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以命相逼只为一诺

(88106 www.88106.info)    苏云烟安静地坐在那里，对方不说话，她也不抬头，不开口。

    当李世民来到花园中，便看到亭中对面坐着两名女子，一样的安静，一样的失神不言不语。

    伺候苏云烟的婢女，和跟着长孙观音婢的宫女，对着到来的君王行了一礼：“皇上！”

    长孙观音婢微怔然一瞬，随之便转头望向来人，忙起身颔首行了一礼：“皇上！”

    手握红叶的苏云烟依旧低着头，神色无丝毫变化，依旧做失神状。可若是有人细心看着她，定然会看到，当那抹紫色身影出现时，她的睫毛有过微微的颤动，如雨中的墨蝶，带着颤意，扑闪着被雨水打湿的翅膀。

    李世民走进亭中，伸手扶起长孙观音婢，对着伺候在旁的几名丫头，轻抬了下手：“都退下吧！”

    “是！”四名女子低头退出了亭子，转身垂首离开了花园。

    长孙观音婢随着对方走到桌边，微笑着随着对方坐下。

    李世民落座在他们间，若在外人看到这幅情景，定然会觉得他们的皇帝，左拥右抱，双双佳人伴身旁，齐人之福羡煞旁人。

    可也只有李世民自己知道，夹在二人中间，是怎样两难全的局面。唉！一个是结发妻子，多年来温情相待，贤德相辅。而另一个却是他求而不得，却放在心尖上的女子。两个女子，一个是爱他至深的贤妻，一个是他爱得痛苦不堪的红颜。

    呵呵！世人皆道皇帝好，坐拥天下，身边佳丽美人无数，当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让人羡慕不尽的如花美眷。

    可这做皇帝各中的酸苦滋味，各中的孤高不胜寒，又有谁可以体会呢？帝王啊！位高权重！位高……是啊！真的好高好冷，冷的人心都跟着凉了。

    长孙观音婢看着那不言不语沉默的二人，微笑着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静默：“苏姑娘似比上回见时，清减了许多。脸色也瞧着苍白憔悴了好多，可是身子有不适？”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民女只是毒伤未愈，脸色才会看起来……有些难看。”苏云烟依旧低垂着头，语气中，恭敬而疏离。

    “毒伤？”长孙观音婢只是觉得她形容憔悴了些，以为她是身子不适生病了。却从未想到，原来她看起来这么苍白虚弱，竟然是因为中毒受伤？

    “民女也许是……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吧！在山上游玩时，遭受了刺杀，受了点小伤。”苏云烟低着头，启唇淡淡道。对于这要命的毒伤，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下。

    “遭遇刺杀？”长孙观音婢神情微惊讶，望向那眉心微蹙的紫衣男子，她心里已对此事有了几分了然。看来这位苏姑娘，之所以会遭遇刺杀，应是与皇上有关。只是不知是宫中那名妃子，竟然如此无法无天，敢刺杀皇上心尖上的女子？

    苏云烟微点了下头，随之抬起头来，望着那被历史评为贤后的女子，眸光盈盈似水，启唇问了一句莫名的话：“皇后娘娘，你觉得民女……值得被人妒忌吗？”

    长孙观音婢望着认真相问的她，眼底浮现一丝茫然之色，微摇头，温和笑望着她，不解道：“本宫不明白苏姑娘话中之意，更不是太明白……苏姑娘为何会问本宫这个问题？”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苏云烟说话间，眸中微泛泪光，望着园中红枫树，似是自言自语道：“我前生本辛劳艰苦，可虽然生活不是太顺心，可也还算安宁自在！自从……呵呵！我真的觉得好后悔，我为何不停留在原地，非痴心妄想去与他人争？如果不是那次的……也许我就不会莫名的来到这里，也许我还可以过自己的安宁生活。纵然一生平凡艰苦，可至少，我会有一片自由的天地。安静祥和，不用这样整日提心吊胆的活着。”

    苏云烟抬起手，望着手中的红叶，一滴泪跌落，滑过了她苍白的面庞：“可现在，似乎一切都晚了！就算我悔不当初，就算我抛开这里的一切不要，可我……也再也回不去了！我的世界，在我心生贪欲时，就已经注定不在安宁了。前生被人妒，害我差点丢了性命。来到这里，我学会了安守本分。可是还是遭人妒忌，几欲置我于死地。我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我有什么值得让人妒忌的？一个父母不详的弃儿，到底有什么值得让人羡慕妒忌的？”

    “皇后娘娘，你告诉我，这样不堪的我，到底有什么让人可妒忌的？竟然要妒忌到……容不下我在这个世上？”苏云烟越说情绪越激动，她虚弱纤薄的身子倏然站起，手中握着那片红叶，泪眼婆娑的望着那尊贵温婉的女子。她身子微颤，呼吸有些紊乱，单手撑着桌面，执着的望着对方，似想从对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苏姑娘……”长孙观音婢想过她平生定不安乐，可却未想到，她的一生竟然这样的悲苦。难怪她宁可远离至尊的皇上，也不愿意进宫做皇上的宠妃。这样一生悲苦的她，经历了太多的磨难，使得她畏惧了那些磨难，不敢再与人争夺，因为她怕了！怕自己还会遭人妒忌，怕自己会死的不明不白。

    苏云烟望着那怜悯她的长孙观音婢，她唇边扬起一抹苦笑，缓缓闭上了那双含泪的眸子，任悲伤的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流下，苦涩的流进她的唇齿间。她身子虚弱的微晃，无力的摇摇欲坠。

    “云烟……”李世民起身半抱住了她纤瘦的身子，低头望着垂泪的她，眸中满是心疼和愧疚：“对不起！是因为我，才让你遭受了这些伤害。”

    苏云烟缓缓转过头，仰望着他如昔温润的容颜，苍白纤弱的小手紧抓着他的手臂，清眸含泪，苍白的唇微启，满眼恳求道：“如果，你真觉得对我有所亏欠……那我求你，求你不要伤害他们，求你不要让身为商人的他们，掺和进那些政治之中去。世民，算是我最后以朋友的身份，求你放过他们好吗？”

    李世民眸底浮现一抹悲痛，苦笑望着她，略显苦涩的反问道：“在你的眼中，我就只是个处处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目的……和利益的人吗？云烟，你真有把我当做朋友吗？真的有曾经信任过我吗？哪怕一回，你有过全身心的信任过我吗？”

    苏云烟知道在求人的时候，是不该说那些会触怒对方的话的。可是面对李世民这样的质问，却让她心中莫名涌现了一股怒气：“我不信任你？是，我从没有全身心的信任过你。那是因为你是君，你是帝王！自古皆然！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可我明知我的决定……可能会害了他们。可是我……我还是对爷爷撒了谎，我说我信你，我信你不会给四大家族造成伤害！”

    “所以……爷爷才会让他们回来长安！”苏云烟痛苦的伸手捂住了脸，任泪水自她指尖溢出，她愧疚不已的摇着头，声音沙哑道：“爷爷他是因为信任我，所以他才信任我信任的人……不会伤害他的孙儿。可我却骗了爷爷，我根本没有……对他说的那么信任你！因为我知道，自古帝王无情！为了他们所谓的江山社稷，会不择手段，会背信弃义！就算史说你是仁德明君，可是却也是史说，谁也不知真正的你……到底是不是真有一颗大爱仁德，包容世人的仁德之心！”

    可就算明知历史和真实不一样，可她还是因为心底的那一点自私心，让即墨白逸他们，而今深陷在了这要命的泥潭中。

    “算我求你，我求你因为我帮过你一次，你不要伤害他们……好不好？”苏云烟脸色因为哭泣变得更加苍白无血，她低头双手紧抓着对方的手臂，虚弱无力的求着对方，身段放到了最卑微的地步。如果对方依旧这样不予给她答案，她可能……就只能给对方跪下了！

    无论如何，只要能让他许下这个承诺，哪怕下跪逼着对方答应，她也在所不惜。

    李世民低头望着她苍白的脸颊，眸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波动。他从不知道，原来四大家族之所以答应帮他，其中竟然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她？她背地里为他做了这么多，可她却从未打算让他知道。如果不是今日这样的情况，恐怕他一生都不可能知道，这个让他爱而不得的女子，竟然默默地为他做了这么多的事。

    长孙观音婢也惊讶于苏云烟暗中所做的那些事，她从不知一个女子，竟然为情可以如此默默无言付出，暗中为一个男子做这么多的事。她更没想到，这个明明爱的很深，却依旧清明不深陷其中的女子，竟然在为相助所爱男子后，更可以这样为义不惜一切，势要保全她的朋友。

    情义自古难两全！可她，却做到了情义双全。

    为情，她对面前男子煞费苦心，只为成全对方的前途帝位。

    为义，她为保朋友，放下她所以的骄傲与尊严，恳求着自己所爱的男子，只为得到对方一个……不伤害她朋友的承诺。

    为情为义，她可谓仁至义尽！可她自己呢？她似乎从未为自己想过。

    她不去想帮助自己爱的男子，会不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她也从未想过，如果她的朋友知道了她欺骗了他们，会不会和她反目决裂。

    而今，似乎她终于知道了！为何皇上会一直对这个女子，如此念念不忘，如此万分不舍了！哪怕明知求不得，却依旧将对方深放在心中。

    苏云烟缓缓抬起头，眼泪早已被风吹干，她坚决的眸光中，透着一抹决然。她身子微微下沉，双膝缓缓弯下，跪倒在了对方面前。沙哑的声音，苍白而冰冷：“用我的命，换他们的命。或者说，你如对我还存有一丝不忍心，那就请你放过他们，就当是……让我还能活在这个世间吧！”

    “你……”李世民身子微晃，向后退了一步，他望着那跪地低头的女子，眸中满是悲痛之色：“为了他们，你竟然能做到如此……这般地步？”

    “他们若是有事，你便是要了我的命。如果，我不能带他们安好回去……那黄泉碧落，我必生死相随。”苏云烟面色苍白的跪在地上，话语中的冷然和坚定，透着决绝之意。

    “你……云烟！”李世民抬手痛苦的掩上眸子，苦涩的轻叹一声：“好，我答应你，答应你……便是了！我绝不伤害他们，绝对让你……安好的带他们回苏州！”

    “多谢皇上，隆恩！”苏云烟双手交叠，大礼叩首，额头抵在手背上，双眸缓缓闭合，一滴清泪滴落在了地面上。

    李世民垂手无力的望着她，眸底浮现泪光，痛苦且悲伤：“以后，不要再跪我。我此生，最不需要的……便是你的屈膝下跪。”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