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钓大鱼

(88106 www.88106.info)    今年种竹，来年吃笋；前人种树，后人乘凉。这道理四海之内皆准，四海之外……也差不多……

    宗亲观念影响了华夏数千年，时至今日依旧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对于这么一种小于国大于家的存在，不管是哪朝哪代的皇帝想必都会头疼。

    因为这种人心中没有国家这个词儿，而家族利益始终是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价值取向。也就是说，他们独立于国家之外，隐没于江湖之间。

    可是谁都不敢否认他们的能量与手段，谁都不敢小觑这群超然世外的存在。即便是皇帝，也只能恩威并重安抚有加。对于他们的一些放肆行径，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做的太绝，不触碰朝廷的底线，那么大家还是好朋友，依旧可以愉快的玩耍！

    不过很显然黄擎不想玩了，他玩不下去了。这场游戏明显不好玩，一个不注意就是砍头抄家之祸，所以他决定搞一波事情，让这场游戏重新来过，再不济也得让唐安这个bug级玩家出局，来个水平低一点人……

    府州衙门之中，崔景仁漫不经心的冲着茶，悠闲得如同一个农闲时的庄稼汉。他嗅着雨前龙井的清香，嘴角抹过一丝笑意。

    “现在的府州人心浮躁，人人都数着日子等插秧，立夏不远咯！”

    “大人说的是呢，前儿个雷雨下了一夜，学生想着园子里的花儿要遭罪，可是转眼一瞧园子里的牡丹花儿都开了呢！”

    听到崔景仁的话，一旁的青衣男子不禁笑了起来。他叫蒋少卿，是崔景仁的幕僚兼师爷。屡试不中，所以整日流连画舫，浪荡为生。

    崔景仁怜其文采，所以让他来自己手下做个小吏，虽不是光宗耀祖，可到底还有个正经营生。蒋少卿倒也不负所望，做事滴水不漏，倒是让崔景仁更加器重。

    “呵呵，是啊，我那一院的兰花也是时候修一修了！”崔景仁笑笑，却是难得一见的为蒋少卿斟了一盏茶水。

    蒋少卿受宠若惊，千恩万谢的接过茶盏，开始与崔景仁共赏这满园春光。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唱一合，却也自得其乐！

    “大人，黄老爷求见！”

    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二人，也让二人从沉醉中醒来……

    “黄擎？”

    崔景仁皱了皱眉，随即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过来报信儿的下人。黄擎这几日来的很频繁，但是他每次都是称病不见。就靠这个理由，他已经推辞了许多次了……

    “是的。”下人呈上礼单，随即默默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唔……”

    看到这礼单上的内容，崔景仁也是皱起了眉头。黄擎还真是看得起自己，礼物一次比一次贵重，倒是让他有些为难了！

    黄擎来了很多次，每次都带了很多礼，礼物都很贵重。可是自己不能接受，只能忍痛拒绝。

    “老规矩，就说我染了风寒，无法见客，让他回去吧……”

    沉默许久，崔景仁最终还是决定拒绝黄擎的好意。因为现在还不到时候，真的还不到时候……

    治大国如烹小鲜，很多事情急是急不来的，越是心急越容易把事情搞砸，这是崔景仁用半辈子的经历总结出来的经验，也是他步步高升得出来的结论！

    “大人，学生不懂……”

    看到崔景仁脸上复杂的表情，蒋少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真的不明白崔景仁这么做的原因，好好的为什么要装病呢！

    “不懂就对了……”

    崔景仁幽幽一叹，随即又若有深意的拍了拍蒋少卿的肩膀：“去，给我安排车驾，我要去钦差行辕求见侯爷！”

    “是，学生这就去准备。”

    眼看崔景仁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蒋少卿也是不好多问，只是匆匆退下去为崔景仁安排车马去了。

    “呵呵，年轻真好啊……”

    看着蒋少卿走远，崔景仁的嘴角不禁抹过一丝笑意。他也有这么单纯的时候，他也怀念当初单纯的日子，只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无知，而是知道太多，但是却不能改变什么！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些事儿总是要崔景仁亲自去做，毕竟他是河西州的知州，他是一方父母官。只要朝廷不倒，他就是万人敬仰的知州大人……

    府州，钦差行辕。唐安悠闲的坐在后院的池塘里钓着鱼，似是全然不知府州乃至整个南国已经快翻天了。

    “咚……”

    突然，鱼竿猛地一沉，一圈涟漪惊扰了池塘的平静，也让老僧入定的唐安身子微微一震，从休憩中醒转过来。

    “鱼儿上钩了，哈哈！”

    唐安哈哈一笑，却是猛地提起了杆子。果真如他所料，一只足足有两斤肥的鱼儿咬在了鱼饵上活蹦乱跳。

    “侯爷，知州大人求见！”

    眼看唐安从睡梦中醒来，仆人也是松了口气。他匆匆走上前，随即又呈上了崔景仁的拜贴。

    “哦，崔大人来了么，快快有请！”

    听到这个消息，唐安嘴角不禁抹过一丝笑意。今儿个果真是个好日子，不仅钓了一条鱼，而且钓了一条大鱼……

    “卑职崔景仁见过大人！”

    崔景仁并没有穿官服，只是换了一身还算体面的青衫便来到了行辕。他双手空空如也，虽是递了拜帖，可是没有一点拜访者的诚意，都不带礼物的……

    “呵呵，崔大人无须多礼，请起吧！”

    唐安看到崔景仁并不像是给自己送礼来的，所以心情也是一下子晴转多云了。他不咸不淡的让人上了茶，随即又开始跟崔景仁有一句没一句的扯起淡来。

    崔景仁毕竟年纪大了，这扯上两句还可以接受，可是听唐安越扯越远，也就是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这唐安喋喋不休跟个娘们一样啊……

    “咳，大人，卑职此来有一要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呵呵，崔大人可畅所欲言，没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扯了半天，唐安也是有些受不了了。他心说这崔景仁也是能忍，天气这么无聊的话题竟然能跟自己扯这么久，而且都不带喝水换气儿的……

    “侯爷，近日府州匪患猖獗，特别是江川、临水一带。很多百姓惨遭杀害，各县巡检虽是努力剿匪，可是有心无力啊！”

    崔景仁叹了一口气，随即又从袖子里摸出了几份官报，坏消息层出不穷，好消息却是一件也没有。

    “此事我已知晓，程风已经出去查办，想来今日也会有消息传来。”唐安淡淡一笑，随即又把玩起了手中的佛珠，自打从伽蓝寺回来，他就喜欢上了看佛经。当然了，只是单纯的喜欢看佛经，至于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毕竟他大根不净……

    “大人可曾想过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崔景仁不知道唐安是故作镇定还是真的就没放在心上，但是有些话他必须要说，他必须颜提醒一下唐安。毕竟此事干系重大，不说与唐安脱不了关系，便是他也是无法置身事外！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了，无需拐弯抹角……”

    唐安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随即又若有深意的看着崔景仁。从崔景仁登门的那一刻唐安已经知道他为何而来，只是他一直没有点破，只是默默等待着崔景仁自己说出口。

    如今他跟崔景仁就像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崔景仁是火烧眉毛，他心里也是急不可耐。但是他没办法，他必须要忍，如果他忍不了，那么之前的准备就前功尽弃了……

    “大人，卑职……卑职不敢说！”崔景仁眉头一皱，依旧是有些难以开口。这些话其实不应该由他来说，毕竟他是一个朝廷官员，他吃的是朝廷的饭，也是朝廷的知州。

    “我赦你无罪！”

    唐安笑笑，却是给了崔景仁一个坚定的眼神，他知道崔景仁要说什么，但是在崔景仁说出口之前他要装作不知道，最起码这话不能由他说出口，毕竟他比崔景仁的身份更加特殊。

    “大人，再过一个月的光景府州就要插秧了，这一年能不能吃饱饭，就看前半年的收成，如今匪患猖獗百姓人人自危，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也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啊。”

    崔景仁一听，也是不由挺直了腰。他侃侃而谈，一字一句的跟唐安分析着局势，一点点引导着唐安的思路。

    “继续说！”

    唐安点点头，眼中多了一些认真。他自是知道这些匪患为什么会出现的这么巧，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低估了世家的能量，这些隐藏在朝堂之外的家族实在是深不可测啊！

    “大人可知那些山匪响马为何如此猖獗，而且偏偏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祸害一方百姓？”崔景仁看到唐安认真起来，也是不由松了口气。他心道，这么多口水总算是没有白费，但是他错了，他想多了……

    “为何？”

    唐安看了一眼崔景仁，随即又摸出一把小刀修起指甲来。如同一个患有多动症的孩子一般。

    “原因就在于府州的几个大族把握着南国大半稻种，百姓无稻可种，而府州今年存种不多，不足以分配各地，百姓无粮可种，所以揭竿而起……”

    “那就责令这些大族交出稻种，分配于百姓！”

    不待崔景仁说完，唐安就已经拍案而起。他义愤填膺，他怒发冲冠，他忧国忧民之心让崔景仁……咬牙切齿！

    “大人三思啊，这些世家大族虽然不显山不漏水，可是在南国却有着不亚于官府的影响力，他们操纵的不仅仅是稻种，甚至很多小县的都被他们所掌控，所以实在是不可妄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崔景仁翻了个白眼，心说这钦差怎么跟个二杆子一样不讲道理。张口闭口就想干掉世家，哪有这样的人啊……

    “以黄家为例，虽说黄康年在府州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但是其父黄擎却是在府州有着极为不错的名声，不说一呼百应，却也差不多了。如今府州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说朝廷要对世家门阀动手，世家门阀人人自危，而整个府州看似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若是我所料不错，恐怕此时大人已经收到了不少弹劾奏本，所以还请大人三思啊！”

    唐安死不死不要紧，但是他的乌纱帽可不能丢了。要知道他在府州已经混够了资历，最多两年他就能回帝京了，所以他断然不愿苦心经营的府州在此期间出点意外，毕竟他马上就熬出头了……

    “如此说来，却是我错了，怪我咯？”

    唐安淡淡一笑，嘴角却是抹过一丝冷意。他知道崔景仁是来和稀泥的，可是他没有想到这崔景仁是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或者说他站在了朝廷的对立面。这就有点可怕了，要知道崔景仁可是京官出身啊！

    “卑职不敢！”

    崔景仁嘴上说不敢，但是心里却是在不断的点头。他心里还真就是这么想的，本来嘛，好好的一个钦差不早点回京述职，非要在府州当赖皮狗，催都催不走，这搞出事儿还得让自己擦屁股，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

    “呵呵，崔大人，你要知道你的身份，不管怎么样，你总是圣上钦点的河西知州，而崔家也是世代为朝廷效力，是也不是？”

    唐安敲着手指，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他很认同崔景仁的话，而且他也知道怎么做，但是为了艺术效果，他决定还是在人格上微微贬低一下崔景仁。

    “大人说的对，卑职……惭愧……”

    这话说轻也轻，说重也重，主要还是看脸，脸皮厚就觉得轻，脸皮薄就觉得重。崔景仁是个脸皮很薄的人，所以唐安说完这话，他直接就臊得脸都红了……

    “呵呵，崔大人，黄康年一事我自有打算，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什么，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事情怎么做我还是知道的，分寸我还是清楚的！”

    看到崔景仁臊得红了脸，唐安也是没有多说什么。知耻就说明还有救，或许等计划实施起来得时候，崔景仁会是一步关键的棋子呢……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