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正文卷 第七章 狱中规矩

(88106 www.88106.info)    因为老中医的话，谢奶奶十分重视谢于思的身体，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有冰箱，买不起，所以不会在家里放肉类食物，能留住的也就只有腊肉这种能保存很久的。

    谢奶奶晚饭给谢于思做的蛋炒饭，又用鸡蛋给打了蛋汤，这个时候的鸡蛋是好东西，自己家养土鸡生的，可没有后来大家都追求这种绿色食品的对比，土鸡蛋在农村虽然也珍贵，大家却也没有那么重视。

    当然，家里的鸡蛋大人还是舍不得吃的，有些人就留着，等存了一篮子后就买给别人，不值钱，但却是农村人的一项收入。

    闻到这熟悉的饭菜香味，谢于思鼻头抽动了两下，后来他吃过许多蛋炒饭，却没有一样和奶奶这个香味是一样的，奶奶的蛋炒饭不会放很多东西，只有简单的蛋和剩饭，最多加点葱花。

    可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配料，做出来的饭香却让谢于思的童年都带上了这个味道，温馨，又让人怀念。

    谢于思吃的香，谢奶奶却开始发愁了，这已经是家里能提供的最好的，最有营养的食物了，可还是不够，她看隔壁陈传荣家孩子都是每隔几天就吃肉的，而且还是各种野物的肉，听说吃的人身体会更健壮，不说陈传荣家，陈俊峰家也是，除了这几家生活条件好的，其他家的孩子隔三差五的也能喝个肉汤。

    现在的肉买四块钱一斤，每天都有人挑着担子来卖，对于这谢奶奶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因为买不起，家里原来条件虽差，却也没有差到这种程度，可自从谢柏被抓了后，谢于思母亲就走了，两年了也没回趟家，去亲家处问他们却什么都不说。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把家里拖垮的最大一笔支出是送礼，送给监狱里的礼。

    本来谢奶奶以为谢柏被抓了后只要他在里面听话，过几年出来，他们也等得起，每隔半年去看他一次，给他送点吃的，看他在牢里过得怎么样就行了。

    可是父亲才被抓了一年后，家里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父亲说他不行了，病的很严重也没有人带他看病，连药都不给，奶奶急了，问要怎么样才能带他去看病。

    父亲犹豫了，可奶奶逼的急，那头似乎也有人在催，父亲道：“娘，你来看我吧，多带些钱来，起码得五千。”

    听到这里谢奶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让爷爷不要去矿地里做事在家看着谢于思，她找几个女儿借了点钱，少了的又在隔壁村放高利贷的那里借了，带着这些钱，自己一个人去了市里看父亲。

    谢于思想象不到那个时候的奶奶有多苦，从村里到县里的车在半夜两点出发，而且发车点离陈家村有些远，奶奶背着给父亲带去的衣服，吃的，手紧紧的抓着放了五千块钱的兜，半夜走去了坐车。

    那个时候交通也不发达，县里没有直达的车，奶奶中途转了数次车，有一回坐错了，半夜被丢在隧道口，冷的要死，好不容易看到了自家包子店，想跑到他家炉子前烤烤火，那老板一见奶奶过去就给了个大笑脸，问是不是想买什么。

    奶奶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说自己冷，想烤烤火，那老板一听笑脸就没了，连连赶奶奶走开，没办法，奶奶就随便在什么地方窝了一晚上，人生地不熟，有直接睡在外面，身上带着一大笔钱的奶奶吓的一晚上都没睡。

    好不容易让奶奶找到了监狱去，到了那里奶奶才知道那些人有多恶毒，父亲面黄肌瘦，进去时的衣服被抢了，奶奶看到他时连裤子都没得穿。

    想见到父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父亲在电话里告诉奶奶让她去找一个姓黄的主任，把钱给他，那人就会带她去看他，给他买药。

    那些在监狱单位上工作的人没事干，都聚在院子里聊天，看到奶奶背着个大包进去就知道是来干嘛的了，一群人立马迎了上来，问：“大娘，你找谁啊？”

    有些又说：“大娘是不是有事要办啊？我帮忙，来来来。”

    奶奶吓得一动不敢动，电话里父亲交代了，说到时候可能会有很多人来拖她，想让她把钱给他们，这个时候可不能给，送错人了就没用了。

    奶奶被他们扯着，回答道：“我是来找黄主任的。”

    那些人当然知道这不是来找自己的，可能是觉得这种乡下老太太憨厚好骗，吓唬她道：“你找黄主任干什么呢？你和他什么关系？”

    奶奶连忙道：“我是他堂姐哎！”

    那些人也不确定，这些话都是父亲教奶奶说的，而父亲也是牢里一个好心的狱友告诉他的，那狱友的家人就被骗了，钱送错了人，自己讨了一顿毒打后又让家里人送了一笔冤枉钱。

    好在那黄主任正好回来，听到有人说找他，立马明白了是什么事，两步走过去扯住奶奶的衣服，连忙朝屋里走，口中说道：“跟我来。”

    奶奶被拖的跌了好几下，进了屋后这个穿的体体面面，看起来很正派的年轻人就朝奶奶伸手，道：“把钱给我，我赶时间。”

    奶奶给了他一卷卫生纸，当然，那卫生纸是全部被铺开后，把钱一张张放好了再卷起来的，听说这是规矩。

    那人连忙把钱收好，然后就带奶奶去看了父亲，奶奶只看到在一个满是污水的大堂里，挤满了穿着囚衣的男人，那黄主任喊了句：“谢柏，你娘来看你了。”

    谢奶奶看到一个人跟着看守的人出来了，走近一看，谢奶奶差点哭出声来，这哪还像个人了！

    父亲被剃了光头，一双腿被污水泡的肿胀变形，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身上的伤疤但是多了不少，谢奶奶甚至在儿子后脑勺都看到了一块疤。

    这是被毒打了多少回！

    可就算是父亲连和奶奶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照样被喊去干活，干的慢了也会被打，一双手也是紫黑色的，还在流血。

    父亲隔着铁栏，话还没说就先掉了眼泪，问家里好不？他两身体好吗？孩子长得好吗？

    奶奶说家里都好，就等着他出来了。

    母亲要和父亲离婚的事奶奶瞒着没说，母亲两年没回家的事她也没说，家里欠的债已经还不清了的事奶奶更是没说，说了有什么用呢？

    把给父亲带来的东西给他后，奶奶又特意出去买了几斤牛肉，一袋苹果，分给了同一间牢房的几个犯人，想让他们照顾着点父亲，好在那些人都不是牢霸之类的人，一个个大娘大娘的叫的很是热情。

    奶奶一回到家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说黄主任带他去看病了，也买了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从那以后，奶奶每隔半年都要去看父亲一次，没去一次，家里的负债就增加一点，借了还，还了借，好在大家都信的过奶奶的为人，知道谢家的困难，多多少少都会借点，当然，除了陈家村的人。

    因为这样，谢家的生活越来越难，爷爷长年在矿地上做工，赚到的每一角钱都要留回来，奶奶要带谢于思，便在家里养了几头猪，种红薯，好歹为家里增加一些收入。

    这两年里家里很少买肉，大年三十的，别人家在过年，而谢家在还账，年一过不好讨账，一般大家都是在三十夜来讨的，所以谢家的年夜饭也就是多了一碗给谢于思炖的肉汤，爷爷奶奶动都不动一口的。

    谢奶奶想着，要不以后时不时的给谢于思买点肉炖汤喝，多了他们也买不起，每次买个三四两左右，用个小碗给谢于思一个人。

    就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这样买，谢奶奶还是愁。

    家里事多，谢于思又小，不能帮忙，谢奶奶让他一个人在小凳子上吃饭，自己随便吃了点剩饭，捞了几把青菜就算是一顿了，把碗一放就给猪喂食去了。

    这个时候的谢奶奶身体看起来还是挺强壮的，一个人上山割葛藤，照顾几头猪，母鸡，还有一大堆的农活，又要照顾谢于思，有空还能扛着埠头挖红薯，陈家人都眼红谢奶奶的能干。

    可只有谢于思知道，谢奶奶看起来身体很好，其实内里早就被掏空了，身体再好的人，每天要干那么多活，又要忧心许多事情，如果不是家里这笔债必须要还掉，父亲每年的礼钱不能少，谢于思还要人照顾，谢奶奶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谢于思八岁的时候，谢奶奶突然脑溢血，中风瘫痪了，谁都没有想到一个睡觉前还在和他讲妖精故事的人，一觉醒来后就不能动了。

    谢于思小时候是和奶奶睡的，早上一醒来就看到奶奶耳朵里流了血，那一刻他都吓懵了，爷爷赶紧请了大夫来家里看，可这些乡下的医生也治不好，要去县医院里检查。

    奶奶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医生说如果奶奶在发作的时候赶紧去医院把血管冲冲，什么事都没有，可就因为又拖了三天，奶奶瘫了半边身体。

    而在家拖的原因是没有钱。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