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摸灵

(88106 www.88106.info)    “你！”郑富商大概没想到平日软柿子一般的沙老爷子，在商事倾轧上也如此词锋钢硬，一时倒被噎得干瞪眼睛。

    他身旁那鼻孔朝天的老师傅见状用鼻孔重重“哼”了一声。伸出满戴戒指的手，从第一枚戒指中放出了一只红灵兽，口眼歪斜道：“老规矩，‘摸灵’，请赐教吧！”

    沙罗表情凝重地上前一步，开始端详。

    这只红光灵兽是植物灵兽，入地就开始生根，原本不大的身形眨眼长到一人多高，顶端舒展开宝伞状的万千枝条，主干也在生长中变化形态，塑出一具镶嵌在木杆中的女体，身段浮凸，面容精致，一双眼睛轻轻闭合，如在睡梦中一般。

    沙罗不敢怠慢，开了暗域一扫，心下便开始思量：“居然是精神系属性的二阶灵兽，莫非是只战灵?不对，此灵的精神力太过柔和，不是那种可以直接对外进行影响或杀伤的力量。

    是了，莫说用来战斗，它这精神力似有若无的，如果不是我有暗域都难以察觉，恐怕根本无法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如此说来，这就只是只废品彩猪了？也不可能，这郑家自视甚高，断然不会拿个废品出来考人。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沙罗眯着细眼，围着红灵转了一圈，一面细看，一面思索。“是有我的暗域无法看出的变异属性，还是后天加持了什么法门？‘摸灵’不外乎就是观形听音、推因溯源、见宏见微几路手法。

    此灵人身树形，也不知前生是想成为树的人，还是想成为人的树，无可推想，‘观形’无效；几无怨气，死因不明，‘推因’无效；周身不见符文印记，未持后天灵器，‘见微’无效。难道真是变异之物，还是郑家给它找到了什么特殊用途？

    等等，此处树杆的纹理……竟然是宁神清心符！果然还是后天做了加持，宁神清心……原来如此！”沙罗眼前一亮，终于展露出了笑意。

    郑富商和老师傅见沙罗笑了，也是相视一笑。

    今日的指教，或者说是刁难，他们想考校的是沙家对灵兽的品鉴能力。

    不靠专业鉴定师，只凭商人以肉眼观察，在短时间内对灵兽做出大致的价值判断，是灵兽贩卖行业的基本技能，但同时，也是最难，最可以让灵兽商雕琢一生的技术。

    因为彩灵鉴定费高昂，业水那样的彩灵出产地都须十金起价，上不封顶，京城更是没有上百金币，连专业鉴定师的面都见不着，所以大多数人向灵兽商出售彩灵时，是根本做不起或者不愿意做鉴定的。

    灵兽商人也是一样，在很多情况下，他们发迹的机会就隐藏在这种盲卖盲买之中。如果每做一笔生意都要鉴定，一来丢失大部分货源，二来也牺牲了暴利空间。因此灵兽商人更愿意凭借自己的经验、见识甚至直觉，通过对灵兽外形、色彩、声音以及其他一切可见因素的观察，去猜测这是一只只能作为食物的彩猪，还是一只价值不可估量的战灵。

    灵兽品鉴之术，和古玩行业鉴宝类似，难度却远在其上。因为与物不同，大多数情况下，灵兽的本质特征都如同水下的冰山，从表面根本无法看出。

    因为难度太大，灵兽品鉴的打眼率是很高的，能力一般的商人十品九错，能力强者也难得猜中半数，实在比赌博还需要运气。

    灵兽商人将肉眼品鉴叫做‘摸灵’。意思是品鉴灵兽，就如盲人摸象一般艰难。

    世所公认，只有最具天赋的灵兽商人，经过岁月足够的沉淀，才能拥有接近鉴定师的品鉴技术。

    正因如此，当郑富商和老师傅看见沙罗笑时，只是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他们对自己带来的灵兽之罕见很有信心。根本不相信这个年轻人能有什么识见。毕竟沉淀和底蕴，恰恰是暴发户，特别是年轻暴发户最缺乏的东西。

    只听沙罗开口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是一只二阶精神系灵兽。”

    “你见过这只灵兽？！”郑富商的胖脸一抽，眼球都几乎射了出来。这只灵兽的精神系属性连差一点的鉴定师都曾经漏过，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沙家小儿为何能看出这一点，更不可能猜到原因是沙罗那作弊一般的暗域。

    毕竟，暗域的修成也是机缘，尤其沙罗的‘灵兽印记’，更是一种极其罕见且几乎不可复制的暗域。

    这种暗域比起鉴定师的法阵有自己的不足，比如只能测出灵兽大致的系列，而无法获知准确的属性，测量灵阶时也不如鉴定师精准。但对一名灵兽商人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如虎添翼的极品暗域。

    不过，只是知晓灵兽的属性和灵阶是远远不够的。那老师傅虽然内心也极度震惊，却沉着得多。他深知灵兽商的品鉴与鉴定师的鉴定不同，推测灵兽的属性和灵阶只是基础，灵兽商的终极目的是找到灵兽最具价值的使用方案。

    好的灵兽商人就如灵兽的伯乐，能够将他人眼中的腐朽化为神奇。

    沙罗也深知其中的门道，沉着道：“这只灵兽的精神力非常微弱，几乎不足以影响现实世界。它能够作用这个世界的渠道只有一种，因此它最具价值的用途是，造梦灵兽！”

    那老师傅的内心又是一震，望天的眼神第一次平视沙罗。

    只听沙胖侃侃而谈道：“此灵微弱的力量，可以影响的也就是人类睡着后的梦境世界。若由御者操控，辅以宁神清心咒的安抚，便可以为安睡之人制造各种奇妙梦境，真乃不可多得的灵宝。只不过，如果使用不当，也可能伤人精神。如果郑老爹有意，沙宝堂可以出三百金，购进此灵。”

    “胡说！什么使用不当，此灵妙用无穷，足可值得八百金！你这给的只是彩猪价格！”郑富商气得睚眦欲裂，不住偷望围观人群。

    那老师傅道：“小子有点水平，切莫得意。我不管你是如何得知这红灵属性，只看你还识得宁神清心咒，也算有点野路子眼力。不过你这估价水准当真乱七八糟，且看我的第二灵罢！”

    说着话，一道黄光从第二枚戒指中蹦出，化作一只巨大的无头蝗虫。这蝗虫大如猫狗，以至体表丛生的突刺和肌肉纹理都清晰可见，偏偏却被扯去头部，留下一个清晰无比的狰狞断口，看上去很是可怖。

    沙罗开了暗域一照，便陷入沉吟。

    此灵也有二阶灵力，属性却有些特别。

    沙罗思索了片刻，开口道：“这只灵兽，拥有一种罕见的图像记忆力。与相机类的灵兽对微小景物的记忆不同，它擅长记忆的，都是广阔的山川河流。

    我观看它的体态外形，想起我沙家万灵图谱中的一句话:蝗虫断头飞，千里思归去。传说在人间，蝗虫断头之后，犹能逆风飞行，找寻出生的巢穴。它们死前最后的愿望，恐怕便是顺利找到归途。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只灵兽，应该是珍贵的导航类灵宝，再不济，也是一只地图灵兽。不过，此灵长得太丑，难登大雅之堂。如果郑老爹急于脱手，沙家愿出两百金，勉强购进。”

    “谁说我急于脱手了啊！这怎么比彩猪的价格还不如了啊！”郑富商气得跳脚，逗得围观中的西格哈哈大笑。

    那老师傅点点头，淡淡道：“原来沙家也有些道行，不愧是在乡野做出了点名堂的商家。只不过，我这第三只灵兽，怕是不那么好猜了。”

    说着他一抬手，一道蓝光跌落出来，滚在地上缩作一团，却是只小小圆球，如个半透明的玉石，不动不响，无脸无躯，只有斑驳裂口，散着微光。本是平淡无奇，细看内部，却隐约可见万千光点沉浮期间。

    “这也是灵兽？”沙罗心下惊奇，祭起暗域细细查看，只见在那只有沙罗可见的暗域视野中，那物周身泛起澎湃的光元素之力直射天际。再看时，各种模糊的光影从它体表泛出，转瞬即逝。

    “真是灵兽……还是一只光属性强力的三阶灵，难道是战灵？它身体里的那些影子又是什么，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沙罗将万灵图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没有头绪，有些不安地皱起眉。

    光属性灵魂乃是元素系灵魂中最难猜度的存在，比起幽暗还要难测。

    在一只光灵施展天赋属性之前，永远难以猜出它发出的是哺育万物修复万物的生命之光，还是焚毁一切射杀一切的死亡之光，又或者，像大多数情况下那样，只是一些不堪大用的民用光芒。

    “怎么样？懂是不懂，你倒是说啊！”郑富商见沙罗绕了几圈仍然沉默不语，哪里忍耐得住。

    “不着急，慢慢摸！”老师傅瞥了沙罗一眼，笑道“毕竟此物不太常见，你们这种乡野商人，恐怕不曾得见。哦，对了，你们沙家不是有张什么，什么万灵图吗？敢称万灵，那可不是百灵图，千灵图可比，想来该有记载，你再好好想想。”

    “这只灵兽……”沙罗转头看了眼老沙，见老爹也是一脸凝重，只好硬着头皮道：“是只光属性三阶灵兽。我观它形态，表面有海水冲击的痕迹，大概生前是海里的物种。海底无光，我推断，它可能是一只强光灵兽，可做探照之用。”

    “哈哈，荒谬！海底既然无光，此物怎么知道光是何物？此灵乃是真正的光之圣灵，连往生殿的尤立西红衣圣大人，都曾亲口认定其为神之恩典，到你这小儿口中，却臆断成什么海底之物，当真可笑！”老师傅笑着摇摇头，口中轻描淡写，却引得围观人群个个探头探脑，骚动起来。

    “来啊，快把我这灵宝展示给大家伙看看。”郑富商总算扬眉吐气，当下意气风发一声喊，便有一个小厮急忙出来磕头听令。

    原来在幽冥界，白阶的工具灵只要未被契约，人人皆可自由使用。彩阶灵则不然，必须在契约人的指令下方能工作。

    大户人家为了享用家中众多彩灵，往往需要豢养大量控灵仆人，这些仆人在契约着彩灵的同时，也签着卖身契，犹如彩灵的附属品一般，在富户之间被随意转卖。

    与民间自由的彩灵艺人被称为彩民不同，这些失去自由的可怜人统称彩仆。

    这小厮便是郑家一名彩仆，只见他拜了一拜，凝神聚起灵力。

    片刻间那顽石一般平凡的球体便有了响应，先是摇晃浮起，悬在半空，而后体表现出亮点，一个，两个，无数个，浮游在整个球体表面上的无数光点，闪了两闪，爆出璀璨蓝光。

    那是在朗朗晴空下也能清楚看见的光芒，可想而知有多剧烈。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惊呼。老师傅眉眼朝天道:“上主眷顾，如此圣光，岂是什么探灯可比，小子开眼否？”

    “这……这光里面有东西！”沙罗很是惊讶，他也感到此光并不简单，却依然看不出门道。对于灵兽的强烈求知欲，让他百爪挠心般难受，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沙家脸面什么商业倾轧，深鞠一躬道：“光中到底是何物，有何用途?此灵又是何种原理？还请先生赐教！”

    “这光本身就是用途，如此白日亮光，还不是神迹吗？实话告诉你，此物绝非自然造物，这一论断非我臆测，却是上届天下摸灵大会主席团的秘密裁定。

    至于这光中之物，更非凡夫俗子可以妄测，说出来，恐怕都要吓死你！”老师傅朝天拱了拱手，肃然道：“尤立西红衣圣大人曾亲口圣裁，此光浩瀚无垠，其中蕴含天地至理，极有可能是太古时期遗留世间的上主神谕。凡人得见，皆是莫大神恩，小子，还不跪下参拜？”

    沙罗听得一头雾水，围观的人群却剧烈骚动，真有那虔诚者流泪跪拜。沙罗犹豫道：“如此说来，此物，此物还是无甚用途，此光也不知是何物咯？”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