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告别暮小尘的夏天

(88106 www.88106.info)    1

    暮小尘永远都是那么镇定自若，即使是在跟我说分手的时候，神情依旧宁静坦然。九月的阳光普照的天突然配合的下起了倾盆大雨。淋湿了我刚刚变长的那头乱发，浇灭了我心底所有所有对未来对美好的希望。

    然后，我问他，你决定了吗？

    他点头，用全力的点头。

    最后那天街上匆匆忙忙寻找屋檐闭雨的人，一定都会记得，这个女孩疯了一样地扑上去把对面那个男孩子推倒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喊，暮小尘，你想甩掉我，等下辈子吧。然后转身跑进漫无边际的雨里。

    9月23日。我的生日，暮小尘送了我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

    2

    我对如来佛发誓，我真的只是哭了一小下而已。

    洗了个热水澡，投入那张柔软大沙发的怀抱，细细地想了一下，我最近没有欺负他啊。最多上个星期没收了他的零花钱买了那条虎视眈眈好久的连衣裙，再不然就是昨天午饭的时候把不爱吃的肥肉偷偷丢进他碗里，被他发现了而已。这些，他不是应该早就习惯了吗？

    以我对暮小尘的了解，不出三个小时他就会拨通我的手机的。

    不能只许女生情绪化，男生偶尔情绪化一点儿也是需要包容的，对吧？

    等他电话过来，我一定要关心一下他最近的心理动态，我连发誓再也不留的头发都为他留长了，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吸完一瓶优酸乳，打开电视继续看那些眼泪鼻涕的泡沫肥皂剧。一个女人哭得眼睛鼻子都找不到了，念着让我鸡皮疙瘩落满地的台词，哦，山野君，你千万不要离开我。那个男人更加深情地握住了她的手，放心吧，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天做证，我想就连暮小尘那么英俊的对我说分手时，我都没有如此的心惊胆战。

    三个小时过去了，电视里缠绵得天上地下的两位主角婚都结完，孩子都生下来了，我的手机依旧没有响起。

    我才突然有些慌张了。

    拨过去电话，却是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再拨，再拨，一直拨。我真害怕那个女的突然吼过来：都说关机了，再打也是关着的。

    直到所有的频道都显示：晚安了，我妈也忍不住发飚了，“喂！你睡不睡的？明天不念书了是吧？”我才关掉电视，躺回床上。

    真热，即使空调一直设到16度，我还是不停的流汗。暮小尘你这个混蛋，明天去学校你就死定了。

    3

    在学校门口碰到暮小尘的时候，我立即压制不住心头的熊熊烈火冲上去一把抓住了他心爱的书包。记得他曾经对我说过，“展颜颜，你可不可以温柔一点儿啊，就算不温柔，好歹我也是学校名义上的老大嘛，给我点儿面子好不好啊！”

    这个时候天王老子我也不会管他的面子的，一晚上的失眠，我的黑眼圈嚣张的出现在脸上，都怪这个该死的暮小尘。

    “暮小尘，给你个机会道歉。”这叫先声夺人，我从小就会。

    “我们还是好朋友。”抬起头，便可以看到他真诚的笑容。今天早上的太阳真是炙烈啊，照得我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去***好朋友，谁要跟你做好朋友。

    他一定是忘记了，他说过展颜颜就是他永远的天使的，就算那时我觉得这句话恶心矫情到不行，他还是非得写进我的日记本。他肯定是忘了。

    说过的话怎么那么快就忘了呢？

    那让我自己来回忆一下是哪里出错了吧。

    遇见暮小尘的时候，我的头发还是很短的样子。我整天顶着这头乱蓬蓬的短发，很开心的生活着。

    只是那天的暴力事件在我幼小纯洁的心灵上留下了难忘又深刻的记忆。

    那个帅到流鼻血的男孩子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肩膀狠狠地挨了一棍子，依旧骄傲倔强地不愿跪下。不可否认的，我被吸引到了。当然我也不是笨蛋，我不能像小说里写的侠女那样英勇地踏着八色云彩出现在我的美男子面前，展露我深藏不露的绝世武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尽管我一直称自己很神勇，可毕竟现实提醒我就连体育课那套弱智的二十四式太极拳我都没有考过。

    但是我有聪明的头脑嘛。

    军训时发的警笛在这个时候派上了重要的用场，当我拼尽全力吹响它的时候，就连自己都仿佛被蒙骗过去了，那帮小混混当然没有那么高的智商，都像是火点着了屁股似的一遛烟跑掉了。

    本来可以功成身退的我却像着了魔一般地蹦到他旁边，我想我凑过去的时候一定是挡住了他头顶上的一方阳光，不然他怎么会把眉头狠狠地皱起来了呢。

    爱打架的白衣少年，混身是血，为什么却有那么澄清的眼眸呢？我觉得很奇怪，翻便了身上的所有兜兜，才找出来半张卫生纸不好意思地递到他手里。他说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觉得眼前这个叫展颜颜的女孩子有比天使还单纯的笑容，即使她的书包上吊着那只又肥又白痴的咖啡猫，也丝毫不影响她完美形象。

    这个天使就是我。在他日后生命中无限重要的我。

    4

    再次见到他，是在阳光斑斓的学校门口。

    他永远都是那么夺目耀眼，千万人海中一眼便知那人是他。所有的美少年都是具有一种不同的魔力的。而他的那种，正好吸引到了我。

    他旁边那个看似小弟的男生见到我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便夸张地从原本装酷似的靠着的墙角一下子蹦到了马路中间，“老大，那个小妞出来了。”

    却被暮小尘赏了一计“爆栗子”，然后抱着头乖乖地滚到了一边。

    然后他朝我的方向走来，仿佛带起了空气中所有不安分的分子，缓慢地靠近我，在我面前停住了脚步，朝我展开笑容。也许是我的少见多怪，那个笑容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掉。所有的阳光在那一刻似乎都为他一个人绽放，就是那么神奇的，没有理由的，让人觉得安心和快乐。我想那一定是爱情吧。

    其实要站在一个老大身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老大”，很酷的称谓吧。哈哈，这便是我帅得一塌糊涂的暮小尘男朋友。所谓老大，无非也就是那个年龄里一切稍微迷失了一点点方向的少男少女们心目中的行为标准。

    逃课，非得他同意不可。打架，也得他点头才行。就连让我叹为观止的学生反补课运动，也是他一手策划的。哈哈，他真是个天才。大概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英雄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真的跟他在一起之后才发现，暮小尘在这所学校的受欢迎程度远远地超出了我的想象。所以，理所当然的，我原本平静的单调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了。

    比如，课桌里会莫名其妙多出来一张脏得惊天动地的擦桌布，再比如，会在上课前五分钟发现厕所门被从外面锁住了，再再比如会经常听到这样的议论，“那个就是跟暮小尘学长在一起的女生哦？”“对啊，就是她啦，你看看她的头发短成什么样子，真是恶心呢。”“暮小尘学长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喜欢她哦？没天理了啦。”……诸如此类的事件屡次发生，如果要全部列举出来，估计就得说到明天了。

    但是我从来不会把这些告诉暮小尘，自从那天我亲眼看到他带着那帮小兄弟怎样把那天K他的人痛扁了一顿以后，我就再也不想去了解所谓的他的生活了。

    我害怕他打架。更不愿意他为我打架。

    我固执的想，也许暮小尘可以因为我，变成另外一个穿衬衣会把扣子扣好，闻到烟味会和我一样觉得恶心，听到喝酒会皱眉的暮小尘。

    “颜颜，不然我们把头发留长吧？”他很诚恳地对我说。

    “恩？”为什么要留长，我喜欢短短的样子，早上我至少可以比其他女生多睡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瞧，我就是这么会精打细算的女生。

    “我兄弟都说你长头发也许会更好看。”

    “你介意了？说好我不会为你做任何改变的。你还是在意别人怎么看我的了？”我声音有些提高，我真受不了他干涉我的自由。

    “不是的，我想我也更喜欢你长头发，不过你不想留就不留好了，你怎样都是我喜欢的样子。”他搂过我的肩膀，还是那样宠溺的语气。

    一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人，用他所有的疼爱与包容去对待我。那样的感觉我无法跟你们形容，但是从那刻起，我变决定为了他把我十几年的短头留长。就算牺牲我的黄金睡眠时间去打理它，我也在所不惜。

    5

    暮小尘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他可以为我尽量与曾经的狐朋狗友保持距离。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就那么突然地蹲下身子帮我系鞋带。也可以牺牲周末时间陪我晃悠中午只为了淘一个五块钱不到的笔记本。

    所有人认为他做不到的事情，他都做到了。在我都以为这就是永远的时候，他却那么突然地松开了我的手。我一路哭，他都假装看不到。

    他一定是疯了。

    我没有精神上课，胡乱把书本往桌上一摊便恍恍惚惚地睡着了。就连广播里那个曾经被暮小尘喻为最富魅力的男重音播音员播报的校园新闻都没有听见。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等我睁开眼睛教室里竟然空无一人了，打开桌角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上面写着：别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咦？是谁呢？真是奇怪。

    收拾好书包，习惯性地下楼走到暮小尘的班级门口。没有想到他竟然还在教室里，看到他熟悉的身影，我的眼泪又要涌出来了。我却在心里提醒自己：展颜颜，千万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他也看见了我。

    “颜颜，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他走到我面前，我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曾经我深爱的着的那双眼睛。“不要那么固执，总让人担心，记得早上要吃饭，不然饿到了没人再跑几层楼给你买胃药了。还有，我欠你的永远，下辈子我一定还给你。”

    他抱了我，像在我记忆中无数次的温暖拥抱一样，丝毫感觉不到他的不爱。“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听到耳边重重的叹息，所有的时光都在这叹息声中仿佛迅速地向后跑去。那么决绝的，不可挽留的。这个拥抱更是变得不真实起来了，我睁开眼睛身旁空无一人，难道一切都是幻觉？那些我看过的所有肥皂电视剧加起来，也不能给我如此真实的，撕心裂肺的感觉，那一刻我真的是觉得，我失去他了。

    中午的阳光很坚决，并不因为我的坏心情改变它的温度。我在这样热得让人想跳海的大中午，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跑遍了这个夏天我与暮小尘去过的所有地方。

    那间很凉爽的红茶店的墙上，我们曾经用笔背着对方偷偷写下心愿，说好等考上同一所大学再一起回来看，可是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熟悉的字迹：展颜颜和暮小尘永远在一起。我站在那堵许愿墙下，终于涕不成声。

    暮小尘，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大骗子。说好一辈子，你却偷偷退缩了。我不会原谅你的，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不怕你恨我，我只怕你难过。暮小尘的夏日终年。

    我并不是一个适合说故事的人，如果让我打架，我一定更加得心应手一些。但是我仍然要讲这些话给她听。

    她叫展颜颜。我短短的生命中最爱的人。

    我曾经最最鄙视的“一见钟情”的恶俗情节，竟然也会被我演绎得淋漓尽致。为此，我被我的兄弟们嘲笑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我无所谓，反正她就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不要因此觉得我是一个固执的人，说起固执我远远比不上展颜颜。

    她夏天只喝冰红茶，其他的饮料一概不碰。烤鸭只吃长安街拐角的那家。明明知道不吃早饭胃会痛到要死还是依然会忘记。跟我走路非得走同样的步子。甚至希望我可以变成她心里那个暮小尘。不抽烟不喝酒不闹事不打架。

    这让我稍微觉得有些累，但是我都可以慢慢改变，看着她一天比一天长的头发，我就觉得这个夏天也仿佛变得很长了。

    我能左右自己的改变，却不能左右生死的界限。

    我拿着那只可爱的维尼熊横穿那条车辆稀少的马路的时候，只一心想着展颜颜会像小鸟一样扑到我怀里，甚至给我一个甜蜜的吻时，那道强烈而又刺眼的光线让我睁不开眼睛，耳边最后响起的是犀利的刹车的声音。

    如果我可以重来，我一定会万分小心，我是多么多么不想离开。只是所有的事情并不是我想怎么发生就怎么发生的。一秒钟，便可以决定我再也不能陪在她身边了。

    我担心的是她一定不能接受这种结局。她总是坚强得跟女超人一样，在被欺负的时候不告诉我。可是我多么了解我的颜颜，她一定不能接受。

    我借了一些时间以另外的方式离开她。我真的以为这样一来，她至少不会因为自己任性要那个小熊做礼物而失去了我感觉到自责。那些自责会压垮她的。

    这样也好。但愿她不会忘记我，也会在以后遇到一个愿意宠她的男孩子代替我的位子。但愿她偶尔会想起来这个夏天，这个名叫暮小尘的夏天。

    桌上那份报纸残酷地写着：9月23日早晨在XX路上发生一起交通意外，一名横穿马路的高中生当场死亡，他叫，暮小尘。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