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精神创口

(88106 www.88106.info)    周延闭着双眼躺在椅子上，蓝白相间的遮阳伞帮他挡住了热烈的光芒，粉白色的天空中炙热的紫色太阳烘烤着这个世界同样照亮了这座孤岛，比啾鸟跟随着微风穿梭在茂盛红树丛的树桠间，阳光下暗红色的菱形树叶缓缓飘动在沙滩上反射出点点斑痕。成群的海鸟在远处高空盘旋，对着下方深褐色海水里不停穿梭的群群游鱼，发出阵阵急不可耐的鸣叫。

    这是他的家乡B007号骇土星尚未崩溃时的风貌，绵延无尽的褐色海洋笼罩了整颗星球，人们生活在一座座大小不一的人造岛屿上。纵横交错的水下通道网络如同复杂的蛛网铺满整个海底，连接着星球所有的岛屿。

    每次周延空间错位恐惧症发作之后他都会进入意识仓，来到这里躺在沙滩椅上进行深度睡眠。

    他的私人医生告诉他这样可以缓解症状爆发后给他带来的精神紧张。

    虽然周延认为这么做效果微乎其微，但他依然遵从医嘱坚持了十多年。

    如今也只有在这片毒辣的紫光下他才能安然入睡。

    回想着这座曾经热闹非凡的岛屿，这片曾经熙熙攘攘的沙滩，无数模糊的人影在他的脑海闪过。其实他只需要一个简单的设定，一切就能还原成他记忆中的样子，但他知道那种毫无意义的行为只会让孤独代替后遗症给他带来更大的伤害。

    最美好记忆往往都与最深的痛苦结伴而行。所以孤独才是冷静者一生的伴侣。

    嘀嘀嘀。

    突然沙滩上的鸟鸣变成阵阵机械的电子音，天际的紫色太阳开始有规律的闪烁。

    周延皱着眉头睁开细窄的眼睛，他擦掉额头根本不存在的汗水，从躺椅上坐起身。

    “唉。“

    沉重的叹息宣泄着他的不满，随后他抬起手指点了点太阳穴，天空突然裂开了，黑色的裂缝如同吸尘器将这片逐渐化为编码的空间吸向未知。

    世界化为了虚无，随后黑暗被柔和的光缓缓照亮如同破晓黎明，周延再一次睁开眼睛，他迈步走出白色整洁的长方形意识仓，一台矮小的机器人移动到他的面前，通讯手镯在机器人端着的托盘上闪烁着红光，他拿起手镯戴在手腕上。手腕内侧紧贴皮肤的金属手镯探出一根纤细的纳米针轻轻刺破他的皮肤层，同时红光扫描过他的全身。

    随着精神和人体的双重认证通过，通讯手镯红光熄灭，周延伸出右手抚过手镯，一条标明来自帝宫署名以赛亚托马斯的讯息浮现在半空。

    整齐排列的数十条指令让周延的大脑高速运转，他习惯性的将每一条指令每一个字掰开揉碎，仔细体会字里行间陛下的用意。这是他能成为陛下首席秘书的主要特点之一。

    但是，不同往昔。

    隐藏在众多指令里的三条让他感到棘手，往常再晦涩的指令他都能在众多繁琐的信息中捕捉到蛛丝马迹，但这三条指令让他感到阵阵迷茫。

    “通知探索者军团停止对于G046殖民星球网格X72Y93Z4方向的所有宇宙探索行动，并派遣帝国舰队封锁其所在周边10光年立方空间，禁止任何生命体进入。”

    对于这一条他还能接受，类似的指令在帝国漫长的统治中时有发生。探索宇宙的路上永远伴随无数未知的神奇，帝国重视这些未知，探索者军团就是帝国看向这些未知的双眼，只不过这些探索往往都是无疾而终所获甚微。

    探索者军团也只是这些帝国罪犯发挥最后生命余热的宇宙熔炉。

    但之后的两条指令却无迹可寻。

    “通知帝国科技院做好种子计划的准备工作。“

    “对所有帝国境内星际战争进行调停通告，违抗者由星际裁判所进行审判。”

    帝国疆域在某种程度来说是无限的，数十万颗星球数十万种文明的碰撞，信仰习俗甚至种族的差异使得纷争随处可见。这片宇宙此时此刻正在爆发的小型星际战争可以说多如牛毛，就如同两个人在斗殴不管你死我活都不可能影响星球的正常运转。

    这不是星际警察该管的事么？周延心里疑惑道。

    星际裁判所是帝国最高级别的武器亦是帝国意志的象征，只有最大规模的星际战争和对帝国统治造成严重威胁的情况才会出现。裁判所统辖的神能战士每一次行动都会消耗帝国大量的核心能源。

    “种子计划？”周延再次喃喃自语，作为帝国坚定的生存派，陛下的坚决拥护者，帝王的第一秘书官，他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此刻周延感觉到深深的危机感，仿若有迷雾随风缠绕他的全身让他粗壮的后颈汗毛竖立。对于他来说不能有效理解陛下的指令，代表陛下的荣光似乎已经不在照耀于他。

    他一边不停揉搓着自己圆润的下巴一边开始拨动通讯器将陛下的指令颁布下去，随后他一屁股坐在旁边蛋壳形沙发上。沙发下方悬浮在半空的金属底盘骤然下沉，在距离灰色地面几厘米的地方停下，随后艰难的爬升到原位。

    他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的敲打沙发光滑的扶手陷入长久的思索。

    滴滴。

    这时通讯器的提示音再次从手腕传来打断了周延的思绪，他再次拂过通讯器，一条没有署名的消息弹出。

    “带她来见我。”

    ……

    A031号星球至高之庭。

    “嗡”

    随着空气震动的声音传来，一架水滴形的飞行器向爬满藤曼的石门驶来。这座4米高的门户如同一个孤独的巨人静静的伫立在苍茫的草原上，坚硬如铁的褐色方形钢岩组成了庞大的门框，一株株翠绿的嫩芽生长在石块的缝隙里随着微风摇曳。

    随着飞行器的停靠，门户四周传来虫蚁奔逃的沙沙声，这片被野草占据所有的绿色海洋荡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这台R28飞行器从中间分裂成两半，林笑笑顺着步梯走出机舱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草原仿若又回到了记忆中逐渐模糊的家乡。

    现在的地球是否能存在这样一片原始净土？林笑笑此时想到。

    在那如复一日的痛苦中，她曾经多次恍惚间来到了这样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在那里没有繁华的都市，没有喧嚣的声音，更没有复杂的人心。在那她可以放肆的自言自语，与那深藏灵魂的另一半紧紧拥抱互诉衷肠。

    如今在这个远离地球不知多少光年以外的地方，她来到了梦中的土地，但是却只有她自己。

    她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天堂，但这里却容不下渺小的两个人。

    “她怎么了？”飞行器下方周延向身边的银发老者问道。

    在他眼中这个名字叫林笑笑的母星偷渡者此时神情呆滞的站在石门前，白色裙摆随风舞动，光秃秃的头上反射着淡淡光泽，如同草原上游荡的亡魂又像是虔诚的率言教派僧侣。

    “她在适应。”银发老者背着双手说道“现在的她如同重获新生。”

    研究院对这名偷渡者进行第一次意识刨析时，便发现了她意识表层存在的微小精神创口，在她的自我意识深处的记忆里这种轻微的精神疾病在母星被称为抑郁症和精神分裂，为了能正常的接触探寻她的意识架构，研究院修补了这道创口。

    “修补不代表修复，漏洞依然存在只是被暂时掩盖。”银发老者轻声说道“一切意识类疾病都不可能被完美治愈，根本无法恢复到完美如初。如同一张织补过的渔网，再次承受剧烈冲击依然会破损，而织补过的地方就是最脆弱的地方。”

    “所以患者需要长时间的自我调节规避掩盖这些漏洞。”周延插嘴道。

    老者笑了笑说道“看来你并没有忘记你的医嘱，这是好事。”

    “走吧，陛下可不能一直等着，时间长了谁也不能保证研究院那边不会发觉，哪怕是李院长您。”周延说完径直向石门走去。

    “尤其现在我依然是副院长。”老者补充道，他走到林笑笑身边，抬手向林笑笑洁白纤细的脖颈伸去，当手指碰到娇嫩的肌肤时，这个呆立的女人如同受惊的小鸟下意识避开，原本惆怅的眼神被惊恐代替。

    这位帝国科技研究院的副院长面色平淡的微微招手，林笑笑缓缓抬起头将伸长的脖颈放到副院长的手前，李副院长手指在女人脖颈1公分前有规律的轻按，一个金属项圈浮现在女人的脖子上。冰冷的金属表面红色的线条随着心跳有规律的上下起伏。

    随后金属项圈自动打开，它分裂成数十瓣在半空重新汇聚，变成一个圆形监控器在空中不断盘旋。

    周延站在石门前从制服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正面雕刻着智慧之眼反面雕刻着以赛亚的肖像。随着他将硬币投入石门，就如同将一枚石子丢入水中，门内的空间荡起连绵的波纹。他转身做出邀请的手势。

    林笑笑如同接收指令的机器人，麻木的缓步上前径直走入石门内。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