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二章 经略东北亚

(88106 www.88106.info)    “追封李士龙为威武子，世袭罔替，谥武烈。”

    田川孙左卫门此话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李士龙只是普通常民，作为炮兵被清军征用。在松山之战时，清军令朝鲜炮兵轰击祖大寿军，李士龙发炮不装铅弹，被清军发现，令其装弹发射，士龙不从，被清军枭首示众。祖大寿谍知士龙不忍攻明为所杀，乃大书旗上曰：朝鲜义士李士龙，以风其军，朝鲜炮兵见字果然消极怠战。自此，李士龙便成为朝鲜家喻户晓的人物，仁祖大王录其子李善，封为万户。

    明朝追封赐爵，还为李士龙定了谥号，可谓荣宠之极。

    “追封崔孝一为镇江伯，谥文忠。”

    崔孝一为复兴明室，做了吴三桂的谋士，吴三桂卖国，清军攻下京师，崔孝一不朝贺不剃发，在崇祯陵墓前绝食十日而亡，朝鲜只追赠崔孝一户曹参判之职，而明朝追赐为伯爵，谥号的档次也相当高，仅次于文正。

    “追封洪冀汉为长奠伯，谥忠正。追封尹集为汤站伯，谥忠贞。追封吴达济为永奠伯，谥忠烈。追封黄一皓为险山伯，谥忠烈......”

    后面追封的大多是朝鲜士族，不少人子嗣族人正在朝堂之内，闻之大哭。

    朝鲜国王族以下，人分四等，两班贵族，中人，常民，贱民。清征朝鲜时，便有不少贱民为清廷效力，对他们而言，在清国还有上升途径，在朝鲜国就永无翻身之日。也因制度落后，阶级固化，朝鲜士兵没有什么战斗力，长期以战五渣形象存世。明朝的册封中，便有不少中人常民，朱克臧要控制朝鲜，就得争取士族和这些人的民心，降低朝鲜王庭的影响力。

    “堕地之初，只闻有大明天子。今建州改元，臣不忍闻也。吾国家虽在辽海之外，以仁义闻天下。自国祖凡十九世，为明藩臣。明朝叛贼，安得为皇帝邪！”

    “使吾邦贰于中国，义不可从。今重归皇明，天经地义也。吾国当兴师北伐，报天子之仇。”

    田川孙左卫门听着翻译官的耳语，脸上露出笑容，威逼利诱果然有效，顷刻之间，朝鲜朝堂就一片义愤填膺请战之声。不过按照闽王所说，朝鲜兵只有添乱的份儿，不可倚仗。明国要组建近卫军陆军第五镇，当以辽东避难子弟为主，再招募朝鲜底层常民贱民以为主力，按军功授予官职，使其逐渐颠覆朝鲜社会阶层构成。

    从未来的朝鲜军番号可见，朱克臧是打算将朝鲜变为明朝一省，对朝鲜人也视同国人，并未看做外藩雇佣军。

    田川孙左卫门道：“户部拨发三万两银，为上述朝鲜义士在汉城修建明陪臣忠烈祠，还请韩王殿下多多费心，替他们选个风水上佳之地。”

    李焞心里骂个不停，他一直靠着高超的政治手腕制衡西人党和南人党，两党轮替执掌朝政，哪一方势力太大，他便居中裁决打压下去，以此稳固王权。但明朝插进来一脚后，被他冷落的士族就有了另外的投身之处，为了争夺士族之心，甚至还要让渡更多的权力。

    但看满堂朝臣感动流涕的模样，李焞只能答道：“昔先王西迁义州，神宗皇帝劳天下之师以救之。今虏人凌虐中国，朝鲜义士为天子殉节，犹子孝父，理当如此，岂敢因此而受浩荡皇恩。”

    田川孙左卫门正色道：“宣忠义以教化庶民，立庙以显万世，义理如此。”田川孙左卫门每一句话都是外软里硬，带有不可置否的意味，李焞只能无奈接受。

    送走明朝使臣，李焞心力交瘁，回了内宫，越想越气，将周围物事砸的粉碎。他心爱的女人张玉贞被母亲王大妃赶出宫去，西人党没了制衡，权力滔天。明朝又拉拢闵维重宋时烈，要授予其礼部侍郎之职，二人以不通国语推辞掉，但心态显然已发生了巨大变化，几乎没把自己看成朝鲜人，已然以明臣自居。

    李焞想了又想，密诏张玉贞兄长张希载入宫，他是失势的南人党，张家又世代为译官，通过出使清朝的机会从事贸易积累巨额财富，虽因张玉贞伯父张炫参与“三福之变”谋逆被牵连，家资籍没，但因从事翻译，与清廷联系依旧密切。

    李焞令张希载秘密赴清，告知朝鲜国内巨变。

    田川孙左卫门入驻仁川都护府，按照朝鲜国户籍记载，在明人聚集地募兵，又遣人在朝鲜国内招兵，同时派出战舰和水兵勘察周边水文地形，测量朝鲜半岛和辽东湾周边港口深浅，涨潮落潮时间。二十天后，水师五镇和修复好的水师六镇船只运载陆军一镇，骑兵营抵达新义州，随行的还有无数商船，运载军粮弹药和商品，他们和朝鲜贸易后，折回途中再去长崎。

    李焞此时才看清明军力量，想撤回张希载已经晚了。

    明军骑兵营仅有五百来人，马匹都是上好的中亚骏马，十分昂贵，吃的是粗糖粗粮和上好草料，伙食比人还讲究，每匹皆是膘肥体壮。近海航行后便有十数匹马不堪颠簸死亡，兽医正在调理其他马匹。朱克臧买了上千匹优质中亚马，运来后就剩这么点，都没煽过，留着做种马的。

    人们常说日本骑兵是“猴子骑驴”，但中国历来阉割战马，反而用驽马配种，数千年下来，明末战马大部分也就比野驴大一点儿，能承载重骑兵的都是万中挑一。明治维新后，日本引入大量英国马法国马阿拉伯马跟全国母马配种，再挑选其中能适应日本气候的重点培育，才有后来的“东洋大马”。

    朱克臧已向英国，法国，奥斯曼，萨菲波斯购买了六千匹肩高一米七以上的良种公马，运送到明国的话，估计能存活的也就一半，但能留下来的当然都是体质最好的。

    骑兵营的军马都是骑兵亲手养大的，又训练了一年多，如此，性格暴烈的公马才能被骑兵骑乘，但也要避开春天进行战斗，清军的马匹大多是母马和煽马，煽马好说，母马的话就大为不妙。

    骑兵营的骑兵马术当然不如蒙古人，但近代骑兵并不讲究个人战斗技巧和马术，锡克农民被英国人训练个半年也能在八里桥三次击溃僧格林沁的蒙古骑兵。近代骑兵讲究纪律至上，人和马都是如此，靠齐头并进的墙式冲锋，冲散之后的迅速集结来应对富有技巧的古代骑兵。近代化军事改革的伟大之处在于，迅速降低了职业士兵的成本，流水线式的产出合格军人，只要有人，便有源源不断的职业兵兵源，只有海军例外。清廷水师一次次被击溃后几乎不可能再重组，没有熟练水手哪来的海军。

    七月中至八月末，明军水陆两军齐发，攻下清国和朝鲜边境重镇安东（丹东），九连城，切断朝鲜和清国的联系，攻下重要港口金州中左所（旅顺），金州卫，扼守金州卫，切断旅顺和辽东的联系，直接威胁山东。

    清军附近卫所数次援军均被击败，溃军退守凤凰城。

    明军将俘虏的数千人全部刺面充作奴隶，又从朝鲜征用民夫三万余人，日夜不停修筑防御工事。

    经此一役，朝鲜日本都被震动，李焞再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只盼张希载聪明一些，不要回国，免得被抓住供出自己。

    这场史称“辽东光复第一战”的胜利，让明军在朝鲜的募兵进行的特别顺利，分散在朝鲜的辽东移民打鸡血一般应征入伍。和朱克臧想象中不同的是，朝鲜人中最积极的是士大夫家族庶子，而不是底层平民。因为“庶孽禁锢”的限制，他们无法在朝鲜王朝入仕，有些不满者甚至成为盗贼劫掠商货，宗主国的到来让他们看到了翻身希望，多年的儒家教育也让他们比普通朝鲜人更看重华夷之辨，对明国向心力更强。但若将精力投入明国科举，先得学会江淮官话，再要耗费数十年光阴，还不一定能如愿，入伍无疑是上升最快的渠道。

    这是士大夫阶级乐见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得分散投资，何况从大义上说，朝鲜王庭对此也只能持鼓励态度。原本为了限制士大夫阶级权力而设置的“庶孽禁锢”，反而培养出了一批狂热的明国归化者。明国对这批文化素养较高的大头兵格外照顾，让他们担任基层军官，再选派一批年纪小的赴承天府炮兵预备营学习。

    陆军第五镇提督孙绍堂挑选会骑马的辽东子弟和朝鲜人编入骑兵营，先进行队列纪律操练，只等攻下大凌河军马场，就着手进行骑兵组建。

    清廷必不会坐看自己的老窝落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定会有一场大战。

    根据户部财报，明国从西荷葡三国搜刮到的物资银两可支撑南北方同时应付两场大战，之后，明国将整合中南半岛，香料群岛，台湾岛，琉球，日本，朝鲜，形成一个稳固的贸易链，再逼迫清朝通商，如此，一个实力不输清朝的海上帝国将现出雏形，帝国的财税将支持明军和清军进行长期拉锯战，直到取得最后胜利。

    打仗，打的是制度，打的是钱和粮，从古到今都是如此。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