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荧火 第三十八章 惊 雷（二）

(88106 www.88106.info)    上海外滩夜景怡人，可却值深秋，凉意习习。

    裴青原匆匆从外滩方向的小径往人民广场方向的宾馆拐去。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打通林诗影的电话。不知道她现在是在回来的飞机上，还是仍然呆在日本继续保持着关机状态。难道工作就那么紧张，紧张到连家里的电话都不能打进去？

    让人咬牙切齿！

    适时裴咏仲的电话响起。

    很不耐烦的他接通了儿子的电话，“喂！你又哭！十几岁的人，哭个什么劲！”

    可是咏仲的声音总是抽抽答答的，“爸，你在哪！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跟你说了忍几天忍几天！到时候我跟你妈一起回来！”

    “妈妈到底去了哪里！”他吼起来，“为什么不回来！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哥哥身体很不好，你们就别拖了！”

    “我拖什么了！混蛋！”他都快要气死。“我最多一个星期之内回来！”

    不由分说的断了电话。

    林诗影呀，你就关机吧！最好等到回来时只看见裴咏怀的尸体，否则的话，我看你拿什么脸来跟我说！这件事情非要搞清楚不可，给我戴绿子吧！你就这样对我！

    他如此想着，就加快了脚步。

    凌晨三点，林诗影的手机终于是通了。

    裴青原咬住冲动，那边刚开口问，“喂，裴青原吗？”他倏地挂掉了电话，哪能这么便宜她了。挂掉了电话，居然心安理得的躺下睡觉了。为了找她已经几天几夜合不上眼睛，这次要换她睡不着了。

    他暗暗发狠道，才不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一定要你亲自找上来。一心往上爬，裴咏怀真是像死了他妈！这次，拖不死他，算是幸运的了。

    他真的也是乏了，躺倒下去马上就睡着了。任凭手机在无休止的响铃、振动，也没有能吵醒他。终于，响声也息了。

    是的，人都要休息。深更半夜的时候，连鸡都睡着的时候，人怎么能不困呢！任凭裴咏怀病成个什么样，他裴青原的鼾声雷打不动照常响起！

    接下来，也是最毒倒的事情发生了。

    裴青原吊起了林诗影的胃口，坚决不接电话，拖了几次，故意噤口，不言不语。

    林诗影哪能受得了如此的挑逗，心里一直煎熬，高度敏感的她也料定是儿子出事了。知道或许因为是儿子的身世暴露了，他才如此的对待自己。可是对家里情况一无所知，也料不到事情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会离婚？儿子要怎么办？一系列的事情就这样缠绕上了心头，寝食难安。即使再温柔的情人在身边，也宽慰不了那颗负疚的心！

    “何华！我不知道家里怎么了？但我心里总是有不好的预兆，感觉已经出了什么事！我怕是我儿子他……”她说不下去，强按突突跳动的心口，无法释怀！“我想我有必要要回去一趟，万一是儿子有事，我不能这样不管的！”

    她收了手机，把手边的咖啡放到案头上，从座椅上立起来向对面的人走过去。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似乎不想这样让她走，不舍地拉住她的手，置在手心反复的摩挲着。“你真要走？”他将信将疑，“还是，只是看看！”

    “我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太让我担心！我的心里很不安，如果不走这趟，我想我会后悔！希望，不要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或许，你跟他离婚，我们一起走！”他抱着侥幸的心，跟她坦明心迹！

    “蒋何华，不要发神经！我是希望我能够出国，可是，我不愿意是这样的时候！唉！我再打电话，再继续打给他！看他还能够不能够把事情说开！这些天，他总是挂我电话，他是在报复我吧！”她轻轻叹口气，坐在情人蒋何华身边。

    “不要不高兴了！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他极尽地宽慰，甚至扳过她依旧风韵依存的脸庞，不相信一个四十岁的女人，皮肤依然娇嫩可滴，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不由地内心发痒，看着她目光游离神移，心绪不佳，还是意欲一亲芳泽！

    林诗影虽然被他扰得百般推就，依然逃不掉这情欲似海，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再度失守本不该失守的阵地！

    恍然间的，人模模糊糊地进入了梦乡，似乎是回到了过去，拉开车门准备去上班，临走时告诉儿子裴咏怀，“妈妈要去上班了！咏怀，不要乱跑呀！”

    乖巧的儿子目光清澈，张口便应允，“妈妈再见！”

    时间似乎又拉回到了现在，儿子清澈的目光里隐着淡淡的忧伤，仿佛在责怪着自己，她想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倒是咏怀开了口，“妈妈对不起，我先走了！妈妈，再见！”

    她想去触摸他，可是忽地咏怀的影子消失不见。面前的只是一扇敞开的大门，她心惊肉跳，惶然不安，走进去想要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可是面前出现的是，躺在病床上的儿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有醒过来，闭着眼睛。内心巨大的恐慌袭来，咏怀怎么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没容得及反应，一张白盖单袭卷而上，遮没了他年轻的脸庞！难道，难道儿子死了？

    巨大的痛苦撕扯着心，发出尖叫，“不——”

    霎地，突然清醒！头上冷汗涔涔，转眼四周一望，自己躺在床上，旁边是情人蒋何华，并没有儿子，没有裴咏怀！可是心里却强烈的不安，甚至感觉疼痛！还能睡得下去，还能舒服地躺在床上？

    她跳将起来，神经质的在床边上打圈，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只是梦，不是真的。可是又是犹豫，如果没有这样的情况，万一儿子是病重了，是裴青原找过来了，而总是断自己的电话，是不是就是因为儿子的事情，他发现了。他报复自己？不对，还是因为儿子……她不敢想，也不敢再想了！

    她神经质地去找手机，漫天遍地翻找手机。最后终于在床头柜上拿到了手机。紧张过头的她，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发抖，一个不慎手机便掉落在地上。

    声音惊醒了蒋何华，他翻身起来，极不耐烦，“你在干什么？这是几点了？”他看了一下手机，“才是四点多一点！林诗影，你是不是神经过头了！我跟你说过，没什么事的！不用那样！”

    “不不不，我……”她赶紧地拣起了手机，“我还是不放心，我一定要知道家里的情况！我……”她马上走出卧室，去到阳台，拨通了裴青原的电话。

    凌晨四点多被电话惊醒的裴青原听到了她打来的电话，终是开了口，“你要找我的话，自己到人民广场来吧！”

    那边断然地挂了电话，经过再三判断，她认定必是儿子出了事，他在拖自己，不止是拖着自己，还有可能，他不想要裴咏怀这个非亲生儿子，想要干什么！如果再不回去，后果会是怎么样！

    她不敢想了，转身去卧室找衣服，拎着鞋子准备出门。

    蒋何华也陪着起了身，“你要出门？还没天亮！”

    “一定是出事了！”她口气坚决地应着，“我得去找他，他应该来了上海！”

    “我们才从日本回来不到一天，你也不好好休息一下！”他套上了衣服，“既然你去找他，那好吧！我回公寓，等你消息！”

    他像是赌气一样地，没再看她，套了衣服就往门外走，径自地离开!

    还没穿上鞋的她追了过去，“何华！何华！蒋何华！”可是她没追上，人已经不见了，尔后在窗口一望，只听一声汽车笛鸣，又叫上一句“蒋何华！”可是人已经驱车走了，无可奈何的她这才发觉脚底冰凉，浑身发冷，赶紧返回公寓，装束齐备这才赶紧出门，打的前往人民广场！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林诗影如约来到了人民广场。

    她下了车，揉着辛酸的双眼。到处张望，急切地想要看到裴青原的影子，得到家里的消息。

    她呆呆地杵在那里，茫然不知所谓的寻找着裴青原，背后却被他狠狠地攥住了细巧的手腕。一个拉转过来，眼睛发红的裴青原像匹受伤的野狼，死死地盯着她。

    “你终于是肯回来了！啊？！”他质诘着，“你眼里还有我吗？”眼睛里喷出了火，可却没有了下文。他想逼问出裴咏怀的身家。又觉不妥，毕竟这是在外面不是在家里，便拖着她往宾馆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是出了什么事吗？”林诗影心慌意乱，又极尽躲闪。

    “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还装什么！”他拉近了她，扳过她的脸，“看着我！你对得起我！”

    她顿时明白了，儿子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我知道是我的错，你别这样！儿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她极力地要挣开他的手，可是越拧他就越捏得紧。“你先放开我，我就跟你回去，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先放开我吧！”

    “放开你！便宜了你！”裴青原依是不放手，紧紧地攥着她，往宾馆方向去，林诗影怎么也逃脱不了他的强制，只得无奈地跟着过去。

    裴青原自是没有放过她，夫妻两地分居多年已久，加上裴咏怀的身世，已经让他脸面无存。而今好不容易等到了她，又怎么能放过她。

    一番肆意的辱弄，林诗影就是百般地逃避，还是没能躲过他的侮辱！

    如果不是为了儿子，她定会告他婚内强奸的。可是，她想到自己还是有婚外情的，要是被他把住，恐怕斗起来就无法想象！

    如是这样的揣测着，裴青原突然的暴怒起来，揪着她的头就往旁边猛磕一下，“你有男人了？”

    没有来由地会被他看出来，她哪里会承认。“没有!”

    “没有？！”他不信，凭着自己身经百战的经验，他料定她是在撒谎。“林诗影，你跟我听清楚，狡辩是没有用的！你想想，你要再敢跟我讲半句谎话，我就捏死那小王八羔子！你们带给我的耻辱还不够吗？还想要干什么！”

    林诗影激动起来，“你不要动他！都是我的错！他什么也不知道！”

    “你肯承认啦！”裴青原看着她悲伤的脸，泪水溢出眼来，“那你带给我的痛苦呢！你让我怎么办？臭婊子！”

    林诗影想到了什么，他是无法接受裴咏怀的。于是这样，无任何办法可以挽回。“你要做什么，不要伤害他！我们离婚吧，我带他走！”

    “想走！”他揪住她的脖子，“林诗影，你想的太天真了吧！我就是要让你尝尝什么是背叛的后果！”

    “放开！”她激烈地挣扎起来，想要推开他，可是他心存报复，根本不想让她有反抗的余地，抓着她的双手企图来个霸王硬上弓，林诗影虽然精明却只是个弱质女流，哪里抵得上他的强悍，再一次地被侮辱了。她彻底绝望了，裴青原不会放过自己，也不会放过儿子的。离婚，一定要离婚，对自己尚是如此，又能对咏怀如何！

    裴青原以为自己猜对了，起身整整衣襟，“说说吧！裴咏怀的事情怎么办？”

    “你就放过他吧！他只有十七岁！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笑话，怎么都可以！她做得到？还企图反抗？裴青原怎么可能信她！“我放过他？林诗影，是你骗我在先！我替别的男人养孩子，也够本了！你们就等死吧！”

    林诗影惊得头皮一阵发麻，发疯一样地抓住他，“裴咏怀怎么了？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他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呀！”

    裴青原冷冷地一笑，“那是你自己的恶果，你活该！”

    他一把推开她，她就势滚到地上去了。

    “裴青原，你要拖到什么时候？要是他死了，我跟你没完！”她恨恨地咬着唇，嘴皮快要咬破了！

    裴青原踢了她一脚，“你跟我没完？”他觉得简直是种讽刺，十几年了。从裴咏怀十岁开始就一直与自己两地分居，一个长源一个上海，从来就没管过儿子，动不动就塞钱回来了事。居然还假模假样地跟自己拼命。

    “林诗影，你叫我怎么信你！裴咏怀，不是我拖死的，要死也是你这个当妈的拖死的！”

    林诗影彻底无语了，想不到自己极尽努力，仍然无法逃脱这个局面。他的孩子，终究难逃被侮辱的局面！

    “裴咏怀他出了什么事情！你就不肯跟我直说吗？”她像发了疯似的站起来要抓他拼命。可是裴青原把化验报告、病历全部扔给她。

    “你自己去看吧！”

    林诗影拿起散落一地的纸张，想要知道确切的情况，一眼落到确症那栏，人彻底被击溃了。她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得上血癌，而且已是晚期。自己不在儿子身边，无法尽母亲的职责，连裴青原也不想认这个负担，他要如何，活活地等死吗？

    想到如此便顾不及那么多，收拾整装后就要出门。

    裴青原扯住她，“你要去哪？”

    “你说我能去哪，我要去拿救命的钱！你不认他不要紧，我不能放弃！”她没再多言，想要推门而出，可是裴青原无法信任她，拽着她，“谁知道你还会出什么主意！”他跟着她去，出门去叫的士，一路盯随着。

    林诗影回到自己的单身公寓，打包行李，打电话向蒋何华告假，“我必须回去了！公司的事情，我很抱歉！”

    那边的人似乎有点不依不饶，“就一定要走吗！你这一走，还能回来吗？”

    “是我儿子病重，不能放着不管！”林诗影解释着，“最近机票很紧张，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抱着一丝侥幸，但愿蒋何华不要怪自己就这样离去，面对这样的痛苦，她是不能心安也不能坐视不理。怎么说，儿子的一条命尤其重要，就算让她放弃一切也心甘情愿！可是，面前的是，不知道裴青原拖了有多久的时间，她惟一担忧的就是，儿子会即将面临死亡的威胁，如果不拿钱回去救命！她恐怕是见不到活着的儿子了，到时候与裴青原反目成仇，自己可以离婚，可却会毁了裴咏仲的一生！

    “林诗影！”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似乎在深深地呼吸，万般的不舍。“我不想因为这件事，你后悔一生！”他表述着自己的想法，“我希望你留在上海！你要回去救儿子，我是不舍，但如果万一救命不成，你因此受到的痛苦与后果，我也无力帮你挽回。机票我会帮你订，但你要想清楚，我会等你！万一事情不可挽回，我会带你离开这儿，我们一起走！我不会愿意你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你明白吗？”

    听到如此，她泪雨滂沱。比及裴青原的暴躁与粗鲁，她宁愿离婚，跟着蒋何华远走高飞，可是，她不能面对着病重将危的儿子袖手旁观不管不顾。

    爱情，终不能冲破世俗！她想跟他说什么，他错了！自己还是屈服了！只因为，自己婚外情，是过错，还是罪恶！要受到如此的惩罚！

    “林诗影，我能为你做的，只有一件事情。你好好想明白吗？如果你想跟我借钱去救儿子，我的积蓄，可以动用两百万，卡在你手上，你自己看着办！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那头重重的呼吸，重重的鼻息，极力的厌烦着她现在的局面。是的，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自己的儿子，即使自己能够顺利离婚，蒋何华也见不得能够接受带着血癌晚期儿子的自己。在他的心里面，绝症就是个无底洞，他没有责任没有义务为这个无底洞往里面继续填钱，她不能要求他做什么。

    可现在，他提出来了。两百万，是个有限的数字。她明白，血癌晚期意味着什么，做化疗、打针吃药……各种各样的治疗……为了要控制这样的病情，得花上天文数字的钱，而自己，也是能力有限。这是一个不轻的负担。而且，更不能让儿子知道难堪的身世，再度刺激他。

    她更明白，如果在这档，把这样的事情公开，比杀了她还要难受百倍千倍。不止是裴青原承受这样的耻辱，连到咏仲，也是无法接受，甚至会恨他们，恨父亲无情，恨自己的欺骗的！

    可一切如何是好，裴青原冷眼看着她，收缴了她的手机。

    打包的行李箱孤单地落在地板上，零散的物件落在床上。窗外，风动，树影婆娑。

    眼泪，打湿了脸庞，后悔吗？她问自己，或者根本不该生下江纪华的孩子，还是因为自己的天真，嫁给了裴青原，可到头，一切却已成注定，逃不过，躲不掉。

    这情，何以堪！这痛，何以释怀！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