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忧伤美丽的初恋

(88106 www.88106.info)    信不信由你！这就是我的初恋，一场忧伤美丽的初恋。

    题记

    有一种爱刻骨铭心，痛彻心扉。有一种爱永不磨灭，岁月难蚀。有一种爱象巍峨的高山，浩瀚的海洋。有一种爱象窖藏的佳酿，千年的沉香。有一种爱象水晶般纯净，不染一丝尘埃。有一种爱象神圣的佛龛，在心里偏安一隅……

    十六岁，花一样的年华！十六岁，爱做梦的季节！十六岁，情窦初开的时令……

    认识

    十六岁那年，我初中毕业，考取了市第一中学。开学那天，我和所有的新生一样，围在学校的公告栏前，在寻找自己的名字，看分在那一个班里。正当我看得入神，突然背后一个女孩惊喜的叫道：“谢雨燕，你看……”说话的女孩拉着另一个女孩从我的身后挤到我的前面，“你在一班，你的名字在第三行第一个位置。”这时我完全被这两个女孩挡住。那个叫谢雨燕的女孩踮起脚跟仰起头朝那个女孩指的方向看，长长的头发直撩在我的脸上。我的脸庞有点痒。那一阵一阵的芳香和青春的气息一丝一丝地从我的鼻腔渗透到我的五脏六腑。我从未如此贴近一个女孩。我的心有点荡漾，我的眼睛有点迷离。我开始打量起这个叫雨燕的女孩。

    她的头发乌黑发亮，轻飘而下，披挂肩背，直垂腰际。象首诗，象幅画，蕴含着少女的柔情和幽梦。她身着一套紫色碎花的连衣裙，脚上穿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从颜色的搭配到衣裙的贴身，都给我一种美的享受。我渴望她能回转身子，一睹她的芳容！

    天随人愿。雨燕猛一转身，脚踩在我我的脚上。只见她冲我笑笑，歉意地说：“对不起！不好意思！”我被她的笑和歉意所征服，连忙说道：“没关系！”我的眼睛不听使唤地在她脸上扫过，心里像有几只鹿在蹦蹦乱蹿。

    我发现，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澈、明亮，就象一汪山涧的清泉；她的双唇红润，厚薄匀称，有着完美的弧度。嘴角边两个小小的酒窝洋溢着一弯浅浅的笑。那浅浅的笑，是那么的甜。象一朵花，迷醉了我的双眼；象一块玉，温润了我的肌肤；象一怀酒，陶醉了我的心田……

    她从我的身边轻轻地离去。活脱脱象一只雨中飞燕，轻巧、灵活。真是人如其名。雨燕，这名字听起来悦耳、叫起来顺口。

    她走了。我有些失落。好一会才把狂乱的心收敛起来，开始搜寻自己的名字和班别。我的眼睛突然一亮，发现自己的名字居然在谢雨燕的背后，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头冒出来。我摇摇头，脸上掠过一丝揶揄的笑。

    我离开公告栏，按照装贴的红色标示牌，很快找到我所在的教室。

    教室里，来了很多陌生的脸孔，不断地在课桌间穿梭。依照桌上装贴的名字，我找到了我的座位。刚坐下，一张熟悉的脸孔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谢雨燕！她居然又在我的前排。

    “你好！”她冲我笑笑：“我叫谢雨燕。”

    “我叫张继平。”我的心再一次跳跃起来。

    “刚才踩痛了没有？”

    “有点痛。”我老实得有点笨。

    “对不起啊！下午我给你买瓶万花油擦擦。”

    我窘得脸有点红，赶忙故作幽默地说：“没关系！不踩不相识嘛！”

    雨燕会心地笑了起来。我也跟着她笑了。

    下午上课前，雨燕真的给我买了瓶万花油。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动在我心底翻涌。

    就这样，我们认识了。

    暗恋

    接下来，正式上课了。单调而枯燥的校园生活又拉开了帷幕！

    一段时间过去，我跟雨燕的接触越来越多。我发现雨燕身上有着很多令我喜欢的东西。性格开朗，平易近人，积极向上。作为女孩子，又能写一手漂亮的字，尤其是在班会上的表现更是令人敬佩和羡慕。——原本泛味的班会硬是让她搞得有声有色，气氛活跃。唱歌、跳舞、讲故事，就象一场文艺晚会。当初我很佩服班主任有如此的眼光，简直是伯乐再世！

    班里有了一个如此活跃的女孩子，男生们能不春心萌动吗？胆大的悄悄地往她抽屉里塞情书，胆小的偷偷地在心里头暗恋她，死抱书本的偶尔也会投去惊鸿的一瞥。我也同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想她、念她、恋着她。只是自我感觉比较理智。因为雨燕太优秀了！她时常让我自惭形秽。但我庆幸自己，她就在我的前面，每时每刻都在我的视线中。我时常感到无比的快乐和幸福。从前那种单调、枯燥的校园生活似乎变得滋润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雨燕的爱恋愈来愈浓烈。上课经常走神，总是有意或无意地偷偷盯着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下完晚自习，总是站在宿舍门口伪装看书，看她与同桌嘻笑着从这里经过。

    有一次，学校要求每个学生都要交一张彩色照片，用来办学习卡。雨燕说很久没有照相，花了很大力气从家里翻到一张彩照。我利用填写学习卡的机会，硬是把雨燕的照片给偷偷地藏了起来。告诉她找不到她的相片，可能是老师给弄丢了，害得她又重新去拍照。我却把雨燕的照片剪成鸡心状，把它装在我那只椭园形叫花花公子的电子表里。我常常会在无人的时候把它打开来独自欣赏，而后又把它藏在我那温暖的怀里。

    因为她，我特地买了一本带锁的日记本。也不知从哪一天起，我对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连同自己的所有感受——喜怒哀乐都一一收藏在日记本里。美其名曰：苦涩的初恋！

    有人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也有人说时间可以累积极限。我便是后一种了。我对雨燕的暗恋可以说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有时候因为她一句不经意的话会让我琢磨几天几夜；亦或一个小小的动作会让我愁肠百结或喜怒无常。有一次，雨燕跟同桌肖小娟在树林里散步，窃窃私语讨论喜欢哪一种类型的男孩。雨燕说她喜欢那种性格外向、个性活泼、积极向上的男孩。我刚好靠在一棵树旁看书，被我听得一清二楚。我为之郁闷了几天。因为我压根就不是那种类型的男孩。我开始一言不发，谁问我话也不搭理。星期天回家里上山砍柴，脑海里都是雨燕的影子；耳边都是雨燕的那几句话语。不知过了多久，大伙都叫回家了，我才惊醒过来，忽忽把柴草捆好，而后一个人直冲冲地跑到大伙的前头，快速地沿山路跑去。大伙都为之一头雾水。回到家，妈妈想对我说几句体己的话儿，可我却听而不见、知之不理。弄得妈妈以为我在山上受了惊吓或碰上了哪路鬼神。其实我自己清楚自己，我限入了暗恋的沼泽地，而且愈限愈深。我多想有人来拉我一把。因为我还不到十七岁，是潜伏危险的时段。

    暗恋是一种难言的苦。你不好跟人倾诉，也不能跟人倾诉。香港作家张晓娴写道：“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也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有人又说：“暗恋不说开，是一种距离，你苦，是距离折磨你。暗恋说开了，那人也爱你，则皆大欢喜；若不爱你，那夜里的叹息便会拉长好几年。你苦，是缘分折磨你。”

    吃醋

    “就象一切年深月久的痴情和癖好一样，看到金子占有金子，这便是葛朗台的执着狂。”巴尔扎克在《葛朗台和欧也妮》一书中这样描述葛朗台对金钱的执着。我觉得我对雨燕的暗恋也象葛朗台对金钱的执着一样。看着那些大胆的男生经常有事没事找她搭讪，或者雨燕跟别的男生聊得津津乐道笑语喧天，我的心里头就象打翻了醋坛子似的酸溜。

    当然我不能左右别人与雨燕的交往及言谈，更不能剥夺雨燕与他人的交往及言谈。但是班里确实有几个男生我非常讨厌。经常在雨燕跟前表现得非常轻浮，出言不逊，又爱动手动脚。凭什么？不就是凭他老子做生意有几个臭钱。他老子花几千元高价把他买进来。可人不是块读书的料，只知道结交些不三不四的同学，今天这边玩玩，明天那边吃吃。老师拿他也没办法。这人雨燕也十分讨厌。背地里同学们都管叫他“蠢猪”。另一个也是，象个公子哥一样。听说他老子是什么局长，跟教育局局长关系很不错。要不一个考分那么低的人怎么能进我们一中。这人也有个外号，叫“花花公子”。这两人嗅味相投，经常晚自习的时候爱跑到雨燕面前，胡吹瞎吹，动不动要请雨燕出去吃什么夜宵。雨燕被弄得很不是滋味，也怕招惹他们。但这种事不大不小，又不好告诉老师。我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总想替雨燕出这口恶气。我开始寻找机会，想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临近署假，天气格外的闷热。

    上晚自习时，老师在还安静，老师一走教室里乱哄哄的。同学们一个个躁动起来，有聚在一起聊天的，有偷偷出去纳凉的。雨燕呢，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坐着看书。

    我揉揉疲倦的眼睛，向窗外远眺，一颗美丽的流星划破那深遂的苍穹，十分的壮观和美丽。我赶紧对着流星许下一个誓愿。那誓愿就是让流星告诉雨燕，我一直都在暗恋着她，让她能感觉到我对她的爱恋。

    一想到雨燕，我又身不由已的把目光从天外转到雨燕的身上。这一看，让我有点吃惊。

    那“蠢猪”和“花花公子”手里提一袋冰糕，坐到雨燕的桌子上，叫雨燕吃。雨燕不想吃，也不想理他们，转身看她的书。这时，“蠢猪”一把将雨燕的书抽走，阴阳怪气地叫道：“美人鱼，你就歇会吧，赏个脸，吃一根冰糕吧。”说着硬把冰糕送到雨燕的嘴里。

    雨燕生气了，站起来说：“走开！我不想吃，我要看书。”

    接着“花花公子”也一唱一和起来：“蠢猪，我看你呀一点魅力都没有。心这么诚人家就是不领情。”

    这“蠢猪象是受了刺激一样，一把挽住雨燕的肩：“来吧，赏个脸，吃一支吧。要不我在兄弟面前无法交差。”

    雨燕一激愣，腾地甩开“蠢猪”，一下把凳子弄翻了，正打在我的脚趾上。

    痛并怒从心头窜出，我大骂一声：“死猪，你犯贱是不是？！”

    “蠢猪”一听，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着是火冒三丈，把冰糕一丢，直冲到我面前。

    我一看他那德性，骂道：“畜牲！想打架是不是？”

    他更是象一头恼怒的狮子，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我蓄足劲，把平常所有对他的不满一并凝聚到拳头上，狠狠地朝他的小腹上猛击一下。

    “蠢猪”一个踉跄，险些跌倒。那“花花公子”一把将他扶住。

    我气打从一处出，指着“花花公子”的鼻梁，骂道：“放开他！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这“花花公子”霎时暴跳起来：“我看你今天是想挨凑！”刚说完，便朝我的面上就是一拳，打得我鼻血直流。

    人火到一定的时候，显得格外冷静。我舔了一下流到嘴角的鼻血，感觉到一股咸咸的腥味。

    雨燕见状，吓得直打哆嗦，“我求你们别打了！”

    这时同学们都围过来了，有的想看热闹，有的想来劝架。

    就在我的同桌拉住“花花公子”的当头，我冷不防朝“花花公子”的眼睛上使劲地猛击一拳。“花花公子”眼角霎时突起一个若大的包来，同时眼角边还渗出血水。大家都为之惊呆了。赶紧分两组把我们拖开。

    “花花公子”和“蠢猪”同时大声地叫嚷，“等着瞧，我跟你没完。看日后怎么收拾你。”

    “来吧。***。随时奉陪！”我也不甘示弱。

    吵囔间，雨燕把老师叫来了。我们几个被叫到班主任的办公室。我清楚，一场训话不知要持续多长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惨不可耐。写检查、罚跑步、陪礼道歉，在全校的师生大会上作检讨，并在公告栏上张贴我们的检讨书，同时张贴给我们的警告处分：留校察看，以观后效。好险，差点被开除。从此一场打架风波许久才得以平息。

    事后，雨燕问我为什么那天会发那么大的火？是不是因为被凳子打了脚的原故。我苦笑了一下，缄口不言。最后她给我一句忠告：以后遇事千万别冲动。其实我非常清楚，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雨燕。我能告诉她吗？是因为我吃醋，我讨厌那两个不要脸的家伙。脚被凳子打一下算得了什么！我想最好谁也不要把我心里头的那坛醋打翻，不然我跟他没完。

    泄密

    放署假了。在家的日子非常难熬。我时常在干农活的时候会突然想起雨燕来。不知她在家过得怎样。因为她也是个农村的孩子。肯定逃不过田里头的农活。我时常想，她会不会被太阳晒得黑乎乎。有时我会盼望雨燕会请我们几个去她家割稻子或者插秧。因为以前她曾请过我和同桌建辉及肖小娟几个帮忙。

    最终雨燕没有请我们去她家帮忙。我感到有些失落和愁怅。一个署假不知怎样熬到了开学。开学那天，我见到了雨燕。她虽然有点黑，但依然保持着她原有的风采，依然那么楚楚动人。她身穿一袭的红裙，象秋天北京香山的红叶，那么迷人；又象夏日里初升的骄阳，那么的艳丽。

    时间象流水般悄悄地流走。可我对雨燕的爱恋却象百川归海般汹涌。

    一件隐藏许久的秘密在一个晚自习里被彻底地暴光。不知什么时候我把我那名叫花花公子的电子表给弄丢了。检到这电子表的是雨燕的同桌肖小娟。她好奇地把它打开，左弄右弄，在表的背面，发现了雨燕的照片。

    “雨燕，你看，这不是你的照片吗？”肖小娟惊叫起来。

    “不会吧？”雨燕有些不信。拿过来一看，果然有她的照片。看她的表情，好象想起了什么。眉头皱了又皱。

    “雨燕，这不是你被老师弄丢的那张照片吗？”这个肖小娟眼睛挺尖，记忆也挺可怕的。

    “是啊……”突然雨燕缄默了。

    “奇怪？”肖小娟依然在琢磨着：“这是谁的电子表呢？”

    我心在蹦蹦乱跳。脸上象火烧一样的烫。

    这时，建辉上厕所回来了。他一眼便看到肖小娟玩弄的电子表。

    “这不是继平的表吗？肖小娟，怎么在你的手上？”建辉说：“给我看看，几点了！”

    “你确定吗？”肖小娟看着建辉认真地问。

    “确定。”

    肖小娟猛然转过身来，脸上藏着阴阴的笑：“张继平，怎么回事？如实交待吧！”

    我想从她手中夺过电子表，可我没有得逞。肖小娟精灵的很，看来她早有防备。

    “雨燕，你看怎么处置这小子。”肖小娟好象非得把我整死不可，又说：“当初，他说是老师把你的相片给弄丢了。没想到是他自己藏起来了！”

    我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将进去。

    “肖小娟，你别胡说八道！”我想作最后的掩饰，说：“我真是捡来的。”

    “好。算你检的。”肖小娟故意把声音拖得长长的：“哪为什么当时不还给雨燕？而把她藏在你的表里呢？”

    “肖小娟，这碍着你了？！”我心里一着急，胡乱地问了一句。

    肖小娟被我这么一问，霎那间不知如何回答。可这人机灵得很，她把双手一摊，轻轻松松地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好奇嘛，这是人的天性。我倒是想知道，你小子是不是在暗恋人家雨燕？”

    “……”我象吞了只苍蝇，说不出话来。

    肖小娟把脸凑过来，得意地一字一句地问：“回-答-我，是-不-是？”

    我被问急了，很有一种凛然赴义的样子，斩钉截铁地答道：“是！——肖小娟，你满意了吧？！”说完，我如释重负，反而轻松了。

    此时此刻，肖小娟被呛得象个哑吧，无话可说了。而雨燕呢，脸红得象关公。我猜她心里也同我一样的尴尬。

    “小娟，还给人家。”雨燕说。

    就这样，一场风波就此平息，一场尴尬就此收场。

    示爱

    这件事过后，我反而有些释然。

    我想，我不能再这样沉默了。鲁迅说过：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想爱情也是这样。既然喜欢她就得向她表白，哪怕是拒绝也比憋在心里好受。再说，那么多男孩追求雨燕，我如果不再采取行动，恐怕以后连向她表白的机会都没有。我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可是，我该如何出招？我该用怎样的方式赢得雨燕的青睐呢？我开始大量阅读有关恋爱的小说和书籍。可是琼瑶的恋爱小说讲得都是一些官宦世家或富商沽贾或书香门弟的少爷和千金的恋爱。哎，不切实际，纸上谈兵！金庸小说里的恋爱讲得都是江湖豪杰、武林中人，又是古时侯的。唉，毫无借鉴价值，瞎扯谈！……看来，我只能摸索一条符合自己特色的恋爱之路，就象建设一个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一样。可是，我怎么摸索也摸索不出一条符合自己特色的恋爱之路。看来，我必须从头再来，还得借鉴别人的成功经验。

    有一次看电影《杨洋三嫁》给了我很好的启示。杨洋对同住一套公寓的那个男的说，追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有三招：第一，投其所好；第二，借花献佛；第三，一吻定江山！我想要投其所好，必须先了解她的个性、爱好、生活习性。这个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多用点心观察就可以了。所以我开始仔细地观察雨燕。借花献佛，其实一要胆子大，二要脸皮厚。可这两项都是我的弱项。该怎么办？我开始试着去改变自己、征服自己。一吻定江山，想到这，我的脸就象火烧一样的烫，心里头感到害臊，甚至觉得自己龌龊，是小人之所为！但转而一想，为自己痴爱的女孩，这又何妨呢？！这也是一种爱到深处难以自己的表现。俗话说：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痴狂？我不是神仙。我不是圣人。

    随着所谓对恋爱的了解，我有了一种冲动。我酝酿了许久，终于给雨燕递上第一封情书。不过说实话，这都是剽窃别人的文章而已。因为这篇文章在我看来非常的忧美，很切合自己的实际，同时也能一抒自己的胸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已经悄悄的停留在我的心里，一点甜蜜，一点惊喜，我努力装作不在乎你，只把你偷偷的埋藏在我的心底，因为，我不敢告诉你，我很想你，这距离，是忧伤？是神秘？是美丽？我牵挂着你，我思念着你，却又感叹这无奈遥远的距离。这距离，算不算最遥远的距离？算不算忧伤的美丽？就像两颗星的轨迹，终究不可能交汇在一起，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却在转瞬间即已离去……这距离，算不算最遥远的距离？算不算忧伤的美丽？

    我抬起头，努力在天空中寻觅，想知道哪一颗星星会是你，可是，我找不到，我低下头，才知道原来你就在我温柔的失望里。我敞开心，努力在微风中倾听，想知道哪一缕风会吹过你那里，可是，我听不到，我回到心房里，才知道原来你一直就在我眉梢和心底。我静静想，努力在心中感觉你，想知道哪一次心动会传递到你那里，可是，我感觉不到，我回到现实里，才知道原来我一直就没有告诉过你。

    爱你，想你，到痴迷，而你却毫不知情，仿佛我从未走进你的心里；思你，念你，到流下泪滴，而你依然不知情，仿佛我从来就没遇到过你；疼你，惜你，到梦里，而你却从未想起，仿佛你我从未相遇在一起……这距离，算不算最遥远的距离？又算不算忧伤的美丽？都说距离很美丽，而我却痛恨这距离，因为，你仍然不知情，纵然我爱得那么在意，爱得那么珍惜；都说距离很神秘，而我却拒绝这神秘，因为，你不在这神秘的美丽里。

    你看到了弯弯的月亮了吗？其实那就是我笑着告诉你，我很想你，你知道了吗？你听到了微微的风儿了吗？其实那就是我温柔告诉你，我很想你，你知道了吗？你感到了阵阵的心动了吗？其实那就是我甜蜜告诉你，我很想你，你知道了吗？我能看到你眼中闪烁的热情，不知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你相信吗？我能听到你轻微细致的呼吸，其实我很希望你能感觉到我很想你，你相信吗？我能想到你心底荡漾的涟漪，其实我很希望你能体会我很想你，你相信吗？

    在这寂寞孤单的雨季，这样陌生又熟悉的你，叫我怎么说出口我爱你，这最遥远的距离，已经把我抛在一片孤寂里，我总想再提起，那怕会重复这忧伤的美丽，我要鼓励我自己，用微笑告诉你我很爱你，你，是否会在心里感到失意？这遥远的距离，这忧伤的美丽，我怎会不在意？我怎会不珍惜？可我不要这遥远距离的忧伤美丽。

    我很想你笑得很甜蜜，却又感叹这无奈忧伤的美丽；我想我爱得这么美丽，却从来不敢找机会跟你在一起；我不想你鄙视我，痛彻心扉地说我根本不喜欢你，也不想你说着我不爱你，转身把我一个人丢在风雨里，我不想在我还想继续这美丽，而你却已无处寻觅；所以，我不要这遥远距离的忧伤美丽。可不可以？

    不要怪我这样告诉你，因为，我知道，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从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不要怪我这样告诉你，因为，我了解，我怕我会迷失了自己，没有了自己隐藏的小秘密……不要怪我这样告诉你，因为，我感觉，你不会对我心有灵犀，也没有一丝期待和神秘……我很想你，悄悄的想你，我想轻轻地告诉你，爱其实很容易，就是把你轻轻放在心里，很隐蔽，很隐蔽，独自消失在我一个人的温柔里……我很想你，悄悄的想你，我想轻轻地告诉你，爱其实不容易，就是把眼泪藏在心底，很伤感，很伤感，独自流落在我的一片笑声里……

    我很想你，悄悄的想你，今天我终于告诉你……因为，我不要这遥远距离的忧伤美丽。”

    短信

    当我的示爱信发出去以后，我的心忐忑不安。我连正眼看雨燕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好象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开始为自己将来的命运占卜，也就是猜测会有怎样的结果：一、雨燕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或者置之不理，一笑了之。这样的话，我根本上得不到雨燕的回音，就象泥牛入海杳无音讯。我不想这种结果。二、雨燕对此十分生气，会把我约出去痛责一番；或者传纸条给我，将我臭骂一顿。三、或许事情不会那么糟糕，凡事都有好的一面，这叫做“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也就是说，或许雨燕会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而我最盼望的就是这种结果。想到这，我心里踏实多了，心也平和了下来。很快便有了睡意。

    第二天，我的心在焦急地等待。等待是什么滋味，我说不出来，仿佛有点酸，有点涩；也仿佛有点甘，有点甜。耳边仿佛能听见时间像钟摆滴哒滴哒摆动的声音。

    漫长的一天过去了。没有任何的消息，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仿佛沉到深不可测的水底，冰凉冰凉的，同时有一种被挤压的窘迫。

    第二天吃过晚饭，我在操场的白杨树下胡乱地溜哒。不知溜哒了多久，人感觉有点累，便找个僻静的树下坐了下来，把随身携带的书本拿出来翻阅，为的是把自己这颗躁动的心平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我猛一抬头，突然发现雨燕慢悠悠地朝我走来。我赶忙站起来，象迎接又象回避。

    “嗨。你好。”雨燕冲我浅浅地笑了笑，“你好难找啊。”

    “……”我有些紧张，把书胡乱地翻弄不停，“你找我吗？”

    “对不起。不方便给你回信。所以……”雨燕说着，从口袋掏出一张早已折叠好的彩色纸条，“给你，等会慢慢看吧。我走了。”

    看着雨燕慢慢地离去，我欣喜若狂，把那彩色纸条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向着天空大声地叫了一声：“感谢苍天！”此时，我的心蹦蹦乱跳，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我赶紧坐下，手有些颤抖地把纸条展开，一行行清秀的字映入我的眼帘。

    “继平，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不想过早地卷入恋爱之中。何况我们年龄都小，现在又是学习的黄金阶段，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请你不要把爱挂在嘴边，更不要把心思放在上面。我了解过，你考上一中的成绩非常突出，这说明你以前的学习非常优秀。上个学期，你考试的成绩都名列前茅。可现在呢？每况愈下，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一个没有上进、没有出息的男孩。如果你真得喜欢我，就把那份爱藏在心底，并把它化作学习的动力。至于以后走出校园，步入社会，那还得看我们有没有那份缘了。在此，我也希望你的性格好些，肚量大些。男孩子嘛，就要有男子汉的宽宏大量……”

    读完短信，开始，我的心有点失落。就像那快要落山的太阳，那光亮一点一点地被夜的黑所吞噬。我远望那连绵起伏的山峦，看着那落日后的晚霞，一样地呈现它那美丽的光艳，给我点然一丝丝的希望。我重新细细的品味雨燕给我的短信，心里又亮堂了。其实雨燕也没有表现出厌恶的情绪，而且她在短信里还对我有所暗示，甚至还对我建议和鼓励。慢慢地我的心平静下来。我靠着白杨树，看那晚霞涂抹在远处高高的树梢上，金灿灿的，煞是美丽。我感觉到我的心境也同样的美丽。

    此后，我开始按照雨燕的提醒，每天都努力地改变着自己。课堂上积极发言，踊跃提问；课后也主动跟人沟通，讨论问题；同学之间有争执和冲突时，尽量让步和容忍。当然，也经常跟雨燕交流一些学习心得，探讨一些班里的事情（因为我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我发现我的心日趋平静，再也没有当初暗恋的苦涩和心里的压抑。我的性格也渐渐开朗活泼，心胸也变得宽阔。生活也过得轻松愉快。一段时间来，我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很快跃居前茅。从此也赢得了雨燕的青睐，偶尔看得见雨燕投给我不凡的目光。

    我曾在我紧锁的日记本里写下了这样一个痴狂少年的心语：

    “雨燕，一个不平凡的女孩，你让我改变了一切。今生今世，我对你的爱永不改变。从此，我会把对你的爱写在心里，写在每一个行动里。雨燕，我对你的爱，就象等比数列与日递增……”

    噩耗

    春去冬来，转眼间高二第一学期快要结束。

    眼下，一连几天都是小雨加雪，天格外的寒冷，也格外的阴沉。

    那天下午，我们正在上课。教室外面来了一对中年男女，神色紧张。那男的对老师招招手，一副焦急的样子。

    老师出去，不知那男的对老师说了些什么。一会老师进来，径直走到雨燕面前，轻轻地说：“谢雨燕，你赶紧收拾一下，你家有事，赶紧回去！”

    我的心格登一下，会有什么事呢？只见雨燕草草地整理了一下课本，匆匆地跑了出去。

    走道里传来雨燕紧张的声音：“叔、婶，我家出什么事了？”

    那男的一低头，转身就走。那女的一把拉起雨燕的手，急促地说：“走吧。赶紧回去。”

    我朝窗外望去，一行三人很快就消失在风雪之中。

    后面的几堂课，我几乎没有听进去。我的心非常着急，也非常沉重。雨燕家肯定出大事了！

    终于熬到放学的那一刻。我火急火燎地跑到班主任那里，得到一个惊天的噩耗。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这是铁一样的事实。

    早上九点多钟，雨燕的父亲驾车到渔水湾运甘蔗。渔水湾是个山村。进渔水湾要翻一座高山。那山路是条窄窄的乡村水泥路，弯多又陡。一连几天的雨雪，路显得更难走了。雨燕的父亲驾驶着装满甘蔗的东风车，在一处拐弯下坡的地段，由于车轮打滑，重心偏离，车象辘轳一样滚下了山崖。

    那年，雨燕的父亲才四十岁！

    当下，我向老师打了声招呼，饭也顾不上吃，踩上自行车飞快地向雨燕家骑去。

    雨燕家乱得象锅粥。院子里既有来来去去的人，也有围在一起商量的人。院子深处，雨燕的妈妈哭得象一团烂泥。几个妇女围在她的身边，长吁短叹，眼角都噙着泪，你一句我一句在安慰着她。

    我径自来到雨燕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一声声缀泣。

    我轻轻地推门进去，只见雨燕靠在床上，两眼红肿，脸色苍白，眼珠儿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雨燕。”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喉头突然噎得说不出第二句话来。我感觉我的眼眶开始湿润。

    我慢慢地坐到雨燕的床前，努力酝酿第二句话该怎么说出来。突然，雨燕一下趴在我的身上。她身子瑟瑟发抖，令我恐惧。

    我顺手拖来一场毛毯，裹在她的背上。

    霎那间，我仿佛变成一棵参天大树，是那样的挺拔；又仿佛是一垛古老的城墙，是那样的厚实；仿佛间，我变成了一个高大魁武的男子汉，勇敢、刚强。是啊，此时此刻，我必须向她传递勇气和力量。

    “哭出来吧！雨燕。”我故作坚强地说，“这样会好受些。”

    压在胸口的痛终于炸裂了。雨燕哭得象个泪人儿。那冰凛的泪水朴漱漱地掉在我的脖子里，象一把把尖刀扎在我的胸口上。我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脆弱。泪，不听使唤地从我的眼眶里滚落下来。喉头象堵了什么似的，又硬又涩。刚才象大树、象城墙、象男子汉的良好感觉瞬间荡然无存。

    苍天啊，我们毕竟才十七岁。为什么要把灾难降临在雨燕的头上。

    没有了泪，只剩下疲惫。雨燕睡了。她妈妈一直劝我回去。可是我固执的象头牛，怎么也不愿回校。我整整陪了雨燕一夜。整个夜里，雨燕都处在梦魇之中。一会儿惊叫，一会儿抽泣。看着她那憔碎的模样，我的心痛到天亮。

    关爱

    一个星期后，雨燕返校了。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课堂上也听不到她发言的声音，课余间也看不到她一丝的微笑。她也不爱走动，常常一个人呆呆地坐在位置上，目光呆滞，神色暗然，跟以前开朗活泼的她判若两人。这个单元测试，考得一塌糊涂。

    我的心跟着她起起落落，日子也过得枯燥无味。

    我开始着急。我得想办法让她走出那黑暗的阴影，回到正常的学习和生活上来。我必须让她振着起来，快乐起来。让那浅浅的、亮丽的笑早日浮现在她的脸上。

    我开始想办法。一有空闲，我就跑学校图书室。查阅和摘抄有关人生励志的文章。同时，也大量阅读童话故事、幽默笑话、经典小品等等。通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我积累的知识越来越丰富了。

    我着手实施我的计划。

    每天早晨，我悄悄地递给她一张纸条，写上一句问候，一句鼓励。

    每天晚上，我会邀请几个要好的男生和女生，围在雨燕旁边，讲一个故事或一个笑话。

    光阴任冉，日月如梭。一晃就是一个多月。

    一天晚上，我突然推了一下我的同桌，故作神秘地问：“你会游泳吗？”

    “不会。”同桌说。

    “可惜呀，可惜！”我诡秘地冲他笑笑。

    “可惜什么呀！？”同桌一头雾水。

    “不过光会游泳不行，还得有足够的勇气。”

    “别卖关子了。”同桌开始催我，“快讲！快讲！我知道你又有故事了。”

    “你小子行啊！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呸呸呸。有话就讲，有屁就放。”同桌开始不耐烦了。

    我故意清清嗓子，斜睨了一下雨燕，慢慢地讲了起来。

    “有个富翁，就象李嘉诚一样有钱。他的宝贝女儿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追她的人啊多得没法数。那富翁看得出来，那些人都是冲着他的万贯家财来的。因为他的女儿相貌丑陋，脾气很坏。于是那富翁决定向社会公开招亲。这一消息在各媒体炒得沸沸扬扬。

    那富翁选了个特别寒冷的日子，冷得水面上都结着一层厚厚的冰。富翁走上池边搭建的招亲台上，看看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宣布：谁能从水池的那边跳下去，最快游到这招亲台，我就选他做我的女婿。

    大家看看水面上的冰，再看看台上那富翁的女儿，面面相虚，都不管往水池里跳。

    富翁环视一下人群，大声问道:有人敢跳吗？……

    话音刚落，扑通一声，一个年青人跳进了水里，拼命地游去。。。当他爬上岸时，头上挂着冰喳。

    那富翁一把握着年青人的手说：你真勇敢。。。

    没等富翁把话说完，那年青人颤抖着环看台下的人群，歇斯底里地叫道：刚才是谁把我一脚踹下去的？！”

    “扑嗤”一声，雨燕笑了。

    那久违的笑，象雨雪天过后的阳光，那么灿烂，那么暖洋。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和幸福。

    第二天早上，我打开文具盒，发现里面有一张彩色的纸条。打开一看，一行隽永的字在我眼前闪烁：“继平，感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的鼓励和关心。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振着起来，好好学习，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我不会让你失望！--雨燕”

    是的。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趟不过的河！年青生命的注译里没有痛苦和悲伤，只有快乐和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雨燕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开朗和活泼。课堂上，不断响起她那清脆的读书声；教室外，经常有她燕子般剪剪飞行的身影。

    斗魔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青春岁月在美好的憧憬中飞扬。

    时下已进入高三第一学期了。

    下午班会时间，班主任宣布学校要举办国庆文艺晚会。每个班都必须上节目。因为雨燕是班里的文艺委员，这事自然就由她负责安排。我了解，雨燕从初中开始就担任文艺委员，直到现在，组织过多次相应的文艺活动。所以我相信雨燕的能力，一定能把这次的文艺演出搞好。但我看得出来，雨燕还是有些担心。这毕竟是高年级的表演。

    晚饭后她独自一人在操场边的白扬树下，迈着碎步，低头思索。不知不觉已走到校园的尽头。突然，从围墙的破洞里钻进两个人来。蹑手蹑脚，鬼鬼崇崇地跟在雨燕的背后。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附近也没有人走动了。这时，其中一人窜上前，从后面把雨燕拦腰抱住。另一人跳到前面，伸手就往雨燕的胸部乱摸。雨燕奋力反抗，双脚前踢后踩，一面拼命地呼救。两个色魔一发劲，把雨燕悬空抬了起来，直奔树林里……

    我从操场散步回来，一进教室，发现雨燕的座位空空的。蓦然间，一种不安在心头涌动。因为刚才我看见雨燕在树林里散步。最近隐约传说树林里发生过什么。我赶紧叫上同桌，向操场的树林跑去。

    树林被暮色笼照得有些模糊。一阵风儿吹过，隐约传来雨燕的呼救声。我和同桌拼命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救命呀……王八蛋……流氓……”

    不远处，两个黑影象两只张牙舞爪的魔鬼，在撕扯着雨燕。

    “畜牲，住手。”

    我大吼一声，一个箭步窜上，朝其中一个头上奋力一拳，当场把他打翻在地。另一个见状，拔出一把尖刀，直朝我的胸膛刺来。我一侧身，那刀划过我的胳膊，一阵钻心的痛。这时，同桌不知从那摸来一根粗粗的树枝，奋力朝那持刀的手臂猛击一下，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那人失去凶器，不敢恋战，拉起同伙，一溜烟跑了。

    惊吓过后，雨燕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我上前拉她一把：“回去吧！”

    路上，雨燕没有吭过一声。

    “建辉，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我突然说。

    “为什么？”建辉问。

    “猪头！这还要我说吗？”

    “我觉得应该报告校长。以免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若说出去，我打裂你的门牙！”我莫名地凶起来。

    同桌沉默了片刻，不服气地嘟了一句。

    “好吧。我不说就是。”

    谢宴

    第二天早操后，雨燕发现了我的手臂被刀划伤，叫我在操场边的白杨树下等她。只见她朝校门口跑去。一会儿买来一瓶云南白药，要给我敷扎。

    我靠着白杨树，把手抬起来。雨燕一手托举我的手，一手捋起我的袖子。轻轻地往我伤口敷药。此时此刻，我有些陶醉。——被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拉着，我能不陶醉么？！

    “继平，谢谢你！”雨燕一面说，一面帮我包扎。

    “谢啥！”我看着她，轻轻说：“以后多注意点。”

    “嗯”雨燕盯着我的伤口，轻柔地问：“还痛吗？”

    “好多了。谢谢你，雨燕！”

    “你这人真是，反倒谢起我来了。”雨燕嗔道，嘴角露出浅浅的笑。

    那浅浅的笑在我的眼前弥漫开来，我的心沉渍在甜蜜的幸福里。

    “晚上，我请你和建辉吃饭。”雨燕突然说。

    “为什么？”我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明知故问。”雨燕有些撒娇地说，“谢恩呗。”

    “不用那么客气吧”我故意逗她，其实心里很想跟她一起吃顿饭。

    “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雨燕在我身上轻轻的捶了一拳。

    这一拳，让我幸福的快要死掉。我在心里大声高呼：“AO YE，MY GA！”

    晚上，我们在校对面的一家小餐馆点了三菜一汤。雨燕破例要了三瓶啤酒。给大家满上后，庄重地举起酒杯。

    “首先，我感谢两位。”她稍稍停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乌云：“来，一切尽在不言中。干杯！”

    “干杯！”我和同桌异口同声地说。

    几杯酒下肚，雨燕的话开始多了起来。

    “继平，昨晚你俩怎么知道我在树林里遭人污辱？”雨燕突然问道。

    我觉得雨燕是不是有些醉，或者想证实些什么。但我不想让她再触及这伤痛，所以我想把话题叉开，可同桌口无遮拦地冒出一句话来。

    “这叫心灵感应！”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我说。

    “本来就是嘛！我看要是别人，你肯定没这个感应……”

    “还胡说。”我狠狠瞪了同桌一眼。

    “我没胡说。我早就知道你小子觊觎雨燕多时了。”这小子越来越放肆了，“雨燕，我看你不会没觉察吧？！”

    我怕雨燕招架不住这小子的话，赶快把一杯酒按到他嘴边，“再说，我灌死你。”

    同桌跟我较劲起来。看来少不了一场争闹。

    “哎哎哎。你俩不要胡闹了！”雨燕站了起来，“我们说点正经的！”

    一场心知肚明的尴尬被雨燕灵活地收了场。

    “继平，不管怎样，我还得谢谢你，还有建辉。”她说，“昨天我就是在考虑国庆节目的事才信步走到树林边去了。”

    “雨燕，你对节目有眉目了吗？”我顺着雨燕的意思把话题引入正题。

    “这个自然。你以为雨燕是谁呀？”同桌吹道。

    “还没有。”雨燕说。

    “这不简单。”同桌说，“唱歌呗、跳舞呗。要不说小品。现在小品不是挺流行的吗？”

    “你上？”我不屑地对同桌说。

    “谁怕谁！？”

    “就你那点本事？——看你上台不尿裤子！”

    “去你的。”同桌被我点中软肋，不再吭声了。

    我们三人提出很多方案，都一一被筛选出局。在雨燕深思之际，我突然想到一个创意性的节目：朗颂加舞蹈。

    主题是朗颂爱情诗《致橡树》，再加现代写意舞蹈。

    “我看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同桌零不丁冒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

    这会，雨燕倒是抢先发话了，“建辉，别添乱！听继平讲讲。”

    我把我的设想和构思一一讲解出来。

    经过商讨，基本达成一致。接下来是讨论参与人员及节目编排了。

    最后，确定由我和雨燕对台朗颂。建辉及肖小娟等五男五女伴舞。

    排练

    由于时间紧，我们的节目《致橡树》开始排练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排练与磨合，我们的节目《致橡树》越来越有韵味了。

    在这段时间里，我和雨燕之间的关系有着微妙的变化。

    接下来，距离晚会演出只剩下十天时间。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们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们利用晚饭后到晚自习这段时间，抓紧排练。

    九月的天，气温虽然有所下降。但秋天的燥热依然那么明显。我们排练的场所是一间闲置的教室，里面的电风扇早已拆除。一场排练下来，一个个都满头大汗，湿透衣服。尤其是雨燕，穿梭在每个人之间，一面讲解，一面示范，又要跟我对台朗颂。我呢，算是最轻松的一个。除了跟雨燕对台朗颂外，剩下只是观看了，亦或跑跑腿。

    歇下来时，我总是蹭到雨燕身边，悄悄地递给她一包面巾纸，示意她擦擦汗。雨燕总是抿嘴笑笑，表示谢谢。

    这个时候，肖小娟就挨着雨燕坐下，用肘碰一碰：“哎，拿出来呀！”

    “什么？”雨燕开始有些不解。

    “面巾啊。让我也享受享受。”肖小娟冲着雨燕故作傻笑。

    “给你，全给你！”雨燕明白肖小娟傻笑的意思。

    肖小娟取出一张，往脸上一贴，有些夸张地叫道：“好香啊。迷死我了！”然后朝雨燕扮个鬼脸，“哎，感觉怎样？”

    “什么感觉怎样？”雨燕故意问。

    “谢雨燕，你不要跟我装糊涂。”说着，把脸贴到雨燕的耳边：“爱情的感觉！”

    “去去去。”雨燕的脸有些红。她把肖小娟推了一把：“滚一边凉快去！”

    “好，我滚我滚……”肖小娟脸上洋溢着诡异的笑。

    眨眼间，过了九天。今晚是最后一次彩排。雨燕作为节目负责人，她显得特别卖力。彩排前，她向大家宣布：“如果演出成功，能拿到名次，我请大家吃饭。”顿时，大家都磨拳擦掌，投入到排练之中。

    排练结束，一个个都汗流夹背。作为最轻闲的我，给每人安排了一瓶可乐，作为犒劳。

    喝着，聊着，肖小娟突然大声尖叫起来：“张继平，你太偏心了！”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我和肖小娟身上。

    “肖小娟，你又发现什么了？”刘冬冬问。

    肖小娟故作委屈的样子：“看看，我们喝可乐，人家却喝红牛！”

    “谁呀？”蔡学林问。

    “还会有谁？！”肖小娟朝雨燕努努嘴。

    “张继平，太不够意思了吧！”

    “好啊，你小子重色轻友！”

    大家七嘴八舌地向我开火。我赶紧分辨：“不好意思，刚才买的时候，小店可乐不够了，刚好差一瓶，所以就……”

    肖小娟没等我把话说完，便哇哇地叫道：“我不信，有那么巧？——哪红牛干嘛不给我喝！”

    刘冬冬从后面把肖小娟的头按了一下，揶揄地说：“晚上躺床上好好想想。”

    “想什么。我也是女生！”肖小娟自我解说。

    “是啊，是啊，你是女生……”刘冬冬话里有话。

    这时，建辉看看雨燕，再看看我，发话了：“肖小娟，你也太不知足了吧。你也不想想，这段时间来，人家雨燕多辛苦！喝瓶红牛怎么啦？”说着，向肖小娟使了个眼色，“一张嘴总是堵不住。”

    肖小娟看一看雨燕。只见雨燕静静地坐在一边，把一瓶红牛在两手之间转来转去，好不自在。

    “大家别介意了。刚才我看大家都困了、累了，故意找个话题逗乐逗乐。”肖小娟见风使舵，自圆其说。

    “谁介意了？”

    “没有介意呀！”

    “八成是你自己吃醋了吧？”

    “哈哈哈……”

    不知谁带头笑了起来。紧接着哄堂大笑在排练房弥漫开来……

    回教室的路上，我故意靠近肖小娟，并恶狠狠地瞪她一眼：“你安的什么心？老是拆我的台。——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肖小娟朝我吐吐舌头，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接着阴阴地说：“以后多多巴结巴结我。”

    “哼。想得美！”我装作一副毫不甩她的样子。

    喜悦

    国庆晚会圆满结束。我们的节目获得了第三名，另外还获得了节目最佳创意奖。大家高兴的手舞足蹈。班主任也上前拍拍雨燕的肩膀，说：“雨燕，辛苦了！我代表全班同学表示谢谢。”

    “不用谢我，是大家的努力。”雨燕说。

    “是啊，大家的努力！谢谢《致象树》全体演员。”

    班主任刚说完，肖小娟便冲到雨燕面前，大声地说：“雨燕，别忘了！你答应请我们的呵。”

    “放心。我谢雨燕绝不食言！”这时的雨燕正沉渍在喜悦之中。

    “雨燕，怎么回事？”班主任问。

    肖小娟抢着说：“是这么回事。排练时，雨燕为了鼓励我们，说如果我们的节目能够获奖，她就请我们吃饭。”

    “哦。是这么回事。”班主任说，“我看，免了吧。”

    “老师，不行啊。这是雨燕亲口答应的。”大家都说。

    班主任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来-请-客，怎-么-样。”

    “好！”大家齐声欢呼。

    许愿

    此后的日子，我跟雨燕越走越近。操场边的白杨树下，常有我们一起散步的身影。

    金秋十月，阳光明媚，风儿剪剪。那高高的白杨树，已换上了金黄的秋装，在夕阳的涂抹下，更是耀眼。

    我和雨燕在白杨树下慢悠悠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但我们的心就象林间跳跃的阳光，那么的鲜活、惬意。不知不觉间，我们已走到了林子的尽头。我转过身，看看雨燕，提议爬山上看看。

    雨燕正有此意，把手一挥，爽朗地说：“走，我们比拼一下，看谁先爬到山顶！”

    这座山，其实只是一座小山岗，就挨在学校操场背后。山顶上有一棵大松树，据说有几百年的历史。树干很粗，两个人搭起手来才能环抱。树枝上挂满了许多红丝绸，都是历庙考生许愿时扔上去的。——向苍松许愿后，在红丝绸的一端系上块小石子，然后用力往上一扔。若一次就挂住，说明你一考就中；若第二次才挂住，说明你要复读一年后才能考上。听说确有其事，但谁也没有做过调查，其实也没法调查，因为谁也不会告诉别人丢了几次。苍松旁边，是一蓬挨着一蓬的凤尾竹，竹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字，内容千奇百怪。

    我和雨燕爬到山顶，都有点累，便靠着苍松休息。

    “继平，你看，我们的学校多美啊！”

    “是啊！就象我现在的心情一样，美极了！”

    雨燕偷偷地瞟我一眼，脸上掠过一丝浅浅的笑。

    腑瞰校圆，那一栋栋教学楼、一排宿舍错落有致，和一排排的白杨树交相辉映，在夕阳的浓装艳抹下，显得神秘而富有诗意。多少美丽的梦从这里飞扬，多少年轻的心在这里跳荡……

    “雨燕，我们向苍松许个愿吧！”我向雨燕建议。

    “太早了吧。我们明年才毕业呢。”雨燕说。

    “既然上来了，就许个愿吧！”

    “可我们事先没准备，红丝绸都没带呀。”

    “没关系。我想好。用另外一种方式许愿。”

    “什么方式？”

    “来，你起来，我给你讲。”我拉起雨燕的手，“我们手拉手，环抱苍松，同时许愿。怎么样？”

    “就你鬼点子多。”雨燕嗔道：“好吧。不过这也是一种创意！”

    “那我们开始吧。”

    我们手拉着手，把苍松环抱起来，刚刚好。

    “雨燕。”

    “嗯。”

    “把眼睛闭上。”

    “好了。”

    “许愿吧。”

    “嗯。”

    我紧紧地拉着雨燕的手，默默地向苍松许下我的愿望。此刻，我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继平，好了吗？”雨燕在喊。

    我装着没听见，继续拉着雨燕的手，多想让这美好的瞬间成为永远！

    “好了吧！继平。”我感觉到雨燕在开始松手。

    我只好松手，赶忙来到雨燕身边。

    “雨燕，告诉我，刚才许什么愿？”我问。

    “不告诉你。”

    “为什么？”

    “就是不想告诉你。”

    “小气！”说着，我轻轻地刮了一下雨燕的鼻子。

    “那你告诉我吧！你许什么愿？”

    “不告诉你。”

    “小气！”雨燕学着我的腔调。

    这时，我们都会心地一笑，笑得有些诡秘。

    “走，下山吧。”雨燕提议。

    “等等。”我又拉起雨燕的手，“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雨燕有些困惑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不容分说，我拉着雨燕就跑。

    转过几处竹林，我把雨燕带到一蓬最大凤尾竹下，指着一棵粗大的竹子。

    “雨燕，你看！”

    “什么？”

    “没看到吗？竹子上刻得什么？”

    雨燕看到了，脸刷地红了，骂道：“缺德！谁那么无聊。”

    “你觉得无聊么？”我看着雨燕认真地说：“这可是他对你的一片痴情啊！”

    雨燕没有吱声。我接着说：“哎，你猜猜看，会是谁？”

    “我才懒得猜呢。”雨燕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来她的心里头已有底了。

    “猜猜嘛！”我近乎象女孩子一样地撒娇。

    “还用得着猜吗？”雨燕狠狠地瞪我一眼，“肯定是你这个缺德鬼！”

    我高兴得大声叫道：“雨燕雨燕我爱你，就象老鼠爱大米。先咬麻袋再吃米，一口一口吃掉你。”

    雨燕一把捂住我的口，娇虚虚地骂道：“去你的！你也太狠了吧！”说着，她捡起一块石片，要去把那些字刮掉。

    我一把将她拖住，央求道：“别！留作纪念吧！”

    雨燕的脸比先前更红了，红的象火一样，我的激情一下被燃烧起来。我一把将雨燕拥入怀里，头紧紧地贴在她那长长的秀发上，深深地吮吸着她那浓郁的发香和青春的气息。

    雨燕一阵慌张过后，慢慢地恢复平静。或许她早已从我的眼神里读懂了我的渴望，或许她也盼望我那激情的拥抱。四周是那么的平静和安详，只有那夕阳和凤尾竹在欢快地舞动……

    “继平，别这样。”雨燕一把将我推开。我一时惘然，不知所措。

    “走吧。回去吧。”雨燕说了一句，便忽忽地朝山下走去。

    我愣了片刻，赶忙追上前：“雨燕，对不起！我……”

    雨燕没有吭声，只顾走路。

    我紧跟着，边走边说：“对不起！雨燕。都怪我一时冲动……”

    雨燕还是不说话，忽忽地往前走。

    我耐不住了，一把冲到雨燕前面：“雨燕，你生气了？”

    雨燕象是没听见一样，绕我而去。我急了，一把将雨燕拉住：“雨燕，你真生气了？对不起，你听我说……”

    这时雨燕终于说话了：“继平，我没生你的气。我只是生自己的气。”

    我有些不明白，问：“为什么？”

    “因为刚才我想起我爸来了。”雨燕停了一下，说：“我爸在世的时候，经常告诫我，说在读书的时候不要谈恋爱。他要我好好读书，将来考取个名牌大学，来完成他未了的心愿。我爸年轻时，因为家里穷，不得不辍学回家帮忙。当时凭他的学习成绩，他完全能考上大学。——我曾在我爸的坟前许下誓愿：一定好好学习，争取考上重点大学。可现在，我……”

    “雨燕，对不起，是我害你了……”我有些后悔，有些伤感。

    “继平，不好意思，你别这么说。”雨燕看看我，说：“其实，我也是在为我妈。现在我家全靠我妈一个人撑着，我妈一个人不容易，我不能对不起我妈。我若是能考上大学，也算是对我妈的交代和安慰。”

    “雨燕，我明白你的心情。你是一个好女儿。”我由衷地说。

    “继平，明白就好。我们格守诺言吧，好好读书。现在离高考只有一个学期了。这学期很重要，是我们最后的冲刺阶段。如果我们不克制自己，放纵自己，弄不好，我们俩的前程都会毁于一旦。”

    “雨燕，你说得在理，我听你的。”我被雨燕的挚情所感染。

    “继平，只要我们彼此心里有爱，就足够了。你说呢？”

    “嗯。”我认真地点点头。

    “来，我们拉勾。”雨燕说着，把手朝我伸过来。

    “好，拉勾！”

    夕阳在我们的指逢间肆意穿过。我们彼此都笑了，笑得象孩提时代那样天真那样无邪！

    发病

    距离高考仅仅一个月。这对每一个考生来说，都是最繁忙最紧张的时刻。三年的学习，就象马拉松赛跑一样。临近终点了，谁都会作最后的一搏。

    雨燕这个要强的女孩，更是象一匹憋足了劲的马儿，腾起了四蹄，在奋力冲刺。每天晚上都要到学校强行关灯时才离开教室。早晨总比别人早起，在宿舍门口的路灯下默诵英语单词。

    渐渐地，我发现雨燕的神色有些憔悴。脸色也没以前红润。我提醒她不要太拼命，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这样才能保证顺利地进入高考。而她总是笑笑说：“没关系，坚持就是胜利。我行！”说完高举双臂，用力一振，脸上充满自信。

    眨眼间，过了月半。雨燕的脸色日趋苍白。那少女的红润渐渐隐退。偶尔会听到她一阵咳嗽。有时候看书，看着看着便慢慢地把头叭在桌上。我探过身子用手摇摇她的肩膀，问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只听她说，头有点晕，眼有点花。趴一趴就没事。好几次我劝她去看一看，她总是一笑置之。又埋头到书本之中。

    接下来的十几天，这种事经常发生。我替雨燕担心着。但想一想，可能是学习紧张过度吧。等考试结束，我想这种症状会消失吧。但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三天的考试终于结束。当一阵急促的铃声响后，考生们带着疲惫涌出考场。我候在雨燕的考场门口，等她出来。

    雨燕来了。只见她脸色苍白，额头冒着密密麻麻的汗珠，一手按着胸口，一晃一晃地朝我走来。

    “雨燕，你怎么了？”我上前扶住她，急切地问。

    “继平，我头好晕。胸口象针扎一样……”雨燕艰难地说。

    “走，到考场医务室看看。”我扶着雨燕没走几步，雨燕便象一堆稀泥软了下去。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蜡青，嘴唇发紫。我一把将雨燕拦腰抱起，飞奔考场医务室。医生一看，把手一挥，“快！送人民医院！”

    考场专用救护车载着我和雨燕朝人民医院飞奔而去……

    雨燕被推进了急救室。医生、护士个个都忙碌着，给雨燕输氧、挂瓶、做心电监测……

    我守在门口，焦急万分。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许久不见一个医生出来。我感觉到事态严重。我开始坐立不安，在急救室门口徘徊不停。

    忽然一个医护人员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单子，在叫：“谁是病者的家属？”

    “我是。”我几乎想也没想地应道：“医生，什么事？她怎么样？”

    “先去交费吧。”医生把单子交给我，顺便叮嘱了一句，“待会在这等着。”说完，转身又进急救室了。

    我手拿着单据，才想起自己已囊中虚涩，口袋只剩下几十块钱了。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班主任带着建辉、肖小娟等十几位同学赶来了。我简要地向大家说了一下雨燕的状况，便问大家身上还有多少钱。

    钱很快凑起来，有四百多块。班主任开始沉着地安排：“继平，你先去交费，小娟你陪继平，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建辉，你骑我的摩托车去雨燕家，赶紧通知她的母亲。其他的跟我守在这里。”

    交完费刚来到急救室，医生便找我去他办公室问询情况。

    “你是病者的亲属？”医生问。

    “不是。我是她同学。”

    “她发病时，有什么症状？”

    “我看她满头大汗。她说头很晕，胸口象针扎一样的痛。”

    “平常你还知道她一些什么情况吗？在前一两个月有出现过什么反应。”

    “以前不大清楚，但在临近考试的前一个月，她经常咳嗽，还会头晕眼花，好几次都趴在桌上。我以为是看书太累的缘故。”

    医生沉默不语，好象在深思什么。一会过去，突然自言自语，“如果这样问题就严重了。”

    我听医生这样一讲，赶紧问道：“医生，她怎么样？不要紧吧！？”

    医生没理会我的话，独自说道：“奇怪了，怎么能坚持这么久呢？”

    接着医生又若有所悟地对我说：“你这位同学，靠得是一种精神意志才挺到现在。当考试结束后，人开始放松和疲惫，病便瞬间暴发出来。”

    “医生，要紧么？没什么大问题吧？”我很想从医生口中知道些什么。

    “问题有点刺手。不过要等她醒来后再作全面检查。——病者家属来了没有？”

    “还没有。”

    问话结束，我返回急救室。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都万般焦急，盼望着雨燕早点醒来。

    在等待中煎熬，在煎熬中等待。我体会到等待的心情和煎的滋味。

    终于雨燕在昏迷三个多小时后醒了。医生和护士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围到雨燕的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雨燕，你吓死我了！”快嘴肖小娟几乎要掉下眼泪了。

    “雨燕，感觉怎么样？好多了吗？”班主任在问。

    “雨燕，不要急，你会没事的。”

    ……

    雨燕环视大家，感觉有些迷惘:“我怎么啦？”

    肖小娟一把拉着雨燕的手，劈里叭拉地说：“雨燕，考完试，你晕倒了。是继平把你送医院来了……”

    “我们在这里守了三个多小时。雨燕，幸好考完试你才晕倒，要不……”“乌鸦嘴”梁莉莉的头被刘冬冬狠狠地按了一下，要不不知她还会说些什么出来。

    “谢谢大家！”雨燕说，眼里滚出感动的泪水。

    正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护士进来了。她示意大家出去，一要让雨燕静静休息，二要给雨燕取血样检查。大家只好幸幸地离开。时间七点多了，班主任吩咐大家回去，因为距考试结束已经很长时间了，不要让家长担心。我和肖小娟因为有亲属在城里工作，所以老师安排我和肖小娟先留下来，等雨燕家人来后再回去。

    大家走后，病房静悄悄的。这时肖小娟出去买吃的了。只剩下我和雨燕。

    “继平，谢谢你！”雨燕轻声说。

    “雨燕，你跟我还用得着谢吗？”我边说边蹲在她身边。

    雨燕端祥着我，没有吭声，眼里弥漫着一丝丝温柔。

    “雨燕”我情不自禁地握着她的手，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胸口还痛不痛？”

    “不痛了。”雨燕眨着眼看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先前，你可把我吓坏了！”我说，“我从未碰过这种事情。”

    “你怕什么？”雨燕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我。

    “明知故问。”说着我在雨燕的手背上轻轻地掐了一下。

    “哎哟！痛死我了！”雨燕邹起眉头，大声地叫起来。

    “怎么啦？胸口又痛了？”我有点惊恐地问。

    雨燕瞪我一眼，嗔道：”傻瓜！明知故问。你掐痛我了。”

    “是吗？”我狡诘地看着雨燕。

    “骗你小狗！”

    “那让我亲一下。保准就不痛了！”

    “你敢？！”

    “敢又怎样？！”说着，我飞快地在她手背上深深地吻了一口。

    “你无赖！未经我允许……”雨燕说时在我嘴角上捏了一把，一副不解气的样子，还想掐我的手。

    “好了。我再也不敢了。”说着，我紧紧地把她的手握住，聊起考试的话题。

    正当我跟雨燕聊得开心之际，肖小娟买吃的回来了。雨燕赶紧把手从我的手中抽回去。眼尖心细的肖小娟故意干咳两声，拿腔捏调的说：“看来，有人要乘人之危痛下杀手！”

    “小娟，别胡说八道。”雨燕有些脸红。

    “哎哟哟！这么快感恩戴德替人家说话？！”肖小娟嘴不饶人。

    “你看你，说那去了，一点都不着边际。”雨燕分明在分辨。

    “是啊。要是我遇上，我也会动情的。”肖小娟边说边把吃的拿出来。

    “肖小娟，你有完没完？我不说话，你把我当哑巴？”我不许肖小娟再胡说八道。

    “奇了怪了！这么快缔结联盟了。”

    乘肖小娟不注意，我拿个曼头，把她头发轻轻地往下一拉，肖小娟顺势把头仰了起来。眨眼间，我把一个曼头塞进她的嘴巴。

    肖小娟很不服气，趁我拿东西给雨燕吃得时候，在我背上狠狠地捶了一拳。我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娟，你也太狠了吧。”雨燕说：“没点女孩子的温柔。”

    “哟，心疼了吧。我的小燕子！”小娟说：“谁叫你那位对我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欺负我！”

    “谁叫你伶牙利齿，从不饶人。”雨燕辩道。

    “君子动口不动手。谁叫他对我动粗。活该！”

    “好了。不跟你说了。”雨燕只好打住。

    “我也不跟你说了。我看呀，你那颗心没我的位置了，全让某些人占据了。”肖小娟说完装作伤心失望的样子。

    “你看你，东拉西扯的。”

    “好了，闲话少说，开饭！”小娟说完，叫我把雨燕扶起来。

    我们吃完饭，雨燕的妈妈来了。后边跟着建辉和雨燕的叔叔和婶婶。

    “燕子，你怎么啦？”雨燕妈妈一面的惊慌，直奔到雨燕的床前，一把握住女儿的手：“女儿，你不能有事啊。要不你叫妈怎么过啊。”

    “妈，我没事。”雨燕安慰着她妈。

    “没事？好好的怎么会躺在医院里。”

    “妈，真得没事！我只是头有点晕，胸口有点痛。现在没事了。滴完这点药就可以回家。”

    “真的？！你没骗我？”雨燕妈将信将疑。

    “真的。妈，你女儿什么时候骗过你？”雨子一面撒娇一面帮妈擦去眼角的泪水。

    “女儿，你要平安无事。要不妈不知怎么活。”说着雨燕妈又掉下眼泪。

    “妈……”雨燕被妈妈感染的有些难过。

    此时肖小娟上前把雨燕妈扶了起来，“阿姨，你放一百个心！雨燕会没事的。”

    “是啊。阿姨，你别想太多。”我也跟着安慰雨燕的妈妈。

    雨燕的妈妈转过身子，仔细地打量着我：“继平，今天多亏你了。这事建辉都跟我讲了。我替燕子谢谢你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直说：“阿姨，我跟雨燕是要好的同学，我帮她是应该的。你不用客气。”

    “要的，要的。”雨燕妈直拍着我的肩说，“多好的孩子！”

    会诊

    雨燕自从被推进抢救室，三四天来病就没有好转过，反反复复地出现胸口剧烈疼痛，甚至晕厥。可以说，雨燕的病情在加剧。

    雨燕妈妈和他的叔婶及我多次询问医生。但医生没有明确地告诉我们雨燕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医生只是强调，在没有十分把握的情况下，不会轻易对我们说。我知道，这也是医生的职责。因为医生的话对病人及病人家属，就像是一道圣旨。

    在雨燕入院的第七天，主治医生把雨燕妈妈叫去医生办公室。当时我也尾随而去。

    “大姐，我想跟你谈谈有关你女儿的病情。你要有心理准备。”医生看着雨燕妈妈，不紧不慢地说。

    “医生，我女儿……”雨燕妈妈一脸的惊恐。

    “据我们一个星期来的观察和分析，你女儿得的很大程度是……”

    没等医生说完，雨燕妈妈就抢着问：“医生，是什么？”

    “是肺癌。”

    雨燕妈妈一时惊得瞠目结舌，脸色刷地发青。我赶紧扶着雨燕妈妈，问道：“医生，没搞错。”

    “小伙子，我们也希望诊断错了。”医生翻了翻雨燕的病历，“因为肺癌的发病年龄一般在中年，而且男性居多。所以，为了进一步确诊，过几天，省城里的医学专家要来我院普及防癌抗癌工作，我们会借此机会邀请他们来对病人进行会诊。”

    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我和雨燕妈妈如同霜打的茄子，蔫头搭脑。虽然我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毕竟是市级人民医院，一般做出的结论很少是错误的。当然我们也幻想这次医生的诊断是一次偶然的错误。

    几天后，省城的医学专家来了。他们对雨燕重新作了全面的检查和诊断。结果是像一个犯人不服地方法院的裁决而向更高一级法院上诉被驳回上诉维持原判一样。——这是一个典型的罕见的病例。医生他们也没多少把握。雨燕妈妈和叔婶及我，像掉进了万丈深渊，寒窑冰窟，一筹莫展。

    第二天，主治医生及专家对我们提出了初步的治疗方案。——化疗。通过化疗，再观察病情进展和治疗效果。同时讲明化疗需要一大笔费用。要我们赶紧准备，不能再耽误治疗时间了。

    捐款

    通过化疗和一个星期的医治，雨燕的病情似乎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钱呢像流水般的花去。雨燕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家里本没什么积蓄，目前的钱也是前几年她爸出车祸时得到的一点补恤金。雨燕妈妈常常躲在没人的地方哭泣，在女儿面前不敢流露一丝伤痛。

    我年青青的，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只好看着雨燕，心里暗自难过。

    最初，我不想把雨燕得肺癌的事实告诉任何一个同学，怕他们无意间泄漏出去，传到雨燕的耳朵里。但我一个人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帮助雨燕。终于，我拨通了肖小娟的电话。肖小娟一听，半天没有回话。我猜她肯定被惊呆了。后来，我们合议，在同学们回校填写高考志愿时，发动一次捐款。

    第二天，我和肖小娟先找班主任商量。之后，我们各处奔走。近距离的，我们直接去他们家；远的和不认识地址的，我们用电话联络；其它难以联络的，尽量找认识的再去联络。通过几天的忙碌，有了初步的效果。我和肖小娟都盼望那天的到来，希望大家的捐款能早日派上用场。

    填报志愿这天，我们班同学很早就到齐了。首先各课目的老师对考卷进行了标准答案讲评，之后同学们依照老师的讲评对自己进行考分评估，填报志愿。最后，班主任号召全体同学捐款。

    “同学们，我想大家都知道了，谢雨燕同学得了肺癌。对于癌病，同学们有一定的了解和认识。这种病，都要进行化疗。而化疗呢，需要很多的钱。谢雨燕同学的家庭状况，我想大家也清楚。前年，她父亲出车祸去世了，她家只靠她母亲一人维持。可以想像，她家的经济状况非常困难。谢雨燕是我们班里非常优秀的同学，平常和大家相处也十分融洽。她跟大家一样，正处在含苞怒放的花季，正站在前程似锦的人生路口。同学们，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同学被病魔夺去年青的生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朵美丽的花朵无声无息地凋谢。同学们，献出我们的爱心，尽我们的所能，来帮助我们的同学——谢雨燕！”

    班主任讲完，教室里响起雷呜般的掌声。

    捐款开始了。我和肖小娟负责登记捐款人名和金额。

    一开始就跑上两个人来，令我非常吃惊，也令我非常惭愧。他们是我曾经的死敌——绰号叫“蠢猪”和“花花公子”的。他们每人各自捐了伍百，开了一个好彩头。同时台下也响起一阵唏嘘。

    我腾地站了起来，连连说道：“谢谢！谢谢！”

    “小子，不用你谢！”绰号叫“蠢猪”的瞟我一眼，“我是为雨燕而捐，不是为你而捐。——算你福气。好好珍惜雨燕吧。”

    此时，我想借此机会消除以前的“恩怨”，把手朝“蠢猪”伸了过去。这“蠢猪”故作潇洒地把手一挥，啪地把我的手握住。

    “刘伟，请原谅我过去的鲁莽，不要记在心上。”我诚恳地说。

    “小子，别废话！事后我知道了，你小子原来是大发醋意。——听说你这次考得不错。以后出到社会上混，不记我仇就好了。”

    随后，我又向“花花公子”把手伸了过去。

    “花花公子”先是轻轻地握着我的手，后是暗中使力，大有要和我较劲的意思。但他终究没有我的力气大。

    “臭小子，力气越来越大了。怪不得我竞争不过你。——一朵校花被你轻易地摘去了。——好好珍惜吧！”

    “谢谢！愿我们以后成为好朋友吧！”

    “好。一言为定。”

    接下来，同学们井然有序地进行捐款。有捐五十的，有捐一百的。在这捐款中，我看到了，每一位同学都尽了最大的爱心。

    捐款结束，大家都要求去看望雨燕。

    在医院，同学们都向雨燕问长问短。同时，也和雨燕交流填写报考志愿。其实，在这之前，我早就和雨燕商量好了，我们填报相同志愿。当大家发现我们填了相同志愿时，都拿我和雨燕开刷，弄得雨燕满脸飞红。

    后来，大家都要散了，一个个难舍难分。突然“花花公子”用手机播放起《栀子花开》这首歌来。

    一会儿，大家都被这气氛所感染，拥抱一起合唱起这首歌来。

    栀子花开，so beautiful so white，这是个季节，我们将离开。难舍的你，害羞的女孩，就像一阵清香，萦绕在我的心怀。栀子花开，如此可爱，挥挥手告别欢乐和无奈，光阴好象，流水飞快，日日夜夜将我们的青春灌溉。栀子花开啊开，栀子花开啊开，象晶莹的浪花，盛开在我的心海。栀子花开啊开，栀子花开啊开，是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

    探望

    纸终究包不住火。在一段时间的治疗中，雨燕对自己的病有了怀疑。当第一次化疗后，雨燕便紧紧地追问医生。她说她有知道自己病情的权力。作为医生，当病人想知道自己的病情时，应该对病人如实汇报，不得隐满。最后，主治医生不得不讲了出来。

    雨燕虽然是个性格开朗活泼的女孩，但当得知自己得了肺癌之后，怎么也难以接受。这不同一般的疾病。这种病将意味着生命将接受什么样的考验。平常从电视、报纸等媒体上看到相关癌症病人的报导，总是令人感到那么的凄惨。如今，当灾难降临在自己的头上时，那感觉无法言语。整整一个星期，雨燕茶饭不思，不言不语，常常望着窗外，泪流满面；也常常目光呆滞，精神委糜不振，脸色憔悴不堪。而且还时不时莫名地大发脾气，丢怀子，甩枕头，撕杂志，经常好端端地把我轰出病房，并对我大声地叫嚷：“你滚！我不想看到你。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天天呆在这儿干嘛？！”

    在这种情况下，我无能为力，不知从何做起？该如何劝说雨燕？如何帮助她消除对疾病的恐惧、对生命的悲观？如何让她树立信心，建立正确的人生观，勇敢地面对病魔，同病魔作斗争。

    在这无助的时候，我想起了肖小娟。这个女孩伶牙利齿，思维灵活，说话有力度，而且又是雨燕的莫逆至交，可以说是心腹、死党。有她出面，也许能劝说雨燕，也许能想出好的办法来帮助雨燕。

    我在电话里足足花了半个小时向肖小娟叙述雨燕的状况。肖小娟说无论谁都一样，一时肯定无法接受，要慢慢来。首先雨燕妈妈自己要勇敢面对女儿得病的事实，并且树立坚强的信心，在女儿面前要表现出乐观、顽强的一面，多开导雨燕，多做雨燕的思想工作；其次是我，毕竟是雨燕的初恋，相信爱的力量，相信爱能创造奇迹。就像我那次帮助雨燕度过丧父难关一样。雨燕对我的反常表现，一方面是因为她担心自己的初恋会因为这场病而夭折，另一方面是因为怕我接受不了她得病的事实而放弃对她的爱。所以我应该更要有耐心，更要有爱心，要全心身地把爱投入到雨燕的身上。

    肖小娟的一番话，分析的非常有道理。有时候我真得很佩服她能有如此独到的见解。最后肖小娟说，让她晚上计划一下、准备一下，明天便来医院看望雨燕。此后，我的心总算有些宽松下来。我也照着肖小娟的意思跟雨燕妈妈进行一次长时间的交谈，阐明彼此对雨燕的重要性。

    第二天早上，肖小娟就来了。带了一大包雨燕最爱吃的蛋黄酥，还有一朵特别大的向日葵。

    “雨燕，起来。别躺着。”肖小娟走过去，不容分说就把雨燕从床上扶了起来，“来，把鞋穿上，去把我给你带来的向日葵插入花瓶里。”接着，又从包里变戏法似的捧出个大大的水晶花瓶。

    雨燕一副懒散的样子，坐在床沿不肯动身。

    “燕子，快去吧。别磨蹭了。这不像是你的作风！”肖小娟催促道。

    “你帮我插吧。”雨燕恹恹地说。

    “燕子，你不插我可要生气了。你知道么？为了这朵向日葵，我费了多大的心血！昨天我在我附近的村庄找了一个下午才找到。还跟人家软磨硬泡，人家才同意给我的。”肖小娟这时装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雨燕，给个面子吧，把它插上吧。”

    说着，又向我使了个眼色。我赶忙过来把雨燕扶起来。

    “这就对了。你呀不能老躺在床上，应该多起来活动。你瞧这向日葵，太阳走到那里，它就跟着转到那里，时时焕发蓬勃的朝气，直到结出丰硕的果实。”

    “小娟，我就像这朵向日葵，永远都不可能结出丰硕的果实了。”雨燕说着，眼泪唰唰地流了出来，“我得这病，犹如这向日葵被你摘下一般，生命能再续吗？能有结出果实的那一天吗？”

    “不会的，雨燕。”肖小娟一把抱着雨燕，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摘向日葵送给你，是要你像向日葵一样，对生命充满渴望，对生活充满信心。”

    “我没有信心，我无法面对。小娟……”雨燕失声地哭了出来。

    “燕子，你要树立信心，你要勇敢面对，你要为你妈着想，为你弟弟着想。还有，你也要为继平想想。他们那么关心你，爱护你。燕子，听到了吗？你要为你的亲人活着，为你的爱活着。你要相信生命会创造奇迹……”

    “……”

    “雨燕，别哭了。我们都会支持你。班主任跟我讲了，明天全班同学都会来看你，来为你加油！”

    “……”

    肖小娟把雨燕的脸捧起来，轻轻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来，雨燕，把向日葵插起来。”

    雨燕把水晶花瓶摆在床头的桌子上，往瓶里灌了半瓶水，然后把向日葵茎上的包扎的报纸揭去，弹出一张彩色的塑料卡片，卡片顶端写着：送给雨燕，祝早日康复！下面印着一首小诗：《向日葵》

    从一粒种子开始

    从一粒种子发芽开始

    从一粒种子长成小小的绿叶开始

    太阳的光环

    一圈圈地给了向日葵

    太阳

    就这样 一直 默默地

    向日葵

    就这样 一直 默默地

    向日葵

    向着太阳

    根深深地扎进肥沃的土壤里

    心总是以一种姿态飞向太阳

    “小娟，谢谢啦！”

    “哟，一段时间不见，居然对我客气起来了。”

    雨燕一边把向日葵插入花瓶，一边对小娟说：“这花瓶真美！晶莹剔透！”

    “喜欢吗？”小娟问。

    “喜欢！你这丫头，有眼光，买什么都合我口味。”

    “是吗？——要不，我们俩怎么成为好姐妹呢？！”

    花插好后，肖小娟把蛋黄酥拆开，摆在桌上，拿了一个递给雨燕。

    “吃吧。这是我们的最爱。”

    “是啊。小娟，还记得吗？有一次逛街，钱花完了，肚子又饿，好不容易凑起来买了一个，——我们连纸上粘着的也不放过。”

    “想起来真好笑。我不小心把纸屑都给吃了下去。”

    两个女孩喋喋不休聊个没完。我发现雨燕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多了。

    分手时，两人都依依不舍。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班主任带领全班同学来看雨燕，人多得把病房挤得水泄不通。肖小娟建议把雨燕扶到医院前面的花圃去。于是，大家簇拥着雨燕来到花圃。班主任代表全体同学把一捆九朵向日葵献给雨燕。

    当雨燕接过一大捆向日葵时，宏亮而又整齐的祝福响了起来。

    “祝雨燕战胜病魔！祝雨燕早日康复！雨燕，我们爱你！”

    雨燕感动得热泪盈眶，久久说不出话来。

    肖小娟把手搭在雨燕的肩上，把她慢慢地扶起来。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雨燕激动地说完，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掌声过后，班主任走到雨燕的面前，指着她手中的向日葵大声地问：

    “同学们，向日葵代表什么！”

    “代表顽强的生命！”同学们的回答如潮水般响亮。

    “同学们，九朵代表什么！”班主任接着又问。

    “代表生命久久不息！”潮水般的回答在医院的上空久久回荡。

    雨燕双手捧着向日葵，眼里滚着晶莹的泪花，向同学们深深地鞠躬。

    这时，班主任扶着雨燕的双肩，深情地说：“雨燕，你要坚强！你要勇敢！要用一颗感恩的心面对每一天。同学们，为雨燕献上《感恩的心》。”

    由肖小娟领唱。一会，同学们齐声唱了起来。

    我来自偶然/像一颗尘土/有谁看出我的脆弱/我来自何方/我情归何处/谁在下一刻呼唤我/天地虽宽/这条路却难走/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我还有多少爱/我还有多少泪/要苍天知道/我不认输/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作我自己/感恩的心/感谢命运/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打工

    什么都想有，就是不能有病；钱虽然不是万能，但没有钱万万不能。在这段日子里，我深深体会到这两句话的含义。接下来，雨燕的医疗费又告急了。这意味着雨燕接受治疗面临危机。为解燃眉之急，我想去找一份活干。虽说一时间挣不了多少钱，但多多少少能帮衬点。再说，每天陪着雨燕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我打听好了，时下正是基建的大忙时节。城里有很多个人建房的。个人建房还很原始，像砌墙的红砖主要还是靠人力挑。像建第二层、第三层、或者更高一层，都是靠人挑上去。所以很需要人。这种苦力活，工价还不错，而且是付现金的。一天下来，一般都能挣个上百块钱。我想，我能干。我是个农村人，从小就干农活。

    说干就干。我跟了一个本村的泥水师傅，他包揽了多家的活儿。这一干，就是半个月。半个月下来，我挣了1450块钱。看着这些钱，我心里非常高兴。因为这些钱又能替雨燕交上差不多一个星期的医疗费用。

    对于我去挑红砖的事，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每天干完活，我都早早地来到医院，看看雨燕，陪她聊些天，尽量让她开心。雨燕经常问我在做什么，人为什么一天比一天瘦。我胡乱地说，我在帮表哥的餐馆做事，因为天气热，吃不下饭，所以有点瘦了。

    隔了两天，我又接了几家的活儿。在帮一家人挑砖时，竟被我哥发现了。原来这家主人的儿子是我哥的同学。那天我哥来看他家建房。我哥看到我，吃了一惊，逼问我为什么在这儿挑砖。我只好如实说了。并央求我哥不能对爸妈讲。后来，我在快餐店吃饭时又被进来洗手的哥碰到，他指着我那一小碟素菜，把头摇得像拔浪鼓似的，一把将我拉起来，请我到小炒店饱餐了一顿。饭后，揶揄了我一句：“情痴一个！”

    十几天下来，我又挣了将近2000块钱。我高兴的手舞足蹈，十几天的劳累烟消云散。要是往常，我那想到去挣钱。每每署假，只是在家帮爸妈干些农活。

    接下来有一天，我在医院后面一户人家挑砖块。挑到三楼楼梯转弯处，背后传来一个妇女的问话：“小伙子，刘大庆师傅有在吗？”我挑着担子有些吃力地应道：“有，在上面那层。”说完，顺着转弯，我朝下一看，原来是雨燕的妈妈。她朝上走，正与我照面。

    “继平！你——”雨燕妈妈有些吃惊。

    “阿姨。”我歇下担子，靠墙而立。

    “继平，你不是说在你表哥餐馆里帮忙吗？怎么在这挑砖块呢？”

    “我……”

    雨燕妈看着我赤膊的身子，突然明白了：“继平，原来你一直都在挑砖块，根本没有在你表哥餐馆里帮忙。”说着心疼地摸摸我那结着疙瘩的肩膀，又掏出口袋里的手帕，帮我把额头豆大的汗珠擦掉。

    “阿姨，谢谢。你千万不要告诉雨燕。”

    “孩子，苦了你了。燕子能遇上你这么个同学，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份。你帮我们那么多，我们母女不知道该怎么来报答你呀！”

    “阿姨，别那么说。谁人能保证一生不碰上个灾呀难呀的。”

    “嗯。”雨燕妈眼里噙着泪花，关切地说：“继平，你要当心身体。别挑那么多。你看这满满一担，至少也有100多斤。你还在长身体哪。”

    “谢谢阿姨。没问题！我正年青，受得了。我不是城里人，这点力气是有的。”

    晚上，我和往常一样来医院看望雨燕。进门时，为了躲让护士出去，衣服不小心挂在门的插梢上被撕破了。雨燕妈帮我脱下来缝补。

    这一脱，被雨燕看了个清楚。她把我的背翻过来，吃吃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看看，整个肩膀没一处好的，全是疙瘩全是伤疤。继平，你在做什么？你不是讲在你表哥餐馆帮忙吗？在餐馆帮忙肩膀怎么会变成这样？”

    “别看了。又不碍事。这不好好的嘛。”我轻松地说。

    “继平，你告诉我，你为了我，究竟在做什么重活？”雨燕心疼地问，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肩膀。

    最后，雨燕妈把我去挑砖的事全盘讲了出来。

    雨燕情不自禁地趴在我的背上，双手环绕着我的腰，脸轻轻地贴在我的肩上，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臂膀，啜泣着喃喃地说：“继平，都怪我。把你累成这样。你不要这样对我，我心里不安，我心里难过……”

    “燕，你别这么说。为了你，我心甘情愿！”我鼻子酸酸的。

    “你傻呀你！你这样做，能得到我什么？”雨燕嘤嘤哭着说。

    “燕，难道爱一个人就想得到什么吗？如果这样，那叫爱吗？”

    雨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

    争吵

    接下来暂时没有活干。我突然想起很长时间没有回家了。于是跟雨燕打了个招呼，便回家去。其实，我有更重要的想法，想回家跟爹妈商量。这事，我曾经跟哥讲过，但不知道哥有没有跟爸妈说过。

    妈看我回来非常高兴，到村头的小市场割了点肉，还买了些冰冻的鸡爪和鸭头。

    晚上开饭时，看着那香喷喷的一桌菜，我简直要流口水了。有一些日子了，我连荤都没沾上一点。雨燕的治疗费一直都吃紧。每次吃饭，我都拣些青菜，心里总是想能省则省。虽说省不下多少钱，但每天下来，也就积少成多了。这对雨燕治病来说，就显得重要了。

    我坐下来，顾不得家人没有到齐，便用手抓了一只鸡爪，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妈，你卤的鸡爪太棒了！味道特别好。”

    “是吗？”妈笑吟吟地说，“以前你不是说妈做得不好吃吗？”

    “那是以前。”我边吃边说，“现在不同了。妈的手艺越来越精湛了。”

    “我看你呀，就别恭维你妈了。”不知什么时候，爸站在我的身后，“我看呀，三年不吃肉，苍蝇也是肉呀。”

    “爸，谁三年没吃肉呀。”

    “我看就你。”爸拉了条凳坐了下来，“继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哥都跟我说了。在医院里陪着你同学，每天在外吃快餐，就吃一两个青菜。”

    “爸，哥的话你也信？他说得太夸张了。”

    “谁说得太夸张了。”不知啥时候，哥又冒了出来。

    我推了哥一把，骂道：“你还像个男子汉？叫你不要说，你偏乱说。”

    这时哥也在我肩上拍了拍，说：“哥是心疼你。怕你会变成一根芦柴棒。”

    “我俩要不要秤一秤，看看谁轻谁重？”我有些不服气。

    “别争了。我看你俩呀，一个半斤，一个八两，相差不到哪去。”这时妈忙完了，解下围裙，叫我把碗筷摆上，赶紧吃饭。

    一家四口围着小饭桌高高兴兴地坐下来。爸突然说：“继安，你到村口小店买件啤酒来。”

    “爸，要喝酒吗？”我建议，“大家都不大会喝酒，我看就算了吧。”

    “继平，今天不一样。这么久了，难得大家聚在一块吃顿饭。爸今儿个高兴。再说，高考后，你一直没在家里吃顿象样的饭，爸心里头难受呀。”

    “爸，你别这么说。我又不是外人。我是你儿子，还用得着客气吗。”

    “好。不说这个。其实爸还有另外一个意思。继平，这次你能考取省重点院校，做爸妈的高兴，这脸上有光啊。今天，也算是为你庆贺吧。”

    “是啊是啊。”妈也喜形于色地说：“继平，今天该为你庆贺庆贺。你们兄弟俩呀，算是为爸妈添风光了。”

    一会儿，哥扛了件啤酒回来。

    爸抢着开盖倒酒，一边倒，一边说：“今天，你们兄弟俩不要跟我讲规矩，只管吃，只管喝。”

    喝酒，吃菜，聊些家常，一家人都沉浸在温馨之中。

    “继平，你同学雨燕最近怎么样？”爸突然问。

    “时好时坏。”我说。

    “究竟得什么病？”爸看着我，“哪医生怎么说。”

    对于雨燕的病，我并不想让他知道。我怕他对此会有看法。也会对我有看法。

    “医生也没个确切的说法，只是边治疗边观察。”

    “继平，你作为雨燕的同学，也算尽心尽力了。”爸缓了缓，又说道：“现离开学没多长时间了，我看你呀，该作些准备了。”

    此时，我碰了一下哥，暗中使了个眼色。可哥眼睛忽闪着，装作不知我的意思。

    “是啊。继平，你该准备准备。”妈一旁说道：“看看需要添置些什么。”

    “妈，没什么好添置的。”我一面应付着爸妈，一面向哥再次使眼色。

    哥躲闪着我，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菜喝酒。我急了，一把将哥拉了起来：“哥，跟你说个事。”

    爸看我们鬼鬼崇崇，问道：“有什么事不能在饭桌上讲吗？”

    我一面拉哥一面搪塞：“爸，你慢慢吃。我和哥有点其它的事。”

    我把哥拉到厨房背后，问：“哥，我跟你说得事，你跟爸说了没有？”

    “没有。”哥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我不好开口跟爸讲啊。”

    “你总比我跟爸直接讲好呀。”

    “我反复想过了，就是不好说，也不能说呀。”

    “哥，你太不称职了。亏我平常管你叫哥。”

    “继平，你想想，这事能说吗？要是我说出来，爸非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好，你怕说，那我自己跟爸说算了。”

    “继平，你最好别跟爸说，也最好打消这个念头。说实话，我也不太赞成你这样做。”

    “打住。我不想听。”我有些生气。哥看着我无可奈何地把头摇了摇。

    回到饭桌上，我先干了怀酒。我想借此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顺便壮壮胆子。

    “爸，我想跟你说件事，也算是跟你商量商量。”说出这话，我心里有些怯怯的。

    “是不是钱的事？”爸问。

    “是啊。”我想，其实也是跟钱相关。

    “继平，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跟你妈准备得差不多了。”

    “哦。”

    “你放心，不会耽误的。到时你只管去省城念书。”

    既已说到念书，我不能再含糊了。我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爸，这书我不想念了。”

    爸乍听此话，当即傻眼了。端到嘴边的酒怀都停了下来。

    “什么？你不想上大学？”爸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我不想上了。”我再次把话说明白。

    “为什么？”爸狐疑地问。

    “我想去打工。我想把上学的钱先拿出来给雨燕治病。”

    突然“砰”一声介响。爸把酒怀重重地甩在桌上，腾地站了起来，气得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

    “荒唐！简直胡闹！”

    妈见此情形赶紧站了起来。

    “继平，你要想清楚，不要犯糊涂。”说着转身把爸按在凳上坐下，“你也别冲动。先听听继平的说法。”

    “能有什么说法。这要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爸一脸怒气地说。

    “你呀你，就是这个急脾气。你让继平说嘛。也许这只是他一时的想法。又不是铁钉钉板，已成定局。”妈苦苦地替我解释。

    “刚才你是不是没听清楚。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会跟你说着玩吗？你以为他还是小孩子，转眼就要成为高等知识分子了。”

    “你呀你，说起来没完没了。你就不能让儿子说说？”妈有些生气了。

    “好。你让他说吧。”爸无可奈何，只好让步。

    妈扶着我的肩，心平气和地问。

    “继平，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你跟雨燕到底怎么回事？”

    “妈，我跟雨燕没什么。我们是同学嘛。”

    “真的没什么吗？哪你干嘛要放弃上大学，要去打工，而且要把钱拿出来给雨燕治病？”

    “我……”说了半天，我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平儿，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爱上雨燕了？是不是谈恋爱了？”

    “妈，你想哪去了。没有。”我心里慌得很，此时我哪敢承认。

    “继平，你不要骗妈了。我从你的眼神里就看出来了。”

    此时，哥趴在妈的肩上，故意发出啧啧的响声。

    “妈，你好厉害呀！你简直是齐天大圣，火眼金睛！”

    “去去去。别打叉。妈没心思跟你瞎扯蛋。”

    哥自讨没趣，灰溜溜地坐一边去了。此时爸冒出一句话来，令我的心象烟烫一般的灼痛。

    “谈什么恋爱。跟一个得了绝症的人能有结果吗？”

    “爸，你听谁胡说八道。”我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大声地吼道：“张继安！是不是你说的？”

    哥吓了一跳，嗫嚅着说不上话来。

    这时爸又说道：“你吼什么吼？我告诉你，你不要为了那个谢雨燕毁了自己。”

    “爸，我已经成年了。我会对我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很不服气地应道。

    “那好，其它的一切我都不会管你，但必须去念大学。”

    “我不念。我要去打工，我要挣钱为雨燕治病。”

    此时妈插话了，她怕我的话激起爸的愤怒。

    “继平，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雨燕也有家人，不用你去承担啊。”

    “妈，你不知道。雨燕家只有她妈一个人撑着，她爸前年冬出车祸去世了。有个弟弟正在念初中。

    妈一时说不上话来，默默地想着什么。

    爸此时似乎受了感染，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他说道：“你这样放弃上大学，去打工，一时半刻也帮不了什么。”

    “爸，我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我想，等雨燕病好，明年我再去高考，明年再上大学，那也不迟啊。”

    “你就那么有把握？你能保证明年还能考取省重点院校？”

    “考不上算了。反正现在上大学又不管分配工作。以后还不是要自己出去找工作。所以上不上大学也无所谓。”

    ”你这样想根本上是错误的。干嘛那么多人花钱也要送子女上大学。”

    “还不是混张文凭。”

    “你甭说文凭。现在找工作不就是靠那张文凭。有文凭找工作也方便，工资报酬也会高。难道你不懂吗？”

    妈听得有些烦了，说道：“好了好了。别讨论那些问题了。依我看，继平，大学你照样要上，至于雨燕那边，容我跟你爸商量商量。”

    “妈，我上了大学能帮得上雨燕吗？”

    爸白了我一眼，不屑地说：“你不要开口闭口雨燕。八字没一撇，就当真了。你就那么重感情了？”

    此时我的心格外的平静。因为我想起了爸年青时对妈的那段感情。

    “爸，我听说你当年追妈的时候，好象跟我现在一样的年龄。”

    “是一样年龄。怎么啦？”

    “难道你就体会不到我现在的感受吗？听说当时外婆不同意，你居然拿刀扎自己的大腿。外婆跟妈都被你吓傻了，也被你感动了。妈，有这回事吗？”

    “你这孩子，居然揭你爸妈的老底来了。”妈的脸有些红了，仿佛荡漾着当年的甜蜜和幸福。“继平，你爸是个粗人，连初中都没有念完。你跟他不一样。”

    “妈，有啥不一样。粗人也好，文化高低也好，但人的情感都是一样呀。这叫做情到深处难以自控。只是各人的表现手段不一样而已。”

    这时哥终于有发言的机会了。他冲爸诡异地笑了笑：“爸，有这回事啊？”

    “去去去。滚一边凉快去。”爸有些哭笑不得，不好气地嚷道。

    “好，我滚。”哥边说边对爸挤眉弄眼的，“爸，没想到你年青时好无赖耶！”

    爸当即抓起一双筷子，举了起来：“继安，你再胡说，看我会不会敲掉你的门牙。别以为你长这么大了我不敢下手。”

    哥赶紧躲到妈的背后，抱住妈的肩膀，嘻皮笑脸地说：“妈，你怎么这样幸运。碰到一个爸这样的情痴不说，又生了个情痴的儿子。”

    “哎哎哎。继安哪，你别没大没小的。居然拿妈开刷啦。揶揄起你妈来了。”妈有些自豪地说：“情痴怎么啦？总比你好吧。到现在都24岁的人了，还没听说你有过心怡的女孩。我看你呀，不是没女孩的缘，便是个没心没肺没情感的人。”

    “妈，我是你儿子，你不能这样贬我啊”哥装着可怜的模样。

    “那你争口气啊！给我带个回来。”

    “我才不上你的当呢。——妈，你想当管家婆了。”哥说完窃窃地笑。

    “你看你，越说越没个谱。”妈嗔道，一副无耐的样子。

    “妈，我的意思是，这女孩呀，不是去找，而是去遇。你没听说这么一句话吗，叫做可遇而不可求。要是我随便找个回来，到时沤你的气怎么办？”

    “好了好了。妈没你文化高，说不过你这个当老师的。”

    “妈，你就别谦虚了，你也是个老秀才呢！要不怎么能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来。”

    爸有些不服了。开口说话了。

    “好了好了。别扯那么远了。你们不也是我生的吗？”

    我吐了吐舌头，妈却嗤嗤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我是一家之主。”爸严肃地说：“继平，我本着对你负责，这大学你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由不得你。”

    “除非你能想办法帮助雨燕。否则，我做不到。”我说得有些坚决。

    “我能想什么办法。我是个庄稼人，天上又不掉钱下来，要不我起个早去捡。难不成你让我去偷去抢？”

    “你没办法，那只有我自己作主了。”

    “好。你行。你长能耐了。你跟我犟。我看你咋整？”

    “我知道，钱在你手里捏着，但腿在我肚下长着……”

    “不跟你瞎扯了，你自己好好掂量。”爸说罢，把凳一踢，气乎乎地走了。

    我心里头堵得慌，开了一瓶啤酒，仰头咕嘟咕嘟地猛喝。妈急了，一把拉住我：“你别跟你爸横着来。你别喝了。”

    “妈，你别拦我。我心里难过。”

    劝说

    昨晚酒喝多了，以致第二天九点多才起来。起来后，头还感到有点晕和痛。赶紧唰牙洗脸，随后到厨房里看看有什么吃的。拿开饭桌上的尼龙罩，下面放着几盘我喜欢吃的菜：红烧豆腐、蒸蛋、青椒炒豆豉，还有碗粉蒸肉。看着这些菜，顿时饥肠咕咕地叫了起来。我赶忙拿起碗筷，正要去盛饭，见碗下压着一张纸条：继平，吃完饭到地里来帮忙。今天你爸不在家，还有些吃紧的农活。——妈字。

    我边吃饭边想，放署假这么久了，都一个月多了，因为雨燕生病，我都没有回家里干农活。昨天看爸妈，两人都瘦了一大圈，皮肤被太阳晒得黑乎乎的。尤其是爸，肩背上、手臂上，像蛇一样地蜕皮。要是以往署假，有我们兄弟俩帮忙，农活很快就干完了，爸妈也会轻松许多。今年不一样，哥又到省城进修了一个月。想想昨天晚上，我还堵爸的气，真是不该！

    吃完了，突然又想起雨燕来。我很想回医院去。转念一想，雨燕也有她妈看护着，也没什么问题。倒是想起她家的农活来。自从雨燕生病来，她家的收种都赶不上季节，大部分农活靠她叔婶带着她弟弟有一天没一天地在侍弄。有时我在看护雨燕的时候，雨燕妈偶尔回去做一下。农村人，如果农田都荒废了，就等于断了生路。想到这，我决定做完家里这点农活，赶紧去雨燕家帮忙，把她家的收种赶上去。

    在家忙了二天，去雨燕家忙了五天，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星期。这几天来，晚上经常梦到雨燕。她仿佛好了，出院了，还跟大家一块忙农活呢。

    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去了医院。

    一进病房，我就叫道：“雨燕，我回来了！”

    雨燕看我一眼，立即把头偏过去，用被单把头罩住。

    我觉得雨燕有些怪怪的。问道：“怎么啦？雨燕。”

    一连问了几声，雨燕都不理我。雨燕妈赶忙向我招招手，叫我出去说话。

    “继平，你别见怪。燕子在生你的气。”雨燕妈在病房走道上对我说。

    “她生我什么气？”我问。

    “这几天你一直没来。雨燕一直念叨着你。”雨燕妈说。

    “阿姨，是这样的。这几天，我去你家做农活了。我怕你家农活会耽误。所以直到忙完了才来。”

    “噢。是这样。待会我告诉燕子。——继平，多谢你了。这些日子来，多亏你帮忙了。”雨燕妈边说边示意我坐下。待我坐下，雨燕妈拉起我的手，轻声地说：“继平，前几天，你爸来过，跟我说了些有关你的事情。雨燕知道后，很为你生气。”

    “我爸来过？我爸没跟我提过？——我爸来做什么？”我一连串地问。

    “你应该知道你爸来是为了啥事？——对了，太感谢了！你爸还为雨燕悄悄地交了了1000元医疗费。这事，医生告诉我们的。”

    我想了想，明白了。

    “真是的。我爸怎么能找你们谈这件事呢？明知道雨燕正生病，知道了多不好。”

    “继平，你要明白做父母的心情。谁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有出息。你千万不要为了雨燕做这种傻事。你这样做的话，雨燕心里能不愧疚吗？她能安心吗？”

    “……”

    “等会，你向雨燕讲，说你已经打消了那个想法。”

    一会，我跟在雨燕妈的背后，再次进雨燕的病房。

    “燕子，别把被单盖在头上了。继平有话要跟你讲。”

    “我不想听。”雨燕还在生气。

    “你可能有些误会继平了。继平这几天来，一直在跟你弟弟帮我们家干农活。”

    “雨燕，别生气了。”我试着去揭雨燕的被单。雨燕没有阻止，随我把被单揭掉。

    “燕子啊，你看看继平，几天不见，人又瘦了一圈。你得谢谢人家才是。”雨燕妈在鼓动女儿，想把气氛搞溶洽些。

    雨燕这时正面端详着我。慢慢地把手朝我伸过来。

    我拉住她的手，问道：“想起来么？”

    “嗯。”

    我把雨燕慢慢地扶起，在她的背后垫了个枕头，尽量让她靠得舒服。

    “雨燕，这几天我不在，感觉怎么样？”我关切地问。

    “感觉不好。”雨燕直直地应道。

    “哪儿不好？”我问。

    “这儿！”雨燕说着指指胸口。

    “你别想那么多。把心放宽，好好养病。”

    “我能把心放宽吗？”

    “都怪我爸。”

    “不怪你爸。怪你自己。”

    “怪我？……”

    “你傻呀你！你怎么会有那种想法？你放弃上大学而去打工，一时半刻能挣多少钱给我治病？”

    “我不是为你急吗？”我解释着。

    “我知道你为我急。可是，急也不能做这种打算。你知道你爸有多担心。要不他怎么会来找我妈和我商量你的事。”

    “……”

    “再说，我这病有治没治还是个未知数。我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你若这么做，倒不如让我早点死算了。”雨燕说着，眼里的泪流了下来。

    “雨燕，你别说了。我都听你的。”我扯过面巾纸，替雨燕把泪轻轻地拭去。

    “那你说到做到。”

    “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只要你开心。”

    雨燕看着我，眼里露出些许欣慰和爱怜。

    “这些天，我想过了，生死于命，富贵在天。我对我自己倒没什么，我只是担心我妈和我弟弟，”雨燕说着用手指在我额头顶了一下，脸上带着羞涩的笑，“还有你这头倔驴！”

    这时，我有一种莫名的忧伤涌上心头。为了掩盖我的表情，我把头故意偏向门外，用最短的时间把笑容挤上脸，然后转头对雨燕说：“你别那么想。燕，你会没事的。赶紧把病治好，我们一起上省城念大学。”

    “嗯。”雨燕微微地点了点头。

    “对了。雨燕，我们真是太有缘了。我们填同样的志愿，结果真得被录取在同一所学校。”

    “那是我对苍松许下的愿。”

    “对呀！”我拍一下后脑勺，叫道：“想起来了，我当时许的愿是，我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啊，好灵哪！”

    “你真那么许愿的？”

    “骗你我是小狗。”我说。

    “我也是。”雨燕有些兴奋地说。

    “是吗？”我故意慢悠悠地问：“没骗我吧？！”

    “骗你我是小狗。”

    雨燕说完，我们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之后，我突然诡秘地把嘴贴近雨燕的耳边，轻声地说：“雨燕，大学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你猜猜，我会怎么回答你？”

    “Well， I agree！”

    “No， I do not agree！”

    “不会吧？”我故作可怜而委屈的样子。

    “好。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改变想法了。”雨燕柔柔地说。

    “谢谢！”我得意忘形地在雨燕的额头亲了一口。

    雨燕的苍白的脸上居然泛起了红晕。

    叙旧

    经过几次化疗，雨燕愈来愈憔悴。其间也看不到雨燕的病有什么好转。从医生的眼神中我看不到什么希望。我能做得是多陪雨燕聊聊天，让她有好的心情。我清楚，我已经成了雨燕的精神支柱。我多希望用我的爱为雨燕创造奇迹。但我没看到什么奇迹。每天看到得是雨燕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

    这天，雨燕像往常一样，经过一翻疼痛，昏昏沉沉地睡了几个小时。每当这个时候，我便守着雨燕，随手记下一些东西。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记下这些东西。

    不知什么时候雨燕醒了。

    “继平，把我扶起来。”雨燕艰难地说：“我想靠一靠。”

    我一手托着雨燕的背，一手挽着她的胳膊，轻轻地、慢慢地将她扶起。

    “我想在你身上靠一靠，行吗？”雨燕小声地问。

    看着雨燕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的心又酸又疼。我轻柔地对她笑笑：“傻瓜，当然行。我愿一辈子让你依靠。——只要你愿意。”

    “可是，没有这辈子了。”雨燕忧伤地说。

    “不会的。雨燕，你要听我的，你一定能挺过来的！”

    我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她那瘦削的身子如一根枯枝，深深地扎在我的胸口，我的心象锥刺般的疼痛。

    雨燕把脸贴在我的胸口，象只温顺的小猫，一动不动地躺着。片刻，一串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胳膊上。我低下头，心疼地看着雨燕，关切地问：“雨燕，你怎么啦？”

    “没什么。”雨燕颤抖着说：“躺在你的怀里，我高兴，我激动。”

    “雨燕，你要坚强。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说。

    “继平，你放心。为了你，我一定会坚强地活下来。”雨燕说着，把头在我胸口埋得更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好象片刻我就会消失一样。

    我轻轻地梳理着雨燕那稀稀落落的头发，那初次见面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时的她，秀发轻飘而下，披挂肩背，直垂腰际，如诗如画，蕴含着多少少女的柔情和幽梦。而如今……

    “继平，你在想什么？”雨燕见我若有所思，轻轻地问。

    “我在想你。”我轻轻地拍拍她的脸蛋，甜蜜地看着她。

    “我不是在你的怀里躺着吗？——还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一刻，你踩了我一脚。”

    “是啊！不踩不相识。”说到这，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

    接着雨燕又说：“冥冥之中，我们就注定有缘。只可惜有缘没份哪。”说完，雨燕长长地叹了口气。

    “雨燕，别这么想。我早已把我们当做两个泥人了。”接着我问：“还记得管道升的《我侬词》吗？”

    “记得。”雨燕沉默了一会，轻声地朗颂起来。接着我和着雨燕朗颂起来。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俩个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此时此刻，我们都沉渍在甜蜜的幸福之中。

    “雨燕，还记得我写给你的示爱信吗？”我突然问。

    “嗯，记得。那么美的文章，我能把它忘记吗？”雨燕看了看我，“你知道吗？我一直把它珍藏在我的日记本里。”

    “是吗？”我感到意外的惊喜。

    “那么精彩的文章，我能不珍藏吗？”

    “雨燕，你珍藏的是那篇文章还是那份情感。”我问。

    “傻瓜，文章再好，也不值那份情感。——你说是么？”

    “嗯。”我幸福地点了点头。

    “哎，继平，那篇文章你怎么能写那么好？”雨燕突然问。

    “我用心写的，当然会好啊！”

    “你骗人。你不可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来。”

    “你怀疑我的写作能力？！——那是我对你的真情流露。”

    “好了，好了。别贫嘴了。我会记得你对我的好，一辈子都会记得。”

    “谢谢！”此时，我把雨燕紧紧地拥在怀里，低头脉脉含情地望着她。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好恐怖啊。”雨燕有些夸张地在我脸上捏了一把。

    “雨燕，我想吻吻你，好吗？”我柔的象水。人常说：女人似水，男人如钢。我想情深似火时，钢也会变成水的。

    “讨厌！原来你也这么坏。”说完，雨燕整个人深深地埋在我的胸膛，眼里荡漾着柔柔的涟漪。

    我感觉到雨燕的心在蹦蹦地跳，轻柔地撞击着我的心扉。两颗蹦跳的心撞在一起，终将点然生命的火花。

    我轻轻地捧起雨燕的脸，眼里装着万千柔情。雨燕看了看我，慢慢地把眼睛合上。我把我的唇轻轻地贴在雨燕的唇上，细细地柔柔地吮吸起来。渐渐地我感觉到雨燕的脸夹发烫，呼吸急促，不时发出梦呓般的叫声。她那如簧般的舌头开始热切地探入我的口中，叩击着、嬉戏着她的同伴。

    突然，我感觉到一股苦涩的滋味，愈聚愈浓。

    我赶紧停了下来。只见雨燕满脸泪水。那泪水顺着脸夹和鼻沟，一直流到嘴唇。我的心非常难过，象针扎一样。

    “雨燕……”我说不出话来，热泪在眼眶里打滚。

    雨燕泪眼婆娑地望着我，猛地将我抱住，忘我地狂吻起来。一会吻我的脸，一会吻我的脖子，一会吻我的耳根。每吻一下，我的心就象锥刺般的疼痛。我很清楚，这热切的吻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种生离死别的吻。

    “燕……好了。”我轻轻地抱住雨燕，让她平稳下来。然后抽了一把纸巾轻柔地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去，并在她的额头深深地吻了一下。渐渐地雨燕平稳下来。

    “继平，你恨我吗？”雨燕突然问。

    “雨燕，你说什么？我恨你做什么？——今生今世，我能得到你的爱，我已经很满足了。”

    “唉！”雨燕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早知我会得上这病，这么快就要离开你，当初我什么都愿放弃。什么读书，什么考大学，什么前程，什么对父亲许下的诺言，统统都靠边去！我要和你轰轰烈烈地恋爱一场。像他们一样，潇潇洒洒，风风光光，也不枉风华年少一回。如今……”雨燕非常伤感，远远地望着窗外，泪水又是一滴一滴掉落下来。

    “燕，你别这么说。我从没有感觉我们之间的恋爱会比他们逊色。我觉得，我们比他们爱得真实，爱得彻底。我们的爱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经得起生与死的洗礼。象他们，表面上风光、浪漫，可像夜晚燃放的烟花、焰火，稍纵即逝。你听说没有，我们班上那几对都分手了。”

    “继平，你还记得那次在山顶凤尾竹下……”

    “傻瓜，怎么会不记得呢。”

    “当时，我拒绝了你，你心里头恨我么？”

    “我的姑奶奶，我怎么会恨你呢？——你在我心中就像神仙姐姐一样……”

    “瞧你，花言巧语的。可是……”

    “可是什么呀？”

    “别人恋爱都手牵手的，经常拥抱在一起。而你却被我拒绝。”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为什么要千遍一律呢？”

    “其实，当时……”

    “你不是向我解释清楚了吗？”

    “当时，你拥抱我的时候，其实我也很想跟你来个热烈的拥抱。我能感觉到拥抱的甜蜜和幸福。可是，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我们年轻气盛，不能自控，会做出傻事来。”

    “……”

    “继平，那个时候，你听说了没有？那个叫杨艳的……”

    “知道，就是平常不太爱讲话的。她怎么啦？”

    “做人流了。很多女生都知道。因为这，伤了身体。当时住了一个多月医院。好可怕啊！”

    “是啊！这种事谁遇上都很可怕。——那男同学也太不负责任了。”我有些愤愤不平。

    “你别说人家。你敢保证你就负伤任吗？”雨燕瞟了我一眼。

    “我敢。我保证，我张继平绝对对谢雨燕负责任。”说着，我有些夸张地把手举了起来。

    “好了。我信你。”雨燕又瞟我一眼，说：“有些累了，我想躺下睡一睡。”

    “那好。你就睡吧。”我把雨燕轻轻地扶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单。

    守着雨燕，看着她慢慢地睡去，心里百感交集！上苍赐给人类最宝贵的生命，然而又随便地把它取走。这不是在捉弄我们、游戏我们吗？我无语问苍天，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谢世

    一个礼拜来，雨燕的病情日趋恶化，每天都遭受病魔的折腾，人消瘦得不成人样，像一根枯枝。我每天守着雨燕，片刻不离。因为医生反复交待过雨燕妈妈，要有心理准备。同时雨燕也感觉到自己生命将息，不时地暗示她妈及她的叔叔和婶婶。对我呢有一种难以割舍的依恋。其实我何尝不是？！我发誓陪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刻。每想到这，我便不寒而栗，潸然泪下。一个只有十九岁的年青人要陪一个也只有十九岁的年青人走完她短暂的一生。

    那是一个早晨。太阳刚刚升起，就把金色的光芒毫不吝啬地照射在病房的玻璃窗上。那温热的阳光穿过窗户，投在雨燕那苍白的脸上。雨燕昨晚被病魔折腾得几乎没合上眼，在临近黎明的时候才昏睡过去。我赶紧把窗帘拉上，不让阳光刺激雨燕。这时雨燕突然醒来了。她用细弱的声音说道：“继平，别拉上。我想照照太阳。”

    “哪会不会照着刺眼？”我问。

    “不会。我好久没有照过太阳了。”她细声慢柔地说：“这阳光真好。金黄金黄的。”

    “是啊。这阳光真好！像金子一般。”我附和着。

    “继平，我突然想听《阳光总在风雨后》，能唱给我听听吗？”雨燕说。

    “可以。”我清清嗓子，准备唱了。

    “等等。我要你抱着我唱。”

    我把雨燕轻轻地抱起来，让她在我的怀里舒适地躺着。

    “继平，假如那一天我突然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过，不要为我难过。”我不知道雨燕突然间怎么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当我想开口问她时，她催促道：“快唱吧！”

    于是我唱了起来。雨燕也轻声地和唱着。

    “人生路上甜苦和喜忧/愿意与你分担所有/难免曾经跌到和等候/要勇敢的抬头/谁愿藏躲在避风的港口/宁有波涛汹涌的自由/愿是你心中灯塔的守候/在迷雾中让你看透/阳光总在风雨后/乌云上有晴空/珍惜所有的感动/每一份希望在你手中/阳光总在风雨后

    请相信有彩虹/风风雨雨都接受/我一直会在你的左右/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风风雨雨都接受/我一直会在你的左右/风风雨雨都接受/我一直会在你的左右……”

    唱着唱着，我突然感觉不到雨燕的声音，一种不祥攸地从心头蹿起。

    “雨燕，雨燕……你别吓我！”我惊慌地叫喊，只见雨燕的眼睛缓缓地合上，手慢慢地滑落下去，垂挂在床沿。

    “医生……医生，快来人啊……”我抱着雨燕，声嘶力竭地叫唤。

    雨燕妈刚上完厕所，听到我的叫喊，便冲了进来。她托着女儿的手，双眼睁得圆鼓鼓的，浑身哆嗦着，嘴张张了，像是一口气接不上来。雨燕的叔婶也从外面冲了进来，赶紧将雨燕妈扶住，泪水像是突突的泉水冒了出来，对着我缓缓地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说：“继平，把她放到床上去吧。雨燕她走了。”

    “不……”我无法接受，喃喃地说道，把雨燕缓缓地拥在怀里，仿佛要感觉到她的心跳。

    医生和护士冲了进来。先看了看雨燕的脸色，后翻了一下雨燕的眼睑，脸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说：“小伙子，把她放到床上去吧。她已经去了。”转身又对护士说，“待会叫人把她抬到太平间去。怕影响别的病人。”

    “天啊！……”雨燕妈突然嚎了一声，双腿像一堆稀泥，往地下瘫去。霎时脸色乌紫，晕了过去。

    “大嫂，大嫂……”雨燕叔呼喊着。

    “医生，救命呀……”雨燕婶哭叫着。

    叔婶俩忙得一团糟。婶搓雨燕妈的胸口，叔掐雨燕妈的人中。

    医生过来看了看，吩咐护士给雨燕妈打了一针。慢慢地雨燕妈的眼睛张了开来。旋即朝我奔了过来，一头爬在女儿的身上，嚎啕大哭。那哭声像一把钳子，把我的心夹成碎片，抛向空中，随风吹扬。我晕晕的，懵懵的，仿佛只留下一副躯壳……

    “雨燕，你为什么不格守你的承诺？！你和我不是说好要一起上大学，而且上同一所大学吗？你和我不是说好了要轰轰烈烈恋爱一场吗？……如今你违背诺言，放弃一切，独自一人而去，留下我孤独地守着那份承诺，孤独地守着那份情爱。雨燕……”

    雨燕走了。走得如此匆匆。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带走了。她的青春，她的美丽，她那一弯弯浅浅的微笑，还有她的开朗和活泼，以及同学们所喜欢的她那亮丽歌声，还有那优美的舞姿。留给我的是一片苍白和痛苦，还有那绵绵不尽的思念和残缺的爱以及忧伤的美丽……

    怀念

    时间一晃就是六年。从大学毕业到参加工作，从参加工作到现在，我都到了结婚的年龄了。其间也接触不少女孩，可没哪个女孩能替代雨燕。雨燕就像神圣的佛龛，在我的心里偏安一隅，静静地独享着我那浓烈的爱的熏香。

    每年清明，我都那样的准时。买上一大合“蛋黄酥”，用一块红绸把它包好，再用一条紫色的彩带捆扎，并打上一个小巧精致的燕尾结，呈放在雨燕的墓碑前。然后点上三支香，深深地鞠三个躬。久久地凝望着她那青春美丽、笑容可掬的碑像，往事一幕一幕地浮现眼前，心中总是不断地问：为什么上苍对她那么不公？是天忌红颜还是地妒英才？

    膜拜之后，我习惯点上一支香烟，把录音机装上磁带，慢慢聆听那首雨燕在生命之花将要凋谢之际学会的《丁香花》。

    淡淡的忧伤的歌声，仿佛是我对雨燕呢喃的倾诉，在荫郁的林间浓雾一般的漫涎。

    你说你最爱丁香花/因为你的名字就是它/多么忧郁的花/多愁善感的人啊/花儿枯萎的时候/当画面定格的时候/多么娇嫩的花/却躲不过风吹雨打/飘啊摇啊的一生/多少美丽编织的梦啊/就这样匆匆你走来/留给我一生牵挂/那坟前开满鲜花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你看那满山遍野/你还觉得孤单吗/你听那有人在唱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尘世间多少繁芜/从此不必再牵挂/日子里栽瞒丁香花/开满制胜美丽的鲜花/我在这里陪着她/一生一世保护她

    这么多年来，我听着这首歌，渐渐地明白雨燕执着学这首歌的心意。她在暗示我在她不在人世的日子里，不要把她忘了，希望能把她装在我的心里。当时，我怎么就没有领悟到她的意思呢？或许，这让她留下些许的遗憾。

    歌结束了。我站了起来，深情地望着墓碑上嵌藏的雨燕的肖像，静静地向她倾诉：

    “雨燕，我来看你了。我又带来你最喜欢的“蛋黄酥”。虽然时代在变，许多好吃的东西层出不穷。但我相信，你在那美丽的天国对“蛋黄酥”的钟爱没变，就象我对你的爱不变一样。”

    “雨燕，还记得我们俩同台朗颂的《致象树》么？今天，我也把现场朗颂的录音带来了。我给你播放，你静静地听吧。每当夜深人静、想你的时候，我就会一遍一遍地听，直到累了、困了、睡了。”

    “燕，我爱你！假如在我有生之年，你还能投胎转世，我愿意等你一辈子。燕，我想告诉你：自从你走后，小娟一直都很关心我。从大学到现在，她曾多次向我表明她爱我。可是，我无法接受。前些时候，她居然说我心里有障碍，要我去看心里医生。我把她狠狠地臭骂了一顿。燕，这些年来，我好难过！当初你怎么要离我而去……”

    我把随身听装上磁带，将音量调到最大。那朗朗的声音在空旷的山野回荡……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缘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阴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象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蔚寂/也不止象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不/这些都还不够/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吹过/我们都相互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你有你的铜枝铁杆/像刀像剑又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又好象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