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婵娟 第五章：凄凄一曲凤求凰（5）

(88106 www.88106.info)    师星尘抬头望了眼祭台，道，“这是曾经住在这儿的人祭天的地方。祭台共有两个，一阴一阳，相对而立，难以分辨，但因为天绝镇的阴阳分割，两方都不能相见，任何人进来都不能穿越阴阳两境，所以谁也不知道其实祭台有两个。”师星尘一步步慢慢地往上走，表情凝重而庄严。

    冷秋遥缓缓地跟在身后，沉默地听着。

    “祭天的时候族长所跳的舞蹈，叫《九章。神舞》，据说那是一首古老的诗歌所幻化的，虽然谁也不记得诗歌了，但那支舞却被保留了下来。《九章。神舞》共有九章，每一章可以变换出九种不同的舞，也同时是九种不同的武功。九章神舞一旦练成，任何武器和武功都杀不了她，除了……情。”

    冷秋遥沉思良久，问道，“你……是不是就是这儿的人？因为你对这儿似乎很了解。星儿，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师星尘没有答话，步调依旧，良久沉默，才道，“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告诉你。我只是想说而已。”

    冷秋遥不再言语，师星尘又道，“祭台最后的作用就是送魂。我要送走我最后一个敬爱的人的灵魂，让他和他深爱的人在仙山团聚。”

    冷秋遥若有所思，但没有打断师星尘。

    师星尘在顶端最后一个台阶停下脚步，回头对冷秋遥微微一笑，冷风拂动青丝，掩去了师星尘脸上的悲喜。

    “我本来很早就该被当成妖孽烧死了，那时候，有个人要带我离开，其实我并不想多活，于我生死皆无意义。但是莫名，我答应了他，我喜欢月夜下她如火的红衣，我可以焚烧，但我希望和她一般灿烂，要如凤凰那般。跟着她，我离开了我原本在的地方，抛弃了过往，一直漂泊，跟着他，一起看朝阳日落，四海游荡，辗转天涯海角，海阔天空……跟着他的日子比我之前的日子精彩很多，我一直以为这样飘飘荡荡地却也自由自在就是永远，我们是天下的过客，所有遇到我们的人也是我们的过客，直我们遇到另外一个人。”

    “那人拥有天下少有的俊容，只是脸上有一个疤痕，破坏了原本的完美。我们救了他，之后更是跟着他做了很多事，原本与我们无关的红尘也和我们扯上了关系，有了故人，有了可以一起弹琴喝酒的人，一起畅谈天下的人，第一次觉得我不是过客……我很多东西都是我后来遇到的这些人教我的，厨艺、口技、缝补衣服……他们教会了我很多书本里学不到的东西，教会了我什么是情，教会了我笑与悲，但是……他们也教会了我痛不欲生。”

    “星儿。”冷秋遥心疼地伸手却迟疑了。

    师星尘抓住冷秋遥迟疑的手放在脸颊旁，“生老病死是自然，我并不怕，纵然会遗憾，却也不会觉得悲伤。但是我不能原谅，他们都不是自然老死，一个个都因我而死。我最怕的不是生老病死，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因为我知道那是自然，我只是怕他们都是遗憾而终，他们有太多东西没来得及就被人夺走……”师星尘的声音已然沙哑，眼中却是无泪，悲痛却倔强。

    “星儿。”冷秋遥再也没忍住把眼前人拥进了怀里，“星儿，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来得及对你好，对不起，我不能为你分担悲伤。

    “我什么都不怕，但我恨，恨对我好的人都无法善终。你能明白吗？我好恨……为什么大家都因我而死，我却活着。”

    “星儿，不是你的错。”

    师星尘依旧没有哭，苍白冰冷的手抚着冷秋遥脸颊，“我最后为我爹和所有人跳一次舞，你为我爹吹一曲吧，《凤求凰》好了，爹娘最爱的曲子。”

    冷秋遥点了点头，师星尘推开冷秋遥后退到祭台中心，那一身带着污迹的白衣本不干净，但此刻那闭目的人却仿佛干净得如初落的雪。

    冷秋遥取出了玉箫，师星尘随着曲子盈盈起舞，翩翩如同仙鹤，皎皎还似明月出谷，举手投足间，自是万种情愁，如天音仙舞，彼此不分，此刻分不清凤飞九天鸣寒宫，还是玄女落尘歌重楼，影影灼灼，仿佛千万年……

    雪花纷乱，迷了人眼，瞬间天上人间，不分不辨……

    风声突然紧了，雪花卷成了龙卷，恰好将停下舞步的师星尘包围。

    “星儿。”冷秋遥听了箫声，伸手抓去，一股寒风带着幽香撞上胸口。

    冷秋遥被冲出来的力道撞得退了三步，定眼看清撞在自己胸口的人，明媚盛过白莲的娇容微微笑着，轻易地引人沉醉，冷秋遥松了口气，环抱住师星尘柔软的腰，眼眸沉静了下来，柔声唤道，“星儿。”

    风雪卷成的龙卷直达天际，黄昏的天空瞬间沉寂如同入夜，如同月光的清辉洒下，不知何处来的铃声，渺茫在风雪中越来越近，“丁玲丁玲……”的声音，仿佛呼唤。

    师星尘眼眸在清辉下迷茫，仿佛雾气迷离，白衣仿佛沾染着荧光，幽幽清冷，如玉的双手抚着冷秋遥的脸，嘴角衔着迷离的微笑，梨花般恬静，雪莲般高傲，引人沉迷而不自知。

    唇相依的瞬间，风雪和那渺茫靠近的声音似乎都远了，世界只剩下偎依的温度。

    丁玲，丁玲……“云倾！云倾……”一声声轻唤，分不清万千柔情还是百般无奈，伤痛和喜悦交织，仿若清泉，又如云烟，“云倾，云倾……”

    “天雪？天雪，你终于来接我了。”

    恍若银铃的声音模糊在风雪中，“我来了，疯子。”

    “我就是疯子，只要你要我，我就疯下去。”

    ……

    铃声远了，风雪声远了，祭台只有相依偎的两人，月光冷冷的，风停了，雪静了，吻变成了咸咸的味道，师星尘喘着气靠在冷秋遥胸口。

    冷秋遥沉默地抬手轻柔拭去师星尘眼角的泪，师星尘也并未言语，许久才转过身刨开雪，将断了琴抱在怀里，嘴角微微笑着，“爹，娘，好走。”伸手扯断了最后一根琴弦，噔的一声，石镜上的积雪陡然崩落，映着月光的石面光滑如镜，印着银色的字。

    “不问前缘，莫怨今生，空为爱恨痴如嗔。仇已倾尽，还说情深，黄土终将埋白骨，不如惜取一心真。”冷秋遥只默默地记下了那几句，并不明白其中意味。

    “呜呜咕咕咕……”一只白鸟落在师星尘面前，啼鸣的声音仿佛婴儿啼哭，“呜呜……”百鸟亲昵或是安慰地趁着师星尘的手。

    冷秋遥不明白白霜为什么要接近尘星，但却能感觉白霜是要安慰尘星，所以冷秋遥没有多言。

    好一阵子，白霜飞上了石镜，师星尘回头看向冷秋遥，缓缓站了起来，勾起唇角，淡笑如白，瞬间飘渺，“走吧。”

    冷秋遥记得那般断琴是在慕云倾死的地方，但此刻却不见了慕云倾的尸体，冷秋遥心底疑惑，但为了不触及眼前人的伤心，冷秋遥选择了沉默。

    师星尘和冷秋遥离开了祭台，白霜也跟着飞了下来。

    和桑弦以及黄衣女子会合后，师星尘屏退了其余人，只留下了冷秋遥，师星尘默默地洗了手，用捆上了白色围裙。冷秋遥一直是愣在一旁，思绪还在纷乱之中。

    “洗手，我教你做饭。”师星尘笑道，“你忘了吗？”

    冷秋遥反应过来，师星尘好玩似地伸手捏了下冷秋遥的脸，拍了拍“乖徒儿，好好学哦！”

    冷秋遥点头，立刻变得很乖的模样，十足是个好学生。师星尘不由得嗤笑了一声，飞快地吻了下冷秋遥的脸颊，樱唇在冷秋遥耳边咬道，“真乖。”

    冷秋遥耳垂一红，脸上也微微发烫，心头也惊慌了一下，“星儿。”

    师星尘转过头，已经一本正经地开始忙了。

    不远处的人除了桑弦守着慕容傲天，望向这边有些落寞，别的婢女都围在一块，似乎很轻松地说笑。

    冷秋遥虽然是第一次学，但好在不笨，而且很认真，虽然没什么大的成果，却也没给师星尘多大麻烦，很快两人就准备好了晚膳。

    和平时不同，吃饭时候，那些婢女压根没有婢女样子，一窝蜂一般地抢走了各自的食物，但也没人多拿。桑弦拿了先给慕容傲天，她自己还没开始吃。

    师星尘用丝绢包着将包子递给冷秋遥，笑道，“好好尝尝自己第一次的成果。”

    冷秋遥掰开，咬了一口，还不错。其实冷秋遥毕竟第一次，也没什么天分，如果不是因为师星尘的指点，那包子绝对都成了饼。

    “星儿，你也吃吧。你累了那么久。”冷秋遥见师星尘还在忙的样子。

    师星尘给了个微笑，又取出了四五个包子用碗装着，显然之前他已经预备好了一切，不止粮食，干菜，厨具，她都在上一次就备好了。

    师星尘用新的丝绢从碗里拿了一个咬了一口，懒懒地道，“两位前辈，不出来吃点？”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