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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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中既定的冤家，逃离不开的宿命。

    第七十四章冤家路窄

    第二日时过正午，又是晴好的一天，过了中午的饭点，戏阳楼里也冷清了不少，那边的说书摊子也应时摆了出来。

    抹了把手上的水，慕容燕一天都很沉默，远远望见那摊子心里便发慌，然而事情总要有个了结，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倒还是走了出去。

    此时的巧妹趴在戏阳楼二楼的栏杆上，手里依旧攥着从厨房随手抓来的花生米，只是那东西塞进嘴里也没有了滋味，傻傻的看着慕容燕一点点靠近说书摊的背影，忐忑，期待，犹疑，好多情绪糅杂在一起，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样的结果。

    然而慕容燕已经顾虑不到巧妹的想法，只是背着自己的那份沉重，举步维艰地走向说书的那个假瞎子。

    “你想好了？”灭依旧装得像个看不见的盲人，目光直直地望向前方，见慕容燕走过来，唇角扬起些许的笑意。

    “额——”低着头，慕容燕其实也没给男子送过东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连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刻意站在他前面挡了挡众人的视线，方才快速地递出手里的香囊，塞到他的桌案上展开的折扇下面，用压得很低的声音说道：“巧妹，送给你的。”

    “什么？”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慕容燕说的什么，可是有一件事情她料想的没错，灭确实知道哪一个丫头叫做巧妹，也是这事情来的太过突然，他的目光没能控制好，不由自主地就瞟向了戏阳楼的二楼栏杆处，巧妹正趴在那里，定定地望向这边。

    “如果，我跟你走，你——能不能也带上她。”低声下气地念叨着，这是慕容燕辗转了一个晚上的结果，她不想巧妹难过，不想她每天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再也找不到寄托相思的地方。

    她知道，胸有天下，也许灭不能给她一个承诺，可是如果带上巧妹，让她真的走近这个人，有机会了解这个人，然后发现不是自己想要的，或许会更好，也才能真的死心，而后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门主的意思？”灭真的有些凌乱了，对慕容燕所说的事情似懂非懂，这是给自己牵红线？未免太过突兀了些……

    “就是你所想的，那是个很好的姑娘。”慕容燕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疑，因为只要稍稍多出一份迟疑，她可能很就会心软，离了这里，她自己都不知道。

    “我——”灭的话哽咽在喉咙间，一时难以消化这件事情，略作思忖正要将此事拒绝出口的时候，却得到慕容燕更为决绝的胁迫：“不带上她，我也不会走。”

    “那——”慕容燕的话可谓一语中的，灭立刻便动摇起来，除了达成目的，其他的都不在他的考量之内，如果门主说一定要多带上一个女人，而且只要带上这个女人她就肯同自己走的话，那么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然而只是这样的两相犹豫间却生出了极大的变故，芍药竟然从戏阳楼里跑出来，口中还欢喜地嚷着慕容燕的名字：“燕子！燕子！”

    闻声不解地转回头，可是当目光扫过戏阳楼门前，慕容燕的心猛然就沉了下去，此时立在那里笑望着自己的，正是昨日意外遇上的假山匪头子邱天皓！

    “燕子，快来！”芍药姐比昨日打扮的更加光鲜艳丽，整个人收拾得像朵花似的，慕容燕昨天晚上就已经听说了，那个身材粗壮的汉子真的决定要娶她。

    戏阳楼里的姑娘们很多，但是规矩也很多，但凡楼里嫁出去的姑娘，不论为妻为妾，都必须要明媒正娶，须得花轿从戏阳楼前抬回家去，这些都是月姨定的规矩，她说她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这样的日子，终是个遗憾。

    “燕子，走啦。”娇滴滴的声线里无不透露着她的喜悦，伸手挽住慕容燕的手臂，芍药急匆匆地就拖着她往回去，避着人群压低了声量恭喜道：“燕子你这回可真够幸运的了，那位英俊的公子哥好像是看上你了，比我的那位强多了，咯咯。”

    口上虽然挤兑着，可是芍药心里依旧美得没边，像是她们这种苦寒的孩子，唯一想要的就是人疼，那耶律楚雄虽然人粗蛮了一些，可是却是个踏实的人，对她也好，这次来戏阳楼就是要寻个称心娘子，相信会是个好的归宿，人生不过一搏，她愿意赌这一场。

    然而慕容燕没有她那样的好心情，被生拉硬拽地扯到邱天皓面前，许是受过山匪时的阴影，连抬头看他都不愿意，可又不好当众表现出不悦，只能撇开头，表情平淡地盯在地上。

    “哈哈！天皓老弟！很有眼光啊！”耶律楚雄粗犷的嗓子笑起来整座楼都像是在发颤，大手拍在邱天皓的背上，慕容燕心里默默地咒念着将他拍晕才好，自己才有机会逃。

    然而邱天皓身体可没慕容燕所想的那样弱不禁风，反倒是一脸含蓄地低下头，倒像是他有多娇羞似的谦虚道：“还好，还好。”

    “哈哈，小老弟害羞了。”耶律楚雄仰着头大笑，一副豪迈的架势，为人倒是直爽，搂过一旁的芍药道：“那老哥就不耽误你的好事了，你可别把人家姑娘吓着了，我带着芍药去置办嫁娶的东西了，哈哈——”

    “恭喜耶律兄，需要什么，尽管挂着小弟的账面上。”邱天皓显得恭敬又客气，一副彬彬有礼的君子模样，可是慕容燕可是知道的，眼前这男人是有多轻薄无赖，然而她却又无可奈何。

    耶律楚雄却不肯接受他这份好意，摇了摇头反驳道：“那怎么成，托天皓老弟的福给我找哦了这么个美姬，大哥这心里已经感激不尽了，不过哪有哥哥大婚，弟弟出钱，我得自己来啊！哈哈——”

    “也是，也是。”邱天皓依旧是点头应和着，不仅不和耶律楚雄争辩，倒是一副万事都顺应他心意的意思，看得慕容燕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忍不住腹诽着，怎么说也是堂堂一位皇子，怎么还会做这种低三下四的态度。

    不论慕容燕怎么想，那耶律楚雄已经和芍药双宿双飞走远了，门口剩下的就是她和这个冤家，目送着沉浸在大喜当中的二人走远，邱天皓方才歇了口气，露出他的本性。

    抬起手指在慕容燕的下颌上极快地扫了一下，邱天皓不禁举止轻薄，嘴上也不饶人，邪笑着感慨道：“小美人，我们缘分不浅啊。”

    厌恶地撇开头，慕容燕心道皇子又如何，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她是被绑架的，而他是山匪头子，自己那是没辙，而如今，她是自由身，他只不过是来来往往的客商中的一位，即便是有钱有势，在月姨的戏阳楼里也未必能拿她怎样，想到这些底气也足了很多，不露怯意。

    “呵——”看着慕容燕的一张冷脸邱天皓轻笑了一声，这丫头倒是涨了脾气，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思忖片刻，再开口倒是转了性子，一抬手引路请道：“难得有缘相逢故人，不如我们进去找个静僻的地方叙叙旧？”

    慕容燕自然不愿意，可是她也不知道这会儿邱天皓还能找她干什么，只是低着头不应，盘算着自己是不是该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小哑子若是没有心情——”邱天皓也不硬逼着慕容燕，只是为难地拖长话音，明眸一转侧身瞟向戏阳楼二楼仍旧倚在那边，向着这里张望的小丫头，唇角轻扯道：“不然，我与那个丫头聊聊，也是一样的。”

    “怎样？来或是不来？”邱天皓的没有再看慕容燕的脸色，掸了掸衣摆，转身大模大样地走进了戏阳楼，似乎完全不担心慕容燕会不来，一入门便与月姨显得十分热络，出手也确实大方，要的仍是昨日最好的那间天帝阁。

    慕容燕自己也闹不明白，是这些人真的有能力对自己的生活侦查的无微不至，还是自己的软肋太多？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简直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愁苦地吐了一口气，短短两日之内慕容燕就似要郁结成疾，忧虑的目光瞥向仍在说书摊子那里静观其变的灭，而后又望了眼巧妹，随即安福似的向着那小丫头笑了笑。

    慕容燕倒是能猜想到巧妹此时定然心急着想要知道说书人是怎么回答的，可是也等于是匆忙间还没有拿到答案，左右衡量之后，现在首要的事情还是跟着邱天皓上楼，以免给旁人带去麻烦。

    撩起裙摆，迈过那道门槛，慕容燕百种煎熬之后，还是得认命，“噔噔”追上了楼，邱天皓已经一副公子哥的模样等在里面，还不忘用调戏的口吻嘱咐迟疑着迈进门的慕容燕道：“小哑子，别忘了把门关上。”

    轩门合上，慕容燕手里的银针也准备到了合适的位置，邱天皓若真是有什么不贵的图谋，她绝不会手软。

    “来来，小哑巴。”等到慕容燕进来邱天皓一下从椅子跃起，抄起圆桌上的一杯一壶，大步踱到临近窗栏处的一处红褐色的窄边桌案上，抬手先是往杯子里斟满了一杯酒，随即又端着杯子向着慕容燕扬了扬，笑道：“过来聊聊。”

    慕容燕既然来了便也没有扭扭捏捏的理由，走过求指尖沾着上酒水，在那张深色的木桌上开门见山地写道：“找我，何事？”

    “小哑子心这么急呢。”邱天皓很有耐心似的，见着慕容燕如此直接的发问略显窘迫，晃着手中酒杯抬眼眺望向楼下繁闹的街市，似是无意地轻喏了一句：“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么？”

    名字？慕容燕娥眉轻敛，不知道他为何吐出这样摸不着头脑的一句，思忖片许之后，抬手又沾了杯中的酒水，在桌上半猜半想地写道：“邱天皓。”

    “呵呵，竟是没有写错。”看着桌上的三个字邱天皓的心情莫名地好了很多，侧倚上墙边，饶有兴致地欣赏道：“字迹也工整漂亮。”

    看不透邱天皓所想，慕容燕只是觉得奇怪，自己这样一个人究竟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也值得他这样的神神秘秘，抬起手又写了一句：“我不是武王妃。”

    也就是随意的一句，慕容燕是实在想不出该问点什么，自己也没报太多希望，自己被休这件事该是人尽皆知才对，尤其是眼前这个少年，消息固然超乎于普通人的灵通。

    “我知道，这个，大概整个南苑长了耳朵的人都知道。”邱天皓勾唇笑了而笑，目光漫无目的地眺望向远方，蔚蓝的天际，就会让人不由得联想起广袤的草原，他的故乡。

    两人陷入死循环一样的沉默当中，慕容燕明白了，他是在等着什么，虽然等的东西自己不知道，但是她知道的是，现在若是他不想说出来，自己是绝对不能撬开他的嘴的。

    “怎么？没有问题了？”就在默默无声中度过了良久，邱天皓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转回身，笑望着慕容燕问道，慕容燕没有他的轻松，安静地抿着嘴唇摇头。

    “也罢，你不是问我来找你做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邱天皓忽然笑得一派轻松，眼眸中闪着的诡异光亮让人脊骨发寒。

    放下手中的精巧杯盏，人也重新站直，整了整衣衫忽然转得严肃，平声静气地说道：“其实我只是钟情于姑娘，上次走得匆忙，而且你又是有家室，如今却不同，姑娘自己也说不再是武王妃，而我们有偏偏有这样的缘分在这万里之外再度相逢，所以在下冒昧，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

    这是目的？慕容燕听懂了邱天皓的意思，脸上不禁蕴起红晕，可是她还没有傻到这种程度，更没有春心泛滥，很快便摇着头反对，她就是个哑巴，所以没有婉转的余地，倒是干脆许多，点头就是同意，而现在摇头就是不应此事。

    “哎，燕儿何必这么心急着反对呢？”邱天皓不顾忌慕容燕的脸色，唇角又勾起邪佞的笑意，连称呼都变了，故意唤得无比暧昧，他倒是也没有特别的法子，仍旧是拿出巧妹来做威胁：“其实我倒是也觉得那个叫做——叫做巧妹的丫头也是不错的。”

    “无耻！”慕容燕不由得恼恨起来，一个大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威胁自己，未免太过小人了，扬着怒气便沾了水在桌上泼辣地写道。

    “呵呵。”不在意地低笑，邱天皓看着桌上洋洋洒洒的两个字没有丝毫悔过之意，反倒是眸色转沉，人亦逼近慕容燕，一字一顿，好像就是要她牢牢记在心里一样说道：“我，本就是个小人。”

    该死！人都已经逼在了她的面前，慕容燕连着向后退了几步，背却顶在了书架上，已经无路可退，手心里冒着汗，银针也蓄势待发，目光不禁游移向眼前男子的勃颈处，心道他若是再进一步——

    “唔——”吃痛地哼出声，邱天皓着实又逼近了一步，可是慕容燕手臂还来不及提过肩膀，手腕就已经被邱天皓死死地攥在手中！

    轻蔑的一笑，邱天皓显然不屑她这种小儿科的手段，狠狠地使力，迫使慕容燕放开手里的那根银针，冷声警告道：“别再跟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我会拧断你的这条手。”凶狠的话说出口，他的目光忽地又转柔下去，抬起另一只大手抚上慕容燕娇嫩的脸蛋，又道：“当然，我还是会养着你。”

    周身散发出令人恐惧的寒意，那种冰冷比之前盛怒中的沈云理有过之而无不及，慕容燕此时无论如何也挤不出笑容，自己就像是一只破落的蝴蝶，被钉死在墙上，只能瑟瑟地震颤着翅膀，没有挣扎的能力。

    “怎样？是你，还是她？”邱天皓做每一件事之前都会有充足的准备，而眼前的这个女子，早在几个月前他在帝都的时候便摸了个透彻，从她所做出的种种事迹来看，这是一个心思细腻，软而多情的女子。

    混蛋！混蛋！慕容燕痛得涨红脸面，下唇被咬的发青，可是邱天皓没有一点怜香惜玉，要放过她的意思，就这样近乎凶残地逼问着。

    正是进退维谷间，却突然响起敲门声，邱天皓不由得浓眉狠皱了一下，眼中的杀意冷厉吓人，威胁似的逼视着慕容燕不许她出声。

    “邱公子啊，是我，掌柜的——”敲过门见屋内无人应声，月姨便扬起声唤道，声音提得很高，怕是很多人都能听见，等了等仍旧不见动静，便不得已地再度开口道：“燕子？邱公子，不好意思，有笔账急着对上，能不能让燕子先出来下？”

    “呵。”不耐地轻笑，这戏阳楼没有那么好惹，邱天皓心里最清楚，眯着一双冷眸阴鸷地逼迫着慕容燕道：“什么决定，什么后果，你要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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