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教女无方

(88106 www.88106.info)    华黎现有身孕，逼不得已将跟前的莺儿开了脸放在丈夫屋中，顾不梵美食花丛，尝过新鲜便把“黄姑娘”撂到了脑后。在他眼中，发妻已经由光耀四射的彩珍珠变成了毫无光泽的死鱼眼，与暮雪同房更加索然无味，这天在晨露身上撞了钉子，意兴阑珊过顾老太君处问安，走到荣庆堂院门口恰巧与一个弱质纤纤的丫鬟撞了满怀。

    待其见礼告罪后细察眉眼，竟比那貌似芝晴的晨露更要添上一分娇柔，不免怔怔地盯着人问话：“你是哪屋的？叫什么名字？”

    丫鬟行礼答话：“奴婢在世子屋里伺候。”

    顾不梵点了下头又问：“你叫什么？”

    丫鬟无法，垂首回道：“奴婢姓柳，贱名初芮。”

    “初芮！初芮！”顾不梵咀嚼着夸赞一声，“姓好，名也好！”

    丫鬟正觉局促，琉璃打了帘子从厢房出来：“果然是梵二爷，仔细外头冷，老太太刚还念叨你呢。”

    初芮趁势脱身，不梵稍感失落，招呼琉璃一声便往上房去了。

    顾葵正陪曾祖母说话闲聊，见着从叔进来方才起身见礼，顾老太君问了孙子寒暖指着案几笑道：“这是葵哥儿从宫里带来的柑橘，比往常吃的更大更甜，你带两个回房，让你媳妇也尝尝。”

    不梵谢了恩，顺口夸赞侄子两句方才询问顾葵：“方在门口遇到一位姐姐，说是你房里的丫鬟，叫初芮的，是咱们的家生子么？”

    顾葵有些摸不着头脑：“是，初芮的娘现今管着太太院里的小厨房，唤作柳嫂子的便是了。”

    顾老太君笑道：“莫不是她没规矩冒犯你了？看你侄儿面上罢！”

    不梵赶忙解释：“并不是这样，方才我走的急，差点儿撞着她。”

    顾葵原本记挂着回房温书，谁想素不亲近的堂叔竟寻了百般话题引他攀谈，只得耐住性子敷衍周旋，数不清绕了几道弯，终于又把话题引回初芮身上：“难得周身的灵气透出来，我那书房正短个夜间掌灯的丫鬟，好葵哥儿，你将她让给我，我院里的人随你挑选如何？”

    顾老太君微皱眉头，因责不梵：“哪有做叔叔的向侄子讨要使唤丫头的道理？这话不许再说！显得咱们家没了规矩！”

    不梵唯唯答应，顾葵赔笑道：“老祖，一个丫鬟值不得什么，等母亲回京应准，教二叔领了去即是。”

    顾老太君脸色稍霁：“葵哥儿虽是一片好心，毕竟不知口舌厉害，教那起子小人编谎传出去，你们爷儿俩的名声都有妨碍。”

    顾葵已经到了通晓人事的年纪，要论旧时规矩，至迟年后便该挑拣四个知根知底的通房放在屋中伺候，琴思月（龙汐）家法严明，早半年就撂了狠话：“谁若心大勾着葵儿胡为，我先拿钝刀寸割了事儿主，把她三亲六故都扔去爪哇国做苦役。”是以不但府中丫鬟不敢以身试法朝着“唐僧肉”下嘴，连顾尹与张夫人都无意插手孙儿房中的事儿，虽是如此，顾老太君终究要防人之口，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不梵着想：万一损及顾葵名声惊动了长孙媳，他的小命能不能保全怕也处于两可之间。

    虽在顾老太君跟前碰了钉子，不梵并不能轻易善罢甘休，趁着除夕团圆，悄悄寻上表姐的门路。

    “葵哥儿的丫鬟？”清姐紧皱眉头，“必是大嫂子亲自点将，哪里容得我去做主调度？”

    不梵恳求道：“葵儿乐意的，我求大娘，您助我说句话就成。”

    清姐被他缠的不过，勉强答应一句：“太太不准我可没法子。”

    “初芮是哪个？怎么就入了你的眼？”张夫人和顾老太君想的不差许多，“你屋里短人伺候？叫你嫂子另拨两个得意的给你送去就是了。”

    不梵嗫嚅道：“不知怎么的，儿子看她最是顺眼，有她在跟前服侍，平日读书必定会更加用心，求大娘疼我！”

    张夫人摇摇头：“虽说在咱们这样的人家爷儿们屋里添几个使唤丫头并不算得什么，但你媳妇正有身孕，一则体念她的辛苦，二来你如今正该修身养性，以学业为重才是！”

    “大娘......”不梵仍不放弃，“您若成全儿子，儿子......”

    “不梵！”张夫人打断道，“你看中旁的，哪怕琴汉的古董唐宋的字画，只要我和你大爷有的，断没有舍不得的道理，但我不能越过你太太给你安排房里人，早起还需进宫朝贺，等我与老太太商议了再说。”

    清姐最识时务，见状也劝不梵：“你耐住性子，太太与老太太讲，老太太还该同二太太华黎商议，大年下的别莽撞，万一进了二老爷的耳中，仔细你的苦头吃。”

    不梵不免悻悻的：“是。”

    琴思月（龙汐）不在京城，顾府女眷的执仗倒是没有削减很多，顾萱秩同封邑公主，早先是与母亲搭伙，基本上搁置车驾不用，只因朝云公主扬州遇刺的消息传入京师，皇帝刻意降旨检点顾葵顾萱顾茂顾茗顾英的品级护卫，是以五鼓时分摆齐全副执事压阵进宫，一路浩浩荡荡，大抵贵胄无不闪避，并没有生出旁的岔子来。

    张夫人在坤宁宫见到两个闺女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这般大意，都该生了还敢出门！”

    玫珺也罢了，一来隔腹，二则月份略浅，况有两层婆母贴身照应；玫珺的产期只在本月，万一有个闪失怕是想哭都来不及的。

    玫珺笑道：“您放心，太医和稳婆看过了，如今活动开，生产时更顺遂！”

    “你......”张夫人气急，“你嫂子生茂儿时也是这番论调，还不长记性。”

    “荣侯夫人。”石皇后笑吟吟地替儿媳解围，“你放心，打今儿起我留她住在宫中就近照看，保证顺顺当当给你添个大外孙。”

    张夫人赔笑请罪：“有主子娘娘在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石皇后假意嗔道：“琴丫头若在京城，我便拿了她作苦役搬进宗王府照应几日，偏她机灵躲得巧，再没有旁的法子周全了！”

    一时人齐，石皇后率内外两班命妇谒宁寿宫行礼。皇太后有个能干孝顺的儿媳，居家更无闲气，一味清心颐养，反倒有些老生弥壮的意思，见得顾萱极为欢喜，问了近日习学方道：“我昨日已经收着了你娘的平安书信，还送了许多珍奇玩意儿，过会子你拿了去，给苏哥儿正好。”

    顾萱含笑谢恩，与小公主左右近前扶着伸手致意的皇太后预备起驾大明宫受贺。

    内中不乏红眼的命妇心生不忿：“你娘霸道，先帝在日就能压过东西六宫主位协管内廷，她是康桓亲王的外孙女，实实在在有两把刷子，忍不忍的都得忍下，你又算哪个名牌上的人？了不起是国公嫡女，倚仗父母勋劳加持封邑尊位，根上讲还没越了郡主的位次去，也敢压下王妃公主与龙女比肩相衡，仔细折了你的福！”

    想一想也还罢了，偏就有那“率直性情”的贵妇当廷指摘出来：“筑城郡主，那不是你能站的位子。”

    众人抬眼一瞧，说话之人却是与恒亲王、已革忠温郡王同胞所出的太宗庶女黄石公主。

    居前的皇后、太子妃并邢国公主看得真切，分明是皇太后向顾萱招了手要她扶侍，黄石公主竟然当场朝顾萱发难，伤及的却是母后琴面，原该喜气洋洋的年夜氛围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公道的讲，黄石公主再是不满也不敢拂逆皇太后脸色，吃亏之处在于她的位置偏向外围，压根不能察觉到嫡母抬手目示的小动作，站在前头的邢国公主与梁国公主瞠目结舌：“四妹疯了不成。”

    顾萱手下一松，皇太后早已动了肝火：“她不能，你能么！”

    黄石公主已悔失言，早教身后的申国公主拉下请罪：“母后见谅，想来四姐是昨日的年夜酒喝多了，如今竟冒冒撞撞的在驾前口不对心，还望母后宽恕。”

    郭太妃气得不轻，理了冠服出班行礼：“臣妾教女无方，求主子娘娘责罚。”

    “责罚？”皇太后冷哼一声复归本座，“我是知道的，若看哪个是真心对我孝顺，你们面上不言语，心里头指不定怎么恨毒她。打量琴丫头不在京城，我多疼萱丫头一毫就碍了你们的眼？这还当着我的面呢，或在外头，几个孩子受你们多少算计和委屈，不能称你们的心意，要再于神龙将军府放一把大火么？我倒忘了，扬州知府可不正是你们霍家门里走出去的才俊。”

    这番话是极有重量的，不但郭太妃母女，连两个长公主并恒亲王妃都跟着跪了下来。石皇后为媳为嫂不便圆场，越氏近前赔笑：“老太太，您满眼只看着萱儿，女儿还是她的外祖母呢，四妹必然是给我出头的意思，咱们别耽搁了，仔细二哥在前头等得急了亲来催问。”

    皇太后脸色稍霁：“你做祖母的人竟和孙女吃醋，不怕小辈看着笑话。”

    诸皇子妃齐声来劝，终于说动皇太后升驾登舆，黄石公主沾了年节的光，一声不吱的跟在仪仗后尾，心下枉自懊恼，连母妃脸色都不敢稍加觑看。

    自大明宫领宴回府，张夫人备询顾老太君：“虽是黄石公主不察圣意，引子却在萱姐身上，咱们可要往西府补一份节礼么？”

    “好端端的黄石公主怎么说出那样的话来？”黄氏看着长嫂意有所指，“还为忠温王的案子不自在么？”

    张夫人淡淡地说：“另有一桩故事，早先仇家的哥儿教唆诚王世子打不梵，梁子总是结下的。”

    黄氏无言以对，顾老太君摇头叹息一声：“咱们家不能欺人，横不能也教人欺，他们不顾三四代的交情为难孩子，我们还顾虑什么劳什子，公主虽然不在京城，亲家难道能白看着外孙女受欺侮？且等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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