须，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反正我的时日不多了，那便让这潭水变得更浑浊吧！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谁又会是这渔翁呢？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