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旧时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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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事能化繁就简便没必要浪费气力，沈云理认为这人毕竟是一任盟主，话既然说了出来，就没有吞回去死不认账的到底，更何况自己与他父亲曾有颇深的情分，此行来并不想难为谁，故而爽快地地应下了无话盟主的说法。

    饶是这样也不能怠慢了此事，沈云理令墨染严密监视起无话盟主的一举一动，若有分毫异样，他也必然不会放过这行踪古怪的小子。

    一夜未能安眠，天空只露出芒白之时沈云理便从榻上起身，清醒得就像是不曾睡过，只是一直等待着破晓时刻降临一般。

    天下盟总坛本就荒凉得不剩下几个人，此时时间过早，甚至连只捉虫的鸟儿都没有，唯有冷重的晨露打湿衣襟，让人觉得阵阵发寒。

    沈云理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模样显得有些凄凉，每当杂事难断，或是深陷苦寒的时候他就会加倍地想念那个丫头，把他所有热量都已经掏空的小丫头。

    越想越凉，自外向内的寒意侵涌进来，沈云理不由得加紧脚步，向着昨天的那间屋子过去，然而才寻到院子门口，便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在里面晃过，她也起得这样早？

    “真早。”察觉到有人进院子慕容燕转身回头，看见是沈云理进门时微微有些怔愣，随即释怀得也快，只是淡淡感慨了一句，便转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嗯。”亦是随口轻应，沈云理没有什么话要说，看着这女人手中端着茶壶，想必是连喝口水都须得亲自动手，这天下盟也真令人无奈。

    因为时间还早，两人又没什么可交流的，沈云理自顾自坐在一旁，竟然寻思起他从前根本用不着思考的问题，今早有没有早膳可用？用不用自己动手？若是自己动手，有没有可用的食材？

    他与墨染都已经是一整日没有吃过东西了，昨日睡前肚子里还翻搅着难受，现下饿透了之后反而不觉得怎样，只是人不吃饭终究发虚，沈云理都有些担心这破败的天下盟米缸怕是已经见底。

    “我刚去厨房看过，早饭还要等上一会儿。”就在沈云理觉得自己所想好笑的时候，慕容燕如同洞察到他心思一般忽然开口打破沉寂，随后端过一盏茶撂在桌上，轻挑唇角没有任何波澜地平和说道：“要喝吗？”

    很简单却又复杂的一句，虽然慕容燕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任何挑衅或是揶揄地语气，但是在沈云理看来，喝就代表着可能有的危险，而不喝则就显得自己胆怯。

    便料想到他会多想，所以慕容燕并没有等沈云理做出决定，只是交代完话就转身回去，给自己也沏上一杯，捧在手里慢慢吹着热气。

    许久没有这样喝过早茶，因为总也寻不回之前的味道，沈云理甚至彻底放弃了自己多年的习惯，可是此时真是饥肠辘辘，饮一杯热茶填填肚子，祛祛晨寒都是好的。

    并没有太多的犹豫，沈云理伸手端起桌上蒸腾着热气的茶盏，想必该是刚下炉子的热水，此时仍旧是很烫手的。

    茶香四溢，天下盟的东西倒还不错，看着诱人的茶水沈云理喉头干紧了一些，却也不急着吞下这口热水，一面轻吹着热气，一面偷眼打量着这个身份诡秘的女子，不知道她徘徊在自己周围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嗯？”心头一震，沈云理被自己的眼睛惊了一下，说不上为什么，但是看着身袭红袍的焰他却忽然觉得像一个人，就是她方才饮茶时的动作，双手交叠捏住杯子，薄抿上唇，还有饮茶时眉目下垂的神情。

    这不是是一个大胆而任意妄为的女子该有的，至少不符合沈云理现下对焰的认知，而这样的动作却是最符合燕儿性情的，她温柔，还有那种令人心疼的怯懦。

    眨了眨眼，焰已经放下了茶杯，拂袖往外去探望，潇洒恣意得模样绝不会是他所念念不忘的女子，沈云理不禁摇头轻笑，自己是在胡思乱想什么，难不成真是忧思成疾。

    苦涩的酸水似乎随着他的悲痛滑进腹中，沈云理抿了下唇，抬起茶盏，就这稍显灼热的温度喝下去，这味道，竟然——

    不可置信的目光再度定格在焰的身上，沈云理的心思仿佛被搅起泥沙的江河，翻涌着咆哮着，还混合完全不透明的颜色，她怎么也会煎和燕儿一样的茶！

    “姑娘。”大手紧紧攥着空荡荡的茶杯，恋恋不舍的是这种铭心的味道，还有那个已逝的人，沈云理豁然从站起身，对着门口焰的背影近似哽咽地问道：“姑娘，能不能再给本王续一杯茶？”

    “恩？”站在门口望着屋外雾蒙蒙的天空，东起的日头则是挣扎在云翼之间，慕容燕正想着许是要下雨了，却听见沈云理的话音从背后传来。

    这倒稀奇了，他是饿过头了？完全没有意料到沈云理会突然发话，慕容燕有些错愕不及，好在转身的时候已经遮掩了所有的情绪，没有开口答话，而是直接付诸行动，往着桌前靠去，给他拿新的杯子倒了满。

    接过茶碗沈云理抿着唇点了点头就算是道谢，全部的注意放在了茶水上，颇为急切地凑过唇去品。

    是这个味道，热度灼烧了舌头，却不能掩盖味道的存在，沈云理眼中惊喜与凄楚交杂，竟泛起些许泪花，沉默良久方才喏喏地问道：“姑娘，茶水怎么会出这样的味道？”

    “嗯？”看是沈云理近乎失神的样子，慕容燕方才醒悟他是在为茶水的味道而纠结，暗思片刻方才想到可能有的不同，小心地试探道：“我是放了盐？”

    “盐？原来如此——”泄气叹了一声，她不是她，她怎么会是她，哀苦地想着，沈云理其实也是欣慰的，就像是找回了一点点关于慕容燕的东西，也是件很好的事情。

    因为外公的喜好，慕容燕从小一直是这样做的，当初给沈云理煎茶的时候他也没有说过不对，所以现在他有此问，实在是意料之外。

    屋子里的气氛艰险尴尬，慕容燕更希望两人能够彼此对峙，也不想看沈云理温柔重情的模样，这样子会令她心生畏惧，会忍不住想要投降！

    “武王爷，焰姑娘，两位好早！”正当慕容燕心乱的时候，无话盟主令这盟主夫人从门外进来，墨染则是恪尽职守地尾随在两人身后，一同入门来。

    这无话盟主看样子神色不错，今日天高日明，看得倒是仔细，他与他父亲相貌上很有相似之处，只是年岁真是太小，实在达不到盟主该有的稳重程度。

    入门的一句话没有得到回答，沈云理与慕容燕的表现出奇的一致，都只是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却不说话，无话盟主略觉得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忽地想起身边的夫人，连忙拉过她向着众人道：“大婚仓促也未来得及邀请各位出席，这是无话的内人，童熏荷。”

    “昨日失礼，还请王爷，门主见谅。”背后被推了一把童熏荷方才不情愿地上前一步，沮丧的神色表明着她并非诚意如此，极度敷衍地致歉了一句，估计是昨日夜里被无话盟主说服出来的词。

    毕竟年幼，沈云理身为兄长一辈自然是不能计较这点小事，唇角弯起轻笑摇头应道：“无碍。”

    “多谢王爷宽怀，那你这岗哨，是不是可以撤了？”擎着笑容，无话盟主也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谦卑一些，讨好之后便侧首瞄向身后这个几乎做到了形影不离的男人，颇显无奈地求饶道。

    墨染累了一天一夜，身子虽然强健，沈云理却也不能将他往死里使唤，现在由自己看着他们也逃脱不掉，便对墨染吩咐道：“一会儿用过早膳，回去睡吧。”

    “王爷？”墨染心有忧虑，害怕自己不在，他们会对自家王爷有什么企图，可是看着沈云理坚定的神色便不疑有他，自己也真是有些疲劳过度，也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事情，积攒些体力总归没错。

    几个人站在一起竟是连几句寒暄都凑不出，好在没过多久贾叔就拎着早饭上来，粗茶淡饭味道还差，好在量足，早已饿得发昏的几个人顾不得生分，将桌子上的东西席卷一空，随后也不歇息，无话盟主便带着几个人去看看什么叫做万阅阁。

    “你也同去？”走在路上沈云理隐忍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忍住问题，侧头很是清冷地对这旁侧的焰问道，出了那间屋子方才的客气也不见了，此时的态度只有被戏弄欺骗过后的怨愤。

    同样模仿着他的清冷侧看过去，慕容燕并不像露出软弱的破绽，淡淡吐出两个字：“自然。”

    “哦，焰姑娘也想见识一番，一个人见也是见，两个人见也是见，彼此还有个见证，我这天下盟从此以后便也消停了，王爷自然不会与女人计较什么，是吧？”无话盟主似乎脾气不错，长着年纪笑，有些话说出口也不觉得尴尬。

    沈云理没想到他会主动出面替焰做解释，心里的疑惑又增了一层，只是看这情况该是自己势单力薄，便没有多问，专心等着见识万阅阁的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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