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节 惊弓书记

(88106 www.88106.info)    出来煤州市区，黑色奥迪行驶半小时就上了九峰山的盘山道。这段山道是去省城的必经之路，不管去省城开会还是办其它事，车子一进入这里，蒋大年总是放下一切要看的东西，每次都不忘记提醒司机一句安全第一。这次去省城汇报工作也不例外，行驶这里照例嘱咐司机一句后，接着蒋大年扣上安全带手抓着扶柄，把脑子里一切事情全都抛开了，两眼专注紧紧盯着前面的路况。紧张归紧张，让蒋大年放心的是，这段山道虽然九曲回肠沟壑竣险名副其实属于高危路段，但多少年来从这里经过，蒋大年的车子从没出过事。

    好在这段山道不是太长，慢速行驶了四十多分钟后安全通过。

    这时，蒋大年顺手拿起一张报纸翻看起来。

    蒋大年一眼望见大字标题‘某市前市委书记某某某一审被判二十年’，这行大字一进入眼帘，将大年尽管早就料到这个震惊全国的贪腐大案主角肯定判的不轻，但看到真真实实一审判决二十年，蒋大年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唉，完了，又一个高官落马了，贪腐数额这么大，别说不上诉，上诉也得被驳回。”

    “可惜呀，己经正厅级了，再有一步就是省级大员了。”

    蒋大年拿起那张报纸，一看到那一行大字标题，脑子立刻就僵在了那里，下面的内容再也看不下去了。稍顷，蒋大年狠狠的把报纸扔在一旁，双腿朝前放松，胳膊环抱住，脑袋向后一躺便闭上了眼睛。

    “已经正厅级了，说实话，能走到这一步都是官场上历炼拼杀出来的老手，怎么到了这一步还会出事？休养啊，还是个人休养不够啊……”

    蒋大年活动了一下腿，身子换了个姿势，脑子里又翻腾起来。

    “钱哪，这东西真让人爱也让人恨，成事是它败事也是它。你说你官做到这一步，你要那么多钱干吗？很多人想钱，是钱能带了更美好的生活，你搞了这么多钱，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你生活美好吗？你最想要的东西是啥？不就是再往上升吗？钱多了就能往上升？往上升是全靠钱吗？谁都知道，钱搞的越多风险越大，这就跟炒股一样，必须找准一个获利点，这个度掌握不好，就会坏你的大事啊。”

    蒋大年又活动了一下身子，接着想到了女人。

    “有权有钱的官太多了，谁都知道这样的官想找个女人简直比放个屁都容易。说‘找’都用词不当，官场上别说你脑子里想女人，你还没那个意思就有人送上了门。可是，现在是文明社会呀，不管当官的还是老百姓，人人都得在法律范围内约束自己，官越大越得自律，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你不但疯狂搞钱，你还包养女人？你玩了情妇还包小姐？你包了小姐还玩明星？你在女人身上这样肆无忌惮没白天没黑夜，难怪你一被抓，你老婆就竹筒倒豆子把你的事全抖搂出来了，这都是你自己造的孽呀……”

    那张报纸只看了一眼标题，蒋大年脑子里就跟炸开了锅一样。

    为什么蒋大年如此感慨？是因为蒋大年想着自己的事。

    蒋大年从市财政局长到副市长到副书记，一路升到跟报纸上那个被判刑的前市委书记一样，升到正厅级煤州市委书记。到现在，将大年在书记任上干了三年多年龄才46岁，这个年龄这个级别如果不出事，再升一级升到省级大员绝对没任何悬念。下一步能不能升到中央蒋大年肯定做梦都在想，其它不说至少年龄上蒋大年占绝对优势。官越大越得自律，官越大越不能胡来，这是蒋大年爬到书记岗位第一天给自己定下的铁条。三年来，蒋大年确实这么做了，三年来蒋大年也确实当机立断拒绝了很多次诱惑。

    女人，尤其送上门的年轻漂亮女人，拒之门外一般男人做不到，蒋大年做到了。

    当上书记，蒋大年有一次去赵氏钢铁集团调研，饭桌上有位女孩忙前忙后招呼着大家，蒋大年第一感觉那女孩不但人长的漂亮，穿衣打扮得体说话也十分得体，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素质的女孩。当晚赵总电话打给蒋大年，说那女孩是集团特意新招的大学生，学mba的，英语也特棒，哪天书记需要这方面知识，可来集团宾馆让她单独面授。蒋大年一听，当口回绝。还有一次去钱氏煤化工集团调研，午饭后休息，钱总也带着一位大学生女孩进了房间，说那女孩某名牌艺术院校毕业，不但舞跳的好歌也唱的好，钱总简短介绍还没完，蒋大年就摆摆手把女孩打发了。除了不敢找女人，蒋大年生活上也尽量俭朴，到现在蒋大年还住当财政局长时一套房子，房子一进去感觉就面积大了点，整个装修简单的还不如一般干部，唯一奢侈一点是把卫生间隔出来改造成蒸汽房，当时建材城孙总说什么也要搞，蒋大年想想以后可以在家享受桑拿，就半推半就答应了孙总。

    钱，官场上少了这东西绝对不行，蒋大年不但明白少了不行还知道不能随便搞。将大年有三个铁哥们，一是赵氏钢铁集团的赵总，二是钱氏煤化工集团钱总，三是资产数十亿的孙氏建材城孙总，这三个老总是将大年财政局局长任上结下的关系，有了这三个铁哥们儿，其他民营老总一律拒之门外。最近几年，房地产异军突起，一夜间冒出很多地产企业，赵氏钢铁、钱氏煤化工和孙氏建材城也做起了房地产。而地产规模排名前三周氏地产、吴氏地产和郑氏地产，这三个企业跟将大年关系就不能比了，周吴郑几次托人想跟蒋大年一起吃顿饭，全都被蒋大年秘书一一回绝。

    按说，排名前三的周吴郑也都是数十亿资产的大老板，跟书记在一起吃顿饭不是多大的事，不，蒋大年不这么想，蒋大年心里清楚，官场上每一步都不能马虎，再有一年多蒋大年就该动了，上次省里汇报，省里对那个2000亩市外桃源项目给予高度赞赏，有了这个亮绩工程，一年后的动就等于上了保险。现在万事具备，就等着那个亮绩工程开工剪彩，所以，蒋大年这一年不能出任何差错，不能因为跟周吴郑吃顿饭坏了自己的大事。

    然而，蒋大年没想到，正因为他那个亮绩工程，让他陷入了麻烦。

    市外桃源2000亩地新城这块肥肉，大大小小的地产老总都想沾一口。周氏地产、吴氏地产和郑氏地产三个老总不但都想着沾上一口，而且都想着独吞。靠着财大气粗，靠着跟蒋大年多年结交培养的特殊关系，赵氏钢铁、钱氏煤化工和孙氏建材城更是都想独吞。不管赵总、钱总还是孙总，都认为唯自己跟蒋大年的关系最好，都认为自己在蒋大年的事上功劳最大。第一时间从蒋大年那得到消息，赵钱孙三老总都盯上了这项大工程，全都摆出了志在必得的阵势。蒋大年一开始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等到赵钱孙轮番找他，这才突然意识到麻烦来了。

    刚才拿起那张报纸在心里骂那个前市委书记，实际上前因是他脑子里装着这个麻烦。

    “妈的！招拍公告还没定下来，具体哪天挂牌还没影儿，你们私下就争成这样？你们这不是逼我嘛？2000亩这么大的工程，怎么能让你姓赵的一家独吞？不错，这几年是有些欠你，是该回报你了，可你怎么就不明白？该回报的不是你赵总一人。还有钱总孙总，你俩也跟着赵总瞎起哄？你们都想着自己拿下？还话里带着有要挟我的口气？你们三家不是专业房地产，名正言顺的是周吴郑三家，把2000亩划成6块是个最佳的平衡方案呀，怎么你们谁也不理解我？你们逼吧，你们不但逼我，也是在逼周总、吴总和郑总，人家都是单一地产，把他们三家逼急，别说捅到上头，捅到网上我这个书记就别当了……”

    国家有规定，一个市储备库的地块必须提前刊登公告面向全国公开招拍，正常程序，招拍会上全国的地产商谁出的价高地块归谁。但是，有资格参加拍卖的地产商按照地块面积必须交纳一定的保证金，超过上百亩的地块，保证金动不动就是上几千万，更大的地块保证金甚至上几个亿。对那些与当地政府没有关系的外地地产商，预交一大笔保证金能不能按约定时间退回，谁心里也得掂量掂量，加上煤州属于落后偏远山区，外地企业很少敢参予进来。剩下本地的按说招拍会上也应该谁出价高地块归谁，实际运作起来谁都清楚，某领导点头的地块没有哪个傻瓜敢在会上抬价，2000亩市外桃源项目为什么蒋大年头疼，原因就在这里。

    “是不是赵总觉着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是不是觉着这个项目一旦定下来开工剪彩一完，我这个靠山就拍屁股走人？往后到省里就天高皇帝远了？是不是钱总和孙总也都这样认为？”

    “2000亩分三块给了赵钱孙，周吴郑肯定不干，不但他们会往上捅，这么明显的袒护赵钱孙，纪委那边政府那边人大那边还有其他常委那么多眼睛都盯着呢，再加上全市老百姓，这不是触犯众怒嘛？”

    “考虑到周吴郑，2000亩还得分成六块，如果赵钱孙真觉着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硬分成六块，会不会把赵钱孙激怒啊？别说他们三个，有一个耍起二百五翻脸不认人，我这个书记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还梦想着再往上升呢，位子保住保不住，进不进去都悬啊。”

    “什么铁哥们儿？都他娘的利益关系，我到了省里，难道就不给你们办事了？你们怎么就看眼前这一点啊？是不是认为我到省里官大了权小了？你们难道不清楚我还会往上升？你们个个都是上亿的老总，怎么这么没长久眼光啊？”

    “不能，关键时期绝对不能，赵钱孙一个也不能激怒。”

    “可是……有什么办法摆平三个王八蛋啊？”

    想到这，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蒋大年身子猛一抽动，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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