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彩色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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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外面的霓虹灯映在玻璃窗上,将它染成了缤纷的色彩。我看到各种颜色在上面流淌,就像是雨水滑过窗子一样。

    是那种带着香味的雨水,粘满了花香气。

    我懒懒的躺在床上,看着黄昏外面的天空和对面门廊里飘出来的流行音乐。突然有种想恋爱的感觉。恋爱的确是一种感觉,我对此是十分确信的。它往往在你感到异常孤单的时候侵蚀你的全部身心,而在你快乐的时候它却溜的无影无踪。

    你这一生,也许都不会相信爱情,也都不会碰到爱情,但总得尝试着进行一次恋爱。

    我开始相信爱情对我来说,是一块彩色的玻璃。

    我痴心的以为他喜欢我的时候,是在一个雾蒙蒙的夏季,潮湿的空气中,我闻到他的香烟气味,然后,仿佛带着一身的露水,他站在雾蒙蒙的对面,对我说,“我喜欢你。”

    这是一个梦境。

    爱情的突然来临,让我受宠若惊。它的突然离去,让我蓦的从睡梦中惊醒,仿佛自己曾经熟睡了,一千年。

    他不是他,我不是我。

    这时,我看到了他眼角的皱纹,和那个苍白且黯淡的身影。那个躯壳里曾经装满我所有的梦想和希望。

    就像是一个少女如何重视她的童贞,裸露的躯体在阳光下释出瑰丽的色彩。

    就像是一只蝴蝶拍打它剔透晶莹的翅膀。

    就像是我祖母那只精美的白瓷瓶一下子落在地上,摔个粉碎时那种振颤人心的声响。

    真的,他曾经对某个人意味着,她的全部生命。

    我记得那个夜里,我的心里飘着雨。

    我以为他会在那样的一个夜里打电话给我,哪怕他什么也不说。我只想在那个飘雨的晚上,听他的话筒那边深重的呼吸声。

    我一再的从睡梦中惊醒,重复着相同的没完没了的噩梦。

    故事结束了。还是那个背影,掩映在十月昏黄的夜色中,我看到他蹒跚的向前走着,慢慢的消融。最后,成了一个符号,烫刻在我20岁的生命里。

    是一个红字,是霍桑编制的那个艳红的字母,在我的青春上闪烁着刺目的光彩。我梦见他亲吻我的肌肤,在我的身体上涂满暗红色的吻痕。

    是一匹狼撕咬一只羊的镜像,让人胆战心寒。

    然后,我哭了。偎着他的肩膀,却无法自欺欺人的让自己相信自己很温暖。

    爱上了孤单的滋味。

    固执的相信一朵花的盛开,一瞬间的异常惊艳,明亮得我睁不开双眼。

    守候一朵花的颓败。

    整朵整朵的凋零,看得直到自己心疼。心疼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如果有人告诉你他明白你此时的感受,那么,他是世故的。就像我永远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深重的叹息一样。

    对于爱你的男人来说,你是他的一朵花。

    对于我爱的男人,他同样也是我的一朵花。

    直到最后,连自己也不敢说,是爱还是不爱了吧。

    是为序。

    彩色玻璃

    文静对着镜子看她早晨发现新长出来的青春痘,自言自语的说她对自己的“内分泌问题”无能为力了。这时我探头看她说,“这么早,又出去啊。”

    她看看我,“死丫头,你还不起来。”说着拿起桌上的那只口红扔到我床上,然后我听到她关门的声响。

    文静走了,房间内静悄悄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我的床上,照得我身体暖暖的。十月的阳光,有着令人迷醉的魅力。

    我懒得动,躺在床上享受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这样想时,文静发了条短信给我,说她晚上不能陪我吃饭了,顺便说一声刚才忘记说的那句,“生日快乐”。然后,是文静嘻嘻的笑脸。

    生日快乐,我对自己说,就像是重复文静的话。

    文静是我的舍友,我们住在奢侈的大学二人间寝室里。有人说,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将来肯定是没有未来的,就像是定性了似的。这样说时,我俩都一通傻笑,愉悦的像两个孩子。

    这是一个晴朗的周末的早晨,也是我21岁的生日。我不知道21岁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也许什么都不意味。其实它在人生中只是普通的一天,我们是在日复一日的不断积累中变化的。有时,蓦的一回头,才发现原来自己变化好快哦。

    我一个人在床上躺着,抬头看屋顶上贴着的花花绿绿的彩纸,它们斑斓着,肆意的绚烂着。颜色,构成了它们生命的全部色彩。

    被子上的香气幽幽的包围着我,在这个初秋的清晨,上帝赐予我一个梦,就像是一年前同样的一个早晨一样。我又想到了他,他的背影像是深深镌刻在我的生命里一样,尽管我不敢斩钉截铁的说这是爱情。但是,在这一年来的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念他。

    是暗恋吗?我否认。也许更多的是一种莫名感情的诠释。他构筑了我生活中很多愉快的因素和故事。我仍记得一年前从我生命里划过的那个高高的背影,最后定格成一个符号,一个关于爱情和幸福的符号。

    我想着他,想他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到我,哪怕只是一分一秒的想念,都会让我感到非常安慰。

    穿好衣服,在学校对面那家优雅别致的餐厅里要了一杯香芋味道的珍珠奶茶。一个人坐在窗前,嘴里含着吸管,乱蓬着头发探头看外面熙攘的世界。突然感到外面的来往的人们像很多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这样想时,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实,我很渺小,也很卑微。我只是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愉悦的活着,别人的生活,我不知道,抑不想知道。

    我记得文静说,“彩翊,说真的,你喜欢他吗?”

    我摇了摇头,严肃而认真地摇了摇头。

    在QQ上,我用一个叫做“彩色玻璃”的网名有时和他聊天。听人说他总是很“理智”的活着。我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想到这样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他的,但的确,他有很多想法和思维方式都和我很不同。我想我们大概是那种需要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吧。在他的QQ群里,我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而在我的QQ群里,他甚至是我的一切。

    我不爱他,却牵挂他,像是牵挂我自己的生命一样。

    书架里斜插着一本小说,它是这个学校的一位学长写的,是一位很久很久以前的学长。他的诗写得很唯美,小说写得总让人相信世界上有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确实存在着。我记得有一句话说“十二月寒流肆虐,没有拥抱的生命会冰冷的不堪一击。”这句话曾陪伴我度过了去年那个冰冷的冬天。去年的冬天,好希望有他的拥抱。

    这一切都过去了,我回头看了看漫天的鲜花,然后,对着镜中这个21岁的女孩傻傻的笑。

    文静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我没睡着,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桌子上放着我们吃剩的那只生日蛋糕,文静舔着手指往嘴里送奶油时,笑嘻嘻的问我生日过得怎么样?

    “你跑到外面去鬼混,现在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我说。

    “吆,还生气了呢。”她跳到我床上搂着我的肩旁,说我被子上的味道好香。

    文静睡着了,我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外面的天空。霓虹的光亮闪烁着,渐渐拼成他的轮廓。过了这个晚上,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阿峰说,我是个冷漠和高傲的人,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惊惶的看着外面的故事。我笑了,大概是因为他说这话时,我正站在那棵高大的玉兰花树下,仰头看满树的花骨朵吧。

    我穿着长长的红色的羽绒服,阿峰说,我像一棵红色的树。

    我傻傻得笑了,问他,“那我会开花吗?”

    阿峰只是说,“其实,你笑起来还是很漂亮的,为什么自己总是板着脸呢?”

    我说,“总有一天,我会结满红红的果实的。”

    这段话发生在我18岁那年,阿峰是我的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哥哥。那时,他刚刚拿到去德国留学的证书。他对我很好,一直像我的亲哥哥一样。

    在那个晴朗而干净的冬季的早晨,阿峰去了德国,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他说,“彩翊,我不喜欢这个家。”

    家,对我们的概念都只是个房子,空空的房子,连争吵声都没有的冰冷和空旷的房子。

    于是,阿峰走后,我只身来到了这个北方的城市。我以为这里会很自由,谁知我错了,这是个并不自由的城市。

    我开始想办法逃逸。

    大人说,他们猜不懂我们这个时代的孩子。

    我回头张望,看到父亲沧桑的眼神,觉得自己的生命一直在延伸。

    于是,在冬季里,一直颤栗着。

    像只流浪的猫,舔尝着自己的伤口。

    文静撅着屁股,在床底下找我那本丢掉的诗集。她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帮我找到。

    我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看文静在香山拍的照片,然后问她,“静子,是不是有一得就一定有一失?”

    “是的。”她回答得斩钉截铁的,让我觉得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她叫着说找到了,然后将那本皱巴巴的书扔了过来。

    文静扔过来的是川端康成的《雪国》,并不是我要找的那本诗集,不过她耸了耸肩,表示她无能为力了,“真的没有,我发誓,我的床底下绝对没有你的那本诗集。”

    外面飘着雪,我抱着杯咖啡,在床上读这本《雪国》,我都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读它了,每次想到驹子,都有一种说不清的惺惺相惜。

    文静说,“彩翊,今年的第一场雪好大啊。”说着便出去了,我站在窗边看她高高瘦瘦的影像,觉得她像朵雪花一样,在舞蹈着。

    第二天,文静病了。她打趣说,上天竟容不许她的美丽。

    我有时逗文静说,如果她是男孩子,我一定嫁给她。

    这个春节过后,我的大学生活就要过去了。开始怀念学校的春天,怀念那条长长的林荫路和满树的洁白的玉兰花。

    我躲在被子里,听外面的鞭炮声。声音稀稀落落的,就像是这个惨淡的春节。外面下着很小很小的雪,落在红色的灯笼上。

    阳台的窗子上,蒙着一层白色的雾气,让我幻想外面竟是仙境。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快乐不起来?

    文静说,她想考研。

    我说,你没搞错吧!就你?

    她白了我一眼,从她的皮箱里搬出一堆书砸在我床上,上面画着乱七八糟的数学模型。

    “彩翊,真的。”文静说,满脸的假正经。

    那时春节回校后的第一个晚上,她穿着一件新的但仍是红色的长长的羽绒服,还将她又黑又顺的头发烫了。

    “要不,你也考吧。”她笑嘻嘻的,永远没有个正经的样子。

    “不考!”我说。

    “难兄难弟,难姐难妹!考吧?”她的口气像开玩笑一样。

    我们曾经说过要永远做对方的影子,可我的影子抛弃了我,我丢掉了我的影子。就像是三年前那个冬天阿峰高高的但颓败的身影。

    我墙上贴着一张德国地图,不知阿峰现在,在哪里呢?一直认为德国是一个小小的国家,其实却好大好大呀。

    文静从这个寝室搬出去,是在一个飘着雨夹雪的下午,还带走了我的那个天蓝色的笔筒。

    晚上我们一起去吃了火锅,热热的,吃的两个人流鼻涕。我们谁也没哭,也没有说任何难过的事情。我们和原来一样,还到旁边的冰淇淋店买了香芋鲜奶的冰淇淋,牵手在寒冬里走着吃着。只不过后来,我们回到了不同的屋子罢了。

    我称之为屋子,我已经好久对家没有什么概念了。

    在文静的床底下,我发现了那本丢掉好久的诗集。

    第二天,校园里的玉兰花开了。

    于是我发短信给他,我决定对他说自己喜欢他。

    寒冬。早春和寒冬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如果你的心里还是寒冬的话。

    我裹着洁白的羽绒服,站在玉兰花树下等他,向三年前一样的张望。

    他看着我,向我们之间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他傻傻的,呆呆的。

    我冲他微笑。他说我的笑很灿烂。

    我很伤心,他总让我想起阿峰。

    我们并肩穿过长长的林荫路,枯颓的枝干在夕阳中瑟瑟发抖。最后一抹晚霞将天边染得火红。

    我低着头,脸没红,但心里跳得乱七八糟的。我说,“我喜欢你。”

    他说,“我知道。”语气从容自然得让我惊惶。

    我抬头看他,他微笑,我却突然想逃。

    我又想到逃逸,就像是阿峰走了的那个清晨,对身边一切说不出的愤恨。

    地下走廊里空空的,飘荡着我们皮鞋的回声。他手机的光亮照得我的脸泛幽蓝的色彩。

    他雨伞的水滴答滴答的滴个不停。

    我听到下水道的流水声和头顶汽车碾过的响声。

    感到害怕。

    贾雯搬进我的寝室,是在一个雾蒙蒙的傍晚,她收拾好自己的床,扔给我一个橙子,浅淡得笑着说祝我能够心想事成。

    我吃了,但觉得橙子很酸。

    贾雯安安静静的睡觉,我窝在被子看着她小小的美丽的头,专注的就像看一个布娃娃。早晨她起来,我说我一夜没睡,她很震惊,我猜她不知道我都在做什么。

    我没回答,只是告诉她我要搬到八楼的单身寝室去,今天就搬。

    这时,她美丽温驯的脸因为惊愕而变了形。

    我爆笑,她一定觉得我疯了。

    八楼静极了,因为太高,似乎有了离了人世的感觉。在夜晚喜欢站在阳台上看星星,觉得自己和天空挨的好近阿。

    我独自生活在八楼,窝在自己小小的空间里,孤独且幸福。

    我曾经和他说过我喜欢他的背影,于是拉着他到一家画室里画他高高瘦瘦的背影,画面是暗色调的,就像是冬天早晨一样的清冷和灰暗。

    他蹒跚着,佝偻着,苍白着,暗淡着,愈走愈远,终于只剩下一条浅淡的弧线。

    我把这幅画挂在床边,每天晚上看着他入睡,这时总让我相信他会来到我的身边。

    于是那个冬天,我和他分手了。

    我为自己唱了首《分手快乐》,然后趴在床上亲吻他的背影,竟哭得泣不成声。

    我想我这辈子都走不出这条曲线了吧。

    日子这样走过去,其实转眼,冬天就过去了。

    研究生成绩出来那天,文静给我打电话,她没考上。

    我陪她出去吃饭,冷冷清清的,她说她要回成都了,她爸爸已经给她找好了工作。第二天,我送她上火车,火车站里人很多,我脑海里浮出父亲苍老的脸,让我突然很想家。

    我给他打电话说明天回去,电话里他的声音惊喜的几近于颤抖。

    于是在那个明媚的四月的早晨,我拉着红色的皮箱,穿着我喜欢的那件红色风衣,回到了我的家。

    一切如故。和4年前一样的冰冷,只不过父亲似乎更胖了,西装臃肿的裹着他的啤酒肚,只是比上一次我仔细看他时老了许多。我一记不得上一次仔细看它是在什么时候,也许在他扇我耳光的那个晚上。

    他开车带我最喜欢的海鲜馆吃饭,我看着空调的风吹着他稀疏的头发,竟觉得他真的老了很多,而他只是说,那是因为我更成熟了,长大了。

    一阵心痛,是因为对他的同情还是因为自己内心的负罪感吗?我终于说,“爸,你再给我找一个妈妈吧?”我轻声说。

    他是惊恐的,我没想到父亲会是这样的表情。

    我接着问,“爸,你会原谅我吗?”

    他呆呆的笑了,多么憨实的一个老人,他说对于自己的女儿,不管她做过什么他都会包容她,爱她,因为那是他的孩子。

    我眼泪啪的掉了下来。

    那天晚上我扑在父亲的怀里大哭,就像十二岁那年母亲去世的那个夜晚。

    我知道,在他眼里,我永远都只是一个孩子。

    有时候在父亲的酒店里帮帮忙,但大多的时间,我享受这个城市的海风和温存。我对这里太熟悉了,她一层一层的刻进我的肌肤,渗入我苍白的血液里。

    有时我也会站在那棵玉兰花树下,呆呆的看满树的玉兰花。

    我和父亲说我想去见梅姨,他迟疑了很久。

    我说,其实有很多事情过去了之后,再回头就会觉得自己当初很傻。

    他问,“你真的这样想的吗?”他乞求似的看着我,希望我能够给他一个斩钉截铁,毫无退路的答案。

    我说,“爸,最后一次,我只想看看他,这一辈子的最后一次。”泪水在眼里打转,几近于哀求了。

    “有一个条件——”父亲说。

    又是条件,4年前就是条件,今天谈论的还是条件。我对他们来说,永远似乎都使用条件来交换的。

    “你说吧。”我只是这样说。

    “然后,你出国。”

    呵呵,条件还是出国,和四年前的游戏规则似乎没有任何的两样,只不过四年前走的那个人是阿峰,而今天,换成了我罢了,有区别吗?

    我看着他,用四年前同样不屑和愤恨的目光,然后,像只兔子一样的萎缩着说,好的,我同意。

    再一次见到梅姨,她和四年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坐在餐桌的对面,她的脸是冰冷的。我知道,她恨我。

    “梅姨,我想知道阿峰——”多么龌龊的开场白。

    “彩翊,我不会让你再见他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她打断我,冷冷得说。

    “梅姨,已经过去4年了,很多事情都变了。”

    “既然变了,见他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要出国了,我只见他这最后一面,我向您保证。”

    她哼了一下,那么的不屑和轻蔑,就像是她对面坐的这个女人毫无自尊和廉耻,呵呵,就是那种和你说话都觉得你肮脏一样的表情。我知道,她是这样想的,和四年前一样的表情,从来都没有改过。

    她用那种极尖刻的讥讽语气对父亲似笑非笑着说,“看,你的好女儿,多好!”

    父亲压着我的头紧紧的贴在镜子上,大叫到,“你看看你自己的鬼样子,你还知道什么是脸面吗,你是这个家的耻辱,我的耻辱,你死去的妈妈的耻辱!”

    我大哭,头被压得生疼。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记得哪个画面,记得父亲的话和家里的哭声,记得父亲打我的那个耳光,记得梅姨农村妇女一般的哭嚎,记得阿峰冰冷的眼神和与父亲吵完架之后夺门而出的背影。

    父亲对梅姨说,你的儿子毁了我女儿。

    梅姨说,你女儿毁了我儿子。

    阿峰说,不对,是你们毁了我们。

    而我,只是哭,阿峰来扶我,然后是诅咒和争吵,大打出手,乱作一团,然后阿峰冲了出去,我低声的哭泣,梅姨的哭闹,父亲大骂着砸烂家里的家具。

    然后是,变了的一切。

    沉静,死一样的沉静。

    这样的沉静最后终于使大家都恢复了理智,条件是阿峰的出国,我们的再不相见,梅姨与父亲的离婚,而我,是独自一个人来到北方的大学,开始新的生活。

    终于我们麻木的接受了各自父母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然后将过去的一切称之为青春的故事、游戏、和一不小心犯下的一个错误。站在玉兰花的树下,我穿着长长的红色羽绒服,仰望满树的花骨朵。

    阿峰明天就走了,他终于就走了,我狐疑问他,“你说,这是对我们来说最好的结果吗?”

    他只是说,我走后,你好好读大学,也许会碰到比我更好的男孩子,那时候,你就会忘了我的。也许总有一天,我们想18岁那年做过的事情,会觉得很好笑,很傻的。

    “可是,你已经22岁了,你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吗?”

    “这是对你来说最好的结果。”阿峰只是说,“你要上大学,知道吗,彩翊?”

    我默然了。

    我最终逃逸。

    我带着那个红色的皮箱,里面装着我喜欢的几本书和几件衣服,来到陌生的北方城市,开始尝试着新的生活。陌生,让我如此的几近于欣喜若狂。

    然而,我却没有从我的生活中走出来,我开始愤恨和憎恶,一边清高和高傲着,另一边,自卑和萎缩着。

    我曾以为大学是个开始,谁知根本就是个结束。它毁了我的全部幸福,是我生命的坟墓。

    我无法给青春的爱情下个定义,是稚嫩的,不理智的吗?但是,我们要为他付出责任的对吗?我问阿峰。

    幻想他怎样回答我呢,坚定地看着我说,“是的,彩翊,相信我,我会为这个孩子的存在付出责任的。”可笑的幻觉!

    一切岂不都是毫无意义?既然我们都还要面对生活,就需要理智的思考。

    在一次见到梅姨,仍然是同样一家餐馆,同样昏黄的午后。

    我说,梅姨,我要回校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了,然后我出国,去英国。

    她没说话。

    “我只想知道他怎么样,见他一眼。”

    “彩翊,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见他吗?因为他要结婚了。”我想过这个结果。

    她从皮包里掏出一张照片,很漂亮和文静的一个女孩,“在德国认识的,叫文慧,已经怀孕8个月了,他们打算回国结婚。”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的望着那张照片,和四年前一样的场景,又是一个孩子的存在。我不知道孩子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我不想让照片中这个叫文慧的女孩失去他。

    “她不知道在阿峰身上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彩翊,都已经过去四年了,别再重复那些错误了,你忍心吗?”

    我含着眼泪抬头看她,我忍心吗?不忍。

    “你才22岁,你的生命还很长,你不能一辈子背着你18岁的错误,孩子,忘掉吧,去寻找新的生活。”

    我说不出话来,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杯子里,我说我不会伤害她的。

    我不想伤害文慧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想伤害阿峰,不想让自己再受伤。

    我决定逃逸,我知道,这辈子,我再也不会见他了。

    终于回到学校。

    漫长的毕业论文和答辩之后,意味我毕业了。

    毕业前一天晚上,和几个要好的朋友吃了顿饭,KTV到清晨,买了一个冰淇淋,在十字街口张望着等公交车。

    学校里,悠扬的是80年代的校园歌曲《恋恋风尘》、《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同桌的你》,曲调里裹满淡淡的忧愁。、

    和文静拥抱,告诉她自己要出国,就像是遗失了一切。

    收拾东西时,才觉得自己竟荒废了四年的时光,如水般的时光,波光潋滟。

    竟对自己的专业书突然爱不释手。

    我儿时的理想,想做一个记者,所以当初才会选择新闻专业。

    疲惫。对四年时光无比的疲惫和眷恋。

    他陪我去火车站时,我问他,你知道我当初喜欢过你什么吗?

    他惊诧。

    “你的背影。”我告诉他。

    因为他很像另一个人的背影。

    火车徐徐开往南国,我望着外面的一片葱茏,过去的岁月就像是无声的黑白电影一样闪过我的大脑,竟然冷静的像看别人的生活一样。

    半个月后,我揣着出国的证件,来到北京。

    在北京大学外面,我租了一间屋子,开始了北大的旁听日子。

    我准备考研,北京大学的新闻与传播专业。

    考研的日子很充实,很累,很幸福。我觉得在我知道阿峰要结婚之后,竟然感到轻松了许多。

    十月份,梅姨告诉我,文慧生了一个女儿。

    第二年的四月,南国一片的春暖花开,莺歌燕舞,阿峰和文慧举办了婚礼。

    窗前的风铃声轻轻的响着,我在遥远的北京,真心祝他们幸福。

    第三年的春天,我拿到了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专业的录取通知书。

    那一刻,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

    在家里接连不停的庆祝让我麻木,也许父亲终于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女儿,和一年前简直是,脱胎换骨。

    是的,我真的变了。学会了从容、乐观、积极的面对生活,学会了体谅、宽容和大度。我成熟了,从青涩到成熟的一次蜕变。

    感谢生活!

    在家里的那段时间,想再见见阿峰,我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勇气控制自己。

    不巧,梅姨说阿峰去了德国,他在一家德企工作,经常两地奔波。

    我只是笑了笑,宿命。

    我问梅姨,文慧一定很幸福吧?

    梅姨笑了,是的,她很幸福。

    这让我感到愉快。

    在北京读研的日子,很充实,学到了很多知识,感到每天大脑都会有新鲜东西的更替,发现知识真的会给人力量。

    当另一个人走入我生命的时候,我开始决定尝试新的生活。

    我才发现,自己好长时间没有想过阿峰了。

    共同的爱好,让我们走到了一起,我给他讲我18岁那年的故事,他的理解和宽容让我感动。

    在我27岁研究生毕业那年,我们决定订婚。

    我邀请了梅姨、文慧和阿峰。

    这是我们9年后的再次见面。

    我只见到了阿峰,他的样子和笑容让我想到他21岁时的样子,我突然感到不知所措,尽管自己硬装出很自然的样子。

    我远远的冲他微笑,他也向我微笑。

    他还是高高的,要比原来微胖了些,看样子他过的不错,得体的举止,微微的笑容,坚毅的眼神,我想他是幸福的,就像我也感觉自己是幸福的。

    “很高兴,我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说。

    他笑了,“你成熟了很多,你的变化让我高兴。”

    “你好吗?”我只是问。

    “哪一方面?” 他耸了耸肩,我突然发现,在我眼里,他竟还是我18岁那年的阿峰,这让我感到害怕。

    “你女儿今年4岁了吧,她叫什么?”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读不懂他的眼神。

    “文慧很幸福,对吗?”我承认,这句话是我故意问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是因为怪他那么早结婚吗?

    “你说什么呢?”他竟然问。

    “你问我?”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大的火气,“你已经结了婚,还装什么?”

    “我没有!”

    “那文慧是谁?”

    “我等了你9年!”他大叫着。

    我震惊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知道9年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这个骗局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从来没有文慧这个人的存在和出现,更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梅姨真的应该让我们终生都不要相见,一辈子活在各自混沌和幸福的世界里。

    太迟了,太迟了,一切都变了。

    我不敢想挽回的余地,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任何东西。

    我不说话,毫无主张。阿峰站在我旁边,像一棵树一样的威严和高大。

    我的未婚夫站在我对面,脸上的表情让我恐惧。

    我大脑一片空白。

    这时,阿峰说,“对不起各位,仪式取消!”

    大脑一片混沌,对面一张扭曲的脸。

    我转身看阿峰,他拉着我的手,特别特别激动,我能感到他激动的心情。

    他说,彩翊,和我走吧。

    我望着他,和9年前一样的脸,但我想,为什么9年前他不说这句话呢,难道今天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吗?

    我说,不行,阿峰,太迟了。

    秋天的黄昏,残阳如血,挂在火红的枫树上,烤炙出清香味道。

    我独自在这条漫长的林荫路上走着,我知道,今天不管我做出怎样的决定,父亲和梅姨都无权干涉。

    但我已经不是18岁那年的我,不是22岁那年的我,我已经27岁了,不在冲动。

    手机响了,阿峰问我在那里,我说在海宾路,我想静一静,一个人走一走。

    他说,我知道。

    我抬头,看见他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微笑的看着我。

    我也笑了,走到他面前。

    我们并肩走着,谁也找不到一个话题,但是我从没有感到,我们这样走时,心里竟然是这样的安稳。

    风清清的吹着我的长发,阿峰说,你终于将头发养长了,不是短发的毛头丫头了。

    我傻傻的笑了,和阿峰在一起,尽管过去了9年,仍让我感到亲切。

    他去买水时,我站在枫树下等他,看他的背影,突然有种要哭的冲动。

    他回来时,微笑着说,你知道吗,你是一棵红色的树。

    “是枫树吗?”我问。

    “不知道,反正是红色的。”他笑着说。

    “那我会开花吗?”我问。

    “会的。”他说,“全开在我生命里了。”

    我开心的低头微笑。

    阿峰说,我能挽着你的手走过这条街吗?

    “拜托,你已经30岁了。”我说。

    “我21岁那年,就是这样牵着你的手的。”

    于是,我将手递给他,我们穿过这条喧嚣的大街之后,阿峰没有松开他的手,他说既然我抓到了,就再也不会松开了。

    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结局吗?我问他。

    他说,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不会选择在10年前爱上他的妹妹;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不会选择带给我这么多痛苦;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会更加理智。

    我问他,是不是10年前的我们错了?

    他说,现在来看,我们的确错了。但相信我,我现在做的,一定是我这一生最正确的决定。88106 www.88106.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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