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荧火 第三十章 回 声下

(88106 www.88106.info)    虽然校队暂时是恢复了平静,但平静的表面却仍然是一股死寂,因为刘明诚的离开造成了损失。对廉教来说，心头不亚于是压上重重叠叠的石头，每天看到排练厅里那落单的一角，无疑于心里撕过一道又道的伤口。

    因为这个的缘故，罗佳还特意把队形再重整了一次，可是虽然不会让廉教触景生情，但是每个人都看得出，在这个队伍里少了一个人，生命已经不在了，怎么想，都会生出一丝寒气。再没有了往昔的那种活力与和生命。

    廉教已经不止一次地大为光火了，从不指手划脚的他，难隐心头的焦虑，挥着教鞭一次一次地敲向每个人的腰，腿。

    “让你们练、练、练成这个样子，怎么参加首演？老子的家底要你们这些赔钱货！赔光吗？”

    一记沉重的鞭斥，甩在了颜俊的腿上，他不由地“呀”地叫了句，“你还叫！就属你最厉害，不好好练，还……”

    他还想再甩一记，可惜的是，扬起后的教鞭却被咏怀死死地抓住了。

    “反了你吧！”

    “廉教！”他声音提高了八度，“别打了！”

    像是被狠狠抽一记，“啪”的一声，廉教把教鞭扔到了地上。“我也不愿意这样。可是……”

    他叹了一口气，折身去了更衣室。没有办法，咏怀怕他再心情不好，便跟在了后面，回头又吱了一声，“你们先练吧，我一会就来！”

    廉教拉开窗帘，推开了窗户，往身上摸了摸什么，没有摸出来什么。咏怀看了他一秒，马上从自己身上把烟递出去，并打上了打火机替他点上。

    “再烦，少抽点！”他劝着。

    “你怎么能知道？***，有多少人逼着我撤诉吗？我如果没有这个演出在梗着，我真想痛痛快快地跟他们斗上一场。我就不信邪了，这世道就没有王法了！”

    “这个过程太艰难，太漫长，廉教，我也想帮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

    “你能帮得了我吗？”他苦笑着，“谁也帮不了我！连主审判长也告诉我，就算是我把他韩文略告了，但如果他不认罪，即使是有证据在那里，可能到了公安局，就不好办了；公安局汪瑛忻有人，他韩家更是权高位重，他们在上头施压的话，局里有人想办这个刑事案件，可是证据被压在那里，光凭其他的人来作供词，也无法定他的罪。我不知跑了几遍公安局，就连严贺进想办，可是也表示无话可说，他是正直的人啊。可是正直的人就那么少呢？你想办成什么，真是难上加难！”

    他如是自顾自地诉苦，深深地锁紧了眉头，一圈又一圈的烟从嘴里重重地喷了出来，舒缓他每一根痛恶的神经。

    咏怀却拿开了他的烟，“廉教，你去打刘明诚的官司吧，我们，都支持你！队里，我和罗佳都在！”

    他靠近廉教的那片刻，轻声地告诉了他一句，“刘明诚，一直让我替上他，所以你不要担心，所有的排练细节我全部记住了！”

    廉教还想再说什么，他走到一边去，打开了ＣＤ机，把已经灌制好的舞剧音乐放了开来，熄掉了整个排练厅的开关，留下一束淡蓝的光，影射着走动的舞步，飞舞在整个大厅上，似乎那一刻已经走上了舞台，面前是一片梦想的光环。

    不知不觉中，舞台上走入了一位天使般的女孩子，从另一个角落如坠落人间的天使般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黑暗角落里的观者中发出一声嗟叹，“汪晓瑾啊，她怎么来了啊？”  一声小小的“嘘”，禁止了讨论。

    轻柔的音乐依然回响在整个大厅，如同飘起雪白的雪花，空灵而神圣。

    修长而灵性的女孩子，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揽住他的后腰。

    咏怀仰头一视，是她！还是她！为什么还是她，看出自己的精力虚脱，如果没有这一刻，恐怕他就要因此失误落在地板上，廉教更不能把重任委以于他。

    汪晓瑾善意地笑笑，没说什么，默契地配合着，两人默然的坚持到了最后。

    音乐缓缓落定的那刻，晓瑾伏身而下，把轻纱代替了羽翅，盖落而下。

    没等到两人缓过神来，掌声雷般鸣起。

    廉教从无光的门口走了过来，亮了灯光，“汪晓瑾，你一直记着校队啊！”

    她莞尔一笑，没有说话，折身去看了看廉教。没束紧的头发如瀑般落下，落在了咏怀的脸上。身袭着低领浅色晚装的她，在灯光下柔媚明亮。

    咏怀想要从地板上爬起来，陈然忽地打了一趣，“你已经死了死了，还不能起来，不能起来！”

    “多事啦！”咏怀笑着，一把抓过轻纱向他丢去，满脸是笑，仿佛已经从失去刘明诚的痛苦中暂时的开脱了出来。

    “你们，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学会了不少！看来，校队，真要交给你们了！”

    廉教一把抓过咏怀的手腕，他才从地板上挺身而起。

    “今天，就散了吧！”教练发话，谁敢不听。

    咏怀看着晓瑾，脸上见到了难得的笑容，“你怎么来了呢？”

    “我逃了呀！”她也跟着笑了笑，“不喜欢爸爸的应酬宴会，我就到学校了，你们真用功，周末也排练！”

    他掠了掠额头，“还好啦！”

    “再没有下次，小心注意身体！”她轻声地安慰着。

    无声的，无息的，只是重重地点头。

    晓瑾匆匆地跟教练说了声再见，就离开了大厅。他还想说什么，可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就看她这样擦身而去，无语中也只得默默地折身离开大厅返身去更衣。

    罗佳细细地看着两人的表情，眼中的泪水已经涓涓地流成小河。

    何其苦，恋不能相处，爱不能相并，那瞬间的温暖，能撑到什么时候！！

    又或许是错觉，又或许是自己太过多情，还是什么，还是自己早该放弃，而他，只是心有所属，而为什么，爱上的只是汪晓瑾！

    汪晓瑾坐着私家车飞驰在回家的路上，司机又是看看她，无奈地叹气，“大小姐啊，你爸爸一直着急找你呢！”

    她似是信又似是不信地“哦”了一句，手却一直玩弄着卷起的发梢，捻了许久似的，然后甩到了一边不再理会。

    这个发型是母亲拉着她去精心准备的，为了父亲的那场联谊会，但又如何，最终不过是联盟了一个商业伙伴，或是说商业联盟，她一直担心会不会因为父亲因商业利益上的关系，自己也会牵涉在内，可是他不会至于这样吧。她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他会吗？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她无法猜得到自己在父亲的眼里，是女儿，还是可以利用的一种价值！

    可是，她只要想起，她的好父亲一定要把薛家的少爷介绍他们认识，就头皮紧张！

    薛家华，这个富家少爷，从他漠然的眼神里就可以读出他的悲哀，在他们认识的人当中，一直有盛传此人有多风流。可是在这场宴会中，一直一言不发，像是当成木偶一样来摆弄，他的心早不在这里了。她想，看得出来。薛家华并不喜欢自己，两个人在阳台上足足闷了半小时，他就以去唱歌的名义离开了自己身边，然后不知影踪。

    她也不知道哪里鼓起的勇气，也悄悄地告别了宴会，搭上计程车来到了学校排练大厅。

    一直到父亲疯狂打她的手机，这才坐上了前来接驾的私家车，飞奔而回。

    父亲坐直正厅沙发上，让她坐到自己的对面，“你会不知道我在担心你吗？”

    “我知道！”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不该不说一句就悄悄走了！我还以为我的女儿在外面遭受了绑票，正准备报警！”他悠悠地说着，面色不由得却铁青起来。

    “爸爸，我跟你说过了，我本不想来这个宴会，我呆在这里一点也不开心，我因为很闷我才走的，我是去了校队，我并没有发生你想的那样遭受绑票！”

    汪瑛忻望向一脸严肃的女儿，不由得呵呵一笑，“难道我要等到这些事情发生了我才去报警告诉别人我的女儿出事了，需要警察的帮助吗？我难道就不能保护你了吗？我这样的关心你，不想你在外面出任何的问题，这也是我做错了？你是否是这个意思！”

    “爸爸，我承认社会上是否有一些人觊觎我们家的财富，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那样的。社会是很复杂，可是我并没有交识不好的人，我去了学校，我在校队，我很好。我没有受到伤害！仅此而已！”

    汪瑛忻看了看面前的女儿，她又生气了。真是天真幼稚到极点了。

    仅仅是出于关心，居然有这么多话来辩驳，一点也没有顾及到他作为父亲的感受，这样的女儿，是他的女儿吗？他汪瑛忻的女儿因为自己的价值取向，居然对父亲一本正经地说了这么多伤害的话。到底是谁，改变了她，居然可以这样对自己的父亲张开这样的血盆大口，她可以不怕父亲发火，如此的不孝！

    对了，一定是有人，有人在里面挑拔他们父女的关系，不管是如何，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他要让那个人知道，他们父女的关系不是管如何，他人是挑拔不了的，而且以后，他的女儿绝对会乖巧温驯，不会像现在如此的敌对。

    “校队那么好，我的宴会就不重要是吗？我现在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在为你铺路，为的还是你的将来，我的产业你必须要继承的，我方方面面都为你准备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校队就这么吸引你吗？我真是不明白。这么一个破学校，值得你往校队挤，你是我汪瑛忻的女儿，你是堂堂美国百老汇的出色演员，你为什么回国？我真后悔让你回来！”

    他如是这样说，眼角开始泛出了眼泪，仿佛眼前这个女儿是陌生人，他不了解。

    “爸爸，我明白你想为了我的将来一辈子都有所保障，可是我，我想要自己想要的生活。你不能强迫我！”

    汪晓瑾平静地说完，意想不到的是，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追求，父亲的想法与自己截然不同，他更注重现实的东西，而并不顾及自己的内心感受。

    如果勉为其难地接受父亲的公司，以后他还会提更多的要求，对自己，不仅是事业，甚至是爱情，人生，将来的规划，他也会牵涉进来，而自己就会失去自主的权利，在美国十几年的教育她学会了自立与自己解决自己的事情，她决计父亲是想要保障自己，但也不能失去自己的自立的人格与自主权，她也并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年前自己那么强烈的希望回国，而现在，却感到一丝不能被理解的痛苦。

    是的，任何父母都希望替代自己的儿女做出任何的选择，难道只是为了平衡内心的那种展示身为父母的责任感，他们可以为儿女做任何的事情，包括决定他们的事业与人生之路。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叹气，在为人父母上，美国的父母相对来讲，比起中国的父母更为理智与开明，虽然都会发火，但在儿女的事情上，态度是否理智，就这一点落后了太远太远。可惜的，汪瑛忻只能是汪瑛忻，他不会成为美国人，也不会像美国人那样做事。

    她甚至开始讨厌自己回国做什么，在美国的百老汇，她发展的很好。为什么会回国，只是做了个梦，想回来，强烈的情感想回来，她就回来了。回来念书，将来要做什么，会做什么，也没有估计。

    现在，只想好好地呆在学校里念书，毕业后去哪里工作都不是重要的事情，或是去美国读大学，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令她那么伤心，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那张可爱的脸庞，记忆又拉回到小的时候，自己哭的时候，他说，“你别哭了……”

    “我陪你好了……”

    霎时的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回国了。是因为一直没有忘记那幼时的回忆，因为还想着他。是因为，爱情！

    这段回忆，总也忘不掉，每到痛苦无奈的时候都是靠着这样的温暖才度过一次次的困境，能在美国立足是多么艰难，能成为一名出色的舞蹈演员，不仅仅是自己的理想，还有他，他的温暖！

    想到这里，本该流出的泪，瞬间的干涸。心渐渐地平缓下来。

    汪瑛忻，一直默默地观察着面前的汪晓瑾，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没有看向自己，不由得又窝火，她在干什么，不说不语，难道默认了？这么倔的女儿，要让她慢慢变乖，成为温顺孝敬的女儿何其难。真是无法知道是谁改变了她，现在 连她心里想什么也不知道，真是太过失败！

    慢慢地起身，慢慢地折身往卧室走。

    冰冷的卧室，没有人气，去到床头连机电话，拔通了妻子韦恩琦的电话，“你在哪里呀？女儿回来了！”那边的声音精神抖擞，“回来了就好，没事就行了。”

    “那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我要招呼一个老同学，晚一点！你先休息吧！”

    休息？他还能睡得下，冰冷的卧室，不跟他一条心的女儿，他哪里也呆不下去。生气了，打电话催司机准备车，他要去解解闷，驱车了好长的时间才来到郊区的一个高档的洗浴中心。享受那种皇帝也没有过的生活，渐渐地舒缓了神经，不再理会家里的烦心事了。女儿，妻子，就没有让他顺过心的时候，不再理会了。

    夜凉似水，汪晓瑾依然赤足徜徉在临湖的木板上，眼望着头顶依稀的星光。解开的青丝慵懒地匍在肩膀上，电话铃声不适宜的响了起来。她还是接了。

    “喂，你好，是谁啊？”

    那边王海诚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还不睡啊，我都看见你了，也不怕凉，还在那玩！”

    她放下了手机，侧目过去，王海诚的房子在他们家后面，他站在房顶平台的阁楼阳台上，明显是看到了自己，“我会睡的，谢谢你关心！”罢了关掉了手机，想要回房，又一声响，短信过来了。

    是他的短信，“汪晓瑾你太坏了，你知道我喜欢你，你还想着裴咏怀，我知道你失眠，可我不愿意你这样，就当我是傻也好疯也好，把我喜欢的人供手相让给自己的副班长，你去找他吧，他有电话，15819950115。不要跟别人说电话是我告诉你的。别害我被其他人打得满地找牙吧！”

    她还能说什么，没有人给她他的号码，是为了什么，嫉妒？阻挠？

    也只有王海诚这样的人，舍得心痛，她很开心，非常开心，像是解脱了似的，大笑起来。不知是朝向天空还是朝向王海诚，真心的呐喊着，“谢谢你，谢谢你！”

    今晚她也没有睡，知道父亲不在家，便疯跑了回房，解开了自己的睡衣，换上普通的便服。就这样跑出家门。她是非常开心，想要庆祝一下，到外面跑跑，可怜的司机在后面开着车，时刻地跟着，生怕出了什么事情，不好向汪瑛忻交待。

    疯了半天的她，最后停住了脚步，反问向司机，“马叔叔，为什么你不跟着我爸，要跟着我呢？”

    老司机笑笑，“大小姐啊，你这是明知故问哪，是要为难我这个老不死的吗？”

    她笑成了菊花，在静寂无声的街道，尔后一声大笑，“今天太开心了。马叔叔，回家吧！”

    老司机看着她是真的为了什么事开心，脸上的红晕一朵接一朵，料想也知道是什么事情，也不便说出口，也只由得她开心地大叫，又陪她走了一圈，才载她回了家门。

    深夜学习没睡的咏怀，合上书后才发现没设任何设置的手机里，有了一条短信。

    “裴咏怀，我会记得你的名字。我已经记得你的名字，以后不会再忘记了。”

    他再看到后面，落款是，汪晓瑾！

    他不由地想起她小时候眼泪汪汪的样子，她知道自己了，她终于找回了自己，也找到他了。

    终是没有困倦的神情，脸上飞出了爱情的讯息。不由得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吻。

    睡到半截醒转抬起头来的咏仲，“老大，你还不睡啊，几点啦！”他睁不开困倦沉重的眼皮，倒头又睡，“别吃药了，对你不好！”

    他看了看眼前的咏仲，真是可爱的冒泡，不由得在他屁股上踹上一脚。

    要知道汪晓瑾还能把他放在心上，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追她的人这么多，能坚持着内心的情感，也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啊！

    温柔之情洋溢于表，不由得要惜悯一下这份感情，小声地呢喃了一句，“my princess,my baby”。

    那头咏仲却似乎听到了，抬起睁不开的眼睛，“什么，你说什么？”

    咏怀似乎吓了一跳似的，按了他一下的头，“睡吧，没什么，我没有跟你说话！”

    如沐浴在月夜下的好心情一般，或是因祸得福的因缘。

    他拉开了百叶帘，汪晓瑾也在窗下静静地守着星夜，不知道刘明诚是否知道，也是否看见，虽然他现在不在这个世界，可是廉教却一直坚持着要为他讨一次公道，还有自己，还有汪晓瑾，他们已经相认了，而且也表白了，这夜，是那么美好，那么激动！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