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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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一场雨越下越大, 直到夜深了都没有要停下的苗头。

    老妇人热情地要求他们二人住一晚再走,眼看着外头暴雨如注,方临渊便也没有推辞。

    老妪特将他儿子空置的那间房留了出来, 又递了伞给他们,让他们去后只管自便。

    方临渊又连连谢她,高兴自己今日得以遇见这样的好人。

    却待他与赵璴踏进那间屋时……

    方临渊才发现, 自己高兴早了。

    只见那间稻草与泥土垒就的屋子也并不大, 一眼就能遍观全景。十步来长的一间屋里, 只有一座简陋的土炕, 和两张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板凳。

    纸糊的窗户外风雨大作, 房中点起的两盏油灯昏黄沉暗。墙壁上还贴着两张陈旧的囍字, 应当是老婆婆的儿子大婚时候贴上的。

    ……他怎么将这件事忘记了!

    老婆婆家里贫穷, 只怕没有几张床榻,更没有府中那样的条件,能让他们二人各睡一间屋子。

    跟……跟赵璴一起睡啊?

    方临渊一时傻了眼,转头看向赵璴。

    却见赵璴面无表情,神色平静,像是并不在意这件事一般。

    ……也是。

    两个大男人躺一起睡一觉有什么可怕的?赵璴现在又没穿裙子, 他这会儿从头到脚都是个男的, 看起来一点也不别扭。

    倒是他奇怪, 在京城待了几月,人都变敏感了。

    方临渊看向赵璴的神色有些尴尬,犹豫着正要说什么, 就见赵璴看向他,继而指了指床榻,说道:“去休息吧,明早怕是还要早起。”

    赵璴这倒是没有说错。

    想起建阳郡还需他前去主持大局, 方临渊爬上了床去,脱下靴来,先爬到床榻的最里头,将抱在怀里的那摞账册放在了最安全的位置上。

    此处离窗最远,又离枕头最近,只要稍有异动,他必然能够察觉,绝无人能趁夜潜入,将这账册从他手中夺走。

    待放好了,方临渊满意地拍了拍那摞账,在床榻原处坐了下来。

    他低下头去,便见床榻上正好摆了两被子,虽很陈旧,却透出一股皂角的香味。

    他高兴地抬头看向赵璴。

    却见赵璴没动,只拉过一条板凳,坐在了火炉旁的墙壁边,抱起胳膊,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方临渊一愣:“赵璴?”

    只见赵璴睁开眼来,偏头看向他,目光里似乎在问他什么事。

    方临渊犹豫着问道:“你就睡在那儿啊?”

    ——

    赵璴一进门就看见了方临渊的尴尬和退缩,一会儿看床一会儿看他的,一双手躲闪着都快要背到身后去了。

    赵璴心中一时生出了几分带着气的好笑。

    他就这样可怕?避猫鼠似的,仿佛他夜里能化作鬼,无声无息地吃了他。

    想到这儿,赵璴牙根有些痒,来回咬着磨了磨,很想将他按在那床榻上去,好教他看看自己究竟会不会吃人。

    但看着方临渊两日奔波之后明显瘦了些许的面庞,又看见他劳心劳力一日之后眼底的疲惫,赵璴牙齿磨了一半,又了停下来。

    他竟舍不得吓唬他,像是捧着什么,怕摔碎了一般。

    罢了,只当是认了命。

    让方临渊好好睡一觉吧。他心里头担的事太多,明天一早起来,还有六七个州郡等着他忙呢。

    于是,赵璴让方临渊上了床,自己上墙边坐了下来,闭眼假寐。

    却不料方临渊会在此时叫住了他。

    他看向方临渊。

    那双剔透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很干净的邀请,诚恳地真的在问他要在哪儿睡,像是不知何为肮脏与险恶似的。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纯净,最是勾得恶鬼心旌飘荡,虎视眈眈地吞咽着口中的血腥。

    赵璴顿了顿,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勉强找了个借口。

    “不定是否还有人追杀,你休息着,我来听风声。”

    ——

    这可让方临渊如何是好?

    赵璴此行本就是来保护他的,奔袭百里、风餐露宿,本就是待他极好的了,他怎么好意思再把人这样当牛做马地使唤呢!

    方临渊连忙坐起了身来:“那你来休息,我去放哨。”

    却见赵璴抿了抿嘴唇,停顿片刻,说道:“不必。”

    又嘴硬!

    经过这些时日的了解,方临渊可是知道赵璴有多口是心非。难道宫里出来的人都这样要面子吗?

    “你还是过来睡吧。你身体不好,晚上又淋了雨,我没事的,睡不睡觉都不打紧……”

    他绞尽脑汁地劝说,却不知为何,赵璴的眉眼上浮起些许无奈。

    片刻,他听见赵璴说道:“我只是……不适应与人同榻而眠。”

    许是不好意思吧。他这句话说得有点艰难,干巴巴地,像是勉强找了个糊弄人的借口。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方临渊当即翻身下床,俯身便穿起了靴子:“那你来睡!我在战场上多年,什么地方都能休息,还是你……”

    不知怎的,他听见了赵璴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是极深地、缓缓地吸了口气。

    他疑惑抬头,便见赵璴已经站起身来,停在他面前,说道:“上去吧。”

    方临渊不解,却还是乖乖地挪到了床榻里头。

    便见赵璴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沉默片刻,回头过来问他道。

    “你确定不怕?”他问。

    ——

    赵璴语气平缓,神色也淡然,是真的在问他确定怕不怕。

    可方临渊的心态,却在他这句问话之后变得别扭了起来。

    灯盏熄灭,他们二人各自盖了一床被子,并排躺在床榻上,四下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雨声。

    方临渊睁着眼,看着破旧的屋顶。

    赵璴平缓的呼吸声从他旁侧传来,缓慢、平静,像是风平浪静的海上的潮汐,将漫天星辰的倒影搅碎在了浪花里。

    方临渊的身体在潮汐声中有些紧绷。

    并非因着海水汹涌,而是人的本性里,似乎就存留着对广袤的、深不见底的海有着本能的畏惧。

    好怪哦。

    他们一个军营的弟兄们睡在一只帐子里,也从没有这样过。大家偶尔还用枕头打闹一番,磕磕碰碰的,玩完了倒头就睡。

    赵璴其人,当真与别不同?

    片刻,方临渊实在睡不着。他躺得太平整了,一时间胳膊也不舒服,腿也没搁对地方,老想翻身。

    怕吵醒赵璴,他只好轻轻偏过头去,看看赵璴睡着了没有。

    却见他一扭头,赵璴便睁开了眼来,一双眼平静而清醒,静静地看向他。

    “怎么了?”他问道。

    这狐狸一冷冰冰地开口,方临渊刚才浑身绷得难受的那股劲儿,竟不知怎的突然就松了。

    他笑了两身,翻过身来,侧身抱着被子,正好面朝着赵璴。

    “你刚才说那个话,到底什么意思啊?”他问道。

    赵璴的眉眼微微一眯,仿佛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片刻,赵璴没说话,方临渊笑了两声:“为什么会怕?你不会也好梦中杀人吧?”

    赵璴偏头看向他,仍旧没有出声。

    方临渊笑了几声,自笑得没意思了,讪讪地收了笑脸,以为与赵璴短暂的谈话就此结束了。

    却在这时,赵璴忽然抬起手来,一把捏住了他的脸蛋。

    力道不重,倒是吓了方临渊一跳。

    “你干嘛啊!”他一惊。

    却见赵璴捏着他脸侧微微晃了一下,问道:“你不打算睡了是吗?”

    方临渊讪讪地拍开了他的手去。

    果然人狐殊途,话不投机半句多。

    ——

    窗外雨声簌簌,听起来凉快又清脆,以至于方临渊安静下来,都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沉入的睡梦。

    第二日清早,窗外晨光初透,他是被窗外隐约传来的人声吵醒的。

    是个年长的老年男子的声音,想必是这位老婆婆的丈夫,从建阳郡领了粮食回来。

    方临渊起身向外看去。

    透过窗外被一夜雨水洗得澄澈的阳光,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穿着短褂的身影。

    他身后的板车上粮食堆成了小尖,这会儿正拖着那辆车往里头走。

    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腿上有明显的伤口,脚上一双旧草鞋被血渍染成了深黑色。

    方临渊一愣。

    这可不就是昨天给他递账簿的那位老汉吗!

    方临渊当即转头,看向了赵璴。

    赵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这会儿正靠在墙边坐着,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方临渊带回来的账册。

    “怎么了?”见到方临渊神色有异,他微一拧眉,站起身来,朝着方临渊视线的方向看去。

    “我没留神,这儿竟是下坪村。”方临渊匆匆说道。“那婆婆的丈夫见过我。”

    而窗外,老妪已然匆匆迎了出去,看见那老汉腿上赫然有那样骇人的伤口,吓得忙上前问道:“怎么去趟城里还受了伤?这是怎么回事,官兵打你了?”

    却见那老汉连连摆手,说道:“没事,没事。”

     

    ; 说着,他还从怀里取出了一包药来,说道:“你看,这是方将军特派人给我们分的伤药。昨天敷过一回,已经没事了。”

    那老妪不信,忙上前查看。

    待确认了他的伤没有大碍,老妪才放下心来:“前两日听说衙门外起了乱子,你也不带个信回来……”

    “如今不是都好了?方将军来啦,还记挂着我这点小伤呢!”老汉则安慰她道。

    “方将军?昨日借宿在这儿的两位公子,也说建阳郡那位老爷姓方,是个将军……”

    “公子?”

    那老汉闻言,四下张望,恰撞见牲口棚里溜溜达达的流火,当即吓了一跳。

    “哪来这样大一匹马!”

    一墙之隔,炕上的方临渊急得匆匆穿起靴子来。

    “这可如何是好?我被瞧见了不要紧,但是你可如何解释?若是消息传了出去……”

    眼见着他急得要打转,赵璴站起身来,朝外望了一眼。

    “就是昨夜那两位公子的呀!”那老妪说道。“昨天雨大,那两位公子来家里借宿,我便将阿壮的屋子借给他们住了一夜……”

    两人说着,眼看着已经朝他们这边走了。

    “他们过来了!”方临渊压低声音道。

    “好了,安心。”却见赵璴抬手在他肩上按了按,动作利落,伸手拿起了枕头边上的几本账册。

    接着,他单手拉起方临渊,走到了这间屋子后头的窗前,一把将窗子推开了。

    晨光熠熠,酣梦初醒。外头房檐上的鸟雀跳来跳去,清脆的鸟叫声下,明亮的晨光照在赵璴一本正经的半张脸上。

    “翻墙,会吧?”赵璴问他。

    眼看着前头一人多高的土墙,方临渊诧异地看向赵璴。

    睡一觉起来,翻墙从人家家里逃跑?

    这……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当即立断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啊!

    ——

    那老妪和老伯停在了他们的门前,却见房门紧闭,窗子也只开了一条缝隙。

    “怕是还没醒呢。”老妪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老伯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先将门外的粮食推进来。人家在家里住了一夜,也合该煮些粥来,好教他们吃饱了再赶路。”

    老妪连连点头,又跟他说:“村里的强哥儿几人昨日才拉了两袋米来咱们家,说是他们领回来的租子,先给咱们分一些……”

    就在这时,棚中的那匹马忽然打了个响鼻,径直转身,穿过了大敞着的院门,一溜小跑着走了。

    两人皆吓了一跳。

    “公子,公子,你们的马跑了!”那老妪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上前,去敲侧屋的木门。

    却未料,刚敲了两下,门便开了。

    门里,空空荡荡,唯独叠放整齐的土炕上放了硕大的两锭银两,被窗外的阳光拉长了影子。

    ——

    此后几天,方临渊再想起那日的场景,都还有些想笑。

    一人高的土墙,于他二人而言什么都算不上,抬手一撑,丹田发力,轻而易举地就跃出去了。

    二人轻飘飘地落在了院外,迎面便是青朗的水洗一般的晴空之下,接天的、翻滚的麦浪。

    “今年定然是个丰收的好年。”方临渊看着那片麦田,不由得轻声感叹道。

    赵璴在他旁侧嗯了一声。

    方临渊转过头去,看见的便是一身黑衣的赵璴。

    他身上还穿着昨天夜里来去无影的夜行衣,这会儿在日光下却显眼得很。而他隐匿身份在外,还不忘单手抱着账册,另一只手取出蒙面的黑巾来,神色冷肃而平淡地准备将脸重新蒙起来。

    可这夜色下杀气腾腾的姿态,在日光明媚的白日里,看起来竟有几分煞有介事的有趣。

    明亮的日光落了他一脸,岂是遮得住、匿得起的呢?

    方临渊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而旁侧的赵璴看着他,片刻,也忍不住缓缓勾起了嘴唇。

    这样明媚的太阳,不必再遮掩什么了。

    他静静看了方临渊许久,缓缓摘下了覆面的黑巾。

    ——

    方临渊手下的那个副将果真胆小怕事。

    他放下话之后,一整日,那副将都矜矜业业地把守着府库和府衙,里头的官员出入不得,外头的百姓也各个按照账册上的数额,领取的粮食一粒都没少。

    方临渊与赵璴在下坪村分别后,回到建阳,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府衙外一片人来人往的热闹,来往的平民脸上皆带着喜气,哪有前些日来死气沉沉的模样?

    此后几天,便顺利多了。

    建阳郡与蓟北府的事一传出,其他六个郡的官员不敢真硬等着方临渊前来。几个郡陆陆续续地接开了粮仓,待方临渊赶到时,递交上来的都是干干净净地、将租税与救济完完整整派发给百姓们的单据。

    之后几天,方临渊也只消将这些成果一一核实就够了。

    数日之后,朝廷下令缉捕于高旻与各郡涉事官员的旨意发了下来,方临渊与副将等人也皆得了嘉奖,要他们回京之后即刻入宫领赏。

    这对方临渊来说稀松平常,但于那副将而言却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

    他一时有些兴奋,返程的路上在方临渊身侧喋喋不休。

    他说自己即便在京任职,一年到头也只在除夕大宴上遥遥见过陛下一面,还没这样去陛下面前,领陛下之赏过呢。

    “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那副将在他旁侧笑嘻嘻地说。

    方临渊闻言,侧目看向他,说道:“要想再有这样的机会,需得先将你的肚子练下去些。”

    副将低头,看向了自己骑跨马上之时,叠在鞍鞯之上的三层将军肚。

    他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是是是,这仪态实在不好看,教陛下见到了,确实不大好看。”

    方临渊却抬手,手里握着的马鞭轻轻在他肚子上敲了敲,说道:“是这样的肚子,只怕提不动多重的枪。”

    “将军?”那副将不解。

    “京城驻军可是上京最后一重屏障。若真有外敌杀到京城的那一日,莫非你要用这样的身躯去与敌军拼杀吗?”

    那副将当即恍然,坐直了身体。

    “是!将军所言甚是,属下记住了!”他说道。

    方临渊淡淡笑了笑,转过了头去。

    “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事也想问你。”他说道。

    “将军请问!”副将肃然道。

    “小事,不必这样严肃。”方临渊说。“若有一人……曾救过你,该如何才能表达出自己的谢意呢?”

    说起这个,副将那就来精神了。

    他是谁?京中若论人情世故,他还是很排得上号的。

    “这还不简单!”副将说道。“若是贫者,便送金银,若是商贾,就送便利。若是什么官员啦,下属什么的……”

    说到这儿,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止住了后头的话头:“不过,将军也不是那种会给人行方便,送权柄的人。”

    却见方临渊摇了摇头:“他这些都不缺……他似乎没有什么缺的。”

    听到这儿,副将也犯了难,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来。

    片刻,他一拍马背,恍然道:“是啊!将军!若是他什么也不缺,那您就送于您而言要紧的、珍贵的。”

    “是吗?”方临渊有些迟疑。

    “只要您心思诚,对方定然是感觉得到的!”

    却见那副将笃定地点头:“属下愿拿性命打包票!”

    ——

    这天,方临渊领兵回了京城。入宫归还虎符之际,鸿佑帝极其欣慰地夸奖了他一通。

    “事情交在爱卿手上,当真让朕放心极了!”鸿佑帝说道。

    “陛下谬赞。”方临渊行礼道。

    “好了,此后这段时间,爱卿便只管好生在京中歇歇。锦衣卫的那些案子,我特与林子濯说过,这些时日先不要拿来打扰你。”鸿佑帝笑得和蔼,对方临渊温声说道。

    方临渊俯身应是。

    他领了赏赐,离了皇宫,身后的雁亭满面红光地捧着陛下赏赐的金银珠玉,方临渊跨在马上,却有些忐忑地摸了摸笼在袖中的那个小物件。

    是一把镶嵌宝石的匕首,宝石也非什么名贵的品类,是西域特有的、未经打磨的原石镶嵌而成的,看起来古拙又朴素。

    他手中珍贵的,的确没什么贵重物件,唯独这把匕首,他从十一二岁用到现在,凡上战场,皆会带在身上。

    滴水成冰的雪夜里,他曾用这把刀凿过冰水解渴,穷途末路的沙漠里,他也曾拿着这把刀搏斗野狼。

    赵璴接连护他两回,他是该好好谢他。只是赵璴见惯了珠玉锦绣,乍然送把刀给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唐突。

    他怀着这样的忐忑,回到府上之后,踏着将要落下的夕阳,赶到了怀玉阁前。

    绢素等人正守在门前,见他未到饭点就来,有些意外,上前行礼道:“奴婢参见侯爷。”

    方临渊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她:“公主在里头吗?我有个东西要送他。”

    却见面前的绢素微微一愣。

    “怎么?”方临渊问她。

    却见绢素神色一愣,继而微微凑近了他,压低了声音。

    “侯爷怎知,今天是公主的生辰?”

    她小声问道。请牢记:,网址手机版  ,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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