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乌龟的第二春 第四章  情归何处   残酷的结局

(88106 www.88106.info)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那个咖啡厅的，又是怎么走到了医院门口。

    只是木讷地站在医院门口中，看着那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刺耳的警叫声伴着家属脸上慌乱的表情，让我的双腿微微颤抖着，身体忍不住晃了几下，才缓缓地抬着有如灌了铅的脚，走进医院。

    寻找到已印在自己脑海里的那个房号，我的脚步再次停住了。

    隔着病房门的玻璃，看着里面那个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在那枯瘦的那双手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的徐晖，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下……

    手，慢慢地伸了出去，轻轻地推开房门。

    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边，徐晖的眼睫毛微微动一下，却没有睁开，依旧静静地躺着，靠着鼻孔处的氧气管努力地呼吸。如果不是那个还能依稀看得出气孔的滑入滑出，我都有点怀疑，现在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已经没有生命的人。

    手，伸了出去，缩回来，再伸出去，轻轻地、轻轻地抚着那枯瘦的手，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回放着前段时间他所说的那些话，原来，那些话，就是他的遗言，他早就已安排好了后事……

    已经控制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晶莹剔透的泪珠，落在了那只插着管子的手上，溅起了点点的水花，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那双深陷着的眼睛，缓缓地张开，原本无神的眼神变得有些震惊地望着我，然后又沉寂了下去，只剩下一片黑洞，无力地别开眼神，看着窗外。

    空气好像忘记了流动，变得有些吊滞、压抑。

    “你……好吗……”我张合了几次嘴唇，才吐出了这句一问出口就后悔不已的话。

    气氛，再次凝固了。

    看着那没有血色的脸上那淡然的表情，我垂下头，轻声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那脸上的表情，他的苍白，他的淡然，他的凛然，让我的心，不由得的揪了起来，恨与厌，在此时已荡然无存了，剩下的只是怜惜，是心痛。

    尽管，在法律上两个人已不再有任何的关系，但，现实中，情感中，他依然是自己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个人，现在的他，却像是一缕将要随风飘走的轻烟，自己伸出手，却也抓不到，触不到，只是随着风，向远方飘去，从自己的生命中，真正地离开了，走远了，走到自己想看却再也见不到的另一边……

    那一边，多么的遥远，遥远到自己在此生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突然变得好害怕，好害怕再也听不到那柔柔的声音，见不到那淡淡的眼神……

    我的眼泪再次划花了眼眸，但还是强忍着不让它滑落下来，只是不停地在眼眶内打转着。手轻轻地抚着那垂在床边的手，微微用力反握住那冰凉的手掌，用自己的温度来驱走他的冰凉，更想唤回他的求生意志。

    徐晖微微转过头，吃惊地看着紧紧交握着手，再把视线移到了我的脸上……

    “还有我，我陪着你。”我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眸，一字一字地说出来。

    那苍白的双颊，悄悄地飘上红晕，眼神变得有些震惊，有些激动，但不一会儿又瞬间即逝，取代的是淡漠。手吃力地挣脱开我的掌心：“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的怜悯。这是我的罪有应得，是我抛掉自己影子的后果。那里，会是我最好的结局，也是最好的去处。”

    “我不许你再这样说。”我的眼窝又开始酸了起来,声音变得哽咽着：“你别忘了，你身上的责任与义务。你有一个女儿要抚养长大，要看着她嫁人，要牵着她走进礼堂的。还有一个母亲，要你赡养，要你承欢膝下的，你就忍心让她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那双无神眼睛慢慢地起雾了，变得朦胧，定定地看着我，纠结着，许久才缓缓地轻语着：“那，那你呢？”

    那句话是那么的轻，那么的虚，那么的缥缈，但却在我的心湖里撞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犹豫，只在我的脑海里，停留了那么一秒钟，让他活着，已代替了我所有的思想，充斥在整个脑海里。

    我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双手紧紧地包裹着他那冰冷的手，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眸：“我当然会陪着你一起看着女儿慢慢地成大，看着她披上嫁衣。然后一起慢慢地老去。所以，你要好好地养病，好好地听医生的话，好好地活下去。好吗？”

    徐晖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珠，没入了白色的枕头里，无影无踪。手掌心里的手被用力地挣脱开。

    “小竹，你真的太善良了。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也安心了。遇上你，娶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负了你，伤了你，却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他的哽咽，就像是从胸腔里硬是生生地挤出来的，懊悔与悲伤充斥着整个语调。

    我的眼眸赶紧从那双张脸上移开，不停地眨巴着，止住那不停打转的泪花。回过头，笑意已蓄上了眼眶：“如果，你真的后悔了，那就好好地活下来，陪着我一起老，用你的下半生来补偿我。”

    “用下半生补偿？”徐晖呢喃着。

    “对，好好地活下去，用你余下的人生来赎罪。”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也要相信自己，妈妈，文文，大姐她们都相信你可以，不要让我们失望，好吗？”

    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瞳里，变得闪闪发亮、发光着，脸色好像红润了不少：“我，我真的可以？你真的相信我？”

    我用力地拼命点着头，激动地笑着：“嗯……”

    奇迹是存在的！一个人的求生欲望，是能创造奇迹的。

    我愿意这样相信着。

    那虚掩着的门外，忤着一个人影，那双娇媚的眼眸，已被泪雾所朦胧，嘴角却噙着满足的笑意，望着里面那安祥的景象，只能轻轻地迈开脚步，缓缓地退离病房。

    夜色渐浓，繁忙的街道也渐渐静下来了，依稀只有几辆车从店门口驶过，只剩下天上的星星与两旁的路灯，在闪烁着。

    我静静地呆坐在椅子上，望着眼前的那一盆茉莉花和手中的演唱会门票，出神了……

    脑海中扬子的笑脸，与徐晖那虚弱的样子，不断地交错着，纠结着，就好像是一团毛线，越绕却越乱，越紧……头就好像要炸开了一样，抽痛着。

    我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头，憋了好久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我知道自己的理智已走向了那张虚弱的脸，我的心，想伸出手拉住它的脚步，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抓住那渐渐远去的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徐晖。心，却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咬着，疼痛一点一点地聚在一起，往血管漫延开……

    放弃茉莉花般的爱情，已是不争的事实，这就是现实。由不得你半点的退缩，由不得你半点的不情愿，它就这样硬生生地闯进你的人生，推着你前进着。

    慢慢地摊开手中的票，望着票上那扬子的头像，我缓缓地闭上眼睛，伸出手，轻轻地一扯。那个头像，已然分成了两半，摇曳着漂落在地上……

    人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消失在幽暗的街道上。只剩下地上那残缺了的票纸，静静地呆在那里。

    翌日的早晨，肿着两只核桃眼的我提着保温袋，匆匆忙忙地走向医院，刚才已吩咐了小言，让她一个人打理那家花店自己好可以全身心地去照顾徐晖。

    既然已决定了方向，就不再去多想，悼念，昨晚一整夜就够了，再纠结下去，对我，对他，或是他，都是没好处的。现在，有更需要自己的人，在等着自己。

    “早啊，晖，昨晚睡得好吗？我给你煮了点粥，趁热吃点吧！”看着那个门，我深呼吸几口气，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推开门轻松地打着招呼。

    半躺在床上的徐晖，看到我的身影，眼神闪过一阵欣喜，但，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那纠结的眼神，怔怔地盯着我片刻，暗淡地垂下眼睑，低语着：“其实，你不用过来的。我自己可以的。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更不值得你为我放弃你自己的幸福。我只是一个将死……”

    “我不许你再这么说。我们说好了，一起闯过去的。难道，你又想放开我的手。”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着。

    “可是，我真的，不能再拖累你，不能再担误了你的幸福。你应该会有更好的归宿在等着你的。”徐晖柔柔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徐晖，你看着我的眼睛，我的幸福，就是你能陪着我，一起慢慢地变老。我希望我可以看到你跟我一样的坚定，而不是再胡思乱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地配合着医生，把身体养好。好吗？”我扳起那张一直低垂着的脸，让它正脸面对着我，不容一丝丝的逃避，“我已经联系了一家房产中介，把幸福小区的那套房子挂出去了。应该过几天就会有消息了。”

    “那套房子，不能卖，那是送给你与文文的。我希望，在我走了以后，还能让你们衣食无忧。”徐晖拒绝了。

    “就这样决定了，毕竟那套房子放的是我的名字。”我不由分说地决定了，“如果，你想让我们衣食无忧，那你就好好地养身体，用你的下半生来照顾我们。”

    “可是……”

    “好了，你只要用你的意志来跟病魔战斗，相信自己，余下的，都交给我。”我再次重复着我的决心与决定。

    徐晖的眼眸有些闪烁，看到我的坚持，只是无言地轻点一下头，

    机场里

    “小竹，可能太忙了，都没空来送你们了。”大姐看到雨泽的眼神一直在人群里游荡着，忙替我解说着。

    雨泽失望地收回眼神，牵强地笑了笑：“可能是太忙。”

    二姐那狭长的眼眸在入口望了望，幽幽地轻语着：“是我不让她来的，我就是受不了她那爱哭的样子。”

    再说，她现在应该在寻找她的幸福的路上了吧？

    二姐在心里默念着。

    毕竟今天是扬子的演唱会，听说会有一个大新闻要宣布，应该就是要与小竹重归于好，再正式地介绍给他的粉丝们吧。

    小竹也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那眼前的雨泽呢？

    看到他眼中的失望与伤心，二姐的心，悠悠地揪起来：希望能再次看到他眼中的纯净，不管需要多长的时间，我都愿意等，等到他看到呆在他身边的自己……

    在演唱会的后台

    扬子边补着妆，边注意地看着监视器上的画面，期盼能看到那个身影。

    “呃，扬子，准备好了吗？”石头有些不自然地问着。

    “嗯，差不多了。那个演唱会的票子，你有没有亲手交给小竹？怎么她到现在还没来呢？都半场了。”扬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屏幕，没有看到石头有些怪异的神情。

    “呃，亲手拿给她了。可能……她就是有些忙吧。”石头有些吞吞吐吐。“时间差不多了，你还是先上场吧。”

    “那我特意安排的那一场呢？”扬子有点犹豫不决着。

    石头催促着：“那个我已经叫人安排到最后了，你不用担心。现在，还是先上场吧，场外的观众都等急了。”

    在石头一再的催促下，扬子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走出场。

    望着那个背影，石头的笑容止住了，手伸进口袋里，紧紧地拽住口袋里的那封信，纠结了……

    在临近尾声，在一片闪光灯与尖叫声中，子望着前面那个空着的座位，握着麦克风，有些失望地说着：“今天的演唱会，是我最后献给大家的一份礼物，因为想保护某个人，不想再让她受到外界莫须有的指责。也只想自己和她过一个简单而又平凡的生活，所以选择了退出演艺圈……最近，我们之间因为一些外在原因，而被迫分开。原本，希望借着演唱会来表明，我的一往情深与我的坚定，但，她却没有出现。不过，我相信，她一定在来的路上了……谢谢大家！

    台下，人头耸动着，尖叫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扬子的眼眸再次望向那个空着的位置，暗自神伤地随着升降台而徐徐下降着。

    在通道处，石头抵着墙边，手里捏着那张已经有些皱了的信封，静静地看着有些疲惫的扬子，缓缓地走来。

    “给你！早上小竹交给我的。”石头伸出手，堵住扬子的脚步。

    “小竹？”扬子一把抢过信封，疑惑地问着。但，手早已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展开信：

    扬子：

    对不起，没能去看你的演唱会，没能为你好好地加油打气，真的很抱歉。

    我以为，灰姑娘的故事，只是在童话里，却没想到，现在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我身上。我很庆幸，我能遇上你，能有那一段那么美好的记忆。但，灰姑娘的故事，就只限于灰姑娘与王子的身上。而我，却不是灰姑娘，我是苏夏竹，是文文的母亲，是徐晖的前妻。所以，灰姑娘的结局，并不适用于我的身上。我有我无法逃避的责任与义务。所以，谢谢，你给了我那么美好的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的记忆。

    我们，就到此为止吧！对你，对我，对大家都是最好的结局。这就是命，就是现实。虽然很残酷，但却不得不认命。虽然很不想再走下去，但却不得不被推着前进。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不甘，会很激动。但你如果，是真的爱我，那么，就请你站得远远的，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因为我有不得不做的事。不要再让我动摇，再让我后悔。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你能早点找到我，不要再让我有机会遇上别人。我，在遇上你之前，不会多看别人一眼，更不会与别人结婚生子。只会傻傻地读着书，取得高的学位。那样的我，或许就能堂堂正正地配得上你。

    好好地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再为谁而改变。只为了自己，好好地活着。

    小竹

    扬子的脸色变了变，捏着信纸，大步冲了出去。

    “听说，文文的爸爸得了肝癌。”石头幽幽地说着。

    扬子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后背僵了僵，双肩好像被压了千斤重，垮了下来。许久，才缓缓走出通道，消失在逆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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