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时光沙漏

(88106 www.88106.info)    拉拉坐在阳台，彼时，夕阳晚照，她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色，唯有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圣洁的。天使，微尘，角色的转换往往在她的一念之间。

    已是很多天没有见到林康了。心底逐渐安静，似乎要生出诀别来。

    拉拉，拉拉，有段时间林康喜欢这样唤她。她也微笑应着，也有恼人的时候，她便凶神恶煞嚷：别烦我。林康就还是微笑，并不停止。她便不再理他。

    拉拉的坏脾气，小性子，他了如指掌，到习以为常，到乐在其中。

    那时，他俩玩纸牌，林康总是赢家，想着法子捉弄她。她便鄙夷：理智的人天生冷漠，比如你。林康并不与她计较，照样游戏，照样变着法子逗她笑，那颗亮亮的小虎牙令他怦然心动，心底有了柔软的角落。

    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伤。有时拉拉发这样的句子给他，于是寂静的办公室，涌起潮汐，他起身，拿起座椅后背的西服外套，驱车来到她的楼下，唤：拉拉，拉拉。高高的楼上有扇窗拉开，她探出头往下张望，并不回答，只是笑。阳光下的虎牙熠熠生辉，晃了他的眼，林康有了晕眩的感觉。

    我们不会在一起的。拉拉总是笑着说类似的话。脸上安宁，并不悲伤。他沉默，剧烈地抽烟，脸上没有表情。你就是这样冷漠的人，拉拉说。你说对了，他说。

    某一天的清晨，手机的铃声将她唤醒。有人想你。他的短信。拉拉瞥了一眼，继续蒙头大睡，她的睡眠一直不够好，被各种梦魇困扰着，因此遭到他的嘲笑：心虚的人总是无法沉睡，比如你。她只当这是一个梦中的情景，没有在意这条信息。

    第二天在街角遇见，林康朝她摁喇叭，拉拉道；别以为你没打天上的小鸟就是环保了，管好你车子的嘴巴。她的刻薄，意料之中。林康笑笑，车子从她身旁擦过，没人提起头一天的事。

    然后就是很多天的空白，在林康不出现的日子，拉拉觉得时光空空而过，填充不了任何事物。包括自己都似乎是空的，没有五脏六腑，当然也没有思想。

    但这种认知是在多年以后。

    还是那时，拉拉开始抽烟。在无边的黑夜，她睡不着的时候，写字。毫无头绪的句子，散落的词语，涂在纸上的狂乱字迹，泄露出一个坚忍女子的真实。她喜欢看着那些字跳跃在纸上，是自由自在的精灵，旋转，舞蹈。你前生一定是个男子，拉拉想起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笔迹时说的话。那我们一定有断袖之癖，拉拉笑答。林康对她的惊人之语一概采取忽略的态度，只若有所思地浅笑。

    有了电脑之后，她开始用键盘码字，一下子忽然快乐起来，似乎找到了某种乐趣。有段时间，她白天埋头睡觉，夜晚写字，像某种蕨类，生长在阴暗的角落，生机勃勃，肆意疯长。手机几天不开，任凭林康着急，她下意识里知道他的担心。我们不是对方的谁，这样想之后，她继续独自关闭，心安理得。

    日子不咸不淡地流淌，转眼已是他们相识的第三个年头。拉拉着白色的羽绒衣，极厚的那种。在超市门口，林康看见一个白色绒球向这边走来，也许是某种下意识，他伫足，那颗小虎牙让他感到时间没有流逝，他还是他，她亦还是她，似乎他们之间仍然停留在那些玩牌的年轮里。她波澜不惊，看着他的眼睛，像从前那样，无声而笑，露着小虎牙。

    往她家的途中，他们安静地听CD里的歌，正是当下流行的《如果下辈子我还记得你》。或许一切早已注定，她想。或许我们只能这样，他想。彼时，他的手机响，他看了一眼，并不接。铃声顽固地继续，他摁下接听键，说：我就回来。拉拉似乎认真在听歌，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如从前。

    楼下，她跟他道别，没有说再见。透过观后镜，林康看着寒风中伫立的她，眼睛开始泛潮。加速，汽车一溜烟驶出她居住的小区。站在白色窗幔后，她终于落下泪来。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