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三分情面

(88106 www.88106.info)    沐黄氏低头不语，沉吟良久方道：“虽说父母爱护儿女必计于长远，我独华丫头一个贴心的孩子，原盼风光发嫁了她，谁料事难尽意......”

    黄氏怔怔道：“老爷还有一项顾虑，不梵挨了诚亲王世子的打，咱们难与皇家争情理，现在大操大办婚事，教外人看着倒像故意同王府打擂台一般。”

    沐黄氏顿悟：“你说的极是！”

    黄氏复又卖好：“老太太为这桩亲事有些不熨帖，您若亲去提讲，只冲着不梵，她也该承上三分情面。”

    沐黄氏感激不尽：“亏你想的周到，华黎既得了里子咱们要那虚荣排场做何？”

    一番欺哄之下，沐黄氏真就以体恤不梵的名义建言顾老太君小办婚事，当事母女没有觉察，略经世面的主子俱是混沌，眼见丫鬟们扎堆围观嫁妆，可冰暗暗思忖：这哪里是娶亲，分明是纳了一个体面的侧室。

    国公府若要正经纳一个侧室，排场比三四品人家迎娶官太太差不到哪儿去，不梵又是这般形貌，别说沐家不会多心，连史王几家近亲都没有多想。

    按照礼数，大婚次日敬了长辈茶就该往谒镇国公府拜祭祖宗祠堂，而后由族长顾峰在不梵名下誊上“发妻顾沐氏”的字样，顾老太君一面喝茶一面吩咐：“不梵也累了，早些回房歇着，旁的等以后再办。”

    张夫人约莫觉出味来，脸色极不好看，沉声向巩二媳妇说道：“不梵已经成家，还在花厅住就显得挤了，你听二太太吩咐，不拘哪里打扫一个正经的院子，年后就伺候着他们小俩口搬过去罢！”

    顾老太君大为震惊：“你说的什么话！不梵是要跟着我住的。”

    “老太太，不梵是娶了媳妇的人！”最后六个字张夫人是加了重音的。

    顾老太君不再言语，连黄氏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当着婆婆的面，张夫人多少得留三分面情，眼前只有自己的儿媳时，终究难抑气愤把那红木炕桌拍的咚咚直响：“好一个县伯千金侧妃生母，竟然用这种下作把戏骗亲姻缘，就不怕老天长着眼，报应到儿孙身上么？”

    清姐不敢言语，琴思月（龙汐）宽慰道：“这种不上大雅之堂的主意，二太太是想不来的，您也不值当气坏身子，既是抬进了神龙将军府的门口，是聘是纳就不能由她说的算，咱们岂是白白坐着喘气的人？”

    张夫人稍稍开脸：“依你的意思如何料理？”

    琴思月（龙汐）即命春兰：“让巩二家的进来。”

    如此这般吩咐一回，琴思月（龙汐）询问婆婆：“太太以为如何？”

    张夫人点点头：“很妥当。”

    巩二家的行礼退出，自集单赖吴并大小管事前往料理不提。

    既见顾老太君态度冷淡、黄氏又言辞闪烁，华黎并非没生疑虑，一则不愿怀疑亲人胡思乱想着自己吓自己，二来不梵尚未痊愈，且需费神照料，反倒将起伏的苗头强压下去，用心向袭、晴诸婢探问起丈夫的食宿习惯来。

    主仆三人正聊的投机，陪嫁丫鬟黄莺笑嘻嘻进来传话：“宝二奶奶，林大娘率内总管们请安来了。”

    袭晴二人面面相觑，华黎赶忙起身：“快请！”

    以林单吴赖四大管事娘子为首，分管各项事务的十八员当值管事都来磕头，华黎心下虽喜，毕竟不敢托大，受礼后先让巩二家的用茶，待其婉拒后再命黄莺看赏，众人各自称谢，略住一刻便行散去。

    巩二媳妇押尾，退后两步又道：“太太吩咐，还有一桩不紧要的事需得酌机办理，请宝二奶奶示下。”

    华黎赶忙起身：“林大娘尽可直言。”

    巩二媳妇遂道：“按大青《户婚律》，男女成亲月内该执两方宗籍、父籍、官凭爵文、行当执照并女方嫁妆清单、男方宗族押文前往府县里厢申册成户，且劳宝二奶奶先做预备，奴才好教外头赶早办理。”

    “多谢太太爱护！”华黎打个眼色，黄莺会意，多拿一个荷包塞给她，“明儿我预备齐整，教这丫头亲与大娘送去。”

    巩二媳妇连称不敢，闲话几句后方才退去。

    华黎正要回房更衣，又有张夫人房中的引章、品泪、青芬、叠枫，琴思月（龙汐）跟前春兰、秋菊、冬梅、芳草，清姐屋里的钗儿、丰儿，伺候顾萱的秋晓、秋丽、秋露，照看顾苓的冬杞、冬穗陆续前来，华黎尽摒疑念，终于露出新嫁娘的笑容来。

    今年是琴思月（龙汐）的三十岁整寿，一进腊月，陵远街与将军街就似开了庙会，送礼的不绝于径。

    在宁寿宫遇到永泰皇帝，被他以开玩笑地语气询问：“万商朝拜的景象可还壮观？”

    “北蛮之所以成就气候，山西八大晋商厥功至伟，没有他们倒卖粮布盐铁，李自成未必就是短命的君王，真能像您所说挣得万商推崇的局面，未必不是金家福祉。”琴思月（龙汐）淡淡地说，“虽在天子脚下，积累十个国库又有何为？万一嗣君不肖，多少银钱都是惹祸上身的根苗。”

    皇帝面露尴尬，向太子讪笑道：“你听听，她是垫话给咱们听，且要管教好儿孙才是。”

    永林躬身应着：“姐姐的话鞭辟入里。”

    皇帝佯咳一声：“五年半十年整，到了正日子，你们可去讨她寿酒喝。”

    有这句话放着，琴思月（龙汐）的生日自然加倍热闹。

    到了双十二，五座府邸的下人养精蓄锐，摩拳擦掌预备大累一天。

    眼瞅着日往西斜，春兰拿着两份礼单入内回禀：“主子，湖北布政使与陕西大散州有寿礼拜上。”

    琴思月（龙汐）正被顾茗顾英吵的脑仁疼，随口训责道：“什么湖北陕西的，教外头上册进库便罢，特地告诉我是哪层意思？”

    春兰解释道：“主子，这两家不比旁个，湖北布政使是新怡县主的公爹，大散州知州贺兰大人为金湖郡君仪宾，她们这个时辰来送寿礼，怕有旁的用意。”

    “嗯？”琴思月（龙汐）颇感诧异，“给我瞧瞧。”

    拆看了封皮，内中果有玄机藏匿，两家礼单并于贺兰氏，布政使的帖子则夹带了一纸书信。

    琴思月（龙汐）微皱眉头：“领他们去萱儿房里看着。”

    清了现场再瞧信件，上面是清秀小楷题着“朝云公主千岁殿下亲启”十个大字。寂而揽罢，琴思月（龙汐）摇头嗟叹：“冤孽！冤孽！”

    腊月十三这天，自将军街至陵远街全部封挡，五处府邸并开寿筵，皇室女眷皆在朝云公主府领席，皇子王孙、驸马郡马并现袭公侯行礼后都往郑国府饮宴；官宦世交与紧要亲戚去宁国府，堂客们则归神龙将军府接待，又于襄福伯府并开二十四桌，专门犒请十八省总柜制账、三洋商管、匪船统领。

    除朝云公主府由琴思月（龙汐）亲领顾萱、蒙可冰应酬，顾长白（魔坤）带着顾茂顾冲陪盏郑国府，顾峰顾炼款候宁国府，襄福伯府是顾葵代母敬酒、顾匀随从照应，五座府邸鞭炮相闻、乐声交织，比那两宫圣寿都要多出三分生气来。

    将近正午，又有皇太子永林领着小公主、永旭、永宗、金瑶、金闰携带赏赐前来祝寿，慌的顾府下人迎拜不迭。

    琴思月（龙汐）谢恩起身，先教顾茂奉永旭叔侄前往郑国府，这才让着小公主上座。

    小公主在辈份上不占优，却是当今天子正出嫡女。像琴思月（龙汐）生母越氏，虽然只是亲王所出，凭借太祖皇帝嫡孙女这层身份，连太宗帝姬、皇子正妃都需客气恭敬，遑论地位再高一阶的小公主，又有皇太子的嫡长女，将来也是妥妥的封国公主一枚，她们属于皇太后与两宫钦差，自该首席落座。

    金瑶年幼，略坐片刻就扭腰张望，小公主笑道：“不是皇太后祖母发话，我可愿意领你出来？全了心事还要淘气。”

    “无妨！”琴思月（龙汐）吩咐顾萱，“叫苓儿陪着大郡主，让乳母丫鬟照看妥当，有了差池不能宽饶。”

    宴及半酣，次席往下的皇子妃、世子嫔、公主、郡主县主、太君、国君轮流敬寿，在公主府吃酒的.成是太祖皇帝血脉女媳，如今生齿虽繁，毕竟限于服内，琴思月（龙汐）多能知名熟谂。

    轮到最后一拨上前，琴思月（龙汐）忽然问道：“右手的是哪位姑姑？我竟没有见过似的。”

    诸封国公主、亲王正妃都随着琴思月（龙汐）的视线瞧去，那县主品妆的客人面红耳赤，低着头一声不语。

    邢国公主颤巍巍站起身：“是莲丫头么？”

    众人吃了一吓，个个聚睛细看，下站的正是义直郡王嫡出第三女......乳名唤作瑞莲的百花郡君。

    义直郡王的原配张氏共育三女一子，身为太宗长媳，张王妃早年在皇室中颇有贤名，后来不幸早薨，太宗皇帝敕旨，加封长孙女为新怡郡主，金湖郡君与百花郡君都在义直郡王谋逆前夕以县主之尊发嫁，待乃父坏事，尚未登基的永泰皇帝亲为侄女请命，太宗从宽发落，刑责止以降爵，这才免受株连大祸。

    新怡县主的公爹隗祖秋是开国昆山侯隗青嫡孙，在太宗朝时官拜盐运使，因其为官清廉，且不曾参与义直郡王谋逆，永泰天子并未迁怒，去岁就已升任位列二品大员的湖北布政使，其夫隗刚以生员入仕，现为山西省汾州同知，因有两个儿子撑腰，新怡县主的日子倒也逍遥；金湖郡君的夫婿是明太妃甥孙贺兰华，如今在大散州知州的任上，膝下也有一双儿女；唯独百花郡君最是命苦，她的丈夫是太宗朝的一榜探花王天雷，入朝时按例授封翰林院编修，蹉跎十余载光阴，勉强升为国子监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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