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荧火 第四十四章 黯 夜（上）

(88106 www.88106.info)    汪晓瑾结束排练回到家里，蓦地发现父亲与林志国坐在会客厅的暗处说着什么。路过的时候，她也不能避开他，“爸，我回来了！林叔叔好！”

    她正想着要不要把林卫平的事情告诉他，他现在的状态一直不稳定，可能需要父亲的关心，可是正当她迟疑着要走进一步的时候，汪瑛忻却感觉到她的心思，打断了她，“汪汪你先上楼，我和你林叔叔有要事谈！”

    “可是……”她张口要说什么，汪瑛忻却冲她挥了挥手示意打断。

    她无可奈何，只得自己先上了楼！

    “这样的事情你预备瞒着汪晓瑾多久？”林志国突然反问他。

    “你说裴咏怀？”他也反问着。

    “有关他的一切，你难道不想帮影子，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就算你恨她，事情也过去十多年了，你放下成见，可以吗？我也再说一句，你就忍心让她哭个不停！”他苦苦劝他，想通过他来寻找一丝生机。

    “就是因为有他，才让我时时刻刻地想起那些事情！你觉得我可以忘记吗？”汪瑛忻堆起苦涩的笑，“你怎么不替我想想，影子那时候正在做错事！我劝过她，也求过她，可她听了吗？沦落到现在，这全是她自找的！”

    “汪瑛忻，怎么说你们也曾经好过！不看僧面看佛面，孩子可是一点过错也没有！你这样不管不顾是不是太绝了！”林志国想要为自己妹妹争取到一线生机。

    “打住！”汪瑛忻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你觉得我很绝！谁能了解我的感受！对，裴咏怀是无辜，可是你们怎么能明白那个时候我的愤怒……因为江纪华，影子不管不顾地甩了我。他是我的朋友，怎么可以这样！”他喘了一口粗气，又衔了一口烟，喷出浓重的烟雾。

    “林志国，影子是你妹妹，当然你得为她说话，可是到我这里，没有余地！你现在是为她求生机，可是我无法接受！你跟我这么多年，也该了解我！”他似乎没有多少耐烦心，看着林志国依赖屁股赖在自家沙发上，心里很是不痛快，但也不能下逐客令，他自己与林志国、林诗影从前交情就很好，而与林诗影的过去也只能成为过去，要是因为裴咏怀再度来掀自己伤疤，他恨不能掐死那个孽种，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孩子，可能当时，她就嫁给他了。而不是，无法面对，不得不离开，不得不疏远！

    林志国还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如何说，他可不能得罪汪瑛忻。惹他发火，后果很难想象！

    “你要是没什么说的，就先回去吧！还有，你那个傻儿子，叫他以后别再缠着我女儿！他要是失恋，责任可不在我！”汪瑛忻如是自说，已经在下逐客令。

    林志国再呆着也脸面不保了，他很是窝火，跟他谈了这么久，不仅没有释怀，相反还要驱逐自己。这个人，够狠了，与其如此，不如避开他，自己直接去找江信之。他还不信，不通过他，就无法解决妹妹的事情。裴咏怀，不能死，而且，无论如何，他都要帮这个孩子回到江家，他相信，只有江家才能救他。可是汪瑛忻却拦着，他这是干什么，这样下去，再拖下去，裴咏怀就没有救了！

    想到这里，不再看汪瑛忻，也更加不想再看他一眼。他话已至此，也再无任何情分可讲。他匆匆忙忙地离开汪家，回到自己家里。

    似乎是有客人，林卫平就站在旁边，正厅中央的沙发上坐着辛瑞年老师和自己的现任妻子周媚青！

    “青儿，是……”

    “是林卫平的班主任，这次有点事情过来谈！”她似乎知道什么，却闭嘴只字未提，很客气礼貌地站起来送客。

    “时间差不多了，我看我该走了！”辛瑞年站了起来预备往外走，林志国觉得或是儿子出了什么事情或是犯了什么错，否则不至于让班主任两次三番上门交涉，责备的眼光带过去，林卫平似乎是不买父亲这账，斜了一下嘴角，理也不理地上了楼，还使劲地带上了门，发出巨烈的声响。

    三个人被猛惊一下，似乎感觉到他心里窝着气，但又无可奈何，林志国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送你一下吧，辛老师！”他跟着辛瑞年走出了家门。辛瑞年走在前面，两个人走出房子后，他也并未提及白天的事情，这一次他已经知道了一些有关林家的事情，也知晓了一些不被人知的原因，很多话留在心里，只能自酌而谈。

    “回吧！不用送了！你也忙，忙归忙，也要跟孩子多说说话，林卫平啊，可能是心里面太苦闷了，你是当爸的，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说说话！”他如是这样地提醒着，转身就离开了。

    林志国却是一头雾水，而且感觉这话太不明朗。平儿是怎么回事，心里面太苦闷，从来没有听他提过，但情绪倒很是不好，不知道是因为与汪晓瑾的事情而变成那样，还是始终是因为自己离婚，而有了深深的隔膜，从此不再交心。

    想到这里，他返回家中去敲开林卫平的门，林卫平也不能拒绝父亲，只得把门打开，他以为辛老师一定把事情说给他听了。准备接受父亲的训斥，老早把头耷拉下了。

    “平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跟我说，还是因为你妈妈跟我离婚的事情，一直就在恨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就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故意不告诉我！”他开门见山，关上门就开口问他。

    林卫平眼睛转动了一下，“我能有什么事情啊？”他没有把话说出来。

    “那为什么你们班主任找过来了，我还没有问你妈？现在就来找你，你还不说真话！”林志国心情着急快无法自制了。

    林卫平像是抓到了字眼一样敏感地反击着：“她是我妈吗？”

    “好好，是我说错了！是阿姨！我只想听你说，到底有什么事，你一直瞒我！平儿，现在我是唯一关心你的人，你千万不要瞒我，要是有什么事你一直放在心里没有跟我说，我会怕你会出事！你跟我说，是不是跟汪晓瑾有关！”他是语重心长。

    可林卫平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的处境，包括他跳楼强夺汪晓瑾。现在汪晓瑾已经答应回到自己身边，还有必要跟他说。

    “没有！”他坐到床上去，“爸，我跟汪晓瑾没事，关系还跟以前一样！”他警惕地看着父亲，担心他再追问起来，自己又受不了他那股仁慈劲，一下子又把所有的心事倒了出来。这种仁慈简直就是负担，他没法承受，要是不那么好，他还轻松一些，说不定就会把自己的事情全说给他听了。

    可是现在，他的心头感觉沉甸甸，似乎压了巨石，所有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如果父亲再追问，他就要不耐烦了。

    林志国似乎没有感觉到他心头的重负，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在想什么呀，平儿！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我本来就是这样！”林卫平突然爆发了，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

    “你怎么会突然口气这么重，你……太令我伤心了！”林志国如同遭受了不信任那般绝望，“我对你还不好吗？你怎么可以这样伤我的心！”

    “爸，你知道什么！”林卫平的眼睛泛起泪潮，“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好！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什么都不想说！我知道你的心意很好，可是我这里难受！”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觉得不是你对不起我，是你太对得起我了。你和妈妈离婚，我说什么吗？我没有！我知道我妈对不起你，我很难受……她不爱你，她只要钱……我很难受你知道吗？”他停下来喘了两口粗气，“我和汪晓瑾的事情，你不要问了！我们不可能了，你也知道不是吗？汪瑛忻根本看不起我们！我们怎么可能？是我强求的！”他转了过身去，不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眼泪，“爸，你出去吧！我想睡觉了！”

    林志国想要安慰他，不知道怎么的为他难过，不由自主地把手搭上他肩膀，林卫平却想也不想就甩开，还吼了起来，“我求你，爸！别跟得太近了。我承受不起！”

    林志国如同遭受了重击一下地，迟疑地看着他，仿佛面前的儿子不曾认识，他是怎么回事，要对自己如此的大吼大叫，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会伤心，会绝望的吗？

    他如同老了一般蹒跚地退出房门去，头脑瞬间懵了，他不明白林卫平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可能这样，这样对自己！

    他步履重铅似的，徐徐走下楼梯，全身瘫软地靠在沙发上，绝望地望向天花板。

    烦忧的夜晚，灯似华水，映射而下，一切的华丽只是徒有其表，若要失去这一切的华丽，林志国就要从头开始。或许他自觉，是自己错了，他所有的一切只是汪瑛忻给予的，若非为了儿子林卫平，他不会把自己的一生押在圣安集团里，但没有圣安集团，他将何去何从！或许林卫平说的对，汪瑛忻根本没有把他们父子放在眼里。而自己也不过做了南柯一梦，汪瑛忻发达了，是因为仰仗了江家的重用，他能在长源呼风唤雨，还有韦家的官场势力，而自己却只是一颗小小的棋子。若无他用，或是得罪于他，会不会就此把自己踢走。

    想及如此，他也放开了平日的谦谦模样，扯开了自己的领带，怒吼起来，“汪瑛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对江纪华所做的一切！你会遭雷劈！”

    他似笑似哭！望着这华丽堂皇的一切，“假的！全是假的！”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不管儿子变成什么样，他决定辞职，不再呆在圣安集团，哪怕要自己重头来过，也在所不惜，可惜的是，却无力帮到妹妹了，但他还要反击一回，他会把他所能知的反馈到江信之那里去，也算是报复汪瑛忻的无情无义了吧！

    林卫平躲在房里，打通了汪晓瑾的电话，尽管情绪很不稳定，他还是要汪晓瑾亲口说，她不再和裴咏怀耦断丝连，而是只和他一人。电话打过去，汪晓瑾像是感冒，声音嘶哑，“汪汪，你不舒服啊？”

    他怎么可知，因为裴咏怀，汪晓瑾经常夜不能寐，哭得嗓子也坏掉。“是，我是感冒了！”她对他说了假话，遮掩着伤心。

    他突然想起病床上的裴咏怀，那个让自己嫉恨的裴咏怀，又听到那晚父亲的唏嘘哀叹，内心突然起了寒颤，想着若是他真的死了，汪晓瑾是不是就会死心了，自己就有机会了。

    “汪汪，你答应我的！是真的吗？”他还是怕，她还在记着裴咏怀，否则自己就是勉强让她和自己在一起，看着她那样，自己也不痛快。可是，这是自己强求的，却无法得到她的心。不自主地，依然恨他，要是没有你多好，他扭曲着每根神经，没有裴咏怀，汪晓瑾就不会那样！他是想不通了，为什么，自己从小与汪晓瑾青竹梅马，两人相处数年的感情，却比不上一个裴咏怀！

    汪晓瑾搁住手机，不想听到对方的声音，可是林卫平却依然追着问，“我要你说，你不再喜欢他，你是真的，愿意和我一起！是不是！”

    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想要竭尽全力地挽留她，可是汪晓瑾知道不能骗他，她摇头，却不知道怎么说，“卫平！”她压低了声音，“你觉得我真的愿意吗？你觉得强求的一定幸福吗？”

    林卫平的眼泪倏地划下了脸庞，这到底什么意思！不愿意看到自己死，又要拒绝自己，她要自己怎么样，生不如死！他似哭似笑，把手机狠狠扔在地上，“你们都在骗我，都在耍我！”

    汪晓瑾猛然地听到他愤怒的吼叫，也无可奈何的把手机关上。她是不可能看林卫平轻率跳楼的，否则自己就是死千万次也不能向林卫平的父亲交代，一切皆缘于自己，而自己，能做的只是拉他回来，伤害已经造成，说对不起也是多余，朋友的情分已经到此为止。她不可能，也不能再面对林卫平了。内心满满的全是裴咏怀的名字，剔透的泪水就充盈着双眼，她忆起裴咏怀那清澈的儿时的双眸，看着自己，“不要哭了……”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悲伤，“我不会哭，裴咏怀！你也要，坚持下去！请你坚持下去！”

    手机再响了起来，她拾起来一看，字字句句依然打在心上，是咏仲！他还用着咏怀的手机，而他的约束，是来自父亲，因为不得咏怀消息，而与父亲发生了巨大的冲突。现在，他肯求着自己：汪晓瑾，请你救我哥，他现在心里很不好受，很多痛苦，他不会开口说，只有你，你才可以救他，请你了、求你了……

    她这才蓦然清醒过来，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面对生死考验，自己不能再置身事外，她要见他，陪着他，跟他一起面对，要救他，一定要救他！

    想到这里，她腾地起身，溜出了家门，向着医院的方向奔去，她知道自己的心在那里，也要守在那里，跟他一起面对这一切，即使要面临生离死别，她也要守着他，不想让他这般地痛苦！

    深黯黝黑的路，似乎没有尽头，远远地薄雾迷漫四周，青春的生命只在挣扎，或是拼力一搏，是殒落还是可以得来那来之不易的阳光，似无定数！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