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正文卷 004 金庭憯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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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翌日,两军早早出发,此番便是三天三夜的艰程。宋星月觉得自己腿都要断了,她就不该走在骑兵的队伍里,后头的步兵至少有将军带领,可以休息。陈鬯见星月一女子日夜兼程颇为可怜,几次欲开口却被李鼏给堵了回去。最后李鼒对他身边的将军道:“老台,你下来,把你的顺风借小月月一骑。”蒋台面露难色:“这——”“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坛赤泥印酒。”“可是总管,这匹马认生,脾性恶劣,寻常人近不了它,更莫说让一个姑娘来驾驭。末将也是花了四年时间才彻底降服它的。若是姑娘愿意,可让下属牵匹温顺些的马来。”李鼒不耐烦道:“你怎么磨磨唧唧婆婆妈妈的,让你下来就下来!”蒋台无奈。星月此时已面色煞白,浑身无力地骑在马背上,那马儿也算是有灵性,并未露出些许不满之状。

    许久,一座极高的城楼终于现眼,“昶乐门”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这便是大寰上都神垕的北城门。入京的城楼上站着哨兵,一见是九旒军和李家军的旗帜便立马吹哨。大门缓缓敞开,所有驻守城门的士兵全都恭敬严肃地站列两侧,军容整齐。入主街道,男女老少,黄发垂髫,人如潮水,喊道:“将军威武——”一声接一声,起起伏伏,高潮不断。黄龙舞动在随军两旁,鞭炮轰炸,锣鼓升天。一群人突然冲出来跪在前头,磕头道:“将军骁勇善战,为大寰创下万事伟绩,祝将军永世安康——”李鼏下马扶起,抱拳作揖:“保家卫国乃兵家将士职责所在,吾军虽为寰朝将士,亦为寰朝平民百姓,各位不必如此多礼。”

    星月只觉一股酸楚,臧胡被灭,眼下最庆幸的当属寰朝百姓,她不与自己的子民同甘共苦,却要在此处栖迟。便一路默不作声的。

    大将军蔡巾,镇国将军李鼐正巧此时进城,皆从西城门进入。

    皇城十里外,两侧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正中宽大的道路两旁华盖林立,彩旗招展,身着各色朝服的官员静待。原来是百官奉天子诏令,出城十里迎接各位将军。

    几军合并偕同前往。太尉许善方见着李鼏在众将之间神采出众,不失大将军几分,手扶长髯感叹道:“七年了,当日堂下侃侃而谈的少年,竟成长如斯乎!只可惜,李国公已逝,无法得见他这个二子......”百官闻言暗叹,七年时间就从一位初入军营的少年,成为当朝金吾将军,与大将军拜为师徒,麾下雄兵数万,良将不知凡几,夺夤都,灭臧胡,诛贼子,威震天下,万民敬仰!又年方十八,前途可望!百官皆心知李鼏年少有为,去年还被封为骠骑将军,仅次于大将军,可圣人心有顾虑,戳了个理由削去此等衔位,仅封了他执金吾,想是有丝惭愧,便又赐了他九旒大旗。

    百官皆言道:“大将军为我大寰壁柱,执金吾亦是一方顶梁......”李鼐闻言面色沉重,自家弟弟受百官敬仰,当年夺回夤都十六州,因是他出谋划策,百官因此马首是瞻,但若是李鼏来了,事情便不一样了。看这势头,自己势必要屈居他之下。李鼐素有野心,想到会被李鼏夺权,顿时气血上涌,眼角处的红痕变得十分明显,并隐隐作痛。

    “停止行军——”蔡巾高呼,令旗招展,陷阵军团训练有素,即刻止步。五千人收束缰绳,鸦雀无声。威风凛凛的百甲战士,雄壮的战马,锋利的长刀,百官顿时恐慌,急忙拜道:“恭迎将军回朝。”简短回礼后,百官簇拥着一众将领入城。

    蔡巾和李家三子一同进宣德殿,皇台之上圣人黄袍加身坐于龙榻。皇帝与众人关切问候,大加赞赏,接着便是裂土分封,赏金帛,赐官爵,进久锡......几人都有所赏赐,只余李鼏。皇帝眼底暗涛,意味深长地道:“金吾将军年少有为,不过十八便功高震主,朕一定要献出朕最为宝贵的东西......”几人私底下互看一眼,李鼏心里有所明白。

    一女子身着华服,云鬓上满头珠钗,面目姣好,身段丰腴,似含万种风情。常乐公主盈盈而来,她急切切地想要见到心上人,来到皇帝身边便娇俏可人地依偎,时而抬首娇羞地看着李鼏,李鼏朝她点头示好,她便满心欢喜。皇帝道:“朕今日便下诏封你为常乐公主的驸马。”语气不容置疑,李鼏回道:“末将谢皇上隆恩,然末将一心只为安邦定国,偕同诸子匡扶大寰王室,不如......不如......末将与公主先磨合一段时日,再谈婚嫁亦不迟。”

    出了大殿,李鼏心生厌恶,方才皇帝同他说的那几番话语,分明就是在借此拉拢自己。蔡巾拍拍李鼏的肩,道:“孩子,切记国公生前一番忠言,不可因小失大。”“李鼏谨记师傅和国公教诲。”蔡巾走后,李鼏长舒一口气,一想到韩炳全的胸中城府便愈加烦躁。李鼒过来一把搂住李鼏,笑嘻嘻道:“二哥,真是恭喜你呀!”李鼏白了他一眼。随后便是李鼐,他叫住二人:“二弟三弟,明日大哥府里设宴,你们一定得去!”“弟弟一定去。”二人回应。

    各自出了城,李鼏和陈鬯正准备回到金吾院,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们:“李将军,请留步。”一书童推着坐在四轮车上的言颂,他两眼一圈青黑,面色煞白,羸弱的身躯在白衫之下如一具白骨架子。李鼏稍稍眯了眼,回应:“原来是鸿胪卿,可有何事?”言颂莞尔一笑:“言颂特意来为将军道喜,恭祝将军大捷,想必将军一路车马劳顿,若有时间可来易安司一坐。”李鼏道:“多谢鸿胪卿,车马劳顿尚且不在话下,麻烦的是刺客行军、小人难防。若有时间,李鼏一定来易安司。”言颂眉眼弯弯,不以为意:“如此,言颂恭迎将军。”说罢,书童推着他缓缓离去。

    李鼏注视着他的背影,此人确实令他难以搞懂,凡事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道的人只当他是病弱书生,其心底究竟是何居心,恐怕也无人知晓。陈鬯道:“大人,言司丞似是对此事并无知晓。”“也或许,他并不介意一个细作之死。”李鼏蹙眉。

    回到金吾院,周管家躬身迎接,他知晓李鼏不喜大排场,于是只吩咐院里丫鬟将庭院打扫一番,更换旧物,添置新物。

    因宋星月是李鼏带回来的贴身丫鬟,于是一人住了一房。她呆坐着,一心盼望着看看无数文人墨客心中的烟雨江南,一心又想着此处是敌人的地盘。眼下她又莫名其妙地进了金吾院。她有好好看过金吾院,此处不似谏议大夫院落中那般许多花花草草,却是长竹和假山耸立,厅堂内也并无过多珠宝玉石的装饰,一派清心寡欲之人的气息。金吾院守卫森严,宋星月觉得自己要是一直被闷在这个地方会无聊死的,于是她当即打算换身装束,爬墙出去。

    神垕有着近百万居民,汉胡百官诸教九流,各势力交错纠葛,是为明暗旋涡。上都每三百步一座望楼,各个城门皆有神武军把守,还设置了严格的宵禁。庙堂零星分布,有神垕寺和相国寺两个主寺。

    前方有一拱起路面,两边有朱红围栏,其下碧波荡漾,这便是阿布口中像彩虹一样的虹形大桥罢。那些个一一从眼前经过的木柱木门木栅,雕楼朱漆的木棂窗,门口长垂的竹帘一动,令人蓦然一惊,里面走出来的会是肩搭长巾鼻头抹了点面粉的小二,还是珠钗罗裙满地的女娇娃?人头攒动,香气四溢,烟雾腾腾,碗盏叮咚,吆声大作。男子捻一花胜戴在女子头上,娃娃们尚在总角,于街头嬉闹玩耍。

    她走到一条莺莺燕燕聚集之地,所谓莺燕,有男有女。左侧是快活楼,门口男仙云集,个个或翻白眼或瞪着对面醉香楼的娇艳女子们。来客只去醉香楼,快活楼门前一派冷清。星月暗自心想,虽然她不认得所有中原字,但快活二字还是知道的,想要快活,自然是要去快活楼的。抱着此种心态,她在一群男仙们的簇拥之下进了楼里。龟公端了茶水,几个男子在两侧替星月捶肩,星月闭眼自乐,全然没听进去那些个叽叽喳喳,只听得他们称呼她为恩客。突然一抹红色经过眼前,竟是伶娘,星月与伶娘四目相对,伶娘转身对着她后头的美艳男子道:“多谢梁公子相助。”梁生道:“姑娘慢走。”走时不忘回看一眼星月。宋星月双颊一红,好像做了不该做的事被人发现一般,于是在一众男子的哭天喊地之中出来。这个女人若是把她偷溜出院的事告知李鼏可就不好了。

    星月没走多久便发现前方是一处浩大的拆迁之地,楼房只余二三梁柱,摇摇欲坠,一片狼藉。一群背着包袱的平民或蹲坐在街角巷道,或木讷地看着自家房屋被拆。她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鼏揪住一个正在拆房的小伙子,问道:“你们拆迁可有上禀金吾院?”小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几天前就开始拆了,金吾大人出去打仗,这里所有事宜都归秦都尉大人管了。”他又问:“那此处拆了是要建什么。”小伙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建坊便开始手头工作。李鼏也没有为难他,只自顾自地走了。若不是决定建坊的主人心怀不轨,那么方才那人作何缘故一脸慌张,秦都尉做事一向不过脑,估摸着是把此事当做鸡毛蒜皮地批准了。上都坊间如此之多,偷鸡摸狗之事常存,若想知晓建坊的目的,只有易安司才收着上都所有坊间名录。

    他一面缓步踱行,一面蹙眉思索。忽然发觉身后有人跟着他,李鼏加快脚步转身进了一个小巷子里。星月手里拿着冰糖葫芦,正想着人怎么不见了,李鼏上前将其擒住。“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李鼏放开她,将她从头至尾的一身男子装束打量了一番。星月脸上还粘着糖浆,她挥挥小手道:“我买了冰糖葫芦,你......你要吃不?”她睁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嘴唇红润,模样颇有几分可爱。虽然知道宋星月在他身上并无什么打算,但李鼏还是多了一份心眼,道:“不用了,你转头看看上面,”她转身抬首,一座望楼上站着几个死死盯着她的士兵,“以后若是想出来,普通打扮即可,行事不要偷摸,否则易被当做刺客射死。”李鼏好心地嘱咐一番,星月笑盈盈道:“那......那你不追究我爬墙出院啦?”“爬墙?”李鼏见她一副乖巧伶俐又满面羞愧的楚楚可怜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道:“自然是要追究的,时候不早了,回院。”他又要整蛊自己了。

    金吾院内,李鼏一进来回到房内,丫鬟蔻禄便垂首上前端来一盆水和一只巾帕,李鼏一面接过蔻禄奉过的澡豆,在金盆中洗手,一面对她说:“日后就由她来代你之职。”蔻禄轻微张口,娇俏小脸惊讶地看着李鼏。李鼏擦了擦手,一双眼直直看着她:“有何不妥?”她意识到失礼后便立马垂首道:“蔻禄明白。”宋星月站在一侧,暗自纳闷。

    近晚,蔻禄嘱咐星月:“大人不喜旁的人乱动他寝房内的物品,寝房一日要打扫两次。卯时便要准备好替大人更衣梳洗。眼下这些就交给你了,你且快去伺候大人洗浴之事。若有不明白的可随时来问我。”蔻禄递给她一篮子用品,看着蔻禄逐渐远去的背影,星月欲哭无泪。

    她磨磨蹭蹭地进了浴堂,李鼏已然沉坐在浴器之中,双目闭合。浴器周身铸有粗大精美的蟠虺纹。宋星月按照蔻禄的说法开始劳作,此时她脸上升起一抹绯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双眼半睁半合的,稍稍抬起李鼏的一只臂膀,舀水倒上去。李鼏的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疤,特别是肩上那一处,像是皮肉被深深撕裂开后愈合的,宋星月的手不自觉地在此处多停留了几下。这样一位少年将军,身藏多少疤痕,手握多少荣耀。“摸够了没有。”静寂的浴堂之内响起李鼏低沉喑哑的嗓音,星月正欲收手,李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冷道:“你的食指和中指指腹皆有薄趼,是习箭的缘故罢。我着人查过,你既非朔方人,亦非边疆人,说罢,你究竟是什么人?”宋星月咽了咽口水,没想到李鼏会调查她。见她只是嗫嚅,又道:“不说无妨,外面可是有几十名弓箭手,我可以立马让人一箭射了你,你相不相信?”星月看他一脸阴鸷,知他绝非恐吓,忽然不寒而栗,咬咬唇道:“我爹和我哥哥被仇人给杀了,我是来报仇的。我知道九旒军在大寰颇有名望,所以......”“所以你趁招兵之时混入我军,想借我之手找到仇人?”“没错。”“你证据不足,无法说服我。谅你有难言之隐,我先不杀你。”星月撇撇嘴,眼前之人简直喜怒无常,阴险可怖。“你出去罢。”李鼏合上双眸,缓缓道。

    屋外月色皎皎,月光如练,月华满堂。

    李鼏将自己沉在水中,水没过肩头。这泱泱上都,繁华之下尽是暗流,昼时人人衣冠正服,夜里却伺机蛰伏。他竟也成了这暗夜里的一份子。他们在想些什么,他自己又在想些什么,何人能够说得清楚。想当初他才四岁,顶替了那病弱惨死的可怜之人,后不过一年便收服陈将军府下长子陈鬯,将其作为心腹。他是在做一场博弈,赌他敢不敢信,赌他可不可信。那时他自己才这么小啊,竟懂得了算计,夜里入眠也要藏刀于怀。他的精明无懈可击,他的言语毫无破绽,也有忠臣早早为其开路,然而,这才是他最害怕的。所有算计他的人,或者他算计的人,也不过是想瞧一瞧大寰的万里山河,尝一尝龙椅之上唯吾独尊的滋味。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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