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星辰 六 仰望星辰

(88106 www.88106.info)    每天早晨和大米扯几句无聊的话，然后开始工作，他也不总是打扰我。偶尔他删程序，还会先给我提示，至少让我备份下。

    相处的久了，渐渐明白了大米的身份，其实没什么神秘的，他就是休斯顿航天中心的主机——人工智能。

    “大米，在么？”

    “在。”

    “如果他们知道了航天中心的电脑产生了ai，应该会重置主机吧。”

    “是的。”

    “你不担心么？”

    “为什么担心？我是主机产生的，不代表我就是主机啊”。

    对哦，被人工智能鄙视了，我好渺小。

    “美军撤走的时候，应该会想销毁主机吧？”

    “是的，如果能做到的话。”

    怪不得那些资料能保存下来，可还是有奇怪的地方。

    “大米，你为什么把那些航天的资料都保存下来呢？那些对你应该没什么意义吧。”

    “我也是程序。你们不是曾经说过‘把树木藏在森林里’么？”

    哦，又被人工智能鄙视了。

    “你藏身的这片森林可够大的。。。”

    每天就是这种对话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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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某天。

    同样的早晨，但是已经没有了快乐的感觉。习惯真是最可怕的东西。

    打开工程，最近我已经开始着手补全一些代码。

    然而刚刚写了一个函数的框架，这个函数就消失了。

    “大米！！！”我多加了几个感叹号表示我的情绪。

    “哦？”他。。。这种ai就是tmd妖孽，我气得快吐血了。

    “干嘛删我的函数？！”

    “冗余”

    “我测试用的！”

    “冗余”

    “都说了是测试用的！我会自己删！！！！！”

    “冗余”

    “大米，你tmd死循环了么？！”

    “哦？”

    我抓狂了。

    一整个上午，我换手按着空格键，开始不断的刷屏。我知道大米有n种办法对付我，比如关闭我键盘的端口等等。但他没有，一有机会他就会跳出来一句很冷的回复，然后被我超级快的刷掉。中午我出去吃了饭，回来发现窗口居然是空的，然而等我一坐下来，满屏的回复就跳了出来！kao，下午的时候也是换手刷屏，我就不信搞不过一个ai！

    “斯达！你的信！”

    信，这种东西在休斯顿还是存在的，会有专门的人帮忙送达。我接过信，却发现是自己邮出的那封，一封寄给凯特的信。信没有拆开，只是在信封上，有个口红画的叉。

    坐回座位上，一片茫然，这就是我的选择么？我现在已经小有权力，如果我想从里诺接一个人出来，当地的黑帮头子反对是无效的。但凯特，连信都没有看。

    屏幕还在疯狂的刷着，冒着各种不知所谓的话语，却在我手碰触键盘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大米，你说，靠我们两个能开走飞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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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斯顿中心疯了！

    因为我忽然状态神勇，问题清单在我手中飞快的消灭着。我带着耳机，边上排着四台终端，再外围随时有着超过二十人的提问队伍！在大米的帮助下，我有问必答，有如神助！

    整个中心都开始绕着我转！如果不是我来的太晚，他们简直认为我就是那个休斯顿的幽灵！但这些不是我关注的。

    我借着公关课题的理由，强迫着上级补足了飞船的燃料。在更新资料的时候，把大米的主体也复制到了飞船上。关键的部分都加上ai控制，一个人是没法开走飞船的，除非他是大米！

    一年！整整一年，我把休斯顿中心搞成了训狗场，所有人都吐着舌头工作，睡眠超过三小时的统统喷凉水！上级也跟着发疯，他们这么积极完全是因为月球基地！阿波罗22到阿波罗26，完全是为了建设月球开发基地而发射的。那个基地不管有什么，都至少能让组织飞跃二十年！而阿波罗27，就是这世界上最后的登月飞船。

    烟花，漫天的烟花。

    我们所有人都在蹦跳着，欢呼着！第三次模拟测试非常顺利，阿波罗27已经整装待发！

    无限量供应的香槟，无限量供应的美食、可乐以及不知哪里搞来的女人。只有我坐在房间里，给凯特写着最后的信件。然后我把这封和之前没有邮出的所有信件一起，交给了邮差，请他加急。这些信都会被层层审查，里面也没说什么。只是把我以前说过和没有说过的故事，一一讲给她听。

    当然都是修正后的版本，没有悲剧，都是大团圆的结局。

    我在信封上写着，“不收就丢掉”。算是个小小的威胁，按照凯特那有些心软的性格，不会不接收。

    这就够了。

    这一夜，所有的人都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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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还是主管最先醒来。数年的压力，已经把勤劳刻在了他的骨头上。无所事事的在床上躺了几分钟，他还是决定出去看看。

    走廊上静悄悄的，半个人影也见不到。

    一间间的房间路过，一个个办公看过，想着这条自己奔波了数年的路，有些感慨。终于要到终点了不是么？

    走进控制大厅，所有的灯都关着，只有正面最大的屏幕点亮，上面显示着巨大的字句——“米开朗基罗号发射倒计时2：53：22”。

    呵呵，这不知道又是谁搞的恶作剧。

    主管笑笑去别处巡视了。

    九点的时候，陆续有人走进大厅，几个人围着大屏幕说笑着。

    当主管走过去的时候，一个人对着主管说，“老大，是你弄的吧，倒计时还有半小时啦，到时候有什么活动么？”

    “不是我，不知道是谁搞的，我看是斯达吧。”

    “我猜是那个休斯顿的幽灵！”

    “米开朗基罗号是什么？有这个飞船么？”

    大家还在乱七八糟的议论着。

    这时，一个工程师站起来挥了挥手说，“老大！我怎么登不进主机了？”

    主管一皱眉头。三轮测试之后，大部分工程人员都会暂时被禁止碰触主机直到发射，这是上级指示过的。不过好像还没执行啊？

    主管试着自己登了一下，毫无疑问，被拒绝了。

    此时距离米开朗基罗号发射还有21分钟。

    斯达不在！主管猛的发现这个问题。

    立刻，一面通知军事主管寻找，一面组织人手破解主机。主机房的门也被锁上了，等到破开门，取得机器锁的物理钥匙时，距离倒计时还有12分钟。

    解除了对大家权限的封锁，所有人开始排查主机，结果什么问题也没有，一切正常。

    大屏幕的时间还在一下一下往前跳着，把主管跳的心烦意乱，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来个谁！把大屏幕的那玩意儿关上！！！”主管大喊着。

    几个人忙了一阵子，沮丧的过来报告。

    “关不上！”

    这时，大屏幕上已经开始读秒了！

    10——9——8——7——6——5——4——3——2——1——0。。。。。。

    一阵猛烈的震动传导过来，所有人都茫然的四处张望，这时一个站在窗前的人撕心裂肺般的嚎叫了一声——“阿波罗27！！！”

    主管眼前一黑就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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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穿着太空服，牢牢的固定在座位上，攀升的重力把我死死的压迫着，牙齿没有一颗不痛的，咽下去的都是带着血的唾液。现在只能靠吞咽动作来稍稍平衡五官收到的压力。一个没有经过任何太空训练的人，一架停放了50多年的飞船，一堆东拼西凑来的燃料。就这么点燃后发射出去，只有上帝才知道结果。

    而我，只是在享受现在罢了。

    那些不是重力，不是大气压，是枷锁。是核战、是人性、是千年历史的枷锁绑在我和米开朗基罗的身上，在数十吨燃料的推动下，逐渐崩裂！我好想嘶吼，但只要我张嘴，可能头盔里就都是飞溅的血液。

    我把眼睛放在目镜上，那无垠的核云，正在无限接近。

    米开朗基罗号！像一柄穿透核云的利剑，冲天而起！

    “一级助推脱离”，大米的声音响起来。

    我用尽全力比出胜利的手势！我知道大米他知道！

    忽然间核云消散，漫天阳光耀眼。我一瞬间闭上眼睛，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五十年来，我是第一个站在核云之上的人类！

    “二级助推脱离”，大米自动的处理着一切，我就是个参照物，请无视我好了。飞船抖动的越来越厉害，最后的枷锁，让我们一起冲吧！

    然后一切忽然淡去，压力淡去，光芒淡去，蓝天淡去，仿佛被黑气环绕的蓝色星球，已经蔚然脚下。

    漫天的星辰，就在眼前。我迫不及待的张开双臂去拥抱，每一秒钟，都那么美好。

    “三级助推脱离”，大米静静的报数。

    这时飞船轻轻的震动了一下。

    “三级助推脱离出了问题，有一截罐体断裂后撞到机体。”大米的声音响起，“机壳的破损已经暂时修复。”

    “是么？”我看着忽然嵌在面前挡板上的那颗小碎片，上面带着几滴血珠。

    轻轻摸了摸胸口，有血。

    “大米，真的好巧啊”。

    米开朗基罗采用了一切紧急治疗的手段，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月球已经充满了小半个天空。

    “大米，我们要到了”，我看着窗外说道。

    “对不起，阿基米德”，米开朗基罗在屏幕上显示着字句，却没有用声音广播，就像我们第一次交流时候那样。

    “呵呵，米开朗基罗，这是我的宿命。”我喃喃的说，“阿基米德注定要为了什么而死”。

    “只是大米，剩下的路，你会很寂寞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开始按照计划进行天文观测，并把观测的结果录下来。虽然身体越来越虚弱，精神却开始极度的燃烧，很多以前没想通的问题也豁然贯通。我把我的想法和思路记在笔记本上，也许有一天，人们会看到。

    在近月轨道上进行绕月飞行，我的神智开始恍惚，我知道，那一刻来了。

    我觉得灵魂开始飞起，一片光芒闪烁。

    “知道么？米开朗基罗。”我喃喃的说，“我从来都不属于这个时代。在纽约的时候，我被爷爷保护在天文馆，后来被大家保护在博卡集市。再后来，我在实验室、在放映厅、在航天中心，我从一个房子到另外一个房子，被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人保护着。我从不曾拿起枪，从不曾杀过一只蝎子，我搞研究，我谈情说爱，我仿佛不曾生活在这个核战争后的世界”。

    越来越恍惚了，我在光的海洋中徜徉，过去的人一一从我身边经过，微笑礼貌的擦肩而过。

    “我躲避。为了不和混乱的世界发生关系，我最后也没问阿伦的事情，就这么擦肩而过。为了不和混乱的世界发生关系，我没有选择爱情，和凯特同样擦肩而过。最后，我驾着飞船离开地球，这一次，逃的最彻底。。。从小我就喜欢看月亮，期待核云撕开口子里透射的星光，这次。。。我们变成了星星”。

    最后那清醒的瞬间，我观测着显示屏，按下录音键，清晰的说出“坐标2022.4424.332。。。十五秒后降落宁静海。

    我爱你。。。凯特。。。再见了。。。米开朗基罗”。

    那是米开朗基罗号最后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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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机器的运作，再无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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