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习,震国 第 11 章蔚昀泽的秘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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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医生,氧设置成3升可以吗?”护士在我耳边说着。
“医者之心?不就是器官吗?医生只要技术好,别的东西都是多余的,只会影响判断而已。”“不过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没有父母。”蔚昀泽的话还一直回响在我耳边。
“医生?顾医生?”
“啊,可以,就设置成3升吧。”回过神来,我慌忙答道。
走过宋老先生的床位,我不禁又想起了蔚昀泽说的话。
已经是第三天了,老先生的家人还是没有见到他的家人,难道真的和蔚昀泽说的一样吗?
没有见到家属,我们也不能贸然动手术,只能先用药物降低颅内压,然而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顾医生,宋老先生的儿女来了,在你的诊疗室等你。”护士过来传话。
“我马上就过去。”终于来了啊,我心中松了一口气。
推开诊疗室的门,两个坐立不安的人立即站了起来。
看来他们还是担心老人的,我心中想道。
“什么嘛,这么年轻的医生,能治得了老头子吗?”站在那儿的男人怀疑地开口。
“这不是重点,医生我问你,听说爸爸是被直升飞机送来的,那要收取额外的费用吗?”和男人站在一起的女士急急地问道。
原来坐立不安是为了这个,我心里一凉,面上也冷了下来。
“那是免费的。”我冷冷答道。
“原来是免费的,那就好,那就好啊。”那双儿女如释重负地拍着胸口坐了下来。
“下面请听我向两位讲一下宋老先生的病情。”
“那就是说,不管老头子是做手术还是用药物治疗,都活不了多久了?”听完我的讲解,那个男人才平静地开口。
“是。”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那,用哪种方法费用低一些?”女士开口问道。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你们的亲生父亲吧?他是怎么抚养你们长大的?你们一点感激之情也没有吗?如果你们以后的儿女也这样对你们,你们会怎么想?你们还知道为人子女的孝心吗?”
两个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你们好好想想吧,你们只有一个父亲。”撇下他们出了诊疗室,我需要透一透气。
刚走到走廊的拐弯处,就看到蔚昀泽和夏雨桐站在那儿说些什么,我立即敏捷地退到墙角。
我发誓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他们谈话的,只因为我的耳朵实在是太好了。
“蔚医生?为什么我不可以呢?我是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但是只要你说,我会改的。”夏雨桐可怜兮兮地说着。
“不是你不够好,是我自己的问题。”蔚昀泽一脸平静。
“不是的,蔚医生你很好,是我──是我自己...”
“你喜欢我什么?”蔚昀泽突兀地问道。
“呃...”夏雨桐被他突然的询问给怔住了。
“长相?学历?好的工作?”蔚昀泽一一列举着,“你总不会是喜欢我这冷血自傲的性格吧?”
“不是的,我觉得蔚医生是很好的人。”夏雨桐有些嚅嗫。
“很好的人?在你的印象中我是很好的人?”蔚昀泽一反常态地说着,“现在就算我接收你了,你能忍受得了我吗?能一辈子和这样的我生活在一起吗?”
“什么意思?”夏雨桐不解地问着。
“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我没有父母,性格孤僻,现在的我是急救医生,每天在医院待的时间超过15小时,你能一直等我吗?能一直等待一个性格冷漠的可能永远也不会向你敞开心扉的人,并且一辈子都没有一丝后悔吗?你能吗?”
这样苛刻的条件,我不禁咋舌。
“永远──”夏雨桐喃喃地说。
“你不能吧?所以说,夏小姐,你根本不认识真正的我,请你回去吧。我还有工作。”
看着蔚昀泽就要走开,我立即跳起来逃走。
诊疗室的门打开,宋老先生的一对儿女走了出来。
“医生,我们准备给父亲做手术。”他们一致说出了这个决定。
“蔚医生,看来老先生的儿女也不是那么不孝,他们还是想救回他的,即使只有一线生机。”我高兴地向蔚昀泽宣布这个消息。
“是吗?”他淡淡反问着,“我去联系脑外科的医生,尽快安排手术。”
“果然,血肿已经影响到周围了,很棘手啊。”脑外科的王医师神情凝重地说。
“还是不行吗?”我站在他身侧,忧心忡忡。
“血压持续下降中,血氧饱和度也在持续下降,无力回天了。”蔚昀泽看着心电监护仪说道。
话音刚落,“滴”的长音,心跳变成了一条直线。
“心脏起搏,快!”
“不行了,恢复不了。”王医师沉重地摇摇头。
手术室里一片沉寂。
“16点36分,确认死亡。”王医师亲自给宋老先生盖上白布。
“顾医生,你写一下死亡记录吧。”
手术室的门打开,宋老先生的儿女已经被通知了死亡消息,低低的压抑的哭声传来。
为什么人总是那样?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后悔。
我心情沉重地走回诊疗室,开始写死亡记录。
这个世界本就是残酷而现实的,只是在医院,这个情况更为突出,生死在这里只不过一线之隔而已。
我拿着死亡记录准备交给王医师签字,刚出门,便听到宋老先生一双儿女在压低声音说着什么。
“我记得你前几年你不是给爸爸买了一份保险吗?”
“那是我买的你又没有出一分钱,现在想要分一杯羹了吗?”
“爸爸这几年在我家吃在我家住,你什么时候又出一分钱了?”
我闭上眼不忍再听,送老先生尸骨未寒,儿女们抹了几滴假惺惺的眼泪之后,便为了钱展开争执。
是我原本就太过天真了吗?还是我一直都把这个世界想象地太过于美好了?
终于走到电梯门口,按下按钮,等待电梯门打开。
“叮”一声,门打开,又正好对上门内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此时此刻的我是多么不想看见那双仿佛看透世事的眼睛,我突然有些恨他,恨他让我看透了那对儿女。
“去找王医师签字?”他背对着我问道。
“是,”我缓缓答道,“蔚医生,我想你是对的,关于宋老先生的那双子女。”
“不用这么沮丧,顾医生,”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已经算是这个世界上幸运的人了,有着疼爱你的父母,所以才会把‘亲情的羁绊是这个世界上最深刻最坚韧的东西’这句话奉为无上的真理。”
他的背依旧挺得很直,仿佛在宣示着即使他一个人也可以扛下极重的负担,即使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他的声音依旧平静,那么冷漠,仿佛在刻意地拒绝着别人,叫别人不要试图去进入他的世界。
“那么蔚医生,你呢?”我不由自主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我?”他终于侧过脸来,“你又想知道什么呢?顾医生?”
我知道自己说了多余的话,但我还是想要说些什么。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
“辛苦了。”他朝我示意了一下,稳步走了出去。
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他一个人,夕阳的光照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让人没来由地觉得,那长长的影子,竟也那么冰冷和孤独。
电梯门终于关上了,他的身影也消失了。
我想要知道,他那冷漠的心里,到底藏了多么沉重的过往才让他那样的坚硬和冷漠。
我想要知道,冰山蔚昀泽的秘密。
“本来以为这次到医大演讲,终於有我露一手的机会了,没想到还是做助手,院长也真是的,去年就让我做那小子的助手,今年就是做你的助手,我的魅力根本都没有办法施展出来。”
从医大演讲回程的路上,袁小川又开始了他每天的抱怨课程。
“明年你肯定能当主讲人了。”我安慰着他,看着出租车外飞驰的建筑物。
“你根本就不知道,去年蔚昀泽那小子的演讲多少欢迎,那群女学生恨不得直接跪倒在台上膜拜他,真搞不懂为什么总有女人爱热脸贴冷屁股,真是──”
“袁医生,我对你有一个真心的提议,关於提高你的个人魅力,”我转过头来,真诚又诚恳地说着。
“什么什么?”他一脸好奇。
“少说话,多做事。”我一本正经地说着。
“顾明慧你──”他正准备说些什么,眼神却越过我看向窗外,眼神越来越惊恐,瞳孔也张得越来越大。
“怎么了?”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不远处是一个建筑工地,已经有人们围成了一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有东西掉下来砸到人了!”他抑制不住声音中的惊恐。
“快下车,袁小川,把刚刚演讲用到的急救器材拿过来!”我飞快地钻出出租车。
“请让一让,我是急救医生,让我为伤者诊治!”我拨开重重人群。
“是医生来了,快让开,医生你一定要救救王慧!”
“快去叫救护车!”我快步来到伤者身边,她面色苍白,冷汗淋漓,离她不远的地方有一只铁锤。
“她是被这铁锤击中的吗?”
“是,铁锤大约从十楼上掉落的,好像击中胸部了。”有人焦急的回答。
“医生。”那个名叫王慧的建筑女工艰难地开口。
“先不要说话。”我一边检查着,一面发话。
“医生,请救救我!”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用微弱的力量握住我的手掌,“我的女儿,还不满3岁,我...”
“我会救你!”我用力地回握她的手。
大量血胸!肺部估计损伤严重。
“这样下去没有办法搬运,开胸止血吧,袁小川,止血钳。”
“我知道了,可我只有两只手!”袁小川刚连上心电监护仪,此时已经是手忙脚乱。
我给王卉消完毒,铺上无菌巾,准备开始手术。
“没有止血钳。”袁小川在急救包里翻着,颓然地说。
“滴──”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次本来就是因为演讲才带的急救器材,因为不是为了救人所以手术器械并不齐全,然而没有止血钳就意味着不能止血。
“没时间了,给我手术刀,把所有的纱布都拿过来,打电话给上级医师!”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肺门翻转手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甚至从来没有看过别的医生做过的手术。
“休克了!”袁小川的声音令我心惊肉跳。
“肾上腺素注射,快!”
“王慧有危险吗?医生,请救救她!”旁边围观的工人们开始急切地骚动起来。
“请安静!”我沉声说道。
不行,肺尖跟胸腔粘连在一起,下叶损伤严重,没有止血钳是不行的。
“电话接通了!上级医师都在做手术,让蔚昀泽指导你。”袁小川把电话递给我。
“患者为女性,被高层掉落的铁锤击中胸部,肺尖跟胸腔粘连在一起,下叶损伤严重,没有止血钳,血流不止!”
“没时间了,做肺门翻转止血吧,翻转之后用纱布填塞止血,直接送回医院,记住,不能超过三十分钟。”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冷静低沉,我的心也稍稍平静下来。
“现在我要做肺门翻转,一旦心跳停止,你就立刻开胸做胸内心脏按摩。”
“肺门翻转?在这里?开什么玩笑!”袁小川立即跳起来反对。
“这是唯一的方法了。”血液模糊了胸腔,勉勉强强才能看到韧带,只有切断它,才能贴近肺门。
两手握着肺部翻转180度,这样就能阻断空气和血液的流通,从而达到止血的目的。
我回忆着书中关於肺门翻转的记载,一边用力。
温热而柔软的黏滑感觉隔着手套也感受地一清二楚,终於,肺部完全翻转过来了。
“不行,血压和血氧饱和度都没有上升。”
“心跳停止了!”袁小川的声音发着抖。
“开胸做心脏按摩,快!”
片刻之后,“没办法,心脏恢复不了!”袁小川一脸绝望。
“你闪开,我来做心脏按摩!”我拉开他,切开心包,做进一步的胸内心脏按摩。
“如果还有肾上腺素就好了。”袁小川痛苦地说着。
然而,没有一丝变化,心电监护仪上心跳依旧是一条直线,没有一丝变化。
“医生,王慧她...死了吗?”不知是谁,慢慢地迟疑地开口,不置信的语气。
“她不会死,我说过会救她!”我一边回答着,一边继续心脏按摩。
“明慧,她已经死了。”是袁小川低低的声音。
“她不会死!”
“她已经死了!”
“明慧,看清楚现实吧!她已经死了!”他猛地按住我的两只胳膊。
“她不会死的...放开我!”我挣脱他的胳膊继续着心脏按摩。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她真的已经不再活着了。”
我的手终於停下来了,两只戴着手套的血淋淋的手从她的胸腔里拿出来。
不远处,救护车终於呼啸着赶来了,但是,还有什么用呢?她已经死了,再也不会醒过来。
我颤巍巍地拿出缝针和线。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温度,她的脸上还有着活人的气息,就在十几分钟前,她的眼睛还张开着,她还亲口向我说着求救的话语,她的手曾经握着我的手,带着求生的意志和力量。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她被剪开的衣服里掉了下来,拾起来一看,是个钱包,里面有一张照片。
相片上的她笑靥如花,怀中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眉眼和她很是相像。
“我的女儿还不满三岁,我...”
她的话还盘旋在我脑中。
对不起,对不起...
“我来缝合吧,让她完整地离开。”袁小川的话中充满不忍,他拿过我手中的缝针和线,做最后的缝合。
“麻烦你写一下死亡通知吧。”我坐在救护车内,怔怔地说。
“好。”
“明慧,”快到医院的时候他突然叫住我。
“什么?”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太难过。”他也难得的正经起来安慰我。
“嗯,”我抬起头冲他疲惫地笑笑,“我知道了。”
在更衣室里脱下衣服,换上医生制服,洗手,这几个平日里一气呵成的动作竟然花掉了我全身的力气。
准备把外套挂起来,这才发现,外套上沾满了血,她的血。
关上门出来,在走廊遇见了老院长。
“顾医生,陪我这个老头子逛逛吧。”
我们在医院的长廊里坐着,大理石面的长凳有些凉了,但是阳光很好。
有小孩在草地上欢快地跑着,一脸童真。也对,这个时候的他们因为无知和懵懂,反而是最美好的时光,这也是为什么人随着年纪的增长就愈加想念儿时的时光吧。
“这些孩子们很快乐很健康呢!”老院长的嘴角噙着慈祥的笑意。
“是呢。”
“但是,可能这些孩子会遇到危险,需要急救,有可能是在少年时期,也有可能在中年或晚年,而急救工作,就是身为急救医生的你们需要做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精神矍铄的老院长,他的头发已经几乎全白。
“当初我选你进来做实习急救医生的时候我就在担心,女孩子并不适合做急救医,在整日面对着死亡的急救生涯中,女医生显得过於敏感和纤细了。”
“那,您当初为什么会选我呢?”
“急救科室里全是男医生,对患者而言缺乏了应有的温柔和细心,所以,我选择了你。我没有错,顾医生你知道吗?病人们私下里都称呼你为HCU里的阳光,我多么欣慰。”
HCU里的阳光?我如何能做全世界都能照耀到的温暖阳光呢?甚至连一个生命都没有办法挽救回来。
“今天下午的事我听说了,我想你是知道的,但是我还是想要告诉你,在急救的世界里,没有奇迹。你今天下午抢救的那个病患,本就是回天乏术,在没有止血钳的情况下你还能想到用肺门翻转来止血,已经很不容易。所以,不要过分难过,你是个急救医生,以后要面对的死亡还很多,也许每个患者身上都有一个悲伤的故事,到那时候,你又要怎么办?”
老院长又说了许多话,我已经都听不见了,只是机械地点着头。
慢吞吞回到科室里,袁小川立即着急地朝我嚷嚷:“你刚刚去哪儿了?诊疗室和几个科室都跑遍了还看不见你人影,快点签字吧。”
他塞给我一张纸,我一看,正是我拜托他帮我写的死亡通知。
我的眼光在上面流连了一番,留在了抢救经过那一栏上:肺门翻转止血之后心跳停止,立即开胸做心脏按摩仍没能恢复心跳。
死亡时间:15点57分
死亡原因:被高处落下的铁锤击中胸部导致大量血胸,肺尖跟胸腔粘连在一起,下叶损伤严重,最终因抢救无效而死亡。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终於等到了最后一项,医生签字。
我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顾明慧。
“我拿去给死者家属说明,你好好休息一会吧。”袁小川从我手中抽走死亡记录,匆匆地出门去了。
我呆呆地走出科室,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电梯里面了。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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