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牛粪战争(1) 第9章 所谓的公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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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丫抿着嘴,抬眼看三丫,让她先说。

    “长姐!我……长姐干啥!我就给你打下手!一块挣钱,把日子过好,让那些人都看看,离了他们,咱照样能过上好日子!”三丫说着眼眶又红了。

    “这是一定的,没必要说。说你的规划和目标!”裴芩的人生被裴家老妈规划了无数次,每次都以无奈告终。所以,最后裴芩还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成长了。所以她也不想为三丫她们规划好让她们按自己的思想去走以后的路。

    三丫愣了,她的目标就是过上好日子,让那些逼死娘的人好看!

    “你们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自己规划立目标!”裴芩裁好一沓纸,放到一旁,边角料也没扔,而是放在一旁的小竹筐里。

    三丫茫然了,她不知道以后要成为啥样的人。

    裴芩让她先想着,目光移到四丫身上。

    “我想挣很多很多钱!”四丫紧抿着嘴。她要挣很多的银子,像那些员外一样有钱,给娘报仇,让裴家的人都过不下去!

    “然后掉在钱眼里,做钱的奴隶!?”裴芩冷笑。转头看向裴文东,不再理她。

    四丫小脸发绿。

    裴文东有些紧张的握紧拳头,“……我…我也想念书!”

    裴芩点头,让他继续说。

    见她并没有生气,反而眉目舒展的点头,裴文东胆子打起来,红着眼道,“我要念书考功名!我要当大官!”当了大官,那些人见了他都会给他磕头,裴家的人再也不敢欺负她们了!可他又怕长姐不让,毕竟念书都是要花很多很多银子的,考功名也要花很多银子。

    裴芩知道他心里想的,但现在告诉他,念书考功名做官是为了百姓,为了天下苍生,他也不能理解。有这一个支撑着,反而能让他下决心念书。左右很多人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念书科考,实际上却是为了做官发财!

    但念书的人如过江之鲤,成龙的却没几个。裴芩心里想了下,就决定让他另辟蹊径,专攻算术一项。他要不是这个路子的,再找别人去教他。

    至于三丫,裴芩给她列了几个选择项,让她自己选。

    三丫犹豫了会,选择了针线,茶饭和算账。长姐不喜欢针线,以后她们几个人的针线,还有下厨做饭的,她要都承担起来。那她也要识字会算账,这样才能帮到长姐更多!

    四丫还是想挣很多钱,可她却不知道干啥能挣很多钱,只知道,她现在要识字,要会算账。

    裴芩没有使力掰她,她现在能想着挣很多钱,学识字算账,没有喊着要嫁个有钱人嫁个当官的,让男人回来帮她报仇,她倒还该松口气。

    把捡来的一块扁石块拿过来,正好有一面有凹槽,虽然不很平整,裴芩拿了石块在里面打磨,直到磨的差不多平,这才停下手,添上点水,拿了墨条在里面磨墨。

    裴文礼的屋虽然不让她们几个进,但也看过他洗砚台磨墨。

    “一人一块木板,或者在桌子上蘸水练,啥时候能写了,就蘸墨拿描红本练。”裴芩说着,拿笔蘸了墨,拿了一张纸,字迹潦草的写了课程表。

    见她写的字虽然歪扭,但字都是字的样子,三人都没有说啥,听话的拿着毛笔,蘸了水在木板或桌面上划。

    裴芩把课程表贴在墙上,指着告诉她们一天内要学哪些东西。

    听还有武功,三人都愣住了。

    “长姐!我们…上哪学武功?”三丫问。

    “我会教你们。”高深的她不动,但散打格斗那些都是她拿手的,练好了,平常防身没啥问题。

    她不会武功,她会的是打架。可三人都不敢说,心底有种莫名的信任,仿佛她说的就是对的,她就是会武功的。

    裴芩把纸都裁好,厚厚的两沓,放进箱子里,拿着《三字经》教她们,背的一句对照哪几个字,咋写的,有多少笔划,“年前最好把上篇学完!”

    三人都没有异议,也不知道有些在学堂里念书的人,是学一年才把《三字经》学完的。

    屋里传来姐弟几个念书的声音,裴里正微微蹙眉,看着裴家老远,叹息一声。这姐弟几个没有大吵大闹,很快葬了方氏,也没有沉浸在悲痛中,而是韬光养晦,念起书来。虽说裴文东年纪还小,要跟老裴家比,至少还得十年,但裴芩的这份魄力却不容小觑。真正有能耐的,是裴芩这个女娃儿!

    老裴家逼死方氏这事,是失算了啊!

    悲痛的姐弟几个,很快化作力量,转投进学习中去。

    孙铁柱过来,送了一袋子白菜萝卜,蔓菁,一板豆腐和一兜鸡蛋,还有一大篮子的三和面馍馍。

    “我娘也说要来,雪大,路上不好走,家里的快生了,就没让她过来。这些菜够你们吃些日子了,等过年了,我再给你们送些!”说完,孙铁柱又问她们还缺啥不。

    裴芩也没有客气,把东西收下了,“家里还有一袋半的白面,半袋玉米面,一袋米刚吃了一点,够我们吃到明年了!这些菜也够了,家里还有不少白菜和萝卜。”

    孙铁柱又问她们银子够花不,下大雪化雪了屋子漏水不,柴炭还够不,见都没啥问题,这才推着独轮车离开,“等年底结算了银子,我就给你们送来!”

    因为下大雪,方氏死的消息,一直到十五太平镇逢集,才到处传开来。

    方家得到消息,余氏和方婆子急匆匆就赶过来。

    见小院整整齐齐,也冷冷清清,裴芩正教三丫她们练字,俩人都愣了。

    “芩儿!你娘…她……”余氏上来抓着裴芩问。

    “我娘几天前去世了,就葬在山上。”裴芩回道,目光落在两眼涌泪的方婆子身上。

    方婆子今年也快五十了,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梳了个圆髻插了木簪子,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靛青罩衫,满是皱纹苍老的脸庞,身子有些站不直。

    余氏接着就追问方氏是咋死的,是不是裴宗理没死回来了,带了有钱人家的**和俩儿子,裴家就把方氏逼死了!?

    裴芩把方氏死的经过说了一遍,“我当时在镇上,不知道娘听了哪些话。天不亮她就悄悄出去,留了血书撞死在了裴家大门口。”

    “血书呢?你娘写了啥啥东西!?”余氏抓着她连忙问。

    “写了兼祧的内幕,被裴家抢走了。”裴芩淡声道。

    方婆子突然声音尖锐的追问,“她兼祧是不是被逼的!?是裴家,裴家的人强行逼着她兼祧的是不是!?是不是!?”她的闺女识字又长得标志,老头子从小就喜欢她,教的知书达理。就算裴宗理死了,他再托梦想要个儿子,她也不会抛下礼义廉耻,自甘下贱的和大伯去兼祧,给他裴宗理生儿子留后!这么多年,她一直悔恨,一直想不通,偏生老头子气的不认她,她一句话都不说!

    裴芩看着她激动激愤的样子,没有说话。

    “是裴家逼她的!是裴家害了她!是裴家害了她!”方婆子嘶声哭喊。

    “娘!”余氏扶着她,怒恨的咬着牙,“我们去找他们!那一家子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畜生!”

    俩人哭着,就朝裴家大门去。

    裴芩没拦着,默默的跟在后面。

    四丫锁了门,和三丫,裴文东也跟着出来。要看这对她们不管不问的姥姥咋闹老裴家。

    村里的人见方家来人了,也都三三五五的出来,拥过来围观。

    方婆子和余氏叫骂着,余氏叫骂裴宗理,方婆子喊着裴老头和朱氏的名字哭骂,打着门。

    一家人站在院子里,却没人去开门。因为他们被方氏摆了一道,又被裴芩摆了一道,越闹对他们就越不利。

    “天打雷劈的畜生!你们逼死了我闺女,你们还缩在屋里不出来!丧尽天良的狗东西!你们害死了我闺女!你们有种出来!”方婆子打着门,叫骂着。

    余氏也叫喊着骂着。

    朱氏忍不住,站在院子里和她们对骂。骂方氏自己**下贱,没拿刀逼着她,她自己愿意兼祧的,死也是自己自杀的,还葬了他们大门口的地界。

    方婆子恼恨的骂着,让他们把闺女的血书还来,“…让天底下的人都看看,到底是我闺女不好,还是你们裴家逼她,害她的!你们害了我闺女,还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扣在我们家头上,现在又逼死了她,你们还有脸反咬一口!你们猪狗不如!畜生不如!你们裴家早晚要遭报应!一家子都不得好死!”

    不开门不对,可开门跟她们对骂更失势。裴老头不让朱氏再吭声。

    外面方婆子和余氏又哭又骂了半天,也没力气了,里面的人缩头乌龟不吭声,俩人也终于骂不下去了。

    “要去坟地看看吗?”裴芩问。

    俩人当然要去。

    裴芩让三丫回家拿了纸钱篮子,领着她们去了山上坟地。

    方婆子问为啥不在家里停灵,就算上面还有长辈在,方氏也要停灵至少七天的。

    裴芩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在家里停灵七天,也不会有啥人来吊唁,反而把三丫几个的时间拖的很长,就早早把方氏入土为安了。

    看到坟头还有烧的纸灰印子,方婆子和余氏俩人爬在坟头又是一通痛哭。

    余氏看到她们买的还有纸笔,也是识字了,就拉着裴芩问,“你娘的血书到底写了啥内幕!?”

    “写给裴里正的,有些字不全。七七,三碗酒啥的。”裴芩低声道。

    一听是给裴里正的,得知裴里正看过血书,婆媳俩又回到村里找裴里正。

    裴里正想说自己没看全,就被裴老头抢走了,可村里的人都见他看了,只好让她们去找裴老头要血书。方氏虽然撞死,但没有逼供和威胁的,是属于自杀,他也无法主持啥公道。

    方婆子看着裴芩姐弟几个,老泪纵横,回家去找方老秀才和俩儿子,连二闺女和二女婿也都叫来,说方氏兼祧是被裴家的人给害了,要为方氏正名,要找裴家讨回公道!

    方老秀才一听大闺女兼祧是因为三碗酒被迫害的,两眼也红了,拍着腿骂方氏,“又不是哑巴,长个嘴就不会说吗!?这么多年,娃儿一个接一个生,谁会知道她兼祧是被害的!?蠢货!蠢货!死了也是白瞎!”

    方立和方辅看着他,等着他说话。给大姐出头,也不能出到哪去。看娘这样子,还有爹的态度,估计是想把裴芩姐弟几个接到家里来。那样,家里就一下多了四个娃儿要养活了!

    不过她们姐弟有个饸烙面的面摊,裴芩还教给人做啥手拉车手推车,都攀上了世家大族的王家,还有常员外家。还在镇上教常家的小少爷那啥滑板的,当场就赏了十两银子。真养活她们姐弟四个,也不费他们多少事!

    方立倒一点不反对,还很支持。她们姐弟都是小娃儿,又不懂啥事,手里那么多好处,要是被裴家的抢走,或者被外人骗了,那也就被外人占去了!

    第七十五章:小妾扶正

    方老秀才骂完,就跟俩儿子商量,要去裴家的事。

    方婆子和余氏都说,裴芩姐弟几个太可怜了,住的两间小屋还是借住裴家的,分家啥也没有分,想要把她们姐弟接到方家来。

    方立当即表示,“她们娘已经死了,如今那爹不是爹的,恨不得把她们赶出太平镇,永远别看见。既然兼祧是他们裴家害的,那咱们就找裴家讨回公道,顺便把她们姐弟也接过来吧!”

    方老二方辅也出声表示,“她们毕竟还是方家的外孙女和外孙,总不能看她们孤苦伶仃在外被欺负!”

    余氏是一千个同意,要放她们姐弟在外面,那裴家的连方容都逼死了,她们姐弟也不会好的!

    二房媳妇儿阮氏见婆婆几个都看着自己,忙道,“我听爹娘,听大哥大嫂,听相公的!”

    等方家的二闺女,方慧和丈夫冯守兴过来,俩人也是听说了方氏的死和裴家的事。

    方慧之前很看不起这个大姐,作为长姐,竟然兼祧,和大伯生了一个又一个娃儿,实在丢人现眼。没想到她竟然是被迫害的。

    方老秀才准备去裴家,冯守兴这女婿自然和方家的儿子一起冲到前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来了后山村。

    村里的人都很震惊,从方氏兼祧之后,方老秀才放出话,没有方氏那样不知廉耻的闺女,以后方家再不认她。方家的人除了大儿媳妇余氏会悄悄过来,其余的人都没见过。这次方氏死了,方家的人果然都出动了!连方老秀才都过来了。

    方老秀才让余氏去叫裴芩姐弟,他直接带着人去了裴里正家,把裴里正堵了个正着。

    裴里正也有些惊诧,随即脸色就有些不好了。村里都没听到动静,这方老秀才是一来后山村就直接来找他了啊!这可不比村里的人和方婆子婆媳,他真要出头,却是不好应付的。

    方老秀才坐在屋里,没有开门见山,而是问他这个目击证人,又是里正的,方氏死的经过。

    裴里正思索着回着话,“方氏是天刚蒙蒙亮撞死在裴家大门口的,是裴大丫她们姐弟先发现的,大早上都在睡觉,听到哭喊这才都起来赶过去。我是去晚了,到那的时候,尸体都冷了。”

    “听村里人都说,你看了血书。那血书是写给你的,求你给几个娃儿主持公道的!?”方老秀才洞察的眼神一直看着他。

    裴里正暗叹,就知道是为这事,他是咋说都躲不过了。那裴大丫肯定是识字的,不然也教不了弟弟妹妹。方氏的字写的歪扭,有些字不会还写错,少写几笔,但大体意思却是一看就能明白的。他打起精神应对方老秀才,诚恳道,“方老秀才!血书被老裴家的抢走了,你问我,也是为难我。”

    听他这么说,方老秀才哪还不明白。

    外面裴芩姐弟几个过来了。

    方老秀才还是两三岁的时候见过这个外孙女,兼祧之后,十来年,方氏再没去过娘家。看着裴芩神似长女的脸庞,方老秀抬了抬身想站起来,又坐下,微微吸了口气,眼眶微红。过了好一会,才问她,“你娘的血书都写了啥内幕?”

    裴芩打量他,五十的样子,瘦长脸满是皱纹,嘴边更是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看着就给人严肃古板之感。头发也白了大半,顿添沧桑。她平静的回话,把方氏的血书内容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裴里正有些震惊的打量她,这裴大丫,竟然识了那么多字了!?

    方婆子和余氏听完都哭起来。

    方老秀才也两眼浑浊,攥紧了拳头。

    “他们老裴家竟然欺辱迫害人,当我们方家是好欺负的!?我们找他去!问问他裴耀祖是咋教的儿子!把那个奸恶的裴厚理腿打断!那裴宗理更不是东西!要不是裴家弄出兼祧的事,他裴宗理在外面娶了有钱人家**回来,也肯定要抛弃糟糠之妻的!”方立咬着牙怒喊着,又伸手拍裴芩,“芩儿你放心!大舅舅这次来,就是给你们姐弟讨回公道的!”

    裴芩眸光闪了下,没有吭声。

    三丫却红着眼,心里很是激动。要是因为误会娘是自愿兼祧才这么多年不认她们娘几个,那现在真相大白了,姥姥家以后是不是就成她们的依靠了!?长姐也只是个女娃儿,要带着她们姐弟过活,会很苦的!

    四丫却眼含嘲讽,不相信方立。来帮她们讨回公道,还是看她们和王家常员外家都做上了生意,长姐还教那些小少爷滑板,还有面摊能挣钱,来占她们便宜算计她们来了!?多少年都不管不问,逢年过节她们也从来没有走过亲戚,有钱了,到处的亲戚都来了。

    裴文东就认准了长姐,对别的人他都有种不信任的不安全感。

    “裴家欺人太甚,自然是要讨回公道的!”方辅也表示道。

    冯守兴点头。

    方老秀才仔细看裴芩,声音有些沙哑道,“你也识字?”

    裴芩点头。

    “好!好!”方老秀才连说两个好,站起来,朝裴里正拱手。

    裴里正连忙拱手还礼。

    “这次是老朽冒昧打扰,也实在是……多谢裴里正了!”方老秀才说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裴里正忙说不会,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的地方。

    方老秀才一行人出了裴里正家门,就朝裴老家过来。

    围观的村人已经都站好了等着,就等着看方家会咋跟老裴家闹。还有人奇怪,方老秀才这来了后山村先去了裴里正家,肯定是问了血书的事。

    这次的老裴家没有大门紧闭,裴老头让把大门打开,让方老秀才等人进来。

    “裴耀祖!咱们可有十多年没见了!”方老秀才眸光幽沉的看着裴老头。

    裴老头朝他拱手,“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我也有话说,进屋说吧!”

    方老秀才率先进了堂屋,坐在西面。

    方婆子,方立兄弟和余氏,裴芩等人都站在西面。

    裴老头坐在东面,裴厚理和裴宗理,朱氏,陈氏等人或坐或站在东面,没见钱婉秀。

    方老秀才眼神一扫,就落在裴宗理身上,“不是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咋不让钱氏出来见见?”

    “你们不就是来找事!有话就说话!不要欺负无辜的人!”朱氏毫不客气道,对钱婉秀很是维护。

    “男人说话,妇道人家插个啥的嘴!”方老秀才冷眼瞥过去。

    裴老头也冷眼瞪过来,早说了不让她吭声,都坏在一张嘴上!

    朱氏不服不忿的哼了一声,“让你们见见又咋样!”一副钱婉秀出来闪瞎他们这些身份低贱穷酸人眼的得意姿态。

    钱婉秀却不想出来见方家的人,这些乡下低俗之人,骂起人来什么污言秽语都往外说,她出去,方家的人肯定要羞辱她!

    裴宗理已经看过方氏的血书,爹和大哥的反应,他也心里清楚事情始末,本来还捏着兼祧之事的把柄,但如今对着方老秀才……朱氏去叫钱婉秀,他就没说啥。

    婆婆来叫,钱婉秀忍着心里的不情愿,出来,到堂屋里来。

    她穿着淡紫色绣缠枝芙蓉缎面袄,乌黑的头发绾了坠马髻,带了一支银鎏金的蝴蝶蝉翼步摇,一支白玉簪。金珠耳坠颤颤悠悠的,手上是一对金镯子。

    端庄优雅的迈进屋,微微屈膝,给裴老头几个见礼。

    朱氏眼神得意的看着方老秀才等人,看他们惊掉一地眼珠子。

    方婆子和余氏看着这样的钱婉秀,只有对裴宗理更深的怒恨。

    方老秀才面色未变,打量着钱婉秀道,“倒是像根葱一样!”

    不知道是说钱婉秀水灵秀丽像葱,还是说她算哪根葱!

    朱氏当即脸色就不好了。

    方老秀才又问裴宗理,目光犀利,“给原配敬茶,磕头了吗?”

    裴宗理脸色变了。

    “就算原配死了,也是要给原配牌位磕头的吧!?”方老秀才又道。

    裴老头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脸色也变了。他让钱婉秀给方氏敬茶,是说钱婉秀是小妾。让她磕头,那就坐实了继室,后娘的身份。更是逼着他们承认方氏血书上写的兼祧内幕,给方氏正名。

    借着打压钱婉秀开始,给方氏讨回公道,不显山不露水。裴芩忍不住多看了方老秀才两眼。

    朱氏跳起来就要说骂。

    裴宗理站起来,对方老秀才拱手,解释他当初被劫匪杀害,被钱家所救,又是如何报答救命之恩,无可奈何之下娶了钱婉秀,又为了家里人的安全,不敢回家来。

    方婆子和余氏听的恼恨不已,火冒三丈。狗屁的逼不得已!分明就是他嫌贫爱富看上了有钱人家的**,上杆子攀上去,不想要家里的糟糠之妻了。回来估计也是都打听好了,想捏着兼祧的把柄把家里的媳妇儿和娃儿都撵出去,好给他们腾地方!简直猪狗不如!

    “那时候娶的,那就更应该给正妻敬茶了!”方老秀才听完只点了点头,没有指责他旁的。

    裴宗理脸色涨紫。

    钱婉秀白着脸,纤瘦的身子,有些站不稳,两眼也氤氲了水光。

    裴老头刚要说话,朱氏就忍不住骂,“你个方老头!你别欺人太甚!你是个秀才,有功名!我儿子也是秀才,也有功名的!别当我们家好欺负!也别当婉秀这钱家**好欺负!”

    “素来平妻那些都是商贾之人弄出来的,家里娶一个,外面娶一个,不分大小。但回了老宅,原配就是原配!小妾也就是小妾!”方老秀才端的很稳,目光幽沉犀利。

    “你们不就来责问方氏的死,又何必来羞辱我一个无辜之人!?”钱婉秀身子摇摇欲坠,泪流满面的控诉着。

    她开口说了话,方婆子也不管了,怒指着她,“你明知道裴宗理家里娶的有妻子,你还不要脸的嫁给他,你还说自己无辜!?原配后面娶的,那就是小妾!你家就算再有钱,你再是个**,你嫁给一个有原配有闺女的男人,你在外面再像大的,你也是小妾!除非裴宗理就认了死了!你们一辈子别回来!回来了就是小妾!”

    钱婉秀脸色煞白,哭的身子都要倒。

    朱氏跳出来张嘴就骂方婆子骚老婆子。

    方老秀才怒沉着脸喝了方婆子一声,“咱们是来说理的,你个妇道人家,上蹿下跳的,插啥的嘴!”

    方婆子抿着嘴,后退到原来位子上,不说话。

    朱氏知道方老秀才指桑骂槐是骂她的,更是气的脸色铁青。

    方老秀才看着裴老头,直接点着他的名字,“裴耀祖!我刚才去了你们村里正家里,他那天看了容娘留下的血书,刚才已经告诉了!灌了酒,前瞻后奏,作为公婆下跪给儿媳妇逼求,你们真是好高的手段,好毒的计策!”

    裴老头和裴厚理,裴宗理脸色都猛地大变。裴里正竟然把血书上的内容告诉了方家的人!?

    裴里正这会也反应过来,方老秀才最后一句拱手道谢是何意思,那裴芩竟然识字,记住了血书的内容,他方谦不问裴芩,非得来问他。他只走在他们家坐了一会,他是一句都没说,还好心的暗示确实有内幕,让他们去找老裴家。没想到他却把泄露血书内容的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这方谦,简直可恨!这是再给他招恨!让他被老裴家记恨啊!

    他急忙忙赶过来,外面围了很多人,都在议论老裴家会不会拿钱堵方家的嘴,而老裴家的大门紧紧关闭着。裴里正忙上前敲门,可他也心里也清楚,他再多解释,怕他们也不相信!那个裴芩,连摆了老裴家几道,没想到竟然还摆了他一道!小小的一个女娃,如此心智……

    裴芩正听着裴老头冠冕堂皇的辩驳,裴宗理又是认错忏悔,裴厚理更是表示,要把三丫四丫和裴文东认到名下,养活她们长大。而裴宗理也提出,要把长女认回。她心中冷笑连连。

    老裴家愿意把裴芩姐弟几个再收归到一家,裴芩还是二房的长女,至于三丫几个就是裴厚理的儿女,以后老裴家会养活她们,该成家的成家,该立业的立业。还会补偿方家。

    “放屁!芩儿姐弟在你们家从来没有吃饱穿暖过,过的比下人都不如!绝不会留在你们家的!”余氏斥骂。她和容娘从小要好,这些年也来过很多次,容娘她虽然都不说,她也是能看见她们娘几个过的啥日子!

    “之前家里境况窘迫,一家人都是如此。如今老二回来了,以后自然就改变了!”裴老头解释。

    裴宗理忙点头应声,看着裴芩,“芩儿!爹以前对不起你们母女,以后,爹都补偿给你好不好?”

    裴文东紧紧拽着裴芩的衣摆,两眼噙着泪,死死绷着的小脸慢慢发白。

    裴芩表现出意动,想点头的样子。

    方立一看着急了,“芩儿!你可别听他们骗!他们是啥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就是他们逼死了你娘,你难道忘了不成!?你还没过七七呢!”

    裴芩悄悄握了下三丫的手,看着裴宗理几眼,低下头。

    裴老头看她神情意动,又犹豫,看上裴宗理。

    裴宗理起身走过来,拉了裴芩,“芩儿!爹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长女拿着银锭子砸他们的那一幕还一时闪现在眼前,裴宗理之前还答应钱婉秀,休了方氏,长女也不要,现在却又不得不……

    “那这就是后娘了吧?”裴芩看向钱婉秀。

    钱婉秀被她看的眼皮子直跳。

    裴宗理看她一双酷似自己的凤眼,想点头,又觉得点不下去。

    朱氏很为钱婉秀叫屈,眼神无比阴沉。

    陈氏一直没有吭声,裴厚理个畜生原来早就看上了那个**长得娇俏,三碗酒的事情要是暴露出去,害的却是她儿子的名声和前途!她就算再恨,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吞。现在二房一回来就死死压在他们大房的头上,啥都越过了他们大房头上。她就只有指望大儿子一飞冲天,谁也不能坏了她大郎考功名!

    这三个小野种,就算收下她们,以后在她手底下,等她翻了身,还不是随她搓圆捏扁,随便磋磨!?到时候让她们知道知道她的厉害!不是啥饭都能吃,啥话都能说的!

    钱婉秀也心里怒恨,本来以为方氏兼祧了,很容易打发。没想到她死了,还暴出了兼祧的内幕,死成那样!给他们带来无尽的骂名,给她带来这样的屈辱!她想要认下裴芩这个继女,以后再收拾她,可现在就得承认她是继室,就得对原配的方氏行礼。

    只要裴芩姐弟几个重新收归裴芩,继续作为老裴家的孙子辈,那外面的传言就会慢慢的更改。

    “她们姐弟是老裴家的血脉,由我们家教养,天经地义。”裴老头现在就怕又被裴芩摆一道,这个孙女,心机太深。可现在冒险些,要真是办成了这事,是对老裴家名声创伤的最大补救方法。

    他们真要挣,方家是挣不过的,裴芩姐弟不管是裴宗理的,还是裴厚理的娃儿,都是老裴家的血脉是事实。除非是裴芩姐弟不愿意留在老裴家,愿意跟他们到方家去。

    余氏和方婆子几个都拉着裴芩,劝说她。

    裴芩抽出胳膊,朝裴宗理走了几步。

    裴文东死死抿着嘴,眼看着就要哭起来。

    三丫却直觉的,长姐不是要认回亲爹。她刚才悄悄握自己的手了!她前几天还说,要养活她们长大,教她们念书,一块认字,教她们算术和功夫。长姐不可能会抛弃她们的!

    虽然这样想,三丫还是满心的恐慌,害怕裴芩真的不要她们了。

    四丫怒恨的眼神立马盯上了裴芩,她就说,有个富贵当大老爷的爹,她该眼红羡慕想要回去了,说好的话才几天,他们一勾搭,她就忘了娘的死,要跟他们了!骗子!说啥要养大她们姐弟,根本就是骗她们的!还是要把她们丢下了!

    裴芩看着裴宗理,在等他说,让钱婉秀给方氏磕头的话。

    “老二!”裴老头的眼神,那意思,就是委屈一下钱婉秀,为了大局,为了整个老裴家。

    钱婉秀万般不愿,委屈极了。

    裴宗理微微闭眼,点了头。

    钱婉秀也不得不妥协。

    裴芩就问,“小妾扶正有啥规矩?”

    一句话,问的裴宗理,钱婉秀几个人脸都青了。

    “一个小**!婉秀已经委屈,答应做继室行礼了,你还想咋样!?你以为你是谁!?”朱氏恨不得过来撕烂裴芩的嘴。

    钱婉秀气的浑身发抖,哭的满脸梨花雨,“裴宗理!我屈身下嫁给你,为你生育两个儿子,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竟让我受今日之辱!”

    “婉秀……”裴宗理也不愿,可他既然回来了,总不能不为老裴家大局着想。

    方婆子却觉得裴芩不愧是方家的外孙女,聪敏!冷笑的看着钱婉秀,“裴宗理有原配正妻,你明知道还嫁给他,不承认也是小妾!现在原配不在了,你小妾想要做继室,就得由小妾扶正!现在哭诉哭活的,装啥装!?”

    “我也是大户人家的**,若非无可奈何,也不会下嫁于你。你…你们……既然裴家没有我的地位,那我走就是!我走!”钱婉秀才不留下,在这个破烂家中,忍受朱氏这些粗俗卑贱之人,还要尊着他们。现在连一个兼祧的**生下的都要把她踩下去,她带着儿子走!

    “婉秀!婉秀你听我说!”裴宗理追出去。

    朱氏也连忙追了出去。

    事情僵持了下来。

    裴老头洞察的眼神在裴芩脸色打量,想看出她到底有啥意图,是不是又准备摆他们一道。可这两个结果,又是两个结果。一个让方家胜出,毁掉老裴家的名声,长孙的前途。一个让钱婉秀受辱,保全老裴家面上的名誉。可钱婉秀若受辱,到时又如何给钱家一个交代!?让钱婉秀从此心里一根刺,那老裴家还如何让二房支撑起来!?哪一个都难!

    裴芩没看他,转过身看着外面,看钱婉秀到底走不走。裴宗理去赶考,乡试又是会试,不用跑到京城去,离原阳县也必定不远。他就算怕被劫匪认出追杀,也完全可以找人给家里捎个信儿,却一直音信全无,等到今日才回来。

    她其实挺好奇裴宗理和钱婉秀在钱家那边过的好好地,却跑回来面对这样的局面,还要提携整个贫穷需要大投入的老裴家,之前音讯全无的时候脑子正常,如今也不可能脑子长到膝盖去了。那他们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在钱家待不下去了?所以宁愿弄的现在这样没脸,也得回来!?

    看着钱婉秀哭着,叫了丫鬟婆子收拾东西,带着儿子要离开,裴宗理又哄又劝又求,裴芩抿起一边嘴角。

    裴文臣也红着眼,拉着钱婉秀的胳膊。

    裴文胜哭着,扭头愤恨的瞪着裴芩,“就是你个小**欺负我娘!我打死你!”冲过来就要打裴芩。

    “文胜!乖孙!”朱氏吓的脸色一变,急忙就过来追。这个小**可是个打人的疯子!她打二郎,都是用脚踹的,文胜细皮嫩肉的小娃儿,哪当得起她那一脚!?

    却已经晚了。

    裴芩冷笑一声,等裴文胜冲过来,她两手直接抓住他,把他举了起来。

    “啊啊…”裴文胜吓的哇哇叫,疯狂的拍打着胳膊,蹬着腿。

    一圈子看着的人,脸色都变了变。

    裴老头几个都怕她摔了裴文胜。

    朱氏叫骂着冲上来。

    “你再敢上前一步试试!”裴芩目光冷厉的看着朱氏。

    朱氏停下脚,“你快放下来!你个该死的小**,快把文胜放下来!否则让你坐大牢!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裴宗理也不顾上哄钱婉秀,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看裴芩的神情,她竟然举着裴文胜不费力气,惊疑不已,忙道,“芩儿!芩儿你别冲动!文胜他是小娃儿,有什么说的,也不是故意的!你放他下来吧!”

    “你放了我的孩子!快放了我的孩子!”钱婉秀也顾不上哭,顾不上走了。

    “刚才说啥?小妾扶正!”裴芩也并不是不费力气,裴文胜虽然年纪小,但吃好东西长大的就是不一样。裴文东和他一样大,她一只胳膊就可以拎起来,这裴文胜两手举着都吃力。

    “有话好好说!大丫你先把文胜放下来!”裴老头一直猜到她会闹,却不想逮着了这样的机会,让她抓住了裴文胜。

    “那就按规矩来吧!”裴芩说完看向钱婉秀。

    钱婉秀绝不受这样的屈辱!她堂堂钱家大**,下嫁给裴宗理,还不得已跑来这个穷疙瘩,要给她弄成小妾扶正,她这辈子都完了!

    裴文胜哭喊着叫骂着,啥小**,狗东西,小贱蹄子,该死的。

    裴芩拎着他,把他丢给钱婉秀,“这教养,真让人怀疑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被裴文胜砸倒在地的钱婉秀一听裴芩骂她儿子没教养,眼神顿时像毒针一样。

    “你才没教养!你这个小**才一点教养都没有…”朱氏已经开骂了。

    裴芩不在意的道,“上个月裴文礼和我比教养,他那个同窗也是这么骂我的,我让他到熊儿河里游了一圈。”

    朱氏的骂声被生生噎在了喉间。上个月,河里的水已经冰寒刺骨了。

    陈氏听她说起大儿子,不知道她已经坏上了大儿子的事,顿时心中大急,“我大郎又没咋着你,你胆敢害我的儿子!?”

    “有句话叫,父债子偿啊!”裴芩回她。

    “你…你要是敢坏我儿子的是,我和你拼命!”陈氏现在所有指望都在大儿子身上了!

    裴老头知道,她提裴文礼的意思,是用老裴家的名誉和长孙的前途在威胁他们啊!

    方婆子和余氏却不放过钱婉秀,“当初知道人家有妻儿还嫁,就是不要脸!就是个小妾!想当正妻,就老实由小妾扶正!当初嫁都嫁了,现在倒是装啥装!?”咬死了要让钱婉秀变成小妾,再从小妾扶正。继室和小妾扶正可不一样。她们就算见的少,也知道小妾上不得台面,就算扶正了,也不如人!

    “你们把我逼死算了!”钱婉秀哭喊完,带着儿子就出走。

    朱氏可不能让她走,上来就要拉着。

    钱妈妈拦住她,“老太太!我们大**可从来没有受过一分委屈,今儿个却被人如此羞辱,老太太还拦着,是准备我们大**继续受辱,想让我们大**受辱而死吗!?”

    看她冷沉犀利的眼神,朱氏觉得她这婆子太厉害,心里有些怯她。

    裴宗理要拦,钱婉秀拔掉头上的簪子抵在脖子间,满脸梨花雨的看着他,“我为你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你却是要逼死我吗?”

    “婉秀!不是的!我……”裴宗理想解释,钱婉秀只是一时受屈,为了是整个老裴家。要是老裴家不好了,他们回来,也是立马背负骂名和污名了!

    丫鬟书画已经牵着马,钱妈妈过去帮着套了马车,搬着箱笼就上了马车,钱婉秀娘几个直接坐马车走了。

    村人看的直吸气,说方家厉害,竟然把这钱家的**给逼走了。

    朱氏往地上一坐,拍着腿就哭骂。嫌地上凉,又站起来,站起来拍着腿骂。说裴芩逼走钱婉秀,方家的人把她儿媳妇逼走了。

    “你二儿媳妇死了!她已经撞死在了你们家大门口!是被你们裴家逼死的!”方婆子声音尖锐的回骂。

    大门开着,外面的村人都等着看内幕,看热闹。

    裴老头立马喝止,不让吵嚷叫骂。又让裴宗理赶紧去追钱婉秀和俩娃儿回来。

    裴芩看他们几个一眼,“那我回去等消息吧!”

    方老秀才看着,也起了身,说是等裴老头等裴家的信儿。一行人都跟着裴芩到小院来。

    余氏看方老秀才几个打量小院,忙介绍,“这屋子还是裴家的,容娘分家出来,连一粒粮食也没有,屋子是借的。”想突出裴芩姐弟几个的可怜,把她们收到方家去。不然看裴家这样,以后肯定会欺辱她们的!

    裴文东紧紧抓着裴芩的手,两眼红红的,却记着裴芩说他是男子汉,以后要念书做官的,不能哭,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四丫也紧盯着她,眼神带着些不善。

    三丫询问道,“长姐!你刚才……”

    “心情不好,让他们闹着玩儿给我看看,舒缓一下心情。”裴芩叹息。

    三丫忍不住想笑,又想哭。她就知道长姐不会抛弃她们的!

    方老秀才这会也看着裴芩,他发现这个外孙女,心智非比常人,非常的聪敏。他不仅有些悲凉。要是容娘也如此心智,如此聪敏,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了啊!

    方婆子拉着裴芩的手,哭着抹泪,“他们裴家都是猪狗不如的畜生!丧尽天良要遭天打雷劈的!连戏子都不如!”

    余氏开始劝话,让裴芩姐弟不要听老裴家的,跟他们去方家,她会拿她们当亲生的待。

    方立和方辅也都开口劝,让裴芩姐弟去方家。

    方老秀才看裴文东和三丫几个都如此依恋裴芩,以她为主心骨,就问她,“你想留在裴家,还是跟姥爷姥姥去方家?”

    终于又承认是她们的姥爷姥姥了。

    “哪里都不去!”裴芩直接道。她自己完全可以养活三丫她们,教养她们。虽然余氏慈善,方婆子和方老秀才也对长女的死悲愤怒恨,对她们有疼怜。却并不是个好去处!

    方婆子几个都愣了,“芩儿!你自己…还有她们三个,你们四个孤苦伶仃…可咋过活!?”

    余氏也不同意,非要裴芩带弟妹回方家,“你还小,有些事情你想不到。跟我们回去吧!有姥爷姥姥,有舅舅们!以后有啥事都好说好办啊!”芩儿是个女娃儿,她就算守孝三年,也是要嫁人出门子的。没有了爹娘,她自己一个人咋操持!?她出嫁后,还有底下的弟妹咋办!?现在她自己一个女娃儿带着弟妹,也是要受人欺负的!

    “有些事,舅母也想不到。我们哪里也不去,我既然作为长姐,就有能力带好弟弟妹妹!”裴芩再次拒绝,方家可以浅交,却不是归处。再说她从没用依靠别人的习惯!

    接下来,不论他们咋劝,咋哄,裴芩都态度坚决,被眼泪淹起来都不松一点口。

    方老秀才低着头道,“你们都别劝了!既然她们哪也不去,那就先这样吧!”

    “可是,爹!她们几个女娃儿孤零零在外,多危险!?”方立不赞同道。

    “我虽做不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却也能自保!”裴芩瞥了他一眼。

    连这句都知道,方老秀才问她,“你念过多少书?”

    “《四书五经》都听过一点,一些杂书也听过。”裴芩回,的确是一点,只有课本上选学的,其余的她都不知道,没学过。

    三丫小声道,“长姐是跟大哥念书的时候偷学的。”长姐又聪明又厉害!

    方老秀才长长叹口气,偷学都能学到如此,若是个男娃儿,该顶立门户了啊!

    方婆子又忍不住哭起来,余氏也在一旁陪着哭。

    裴芩叫了三丫准备做饭,过会就晌午了。

    方立还想再劝裴芩姐弟几个去裴家,也没说要走,“爹!还有大长一下午,咱等裴家的消息!”让余氏去帮着做饭。

    四丫心里很是有些不高兴,他们虽然帮娘出头了,可也没个啥结果,还想占她们的好处,现在又要吃喝她们一顿!娘葬了之后花了一笔银子,买书墨纸笔也花了一大笔银子,她们身上已经没几两银钱了。

    三丫心里对方家的人来出头是抱着感激的,光凭她们姐弟,肯定斗不过老裴家,裴里正又不愿意帮忙,她们需要帮忙的!所以把鸡蛋和一块干肉也拿了出来做饭。

    煮了一锅米粥,把那篮子剩的三和面馍馍都馏上。

    余氏炒了鸡蛋,醋溜白菜,蔓菁炒肉。做好把饭端出来。

    家里没有那么多碗,就替换着喝米粥。

    吃了饭,方老秀才就问裴芩的学问,他刚才就在看墙上贴的课程表,“算术?谁教你们算术?”

    “我会一点心算。”裴芩暗叹,早知道课程表不贴出来了,习惯真是要不得。

    方老秀才自动规划到,她也是跟着裴家念书的长孙偷学的,左右也是在这等着,就问裴芩都会哪些学问,心算又到哪一步。

    学问裴芩会很乱很杂,她是理科生,搞的化学。裴家老妈有时候显摆闺女,就一副状似不在意的样子‘也不知道搞出了那几个啥啥奇怪的东西,没想到竟然还得奖了。教授之前夸,我和她爸都没当回事儿!’

    考校完裴芩的学问,方老秀才发现,她的确是偷学的,很多东西都是零零碎碎的会一点。只她一个女娃儿,能偷学到这么些东西,已是难得了!若是裴宗理不出事,或者之后很快回来,容娘不会落得凄惨收场,也能把这聪敏的长女教养的极好极好!

    收起心绪,方老秀才又考校她算术。

    以后要教给三丫她们,尤其裴文东,裴芩准备重点培养他。以后若是三个人出师了,她总不能说不是自己教的,她教过的东西她不会。就稍微小露了露,把方老秀才考校的题都很快算了出来。左右他也出不了乘除以上的,更高深的更别提。

    不过一道道题,她都很快算出来,还不用算盘,这已经让方老秀才震惊了。难道是天才不成!?

    方辅满脸惊诧,仔细的打量的裴芩。她心算如此之快,虽然他算不出,但看她神色,也不可能是错误的答案。这又没人教她,只是偷师学的,竟然学到如此境界!?

    方婆子和余氏都只知道,裴芩心算很厉害,很是有些欣慰,又心酸。

    外面的人都以为他们在商量咋对付裴家,方家的人一来,就把钱**给逼走了,那接下来,说不定要大闹一场。可人家钱家是大户人家,更厉害,后面这会咋办!?他们都伸长了脖子,竖起耳朵,吃饭都端出来吃,等着看后续的情况。

    裴宗理追上了马车,劝住了钱婉秀。马车又回来了。

    看到钱婉秀又回来了,裴家的人可高兴了,都以为裴宗理劝住了她。

    钱婉秀却是坚决不同意什么小妾扶正那一套,逼着让她变成继室,她忍了,也只忍到这一步。而且,她还是有条件的!她要让裴芩那个小**在她手底下,一辈子被磋磨碾压!否则一切都免谈!

    第七十六章:外室还不如小妾

    让裴芩先回裴家,认了裴宗理之后,钱婉秀才对方氏行继室礼,认下继女。

    这事看似好办,但放到裴芩身上,却是不那么好办。毕竟裴芩先前说要小妾扶正。

    不过裴老头觉得可以商量,正好也试一下裴芩,是真心的想回裴家来,还是又摆他们一道。小妾扶正,对钱婉秀来说,太欺辱了!

    这样的要求提出来,根本不用裴芩说话,方老秀才直接一句话压了过去,“你们裴家也出了几个读书人,还有大户人家出来了,竟然礼仪规矩都不懂!?”

    不管穷苦人家还是世家大族,要娶继室,首先得给正妻的牌位见了礼,确定先后大小。

    裴老头张口要解释,早晚都是行规矩。

    方老秀才冷冷看着他,“这样的人家,把几个娃儿放在你们家里,会教养成啥德行!?”

    裴老头脸色青黑,眼神看向裴芩。这事若是没有方谦这一家子在,只要哄的大丫几个应下,就都好办了!

    裴宗理叫了声芩儿。

    外面也有人再叫裴芩。

    苗婆子高亢的声音,“…你家来客人了!常家的小少爷来了!快出来啊!”

    裴芩挑眉,常咏麟来了!?跟方老秀才和方婆子点头招呼过,就大步出去。

    老裴家在座的人脸色却都变了。

    方立一听常家的小少爷,顿时精神一振,“爹!娘!我们也出去看看!”

    方老秀才想着,看了眼老裴家的人,站起身带头出来。

    常咏麟带着同伴,坐着马车,停在她们小院这边的街道上。

    苗婆子看见裴芩,眼神又亮又热切,“你看,常家的小少爷来找你了!”

    村里的人大半都在外面,等着方家和老裴家的人决出胜负,没想到这会,又来了个常家小少爷找裴芩,这明显的就是帮手啊!

    常咏麟随着小厮下了马车,就问走过来的裴芩,“你咋回事儿?本来说的今天来,有事来不了,让小厮过来跟你打声招呼明儿个开始继续的,却说你娘被人逼死了!?”

    裴芩默然,“我娘前几天去世了。”

    常咏麟皱眉,他让小厮打听了,说是裴芩她娘是被大伯兼祧了,一家人的名声很不好,可是兼祧却是有内幕的。她那死了十多年的爹又回来了,还娶了个有钱人家的**,生了两个儿子,一回来,那裴家就把裴芩的娘给逼死了。

    四丫很是欣喜,刚开始她还觉得王家和常家都是大户人家,她们靠不上,没想到这常家的小少爷自己过来了!看老院的人还敢小瞧她们,欺负她们!

    老裴家大门打开,方立和方老秀才等人都出来了。

    看常咏麟一身锦袍,粉雕玉琢的尊贵,方立笑着上来就招呼,介绍,“…我是芩儿她大舅舅!这是芩儿姥爷!姥姥!”

    常咏麟点了下头,见又出来一波人,肯定就是裴家的人了,不悦道,“不过一个有钱的外室,回了家就得执妾礼,却是把正妻给逼死了!”

    他一句话把钱婉秀给压到了外室的地位上,连正经的妾室都不如了。

    钱婉秀没有出去被人围观,但在院子里听着,衣袖里的指甲狠狠的掐进肉里。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屈辱!今日之辱,她绝绕不过她们!

    方立连忙应和,“常小少爷说的是!他们逼死我大姐,要把那个有钱人家的**做正妻,仗着他们有钱有势,还压着芩儿姐弟先给她这个后娘见礼呢!说是等芩儿见了礼,她再去拜见我大姐的牌位!这不,我们不同意,让他们按小妾扶正的规矩办!那钱氏家再有钱有势,她当时知道裴宗理家里有妻儿,还不要脸的嫁给她,不是小妾又是啥!?我们方家没权没势,斗不过他们,可也要给芩儿她们姐弟挣回公道!”噼里啪啦说一堆,想让常咏麟出手帮忙,也想露露脸。

    方老秀才没有阻拦,看着才七八岁小娃儿常咏麟。如果芩儿姐弟能得了常员外家的庇护,以后就算是钱氏娘家来人,也不敢如何!

    常咏麟皱着小脸,打量老裴家的人,很是鄙视不喜。

    裴芩可没有诉苦的习惯,问他,“要进家里坐坐吗?”指了指旁边的小院。

    “你家就住在这!?”常咏麟睁大眼,她不是卖了很多滑板,还有手拉车那些,他还赏了她十两银子!?她咋还过的这么贫苦?难道之前欠了钱,银子都还账了?

    “这两间屋子,还是借的!芩儿娘几个之前分家出来,啥也没有!一粒粮食都没有!”方立连忙道。

    常咏麟有些不可思议,到小院里看了看,叫了裴芩进屋,看了眼屋里,他更是眉头紧皱,不让外人进来,叫了小厮,“我来之前,爷爷拿了银子给我,让拿给你们救急。你既然是教我的,也勉强算夫子吧!也没给你束脩,就把我的私房银子给你添上了十两。”说着还有点心疼。

    小厮把银袋子递给裴芩。

    裴芩知道,封建古代很多人喜欢送银子,当然很多是贿赂的。还有一种就是有钱人家,看哪个读书人或者有潜力的落难了,也送上一笔银子。那甄士隐不就是送了贾雨村一笔银两,他才进京赶考的!?没想到被她也碰上了。

    打开钱袋子,整整齐齐三个大银锭子,三十两白银。

    四丫有些激动了,三十两银子,她们现在就搬走,也能盖三间瓦房了!

    三丫和裴文东也都心里高兴,又感激。

    方立倒吸口气,出手三十两银子,这就白送了!?

    方辅也睁大了眼,冯守兴更是咽了下气。

    余氏和方婆子大松气,有了这一笔银子,芩儿姐弟几个就不怕了!

    裴芩把银子递给三丫,朝常咏麟拱手,“多谢了!”人家一片好心,她拒绝不要也不好,却也不白要他们的就是了!

    看她突然郑重,常咏麟倒有些不好意思,突然气势又起来,“你们有啥难处的,要不要本少爷帮你?我回去跟我爷爷一说,我爷爷保准听我的!”

    裴芩嘴角微抽,“不必了,这点事,我还能自己解决!”

    常咏麟气有耸了下来,“那你这事啥时候解决完,再教我们滑板!?”

    她看这才是重要的!裴芩咳了声,“年前这些日子都忙,过了年吧!我的绝技,你能学会多少,我就教你多少!”

    前面的听着很不满意,只是她娘刚被人逼死了,她肯定得守孝。后面的话倒让常咏麟眼神亮起来,“你说定!一定要全部教给我!”

    “不信拉钩!?”裴芩伸出手。

    “好!”常咏麟伸手跟她拉钩,“我们拉钩了,你可不许反悔!”

    裴芩嗯声应,让他回去。在这没事儿,还碍事!

    常咏麟能拿着银子过来,也是常员外教他对底下的人施恩,让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事情办完了,常咏麟没啥说的,也就上了马车回去,临走喊话,让裴芩有事就找他,他给裴芩撑腰!

    这样的一句话撂在村里,整个村的人再看裴芩姐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这裴大丫姐弟,还真是走运!就教人家常家小少爷玩个滑板,人家听说出事,就大老远跑过来要给她们撑腰!

    那钱家有钱,难道比常员外家还有钱!?就算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钱家还能对得过常员外家不成!?况且还有个更大的王家,还没出声,估计还不知道消息呢!

    苗婆子拉着裴芩打听,“常小少爷还把你们叫到屋里去,不让外人接近,是给你们啥东西了吧!?是不是给你们送银子了!?听镇上的人说,常员外家最好了,经常都行善!”

    村里围观的人也都看着裴芩,等着她说话。那可是常家的小少爷,她们都想知道,正好苗婆子问了出来。

    裴芩没有回她,深深看了眼老裴家大门,转身跟方老秀才道,“就先这样吧!免得人说我们仗势欺人。外室也挺好的!”

    知道她是不会回裴家,也不跟她们回方家去,方老秀才也觉得这样更让裴家憋气,抬不起头。而裴芩又聪敏过人,就点了点头。

    方立这会太想劝裴芩姐弟几个去方家了,简直恨不得拉着她去,不去也得去!

    余氏跟他夫妻十多年,哪能还不知道他,见他那么殷切,就不劝裴芩了,只问她以后打算咋办?

    “过了我娘七七再说吧!”一直住在后山村,裴芩是没兴趣的。

    “那你娘明儿个头七,我们再过来!”方婆子说着,眼泪突突又下来了。

    裴芩点头。

    四丫却极度不情愿他们再来,今儿个吃她们一顿,把她们存的吃到过年的饭菜都吃了个光,要是明儿个再来吃一天,还能把她们姐弟吃穷呢!

    见方家的人就这么走了,也不管老裴家,不管钱婉秀是给原配行礼不行礼了,老裴家众人的脸色没有变好,反而更加难看。

    等方家人走后,裴老头和家里的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在方家人不在的时候,游说劝说裴芩姐弟几个回裴家过活。

    孔氏和二房没啥冲突矛盾,她说话也温柔,之前也能在方氏跟前说得上话,就派了她来。

    小院这边却锁着门,裴芩正看着三丫她们念书。孔氏来了,不说开门,连有人应她都没有。

    孔氏面上有些挂不住,听着屋里传来念书声,有些担忧的回了老院。

    朱氏又哭又骂的。

    钱婉秀心里后悔不迭,她要是先前走了,就算住在县城里,也不比现在回来了,再想走,就变成笑话。还被人欺辱成外室,小妾,简直太可恨了!

    朱氏看她哭的梨花带雨,就骂着要把屋子收回来,把裴芩姐弟几个赶出去,不让她们住了!这天寒地冻的,把她们赶出去,让她们冻死外面去!

    “不可!”裴老头严厉反对。

    裴厚理和裴宗理也都不赞同。若是这时候说赶裴芩姐弟走,她们立马就收拾东西去方家了!而且,明儿个方家的人还要再过来的,明儿个是方氏的头七。

    次一天,天不亮裴芩姐弟就起来,按方氏死去的时辰,到老裴家大门外点香烧纸。

    四丫先开腔哭,“娘啊!你死的好惨啊!那些逼死你的人还好好的活着呢!娘你要是死的冤,你要报仇,我们给你引路了!”

    她一哭,三丫和裴文东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裴芩脸色变了几变,终究叹了口气,没有说啥。

    她们这一哭,老裴家的人全都被哭醒了。今儿个是方氏的头七,也是她的回魂夜。这么一想,立马就不少人被吓的浑身一个激灵。

    朱氏小声的骂骂咧咧,又怕方氏真的来找她,又害怕的闭上嘴。

    有冷风吹的窗棂响动,立马吓的她脸色发白,身子僵硬。

    一直熬到天大亮,姐弟在外面哭了半个时辰,烧了一堆的纸灰。

    回到做了点早饭吃。

    没过太久,方家的人就来了。

    这次来的齐全,昨儿个在家里看几个娃儿没过来的阮氏和方慧也都过来了,几个娃儿也都领过来了。

    余氏拉着儿子喊着闺女,让跟裴芩姐弟几个见礼。

    大房两个儿子一个闺女,老大方留明十三岁,长得眉目清秀,余氏一介绍,就拱手给裴芩见礼,叫了表姐,又跟三丫四丫和裴文东打招呼,很是有礼。老二是闺女方芳十岁,和六岁的方留明都是见过的。

    二房只有一个闺女,四岁的方馨。

    方慧是方老秀才和方婆子生了长女之后生的二闺女,她是生了俩儿子,冯波和冯淳,大的十四,小的十一。冯波只比裴芩小了五天,裴宗理没赶考之前,两家还说笑过,要亲上加亲,朱氏看不上冯家,强词拒绝了。这事还让方慧心里不舒服了很久。

    互相认识过,方立和方辅就把拉过来的白菜,蔓菁和豆芽,菠菜,一兜鸡蛋,晒的腊肉,腊鱼,几天前做的腊八豆和腊八蒜,一兜子的三和面馍馍,还有几个白面馍馍。都搬到屋里,堆了一堆。

    “够你们吃到过年了!等过年就到姥姥家去过!你们不愿意留下,就过完年再回来!”方婆子红着眼,拉了裴芩说话。

    “娘还没过完七七,今年的年就算了。”裴芩婉言拒绝。

    方婆子眼泪又掉落下来。

    方立要劝话,就算不去他们家,去过年,看到他们的好,也想留在方家了。

    裴芩却道,“去坟地吧!纸钱香烛都准备好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着她上了山。

    按规矩,方氏晚辈,作为爹娘的方老秀才和方婆子不应该来。但这十多年来,让大闺女委屈了,临死都没能见上一面,又是匆匆葬的,俩人也就都过来了。

    不管哭的出,哭不出的,哭了一场,烧了一堆的纸钱。

    下山的时候,方老秀才脚步有些凄苍,跟裴芩道,“你们几个好好念书,练字,有啥不懂不会的,就拿来问姥爷!”

    让裴芩讲讲《论语》和《孟子》还行,八股制艺她是一窍不通,真能请教方老秀才她也乐见。不过,翻过年,她就准备把裴文东送到镇上学堂去了。

    方老秀才没有多留,直接就回去了。

    方芳不满的噘着嘴,小声嘟呶,“为啥不留下吃了饭再走啊!家里的那点腊肉腊鱼拿来那么多!”她还想着过来走亲戚,能吃一顿好的,结果连饭也没得吃,啥吃的也没有。

    四丫看他们走了,那正好。昨儿个吃她们一顿,今儿个还她们些东西。真要再都留下吃一顿,拿的那点东西,又要被他们吃光了!还不如不拿!

    方立很是有些不甘心,想把裴芩姐弟几个带去方家不可,可他再劝,表现诚恳,裴芩都丝毫不为所动,只能不甘的走了。

    后山村的众人却都真真切切的知道,方氏那血书上留的内幕,肯定是方家的人使了啥手段,才让她兼祧的。不然当初方老秀才放出话,再不认方氏这个闺女,十多年都没点来往。方氏死了,方婆子和余氏过来闹完,方老秀才又带人过来,还把钱婉秀差点逼走。

    这方氏头七,又全家大小都来,还送那么多东西,这以后肯定不会不管裴芩这几个外孙了!

    外面传的也更加激烈了,啥方氏兼祧是被老裴家使了手段的,她背了十多年黑锅,到裴宗理带了个有钱人家的**和儿子回来,终于被逼死了!要不然老裴家抢了方氏的血书干啥!?那就是心虚,怕人知道!

    说起钱婉秀,明知道裴宗理家里有媳妇儿还嫁,那按规矩说,就是外室,回来就是小妾!以后就算是裴宗理的媳妇儿,那也是小妾扶正的!

    妾不妾,扶正不扶正这些,对乡下的百姓来说,理解的没有那么深,也没那么在意。不过方氏是被他们逼死了是真的,有钱人都找小妾,他们也是都知道了,越不懂,就越议论。

    老裴家越捂着,掩着,那些人越打听,越想知道,也传的越快。

    常咏麟的车夫回到常家也是一通说,说的裴芩姐弟几个多可怜,一个外室,进门逼死正室,还要迫害裴芩姐弟几个。还自我猜测,裴芩长得标志,弟妹也都不差,那方氏也肯定长得好,还是秀才的闺女,识字的,她当初兼祧,八成是大伯垂涎弟媳妇的美色,强占了弟媳妇儿!

    他这一说不打紧,那些快嘴的丫鬟婆子,有些帮厨的每日都还回家,见了人就说太平镇有家兼祧的有内幕,还逼死了人,如今就剩孤苦伶仃的四个姐弟,还夸了一番常员外慈善,让常小少爷给姐弟送了银子救急。

    王庭就说,裴芩已经好些天不来县城教他了,就算下了大雪,那晴天了,雪也化了,她还不来,原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又听常咏麟都去了太平镇,他也想要去。

    大人们不同意他乱跑,让管事打听了,送了二十两银子,几袋子米面油盐过来。

    家里的米面油盐都还有不少,但人家送来了,裴芩也不会拒收,道了谢,把东西收了。

    管事又跟裴芩姐弟打听了一番方氏死的事和裴宗理带哪个地方的钱家的闺女回来的,都是啥情况,问完就告辞回去回话儿。

    看王家的也来送东西了,村里人就有人像裴芩姐弟示好,送点干菜,还有人给她们送鞋样和花样子。

    听她们姐弟在家里学字念书,也有大人让自家娃儿过来找她们玩了。

    三丫四丫之前都不和村里的女娃儿一块玩,裴文东都是跟在裴文博的后面,听他指使,被村里的小娃儿嘲笑看不起。有人来找她们玩,四丫都撵了,“我们在家干活儿念书呢!没空出去玩!”

    裴芩有些头大了,她们的新棉袄都是红色系的,除了裴文东的能穿,她和三丫,四丫守孝都不能穿。可身上的旧棉衣一点不保暖。

    想了想,裴芩到镇上的裁缝铺重新做了棉衣。除服要二十七个月,方氏给她们做的棉袄有两年都不能穿。等两年后,都长大了,也穿不着了。她就让裁缝铺把外面的料子拆了,重新换成月白色的。

    加了钱,两天就做好了,还在领口袖口和衣摆绣了简单的纹样,没给她们算钱。

    朱氏看村里的人态度都在慢慢转变,对裴芩姐弟几个好了起来,确定了她们不回老裴家之后,几次说要把她们撵走的话。因为少了两间西厢,两房人挤在一块,实在不够住的。

    裴芩跑到镇上,找了孙铁柱,请他帮忙租个小院她们姐弟住,最好能买下来,明年开春把房子盖到镇上来。

    孙铁柱听她们以后要搬到镇上来,很是高兴,当即就让她们搬到他家里去,“我家里够大,足够你们住的了!你们想住到啥时候就住到啥时候!等你们屋子盖了,你们想搬就搬!”

    “我们是为我娘守孝,在自家没啥,要是住到你们守孝,就不方便了。银子这个常家送了些,王家也送了些,是不差的。”裴芩还是喜欢住自己的窝。

    孙铁柱知道劝不动她,立马就去帮她打听,谁家的屋子租赁,谁家的宅院要卖的。

    他言语上虽然没说老裴家啥话,但是催得很急,说裴芩姐弟几个要立马搬出来。

    众人纷纷猜测,老裴家看拉拢无望,就把她们姐弟赶出来了。

    有了这层消息,传的很快,当天就有信儿,有一家两院宅子,本来俩儿子一家一院,结果小儿子没长大。现在他们家翻盖了新房子,一家人都住在新宅院里,旧的那一院本来是要留给孙子的,现在卖给她们姐弟了,堂屋下大雪塌了,但还有两间西屋前些年翻修过,收拾一下还能住人。

    另一家也卖宅子,不过是一块空地,离街上远,虽然便宜些,就是现在没法住。

    裴芩花了二十五两银子买了先头的一院,孙婆子和孙铁柱邹兴过来帮着打扫,隔壁的住户也来帮忙收拾。

    只用一天就全部拾掇好,孙铁柱和邹兴赶了两辆驴车过来,把被褥,方氏的箱子和柜子,锅碗瓢盆,和米面食材,连同柴炭。孙铁柱拿着斧子,把厨屋也拆了,木材都装上车。

    四丫在一旁喊着话,“屋里的木板是钉上的不好弄了,但这两扇门是我们花银子做的!要带走!就算以后不用,劈了当柴烧!”

    孙铁柱和邹兴又把两扇门也卸掉,只留个空屋和两床破铺垫。

    朱氏等她们走后,急忙忙跑过来看,见拆干净了,气的倒昂,咬着牙,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

    村人看她们搬走,是搬到镇上去了,顿时有些悻悻的。这以后想靠也沾不上了啊!立马有人倒到老裴家,凑去跟朱氏说话。

    裴芩姐弟几个把新家简单布置了下,就在镇上住了下来。

    两家离的不算远,走一段路就到,孙婆子就经常过来看看,见她们姐弟也不出门,就守在家里,念书练字,跟人说起来,就忍不住擦眼睛。

    邹氏生了个大胖儿子,还没出月子,没法过来看,让邹兴常过去帮一下忙。

    方氏死后,兼祧的事情有内幕暴出来,邹兴非要娶裴芩,还说愿意等她三年,邹婆子也觉得很不错,邹老汉也就不拦着了。就是裴芩三年守孝过完,也十七了,儿子等到那时候可就二十了。

    也没有娘了,孙婆子再有做媒的心,也不好说,只能探一下裴芩的口风。

    裴芩直接说三五年不会考虑。

    孙婆子觉得她是聪明人,应该也察觉了邹兴的意思,这话就是回绝了,告诉邹兴行不通,还是另找人,不然以

    后见面都尴尬。

    她那么觉得,是高估裴芩了。裴芩说三五年,那还是短的,十几岁就成亲生娃儿的,那真是拿生命在玩!来探她口风的也不止孙婆子一样,苗婆子也问过,说啥她有个娘家侄孙,还有个妹妹的小儿子条件多好多好。

    后来见裴芩不理会,知道没戏,就又说张婆子现在又反悔了,又想让张大运娶她了,说啥她热孝里嫁人也不算早,真等三年就成老姑娘,嫁人都嫁不掉了。

    所以才有,有人探口风,裴芩的一句三五年不考虑亲事。她现在考虑的是钱。

    滑板和手拉车再分的钱只能作为她们以后的开销,明年裴文东的束脩和笔墨纸砚。盖房子,五十两银子花了一半,剩下的有三十两,想盖一圈青砖瓦房却是不够的。

    给三人布置了课业,裴芩就出去找了做算盘的,把三十两银子都花上,一口气买了一百多把算盘回来。

    四丫看到那些算盘,一下子就跳脚了,“你买这些东西干啥?还能卖多少钱不成?那么多银子,你都拿了去买这个,过了年还要盖新房子,这些东西砸手里了咋办!?”

    “过了年盖新房的银子你挣?”裴芩斜着她。

    四丫一口气堵住,“那你把银子都祸败了,我们以后咋办!?”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祸败了?”裴芩白她一眼,该过年了,她这时候买一批算盘,正是便宜的时候。说完看也不看四丫,招呼一声就去了孙铁柱家。

    四丫气的小脸阴沉,直跺脚。

    三丫皱着眉,看她的眼神满是不赞同,“四丫!长姐上次就说过让你把脾性扭过来,你咋还这样?长姐做事也没有不靠谱的,每次干啥也都能挣到钱,她都是为了我们几个考虑的。你对长姐不尊敬,也一点不信任,会寒了长姐的心的!”

    四丫抿着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闷声道,“我不是怕砸到手里了吗!?咱就那些银子了,就指望着那些银子了。要是砸在了手里,哭都没地方哭!”

    “长姐不会的!我相信长姐!”三丫肯定道,“而且,家里的银子都是长姐努力挣来的,就算真砸在了手里,我们又没饿着。长姐自己养活我们仨不容易,不能抱怨指责长姐!”

    “你就把她的话当圣旨吧!”四丫气哼一声,回了屋。谁说长姐就不会做不靠谱的事了?家里的那一大袋米,说是做米粉,结果做不成,她们到现在都才刚吃了点头,要吃完早呢!她脑子一热就想干个啥事儿!

    三丫相信,长姐肯定又想到了别的法子。明年开春要翻盖新屋子,她们的银钱不够,长姐肯定会想办法的。这些算盘,八成就是长姐想的办法了!

    裴芩找到邹兴,有个活儿要找他大哥做。邹老汉打铁有徒弟,做手拉车和手推车也顾得上,所以她想找邹福帮忙,给她买的那些算盘全部装上清盘器。

    邹兴还要赶制滑板和手拉车,手推车,不想让别人偷学了,就要自己多费点功夫,多做。他帮不了,就答应下来,回家找了他大哥来。

    邹福听她要做的清盘器也不难,算盘都是成品,说赶一赶,年前就能做好。

    裴芩付了一吊的定钱,让邹福把家里的算盘都拉走了。

    没两天,方家的人就找了过来。快过年了,把她们姐弟赶出来了,方婆子恨不得把裴家的人都骂死。又看她们姐弟住着破烂的屋子,又劝她们去方家过年。

    裴芩直接说有事忙,准备过完年就送裴文东去学堂,住的屋子也只住到开春,就翻盖新房子。

    方婆子没想到她性子那么固执,劝不动她,只好叮嘱了一番,和余氏走了。

    很快到了小年,孙婆子给她们送了一锅拍的包好的饺子。

    汝宁府这边的守孝制度没那么严苛,只要服制,婚嫁和酒乐做到,饮食上倒没那么苛刻。

    所以裴芩也剁了点馅儿,准备包饺子,她买的是羊肉,这个吃了身上暖。

    包好,裴芩让三丫也给孙铁柱家送了一锅拍,煮了饺子,吃完,姐弟几个又拿着纸钱香烛和饺子,跑到山上给方氏烧纸。

    到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几天,家家户户都要蒸花馍馍,喜庆的过年。孙婆子让她们不要做了,她多蒸些,分她们些,够上供的就行。

    裴芩已经拿钱买了。

    孙婆子有些无奈,也只得由着她们了。

    四丫嫌买的贵,裴芩别说不会做,她也没有时间去做。只和了面,用饸烙面机压成面条,下油锅扎了一大筐子的馓子,给孙铁柱家送了些,留了些自家过年吃,另外一分两份装好。

    二十四这天,邹福把那一百多把算盘全部做上清盘器送了过来。

    裴芩又付了余下的一吊钱。

    邹福非不要,“已经收过钱了,哪能再收!”

    “这是应该的!大过年的赶活儿,这个价儿还低了呢!”裴芩让他拿着,租了一辆驴车,留四丫和裴文东在家看门,她和三丫坐车,拿上馓子带着那些算盘赶往县城。

    先去了常员外家,说是来道谢的。

    常咏麟一听她来了,就忙过来找常员外,一块见她。

    裴芩把馓子给常咏麟,又送了三十把算盘给常员外。

    常咏麟很是喜欢,这个面条一样的炸出来,这么焦酥香脆。

    常员外在试过安装了清盘器的算盘后,也很是惊奇,欣然的收下了,“你是不是手里有一批这样的算盘,准备拿去卖?也不用拿去别处,直接给我就行了。”

    裴芩笑,“常员外!三十把不够您可以多买几把,但要多了也大用,还得处理,我裴芩在此谢过常员外了!”

    这么一说,常员外也不好再说啥,知道王家需要的多,就让她去王家了。

    王庭很久没见过裴芩了,一听她来,直奔出来了,看她穿着月白色绣方胜纹棉麻布袄,愣了下,慢下脚步。

    裴芩拎着馓子示意了下,“尝尝能不能吃!”

    不等小厮先看过,王庭掰掉一条就填进嘴里,“这是面条做的,就是和面条不一样味儿!我一吃就吃出来了!”

    “嗯!真聪明!”裴芩笑着夸道。

    王庭撇了下嘴,看她驴车上拉了不少东西,眼神一亮,问,“你拉了啥东西卖?我帮你卖!上次管事送的银子和米面你都收到了吗?”

    “自然收到了,这次就是来道谢的!”裴芩也照样送上三十把算盘给王老爷。

    她算账速度快,王老爷是知道的,没想到还想出了算盘清盘器,叫了她过去演示,倒是也满意的接受,主动提出多的他都买下了。

    裴芩头一次被王庭抢手拉车的时候,那小厮就拉风的讲汝宁府的米粮铺子大多都是王家的,还有别的产业,一个掌柜一把算盘,是用得上的。

    等俩人从王家出来,拉来的算盘变成了四十两银子。

    就在中间倒换了下,抛出花费的,也挣了八两多了。

    回到家,四丫没话说了。

    年味儿越来越浓了,过了小年,镇上就日日逢集了。

    裴芩也采买了些年货,主要是肉和干货,葱,菠菜等。

    守丧期间,家里不用贴门画对联,也没啥忙的。

    裴芩每日教三人念书,就到一边练自己的字,实在她的毛笔字写的和别人一比,不太能见人。

    年二十九,方婆子和余氏,阮氏过来,送了一块肉,包好的饺子和炸好的鸡块,鱼块,面丸子。让她们煮一下或上锅馏一下就能吃。

    裴芩也把买的羊肉和馓子拿给她们,说是过年哪也不去了。

    方婆子不同意,一定要她们初二去走亲戚。

    看她又抹眼泪,裴芩只得应了。

    把她们姐弟置办的年货看了遍还有啥缺的,三人这才去街上,说是来赶集的。

    年三十,孙婆子又过来送饺子,裴芩没要,说是自家弄的都吃不完,让别送了。

    看她们姥姥家也给送了,孙婆子这才作罢。

    依旧吃完了饭,去给方氏上坟烧纸,从年三十,到年初一,都要烧纸摆贡品。

    初一上完坟,从山上下来时,天还没大亮,还有不少人在行走拜年。

    四丫两眼恨恨的看着村人从老裴家拜完年,拿着花生瓜子糖果,说笑着出来。都是贪慕富贵虚荣的!那样的人,竟然还有那么多人贴上去,也不是啥好东西!

    “咱们住的整个小院都拆掉了,屋门又改回去了。”三丫打量完,抿嘴道。

    “不怕半夜里被索命了!”四丫恨骂道。

    有人看到了她们,问她们搬到了镇上哪里。

    四丫冷声回,“买了一院宅子,过完年就翻新!”

    村人唏嘘她们一下子有那么多钱,那肯定是常家和王家给她们送钱了,再加上自己手里攒的,肯定不止二三十两银子!不然也买不下镇上的一处宅子。

    “走!我们也该去给裴里正拜个年的!”裴芩说着,就朝村里,裴里正家去。

    四丫皱眉,让他主持公道都不愿意,偏帮着老裴家的人,还给他拜啥年!?

    三丫扯她一把。前面裴文东紧跟裴芩的脚步。

    见她们到村里来,不少人都驻足看。

    裴里正家还有别的人拜年,见她们姐弟来了,裴里正老脸顿时有些发黑。摆完了他一道,现在过年也不让他安生了!

    裴芩笑着拱手拜年,待走进了,小声跟裴里正道,“过了年我们不单卖饸烙面,也准备卖米粉。这米粉却是做起来复杂,想找人开个小作坊,出了米粉送往镇上。也可以送去别的面馆,县城的面馆,不知道裴里正感不感兴趣?”

    裴里正睁了睁眼,眉头拧起来。开个小作坊,看着很诱人,摆在眼前的好处,可他要是真的答应,就被她拉上贼船了!以后她们不在村里了,他也别想和老裴家把关系修复好了!

    第七十七章:没安好心

    裴里正只有一个儿子,也启了蒙,还送去学堂念了书,但最后实在不是那块料,又送去跟人当伙计,给做掌柜的打下手,情况刚刚好转,却摔断了腿,如今只能待在家里,连门都很少出。

    一家子要吃喝嚼用,虽然裴里正大小也算个村官,却也没那么宽裕。他还有两个孙儿一个孙女要养活,两个孙儿倒是比儿子更聪明好学,他也想继续供他们念书考功名,要是家里能宽裕些,自然是好的!

    可这提议却是裴芩提出来的,裴里正很难抉择。裴芩的确聪敏,和老裴家一番斗下来,也一直都是上风。可让他从此和老裴家为敌……

    “我们如今搬到了柳儿巷,等年过完,开了春就翻新。到时候我们姐弟的户籍,还希望里正大人多多帮忙了!”裴芩说完又拱了拱手,就告辞离开。

    三丫拉着四丫裴文东,也忙跟着她出来。

    来拜年的人都奇怪,她跟裴里正说了啥,大过年的,裴里正脸色却变成了这样。

    三丫小声问裴芩,“长姐!裴里正怕是不会向着咱的!”那就不用把做米粉的作坊交给裴里正了,姥姥家以后肯定会对她们好,可以交给姥姥家做,也能拉近关系。

    裴芩没有应她的话,而是抬眼看着迎面走来的老裴家的人。

    来往拜年的,都眼神异样的看着他们两方人。

    “过年好啊!”裴芩满不在意的笑道。

    四丫立马拉了她一把,老裴家的都是仇人!干啥给他们拜年!?

    她的一句话,倒是让裴宗理和裴厚理一干人不知道该咋接。他们这个年本该很好的,可被闹了一场又一场,根本一点就不好!

    本来只想打他们一顿,暴力解决,简单粗暴,也就只疼上十天半月。非得跟她玩智商!看了眼村人的眼神,裴芩笑着摆了下手,带着三丫几个离开村。

    路上四丫不满的说教裴里正家做米粉的事,又语气责怪说她不该跟仇人拜年。

    “以后家里不光有米粉,面摊,还有别的东西,铺子,田产,你一个人不找,你都做完?你做得过来吗?”裴芩发现,四丫今年才九岁个人,却对所有人都抱着恶意的揣测,一个也不相信。

    看她深深的目光,四丫愣了愣,好一会没有说出话来。

    等回到家,裴芩就把她为啥教给裴里正家做米粉的是解说了一遍,“……不过一个做米粉的活儿,也挣不了啥大钱。正好扔给裴里正,搅合搅合嘛!”

    三丫点头,明白了她的用意,“那裴里正要是不愿意呢?”

    裴芩耸了下肩,“银子递到手里,他们不要,我也没办法了!”

    “他们肯定会要的!”裴文东现在对长姐有着全然的信任,觉得她说的话都是对的,干啥事都能干成!别人都干不成的,长姐也能干成!

    裴芩揉揉他的头,“困了的,都去补觉吧!晌午起来,咱们也煮上一锅肉!”

    四丫不吭声回了里间去睡了。

    三丫担心四丫一直责难顶撞裴芩,让她心里不好受,心寒不喜欢四丫,看她进了里间,又道,“长姐!四丫也不是存心的,她是穷怕了。”

    “裴芫!以后叫她裴茜!不要再叫三丫四丫了!今天是年初一了!”裴芩突然认真道。

    三丫愣了会,眼眶猝然酸涩不已,用力的点头,“嗯!叫裴芫,裴茜!不叫三丫四丫!”

    裴芩让她也去补觉,自己也准备在外间炕上睡会,不满的嘟呶,“丫啊丫的,听着就磕碜!丫鬟还有个响亮的名字呢!”

    三丫…裴芫红着眼躺下,跟四丫道,“你以后叫名字,不叫四丫了!”

    裴茜暗暗咬着牙,过了会,小声嗯了声。

    后山村裴里正家拜年的都走了,裴婆子姜氏把孙子孙女连儿子儿媳妇都打发去补觉,问唉声叹气的裴里正,“这是又咋了?从裴大丫姐弟过来,你就这个样子了。”

    裴里正把裴芩的话告诉她,“…她走时说她们住在镇上柳儿巷,让我们去找她!我们真要去找她接受了米粉作坊,那以后就和老裴家仇视起来了!”

    “我看他们家也不是啥好东西!”姜氏抿了下嘴,转声就问,“那米粉要做起来,能挣多少钱?”真要能挣到钱,供孙子念书,和老裴家对上,她也认了!儿子断了条腿,啥都不能干,儿媳妇已经抱怨不少了,要是能有个进项,家里也能宽裕些了。光靠他们俩老东西,也没法帮他们一辈子!

    裴里正听她问多少钱,就知道她这是动心了,长长叹口气。别说是她,就是他听了,都忍不住动心。可这米粉作坊却是个烫手山芋,不好接啊!

    觉他也不睡了,想想这以后该咋办。裴芩先摆了他一道,被方谦抠了个屎盆子给他,他再解释不是他说的,裴耀祖他们也不信。现在裴芩又那米粉作坊来,着实让裴里正为难的不行。

    裴芩却一觉好睡到晌午过,起来把肉骨头扔进锅里,填上木柴烧着。

    孙铁柱又过来送吃的,“我娘说你姥姥给你们送了炸鱼块和炸鸡块,你们也买了肋条骨,就把炸的绿豆丸子给你们送些,这个能放,能吃很久!”

    裴芩尝了一个,说好吃,拿了盆子装绿豆丸子。

    孙铁柱看她过年还穿着月白的孝衣,想到过年拒绝相看的小舅子,很是觉得可惜。问了她们明儿个走亲戚咋去,可以搭他们的车,顺一段路。

    “反正也不远,走着去还暖和!”裴芩笑着道,该把三丫……呸!该把裴芫和裴茜几个的身体锻炼起来了。叫顺嘴了,竟然还不好改口了!

    那边裴芫刚睡醒,急忙忙拉了裴茜起来,“长姐!咱要过油吗?要炸啥做啥的,我来做!”

    裴芩让她们去吃刚炸好的绿豆丸子,“没啥过油的,等家里杂七杂八的吃完了,想吃炸新鲜的吧!”

    裴茜抿了下嘴,没有多说啥。

    把肉煮好,姐弟几个啃了点骨头,肉撒上盐放在宽口坛里腌起来,能存大半年,百姓人家收麦子时吃的硬菜,就是这煎腊肉了!

    虽然她们没有麦子收,可不能因为不收麦子,就不让吃了,裴芩还是腌了好几块。

    头天晚上准备好大馍馍,几个苹果,几个白面馍馍,两盒小金棍糖果子,明儿个就可以拿着去走亲戚了。

    裴茜不太愿意去,方家的人也不是啥好的,帮她们也想占她们的好处。

    初二这天,姐弟几个早早起来做了早饭吃,裴芩不准备早去,就那了描红本交给裴文东练字,去的早了,只会站在方家被村里的人围观问话,她想想就觉得脑袋很大。

    她这边不想早走,偏生还有人来接。

    方立赶着牛车过来,“就知道你们姐弟几个还在家里沤着!快收拾了,坐上车!再等会,你们小姨一家都过去了!我今儿个都没有走亲戚,就在家里等着你们呢!”

    裴芩道了过年好,拿了提前收拾好的篮子,领着裴芫姐弟四个坐上牛车。

    方立一路都在跟她们说话,问啥时候翻盖新房子,他今年不出去找活儿了,来帮她们看着,她们几个娃儿也不懂,会被人骗啥啥的。还慷慨的说,“你们还有多少银子?够翻盖房子的吗?要是银子不够使,就找大舅舅这拿!没有多的,咱还是有少的!”

    裴茜撇嘴,根本不信他的话。之前大舅母根本没有给她们送钱,他却跑过来找她们要钱。就算给了也不过几个铜板,就跑过来要。那个方芳她也不喜欢,肥的像猪一样,馋嘴好吃的,不知道吃了多少好东西才长那一身肉,她们却刚吃饱饭,眼看着很快就有好日子过了,娘被人逼死了。

    到方家村时,果然不少人听说了,特意出来打量他们姐弟,跟方立问,“这就是几个外甥啊!?还去接的啊!”

    方立笑着跟人打招呼,“她们现在搬去了镇上,路远,几个小娃儿还要走过来,我就过去接了下!”

    就有人夸裴芩姐弟,长得标志,看着文静,说好,又打听几岁了。

    方家村不小,从村西头走到中街,一路走走停停,方婆子和余氏都等急了,方芳和方留阳,连冯家的小的,冯淳都接出来。

    裴芩跳下牛车,下地走。

    方芳上来就笑着叫了声表姐,先把篮子拎着回家,还悄悄掀开看看。见里面也不过和小姨家一样,心下就有些没兴致了。就算过年不用拿多少东西,可年前奶奶和娘一块给她们送了那么多,那常员外家和王家不都给她们送银子了,这么多年不来走亲戚,竟然也不拿点好吃的!

    把篮子扔给冯淳拿回屋,方芳就过来拉裴芩,“你是表姐的,大姨不在了,你要给我们压岁钱的吧!?”

    裴芩看她很担心的样子,掏出个红包给她。

    方芳眼神一亮,赶紧就喊方留阳过来,拆开了红包。看里面有十文钱,虽然觉得有点少,不过跟小姨家比着也一样了。

    方留阳和冯淳都围过来,裴芩一人掏了一个。

    余氏看到,出来抓着方芳要打她,“你个死丫头!你都多大了,还要压岁钱!昨儿个没给你压岁钱!?”

    “大姨不在了,表姐比我大,就得给我发压岁钱吗!”方芳嚎着就跑,反正家里也没拿好吃的,她有了钱,可以去杂货铺。

    “你再拿着钱去买吃的,我打断你的腿!给我回来!这么大个人了,一点事都不懂!?”余氏喝骂着,叫她。

    看她真的要生气了,方芳不情愿的噘着嘴回来,“你不能要我的压岁钱,那是表姐给我的!”

    余氏上手就想打她。

    方婆子和方慧出来,已经把裴芩姐弟几个领回了家。

    给自家的长辈拜年要磕头,裴芩没这个意识,直接拱手鞠躬给方老秀才和方婆子见礼拜年。裴芫和裴茜,裴文东三个也有样学样。

    方婆子看着姐弟四个跟方老秀才笑,“倒还给你行的学生礼,你可要当夫子过一把瘾了!”担心裴芩姐弟一个不是长在跟前的,也没人教礼,方老秀才重礼,心里不快了。

    方老秀才点了点头,“等回头就问问你们的学问咋样了。”

    方婆子就笑着招呼裴芩姐弟,拿了压岁钱出来发。

    看到一个红包递到眼前,裴芩笑道,“我已经是大人,就不要了。”年年都是她给爸妈封红包。爸妈会甩她一张红票子压岁钱,说她这样的多少都压不住岁,一个劲儿的疯长,意思意思就行了。

    “在姥姥这,你们都是小娃儿!”方婆子把红包塞给她。

    裴茜接过红包,里面的重量,至少装了十几个,她拿着塞起来。

    那边方立和方辅也都拿了红包出来给姐弟发,分量都不轻。

    方慧也笑着给几人发了红包。

    又拜了年。

    裴芩又拿出三个红包,给方留明,冯波,还有最小的方馨发。

    方留明说啥都不要,还闹了个大红脸,“表姐!我也只比你小一岁,哪有你给我发压岁钱的!”

    冯波嬉笑着,“我只比表姐小五天,那就更不能要了!”

    方婆子拦着裴芩不放发,“他们都是该说亲的人了,哪还有要压岁钱的!不给他们发!”

    “姥姥说的是!”冯波不好意思的说着,看了眼裴芩。

    裴芩就把那俩红包又收了起来。

    外面就有人来串门说话。

    方婆子给裴芩姐弟几个介绍叫啥姥姥,啥舅母的,拜了一圈年。

    一直忙闹到晌午,余氏和阮氏忙着去做饭,方慧和方婆子也去帮忙。

    方老秀才就问起裴文东学了多少字,背了多少《三字经》。

    裴文东想给长姐争气,就把二十天学完《三字经》上篇的说了,《四书》中更是都有涉猎,背的还都是会解释的。他这些天啥也没干,除了起来把屋里和院子打扫了,都在背书练字。

    方老秀才听完,表情有些怅然。容娘的死让几个娃儿都一下子长大了不少,以后几个娃儿出色了,容娘却也看不见了!

    “文东表弟是表姐教他启蒙的吗?这么短时间就学了这么多,当初我启蒙,《三字经》都学了大半年,真是让人羞愧啊!”冯波呵呵道。

    方立和方辅,冯守兴都夸裴文东,夸完他又裴芩教的好。

    等摆饭,方立就跟方婆子夸裴文东背书的事。

    冯守兴和方慧对视了一眼。

    鸡鱼肉,卤肉和各样的肉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方芳喊着好多肉,好多好吃的,比去年多了好多。

    方婆子和余氏都不停的给裴芩姐弟夹菜,方慧离的远够不着,站起来给裴芩夹了一次,“明儿个你舅舅他们去走亲戚,你们几个就到我们家来吧!我们也没啥亲戚,正好你们来了热闹热闹!”

    裴芩笑着应了。

    吃完了饭,大家坐在屋里说话,方老秀才就问起开春盖新房的事。

    “现在还不急,等回头先找人问问看盖啥样的,需要多少银子,等问个具体情况,再打算。”裴芩还没想要盖个啥样的,现在手里的银钱也有点短缺。

    “先一步步来。”方老秀才点头。

    方立当即就打包票,“芩儿她们姐弟盖房子的事就包给我!她们小娃儿不懂,我这个大舅舅帮她们看着,到时候找那做的好的老手,保证价钱便宜,活儿干的也好!”

    冯守兴也说能帮忙,说冯家庄有几个活儿好的,到时候能过去帮忙,都是他认识的,钱他们也不敢多要。

    裴芩笑着没接话,坐到快下晌,就说要走。

    方立殷勤的去套牛车,要送她们。

    “吃的有点撑了,正好走走,也没几里路!”裴芩不让他送。

    冯波道,“我们有一段顺路的,要不表姐你们坐我家驴车吧!”

    和他们顺的也只有二里,裴芩笑着应声,搭他们家顺风车。

    冯守兴就让的方立不用套车了,他把裴芩姐弟几个送到家就行了。

    方立见冯波一邀,裴芩就应了,看冯守兴的眼神就有些不好。真要比,冯波也就比他家留明个子高些,哪比得上他家留明相貌好,还念着书!?

    余氏把篮子拎出来,本应该留礼的篮子,回的比来时还满。

    方芳扒着篮子非得要看看回了啥东西,有没有把她喜欢的点心给回走。

    余氏无奈的拍她一巴掌,拍开她的手,把篮子递给裴芩。

    一直送到村外面,方婆子几个才回去,说是十五再过来。

    走出方家村,冯淳就吸着鼻涕,掀开篮子,憨憨的笑,“姥姥回了一盒糕点,还有一盒果子。”又跟裴芩道,“你们肯定也回了!”然后又盖上篮子,很是高兴。

    裴芩笑了笑。

    方慧拉着裴芩说话,问她以后的打算啥的。

    “先把她们三个教养长大!”裴芩现在也只有这一个任务。至于中间冒出来的支线任务,那就边走边说了。

    方慧叹了口气,“真是难为你一个小娃儿了!看你这么懂事,我都恨不得你是我闺女!跟我回了冯家!”

    裴芩看顺路的地方走完了,就叫停车,跳下驴车,“小姨就到这里吧!剩下的不顺路了!”

    “你这娃儿,下去干啥!?都说好的,要送你们回家的!”方慧坐起来,就喊她再上车。

    “她们几个身子太差了,要多锻炼,走走路只有好处!”裴芩说着,裴芫和裴茜,裴文东三人也陆续下了车。

    方慧也下来,劝她不停,无奈的看着她们拐弯走上去太平镇的路。

    走出很远了,裴茜忍不住道,“他们都没安好心!都想占我们的好处呢!”

    “我也是没安好心的,你也可以不用跟着我。”裴芩白了她一眼,拎着篮子走在前面。

    裴茜抿着嘴不服,他们本来就没安好心!之前对她们不管不问的,现在又来献殷勤,要不是她们这边有好处,会搭理她们,对她们好吗!?

    回到家,她就扒开了篮子,大馍馍留下了回了枣花馍,果子换成了一盒口酥果子一盒梅豆角果子另两盒点心,篮子底下还有四个大鹅蛋。

    鸭蛋她们都极少吃到,更别说鹅蛋。裴文东拿着硕大的鹅蛋,惊奇道,“比我的手还大!”

    “还有一种蛋,比你整个人都大!”裴芩笑。

    “有比人还大的蛋!?”裴文东睁大眼。

    “当然了!这个世界上咱们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只有想象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裴芩点头。

    裴文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追问,“长姐!比人还大的蛋是啥蛋啊?”自己又想,“是龙蛋吗?”

    “应该是。”裴芩认真的点头。

    裴文东恍然。觉得长姐知道的就是多!

    裴芩嘴角微抽了下,还是不要给他灌输太多奇怪的东西,太特立独行,真要走出去,会被人当异类排斥的。

    晚饭,姐弟四个煮了小米粥,干掉了四个鹅蛋。

    裴芫三个都舍不得吃的,要放着,慢慢的吃,裴芩一句‘家里那么多吃的,不赶快吃完,就算不会长蛆,也会坏’,说的三人一阵抽搐,都应声,把鹅蛋干掉了。

    次一天,裴芩收拾了一样的篮子,去冯家庄。

    冯波赶着驴车提前过来接她们。路上,一直跟裴芩说话,问她念书的事,是咋偷学的,他跟着夫子学都还学不会,又请教,“…听我爹说,表姐你心算很厉害,我这方面可是只懂一点皮毛,你可得教教我啊!”

    裴芩跟他打着哈哈,到了冯家庄。

    方慧和冯守兴,冯婆子和冯老汉都很是热情。同来的还有冯守兴的妹妹一家。

    冯老汉就冯守兴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家里有十几亩地挂在方老秀才的名下免税,日子过的在冯家庄也算数得着了。

    四间瓦房,加东西厢房,院子很规整,也挺大,收拾的很干净。

    裴芩姐弟拜了年,在屋里坐了。

    方慧拿了花生瓜子,点心糖果出来,招呼她们吃,“这是特意买的好的,旁人来了,都舍不得拿出来。”

    裴芩不怎么喜欢吃糖,就抓了把瓜子剥着吃。

    说了会话,方慧就让冯波冯淳和裴芩她们姐弟玩,和冯婆子到厨屋去做饭。

    冯波叫着裴芩,让她指点一下他的心算,“…你想看啥书,也可以到我那挑几本。我念书不咋行,杂七杂八的书倒是买了不少。”

    “学的时候就用功的学,该玩的时候,也尽情的放松,放心的玩。”裴芩对那些书都没啥兴趣,她又不是搞文学的。

    冯波有些讪然,就跟她们讲他在学堂时发生的趣事。

    吃完了饭裴芩就走,说正好一路走回家,锻炼裴文东三人的身体。

    “慌啥啊!天还早,再玩会!等下晌过了,让冯波赶了驴车去送你们!”方慧拉着她。

    “等再大些,就送他去学练武,现在没个硬朗的身体,到时候可吃不消的!”裴芩笑着看了裴文东一眼。

    “学练武!?你要让文东学练武!?”方慧惊疑的睁大眼。

    冯波和冯淳几个也都看着她。

    “出门在外行走,总要有一份自保的本事!”裴芩拱了拱手,告辞。

    方慧几个连忙出来送。

    裴文东一点没怕累,一口气走了七八里山路,两眼期待的看着裴芩,“长姐!我们啥时候开始学练武啊!”

    “后天!”裴芩回他,明儿个方立和冯家他们会过来走亲戚。

    次一天方家和冯家的人都来走亲戚了。

    因为没有堂屋,屋里都坐不下。

    方婆子留在家里准备做饭,裴芩领着小辈们去了后山村,给方氏上坟烧纸。

    有余氏和阮氏,还有方慧,没用裴芩和裴芫下手,直接就把饭菜做好了。

    方芳抱着一把馓子,吃饭都不放,“你们家还放了这么多啊!等吃完饭,要给我拿走点!”

    “一家一兜。”能解决的,全都尽快解决掉。

    吃完饭,方立和冯守兴站在院子里,指点屋子该怎样怎样盖,这边靠集市不远不近,闹中取静,还方便做个小生意,都说宅子买的好。

    方秀才让裴芩先不要急,一下子盖不起来,就分次盖。先盖了堂屋,等手

    头宽裕了再加盖厢房。

    裴芩却是个怕麻烦的,要盖就一次性整好了,省的分次麻烦。

    送走了他们一众人,裴芩转身就给三人制定了训练计划,“从明儿个开始,每天三次共计一个半时辰的基础训练,十五之后再教你们招式技巧!”

    还真是她教给她们打人打架。裴茜觉得她就是没事瞎折腾,浪费她们念书练字的时间。

    裴芩则拿了纸,丈量了家里院子多大之后,在纸上琢磨盖个啥样的新房子。四合院那样的,住着自然舒服,但整个家里只有一个天井,得阳光的地方太小了。最后确定盖个u形的,四间堂屋,东西各两间厢房,大门开在东边,西厢这边还能多出一个车棚。

    但盖成这样,全用砖瓦和石块木料,没个五六十两银子,是盖不起来的。

    裴芩扒拉了下家里的银子,零零碎碎的不算,倒卖清盘器算盘的四十两,年前孙铁柱和邹兴送了滑板,又结算了十两,等到正月底,还有七八两。手拉车和首推车的钱要等到三月之后,也有个*两。现在手里有五十两,勉强够。但裴文东进学堂是要交束脩的,她们几个也要吃穿,新房子开始盖,还要出去租地方住上俩仨月。

    想来想去,面摊还是要继续摆的。但那得过了十五之后了。

    裴芩看了下家里的银子,一下拿了二十两,出去买了几袋子的花生和白糖回来。

    裴茜看着堆在屋里的一堆东西,瞪大了眼,“你又买这个干啥!?”

    “做糖炒花生,倒换点钱!现在的银子不够盖房子的!”为了省那点钱,裴芩都没要剥好的花生米。

    裴芫暗瞪了裴茜一眼,“长姐!要不要先剥花生米?”麻利的拿了斗过来。

    “要!”裴芩搬了小板凳,姐弟几个围着袋子,一边剥花生,一边背着书,间或裴芩讲一段释义。

    等剥了一麻袋麻花,也剥出了一斗的花生米,干瘪卖相不好的也挑在了另一个小竹筐里。

    连着几天,陆陆续续有人送成袋成袋的花生过来,孙婆子知道后,过来帮着剥了几天的花生。

    提前拾掇好锅和柴火,把糖舂成糖粉,又买了淀粉。天不亮姐弟几个就早早起来,炒了几锅糖炒花生。

    花生出锅,裴茜就尝了一颗,焦酥甜香,心下算是满意。

    把糖炒花生装好,留了裴茜和裴文东在家里,裴芩和裴芫背着搭车赶到原阳县。

    先给常员外家送一包,又给王家送一包。姐弟俩拖着手拉车来到得月酒楼。

    掌柜的看到她们,还以为雪见菜又上市了,听是菜前零食,先来问他,他要是不需要就送去茶楼。掌柜的尝过糖炒花生,赞了声妙,略一想,就全部留下了。

    裴芩按照她花的二十两银子要价,怎么着也要让她挣个十两。

    双方讨价还价一番,最后的价钱也差不多,裴芩把带来的糖炒花生都卖给了得月酒楼。

    裴茜把挣的银子都记上账,“等这些花生卖完,估计也凑够的了!咱们要赶紧摆面摊,免得别人也学会了!”

    裴芩却准备多做点糖炒花生,次一天比前一天带的还多,直接送到了一家叫聚仙楼的茶楼。

    这聚仙楼空有个响亮的名字,生意却不咋好,有人几次想买下来,掌柜很是固执,说是祖业,说啥都不卖。

    裴芩把糖炒花生拿过来,这姓何的掌柜犹豫了又犹豫,咬咬牙,把她们的糖炒花生都买下来了。

    “掌柜的!如果你们以后还需要我家的糖炒花生,我就帮你出个注意!”裴芩收了银子,笑看着何掌柜。

    这是在跟他谈合作,何掌柜有些不愿,“这糖炒花生还不知道卖的咋样,我一下子买你们这么多,卖不好了,已经是亏一笔了!”

    裴芩嘴角抽了抽,“马上元宵节了,你们酒楼也出点新鲜的汤圆吧!”然后把几种彩色汤圆,咸汤圆,和水果汤圆告诉他,“…。下次来,你们要是不买了,我们就换人!”

    何掌柜开始还有些不情愿,但那些五花八门的汤圆倒是可以试试,得了这么个主意,他连忙就找人做汤圆,又给来茶楼的人推荐新小吃,糖炒花生。

    没想到那糖炒花生他嫌太甜,喝茶吃那个,却是破坏了茶汤的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卖。

    裴芩也开始在家里做汤圆了,不过她做出来的汤圆就实在不咋样了,到方家村走亲戚,送了一块五斤多的肉,又装了一兜子卖相不咋好看的汤圆,糖炒花生也装上两盒。

    十五元宵走娘家,要给爹娘送饺子,有的包好,不包的,还要带上葱姜盐和面,回来的时候,姥姥就回给外孙用面蒸的小花猫。

    现代的时候裴芩也见过有人元宵节前后卖蒸的小花猫,说的还和过年有关。因为过年闺女走娘家拿大馍馍孝敬,回来的是枣花馍,也叫枣山。外孙搬姥娘家的山,越过越宣!过宣了要给娘家送饺子,回个小花猫回家捉偷吃的老鼠。

    裴芩听着咧了咧嘴。

    又和方慧一家赶到一天来,裴芩把糖炒花生正好给方慧家一盒,送饺子只用送娘家。

    还没等到吃完饭,那盒拆开的糖炒花生就吃了大半,方芳喊着还要吃,拉着裴芩喊着表姐,问她家里还有没有,听是自己做的,就喊着要去她们家住两天。

    “我们明儿个开始摆摊。”裴芩微微挑眉。

    方芳就想到大冷天吃了碗面就让她刷那么多碗,她今年的手都冻的长冻疮了,晚上睡觉又痒又疼,不满的噘了噘嘴。等到裴芩走的时候,也不说要去太平镇的话了。

    姐弟几个回到家,就开始准备摆摊的事。因为家里没地放,锅炉和桌椅板凳还继续放在孙铁柱家,如今就住在镇上,也不用赶早起来了。

    正月十五,太平镇逢集。姐弟几个早早起来和面,炒了浇头,准备好。

    那边孙铁柱已经把锅炉和桌椅板凳盘碗都拉了出来,帮着她们支起来。

    这边面摊刚摆上,就有人过来,借着吃面,打听方氏被老裴家逼死的事。

    裴芩只说以后的打算,她们姐弟几个平安长大,过上好日子就行。

    众人再看她们的眼神,也多了同情和善意。之前方氏没死,好歹有个大人在,现在几个小娃儿出来摆摊,看着就可怜人。

    来吃面的多,多排会队,那些人也没大怨言了。

    面摊旁边,还有一个笆斗子,里面用牛皮纸包好的糖炒花生,十文钱一包,愿意买的,自己放下钱,拿一包。

    老裴家也有人来赶集,因为裴厚理是木匠,常年在十里八村接活儿,不少人都认识,年节中出门,都有不少人指指点点的。

    所以,出来赶集的,依旧是朱氏和陈氏,带了裴文博和裴文胜,还跟着丫鬟书画照顾裴文胜。

    看裴芩姐弟又出来摆摊了,朱氏暗自咬着牙低声的咒骂着。

    裴芩忙的根本没顾得上抬头,也没看见她们。

    裴婆子也和儿媳妇孟氏出来赶集,站在面摊不远看着,“这么多人排队等着,看来她们卖的饸烙面是真的好吃了!”

    “要是咱们也卖米粉,也能有这么多人吃吗?”孟氏有些期盼道。

    “听说那米粉做起来很麻烦,所以才找咱家弄作坊。不然她们就自己做了卖了!”裴婆子说完,又解释,“不过咱要是做了米粉,也可以送给面馆,送到县里,应该也能挣不少。”

    孟氏暗抿了下嘴,麻烦的活儿交给他们做,还挣不几个钱。她还是想像裴芩她们一样摆个摊,天天都能挣到不少钱,也比弄作坊轻松。

    可轻松来钱的活儿,哪是那么容易就有的。而且裴里正当着村官,每年夏收和秋收都忙的很,开个小作坊不用天天出去摆摊,也正合适。

    等到集市上的人下去了,裴芩姐弟面摊上的人也都走了,裴婆子这才领着孟氏上前跟裴芩打招呼。

    “面刚才卖完了。拿包这个给大娘带回去给娃儿当零嘴吧!”裴芩拿了包糖炒花生给裴婆子。

    裴婆子推辞了下,就收了,笑着说明了来意,愿意办米粉作坊,让裴芩教给他们咋做。

    “下个集,我们提前卖完赶过去。”裴芩没有立即过去,告诉他们买米和准备工具,并在她去之前,提前几个时辰泡大米,交代清楚。

    裴婆子得了准信儿就回家告诉裴里正准备去了。

    裴芫很高兴,“长姐!裴里正以后就站在咱们这一边了!”

    “就算站在咱们这一边,他也不敢跟老裴家对上!”裴茜轻哼一声。

    “至少不会站在老裴家那一边,来对付我们!”裴芫很乐观,因为长姐说的,都在一步步应验。现在就看裴里正家办起米粉作坊,老裴家啥反应,还有裴文礼科考的事会咋样了。

    收了摊,裴芩就到孙铁柱家帮忙。

    今儿个是孙铁柱儿子兴旺的满月酒。

    邹家的人早早过来了,孙婆子请了大厨来做饭,还有邻里过来帮忙端菜打杂的。

    裴芩就帮孙婆子记着谁家送了啥东西,以后好以这个还礼。

    忙了一圈,裴芩叫住了来吃酒的孙大娘婆媳说话,家里盖新房子的活儿,她交给孙大顺父子,他们爷仨都是这方面的老手,手下有十多个人跟着他们爷仨干,镇上的房子有大半都是出自他们的手。

    一听裴芩要盖新房子,孙大娘当即就应下了,“之前铁柱就打过招呼了,我回家就跟他们爷几个说,先盖你们的!”

    裴芩笑着道了谢,等晚上,就拎着二斤酒一包糖炒花生,跟着孙铁柱上门,找孙大顺。

    孙大顺个子不高,瘦长脸,四十多岁却不显老,十分爽快的应下,说是现在就开始订砖瓦和木料,石块,到时候盖起房子了,材料跟上,不耽误事儿。

    裴芩交了五两银子,孙大顺写了个收据给她,说定过了二月二,正好有个吉日,可以动土。

    回来时,孙铁柱跟裴芩道,“你们盖房子差多少银子?我这给你们预留有一笔,要是不够,你也别客气,直接过来拿就是!”

    “现在看是差不多够了,等不够的时候,我再找你拿!”裴芩说着,又提醒他,“过几天我跟你一块去一趟县里,王家的滑板快做完了,最好能和他们续约,一直做下去才有钱挣。不能总做一锤子买卖!”

    “好!”孙铁柱应声,让她走道小心点,俩人在巷子口分手。

    裴芩顺着柳儿巷,往家走,刚拐过弯,一阵风侵袭过来,一把匕首抵在了她脖子间,“不许动,否则我杀了你!”

    第七十八章:壮士劫财劫色?

    意识到危险,裴芩呼吸一窒,站着不动,“这位壮士,有话好好说啊!你要是劫色,看见我的脸你会想吐的。你要是劫财,你说个数,我给你拿!”

    身后的人没想到她会大胆的说出这样一番话,匕首又朝她脖子指了指,“我不劫色!我只想要点钱而已!”他都不惑之年了,劫她个什么的色!

    “那就好!”裴芩点点头,“你想要多少?我身上还有半吊!”二百五十文整。

    身后的人似是恼怒了,“让人送银子过来,否则我杀了你!”

    裴芩皱眉,家里只有三个小萝卜头,这狂徒要是下手,她一个人怕是奈何不住他,“壮士!打个商量,我这身上的半吊你先拿着,明儿个再给你老人家送?”

    “你真当我蠢,等着你跑了之后报官抓我!?快点回去拿银子过来,我只求财!你若敢耍花招,我当场要了你的小命!”身后的人声音怒冷,匕首也带了杀意。

    “好好!有话好说!”裴芩听他的呼吸,猜到是个厉害的练家子,打劫的手法这么生疏,也是真的只想劫财,就指了指,到了家门口,在门外喊裴芫,“别说话!拿十两银子从墙头扔出来!”

    裴芫听她声音平静,可人却在大门外面不进来,还不让说话,拿十两银子扔出去,吓的小脸一下子就白了,张嘴就叫长姐。

    裴茜上来捂住她的嘴,狠狠瞪她一眼,连忙回屋拿了十两银子,用牛皮纸包住,从墙头上扔出去。

    银锭子落在地上,裴芩示意身后的拿了银子就可以走了。

    那人也没料想别的,只当裴芩有点小聪明,就放心的松开她,很快过去捡了银子。

    裴芩得到人身自由,脚步迅敏的上前两步,又停下来。如果她一个人,怎样都无所谓。可家里还有三个小萝卜。她心里骂了声娘,站住不动。

    那人拿了银子,见是真的,还拱了拱手,“今日实在对不住了,改日有了银子,定双倍奉还!”说完,身形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门里面的裴芫已经快吓瘫了。有打劫的!打劫了长姐!

    裴芩怒声咒骂,“妈的!感情还遇上义士了!?老娘好不容易才攒了这么点钱准备盖房子的!有种不去打劫别人!?”

    裴茜小心的打开门,见她站在门口,已经没有了别的人,急的喊她,“你还不快进来!”

    裴芩黑着脸大步跨进门。

    还没进屋,裴芫和裴文东都朝她扑了过来,“长姐!长姐!”

    裴茜看俩人抱着裴芩哭,抿着嘴站在一旁。

    “乖!大晚上别嚎了!就损了十两银子而已!”裴芩摸摸俩人的头,心里忍不住滴了血。靠!十两银子啊!多久才能再挣来!?

    裴芫吸着鼻子,松开她,连忙有看她,“长姐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话音刚落,就见她脖子旁一道细细的血印子,惊了一声,“流血了!”

    “别嚎!别嚎!”裴芩摸了下脖子上的伤,刚才没感觉,这会开始疼了,抹了一把,就浸了点血,摆了手,“没事儿!没事儿!就划破了点皮!”

    裴芫跑去打水洗帕子给她擦伤口。

    裴茜盯着她问,“你不是和孙铁柱一起的,咋会碰上打劫的!?”

    “可能我比较好劫!”裴芩猜想,那人八成跟了他们一段路,看孙铁柱人高马大,她一个瘦弱的小女娃儿,既然要盖房子,那就肯定手里有银子,就决定不顾脸皮的朝她一个女的下手了!还双倍奉还,怂!

    “现在又少了十两银子,盖房子的银子又不够了!”裴茜气的跺脚,本来她们就可怜,挣个钱难得要死,还打劫她们!该死的劫匪,不得好死!

    刚拿到银子花用的打劫人狠狠打两个喷嚏。

    临睡,裴芩威胁三姐弟,“以后你们谁要是敢不好好练武,老娘就把她扔河里去!”

    三人倒是齐齐应声,“我们一定好好练武!”

    次一天,起来的很早,按制定的规矩,先热身,做基础训练,裴芩就教三人简单的格斗招式。

    经过这次被打劫,姐弟四个人都对学功夫认真严肃了起来。家里没有大人,只有她们几个小娃儿,要是真有人打上门,她们只能被人打了!所以,必须得学会厉害的武功!

    裴芩教的有点没有章法,虽然和想象中的学武功不一样,但三人也都学的很认真。

    训练完,随便吃了点早饭,裴芩就开始准备炒花生,“晌午不去摆摊了,再卖一批糖炒花生再说!”她还准备把这些糖炒花生卖完,二十两银子能变三十两,这下还赔上十两,忙活一场,净白搭功夫了!

    糖炒花生做好,送到聚仙楼一半,另一半给得月酒楼。

    何掌柜见到裴芩就笑了起来,感谢裴芩的提醒,元宵节因为那些花样元宵,茶楼生意好了不少,主动提出以后买糖炒花生的话。

    “好!那何掌柜准备了牛皮纸袋或者密封口的坛子或是什么容器的,我五天过来一次,逢五的时候。一次先送五十斤,等不够了再追加!”裴芩当即就同何掌柜签了纸契。

    另一半送到得月酒楼,掌柜的也是很爽快的买下了,催问她雪见菜啥时候上市,让她一有了雪见菜一定都送到得月酒楼来。

    裴芩满口答应着,她又不打算开酒楼,真挖了春笋,除了自家吃的,自然都要卖掉的。

    回到家的时候,卖的几两银子又全都买成了花生和白糖。

    就这样,晌午出去摆摊卖饸烙面,下晌回来剥花生,还要念书,练字,睡前再训练一遍。

    裴芩抽出空,带裴文东去镇上学堂,见了孙夫子。

    孙夫子考校了一番裴文东学的东西,看他都快把《三字经》学完了,惊诧不已,听《四书》也有涉猎,对这个学生倒很是喜欢,当场就答应收下他了。

    裴文东一听一季要二两银子束脩,还不算笔墨纸砚的,想到家里的情况,就不想来学堂了,“长姐!我在家里也能学,而且我保证不耽误念书,比他们在学堂里学的快!我过两年再来学堂吧!”他要是来了学堂,不仅要花钱,面摊也没人帮忙了。

    “有些学问,长姐都不会,只能让会的夫子来教你!听话!今儿个报名,明儿个就来上学!让你二姐给你做个书包!”裴芩拍拍他的小脑袋,交了束脩。

    裴文东知道自己说的不管用,有些气沉的跟着裴芩出来。

    裴芩以为他是没和其他孩子接触过,偶尔接触也都是不好的记忆,心里有阴影,又哄了他两句,次一天就送了他去学堂。

    看她笑着摆摆手,转身离开,裴文东情绪低落。他现在帮不上一点忙了,还要多花银子。

    孙夫子也知道她们姐弟之前的遭遇,让他好好念书和同窗相处,他多提点着,这个学生聪明,就看能学多少了。

    面摊上就剩三个人了,孙婆子就过来帮忙。

    “孙婆婆!晌午人少,能顾得过来,你回家忙去吧!”裴芩让她回家。

    邹氏虽然出了月子,但家里多个小娃儿要照顾,孙铁柱和邹兴还要赶活儿,有些打磨的活儿就都落在孙婆子身上了。

    裴芩劝了几次,见真的忙得过来,孙婆子这才回了家,“等逢集我来帮忙!”逢集的时候人多,她们姐妹肯定忙不过来的。

    “好!到时候你不来也要请的!”裴芩不客气的应了。

    忙到下晌收摊,赶回家小歇一会,就开始剥花生。

    又到了逢集日,裴芩没有和太多面,卖完就收摊,把昨儿个就准备好的糖炒花生急忙忙送去县城,回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啃了俩肉饼,喝了一碗茶,就和裴芫赶到后山村。

    裴里正一家人都已经等着了,连压面机都做好搬回来了,大米也按她说的泡好了。

    裴芩从开始教,磨了浆,上锅蒸粉,再压米粉,再蒸了冷却,“新鲜的话,这样的就可以下热水锅滚一遍淋上浇头就能吃了。你们要是想做成干米粉,就要晾晒干燥。不过干米粉也不能放太久,最多三五天,不吃掉就会变质,吃了坏事!的”

    裴婆子很高兴,学会了就要试做。

    裴芩连吃了三碗米粉,摆手叫停,教给她做出的米粉掐着啥样,连忙就撤了。

    第二天收了摊又去看,终于做出的米粉像样了,尝了两碗之后,裴芩就说明儿个先送二十份,让他们自己去面馆问问,有人订没。

    饸烙面摊上又推出了酸辣米粉,牛肉米粉,就是贵的很,吃两碗面的钱,才吃一碗米粉。

    但新鲜没吃过,镇上也多是生活宽裕的人家,偶尔吃上一碗八文钱十文钱的米粉,也不是难事。物以稀为贵,几天下来,倒是每天都能卖掉个二十多份。

    镇上的两家面馆看米粉有人吃,也预定了裴里正家的米粉,小作坊慢慢的开始回本了。

    后山村的人都看着,裴里正这是站在了裴芩姐弟一边。

    裴老头他们更加相信,把血书内容一字不落告诉方老秀才的人就是裴里正,不然裴芩也不会突然就教给他们家做米粉卖钱。

    裴里正也不多说啥了,裴芩摆他那一道的时候,他就解释不清了,现在也没必要解释了。

    裴宗理这个死了十来年的人,突然又活着回来了,他的户籍却是已经吊销了的,功名自然也没有了。需要裴里正开证明,村里的人作证,才能把他的户籍重新上去。这个容易,但裴宗理想把他的功名也给恢复了,这个却难办了。

    也打点了钱,上面让等消息,却一直没有消息。

    家里陈氏也盯着二房,言辞之间,说裴宗理他们回来,方氏才撞死了,还闹的那么大,影响了裴文礼的名声和科考,让裴宗理帮忙。

    家里有了考上功名的人才好办事,但新上任的县令却摸不清楚,走门路都走不成。

    一家人正发愁,偏生裴芩还大模大样的用个米粉小作坊收买了裴里正,朱氏在家里都把裴里正骂了多少遍了。

    裴芩一口气忙到月底,才算是把投入的二十两银子,变成了三十五两,除掉亏的,总算挣了五两。孙铁柱又把滑板和手拉车手推车的钱给她送来,一共十三两,盖屋子的银钱总算又凑够了。

    姐弟几个也又要搬家了,隔着一条巷子,孔老爹的院儿,租她们两间厢房。

    孙铁柱和邹兴又帮她们搬了家。

    见孔老爹这还有别的租户,孙铁柱忍不住皱眉,“你们住到我家去,也方面,反正又住不多长时间!”

    “已经搬过来了,最多俩仨月,很快就过去了!”裴芩让裴芫把屋里收拾好,到厨屋看了下,还挺大,总比她们搭的棚子和半边屋子的强多了,只要不耽误孔老爹和另一个租户吃饭,随便她们用。

    交了俩月租金,姐弟四个就在孔老爹这边住下了。

    二月二,裴芫把过年留的大馍馍拿出来泡上,和了面糊,下锅煎了饼子,给孔老爹送了两张。

    孙大顺那边也很快带着工匠过来,把整个院子都清理了,能用的青砖都留着,不能用的都拉出去垫路地下。

    方氏也到了七七的日子,重孝可以卸了,只等守孝二十七个月除服。

    方婆子和余氏,连同阮氏都过来看,方立赶了牛车拉着她们。

    见她们院子已经扒掉了,正有工匠在忙活,方立一下子跳了起来,“不是说好了,这盖房子的事就交给我了,这咋不声不响的找好人了!?”

    余氏捏了他一把,“看这些人全都是工匠,都是干活儿的好手,你来了能干啥!?”

    “我帮她们看着啊!她们几个小娃儿,又啥也不懂,被人骗了钱咋办!?”方立满脸不悦道。

    “芩儿聪明着呢!哪可能被骗了!”余氏瞪他一眼,让他别乱说话。

    方婆子也不蠢,猜到裴芩不想让他们插手,心里还有点难受,等找到她们租住的地方。

    裴芩一句‘习惯了啥事儿自己解决,不靠别人’,说的方婆子顿时也不难受了,只剩下心酸心疼了,“以前过去了,以后你们有啥事儿,都找姥姥!姥姥家就是给你们靠的!”

    方立不满道,“芩儿!大舅舅不都跟你说好了,你们小娃儿也不懂,容易被人骗,我今年春上都没有出去找活儿干,就是说好了,帮你们看着盖新房的!”

    裴芩歉意的拱了拱手,“大舅舅离的远,来回不方便,也不好一直耽误你。这找的人是镇上的,都是老手,不用管饭,他们来回也方便。太平镇大半的宅院都是他们这些人盖的,也不会骗了人。大舅舅出去找活儿吧,总不能耽误了你挣钱!”

    方立那句帮忙看着工地的话就堵在嘴边说不出来了。

    裴芩和他们一块去了后山村山上,给方氏烧了纸,回来时,姐弟四个就把头上的孝布和腰间的麻绳等都卸掉了。

    晌午,煮了饸烙面,炒了几个菜吃的饭。

    方立张口就说,“你们这边盖着房子,文东也去学堂念书了,面摊肯定忙不过来,让你大舅母以后过来给你们帮忙吧!”

    余氏愣了下,看着裴芩沉吟,“你们面摊要是真忙不过来,就找个人打下手。”

    阮氏也说,她也能来帮忙。

    “离的太远了,你们要过来帮忙,每天来回十好几里路。平常也不算忙,就是逢集的时候,找了孙婆婆帮忙。”裴芩婉言谢绝。

    方婆子点头,跟她道,“找人家帮忙,也就提前说好,一场给多少工钱,都说清楚了,也省的掰扯!”

    裴芩笑着点头,“这是自然。”

    方婆子见没啥叮嘱的,几个人这才回了家。

    方老秀才听她们已经动工了,把俩儿子和俩儿媳妇都叫来,说给裴芩姐弟十两银子,等她们宽裕了再还,“…。过年倒腾的银子估计也没几个,之前买那宅院都花了二十五两,手里剩下的怕是盖起一座宅院不够。她们姐弟如今正是难的时候,也正是你们当舅舅帮忙的时候!”

    方辅今年也要参加科考,虽然家里银子是攒了些,供应他参加春试没问题,可一下子十两银子拿出去,这边就要短了。

    余氏直接表态没问题。

    方立看向方辅,“老二咋说?”

    方辅摇摇头,“我也没意见,这个时候,我们理应帮芩儿她们姐弟一把。”

    他都说没意见了,方立当然也不能说有意见,只说了一句,“芩儿那丫头现在忙的都顾不上教给常小少爷滑板了!”

    “容娘没过七七,她哪能跑去玩乐!?”方老秀才瞥了他一眼。

    方立顿时不说话了。

    方婆子拿了十两银子,送到太平镇来。

    裴芩看着银子微愣,“姥姥!不用了!我们手里的银子差不多也够了!”

    “你姥爷都说了,盖房子手里不能可丁可卯的,得留宽裕点!这个银子你先拿着用,以后哪年宽裕,哪年再还就是了!”不还的话方婆子不好说,只能随便她用几年。毕竟这银子是公中的,真给了,俩儿媳妇心里可能要不舒服,慧娘知道也会心里不舒服的。

    裴芩推却不过,把银子接了。

    隔天,冯波带着方慧,母子俩也过来了,送了些吃的,还送了五两银子,“家里不宽裕,没多的有个少的!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就自己干上了!你姨夫还在村里帮你们找工匠呢!”

    裴芩打着哈哈,吃完饭,把俩人送走。

    这下倒是多出十五两银子,可以先垫上,买啥东西能宽裕点了。她转头就拿着银子买了花生米,这个不用剥,直接炒了做糖炒花生就行,赚的少点,但省事儿了。

    孔老爹尝过,很喜欢吃,裴芩就给他包了一包,让他一天吃几颗,少吃点,“…老人家吃多了糖,容易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家里有人还好,要是没有人,你一不小心昏倒了,就危险了!”

    “你这丫头还懂医啊?”孔老爹笑着问。

    裴芩呵呵笑道,“一点常识而已。”

    孔老爹高兴,拿了糖炒花生就出去找老伙计,喝点小酒,下个棋。

    裴芩刚转身,就吓了一跳。

    孔老爹的东屋是租给一对主仆的,据说是一个瞎了眼的公子和仆从。

    裴芩倒是只见他们屋里亮过灯,闻到煎药的味儿,和听到打翻药碗的声音,住了好几天,还没见过真人。

    没想到今儿个倒是见到真人了。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五官精致无暇,异常的漂亮,只面容清瘦苍白,一双漂亮的眼睛却瞳孔浑浊,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棉布长袍裹在瘦弱的身子上还有些空荡,倒是瞬间破坏了美感。

    裴芩盯着他打量,那少年却直直的朝厨屋撞了过去。

    嘭的一声,咕咚声响,裴芩脸色一变,急忙往厨屋跑,“卧槽!你特么眼瞎了,心也瞎了!?”

    一斗刚出锅不久晾着的糖炒花生全部打翻在了地上。那个少年倒在了糖炒花生上。

    裴芩连忙过来,一把就那少年一手拎了起来。

    裴芫连忙从西厢跑过来,看她拎着那少年,忙道,“长姐!他是个瞎子!”让裴芩别打他了。

    裴茜已经阴沉着小脸,跑过去拯救地上的糖炒花生了。

    裴芩也不是要打人,她莫名其妙被人打劫了十两银子,天天累死累活的炒了花生想多弄点钱,还碰上这个瞎子一斗糖炒花生全打翻。

    把人拎起来,甩到一边,就去拯救地上的糖炒花生。刚转身胳膊却被人拉住。

    “我是眼瞎了!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心不瞎!?”沙哑的声音,绝望又带着深沉的怒恨。

    裴芩愣了下,扭头看他。

    从他眼瞎到现在,从没人说过这样的话,一句重重的刺进他的心里,“你告诉我,怎样心才能不瞎!?你告诉我!”

    裴芩的胳膊被他抓的生疼,挑着眉,“死皮赖脸的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的!”她穿过来,这一片烂摊子都接手了,“不就瞎个眼吗!又不是治不好了!”

    可他不光眼瞎了,他的心也彻底瞎了!全瞎了!

    裴芩伸手抓了一把糖炒花生,上来粗鲁的塞了他满嘴,“让你那随从回来赔老娘花生!”

    甜香的花生味儿一下子的塞了满嘴,墨珩有些呆呆的站住。

    三人忙活了半天,才把满地的糖炒花生分拣着拾起来。干净的还能卖,但那些沾了地的,只能自己吃了。

    见他还那站着,裴芩没好气道,“还傻站在那里干啥?装水仙啊!”

    墨珩依旧站着没动,嘴里被糖炒花生塞的鼓鼓的。

    裴芩白了一眼,“门口就在那里,有光,有风,有声音。你要是出来找茅房,更简单,那么大的味儿呢!”

    墨珩愣怔。有光?有风?有声音?有气味儿?

    裴芩不耐的把他推到院子里,长得好看,却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转身回来,收拾糖炒花生。这一批不能往县城送了,只能牛皮纸包起来,减价卖到镇上了。送去聚仙楼和得月酒楼的还得再炒。

    裴芫叹口气,幸亏只撒了一斗,重新收拾了锅。裴茜斜了墨珩一眼,小脸难看的去拿白糖,搬花生过来。

    墨珩听着厨屋里又响起翻炒花生的声音,伸手摸索着,试图自己回到他屋里。他天天都要喝药,屋里有明显的药草味儿。

    封未回来时,已经晚上了,连忙煎了药,又煮了粥,端到屋里。

    见桌上放着满满一小筐子的糖炒花生,他愣了下,“公子?”

    墨珩坐在窗前,微凉的风吹在脸上,他没有回头,低声问,“窗外是不是有竹子?”

    封未疑惑的看了眼窗外,应声,“有一丛水竹。”随即惊喜的睁大眼,“公子!你的眼睛……”

    “我听到声音了。”墨珩打断他。

    封未脸上难掩失望,“公子!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你好好吃药!”把药端过来。

    墨珩没有再打翻药碗,端起碗,没有停顿的把药喝完。

    封未有些惊讶,他已经做好了药碗打翻再端一碗来的准备,“公子?”

    “桌上的糖炒花生,是我打翻的,你去赔些钱给她们吧!”墨珩把药碗递出来。

    封未眼神闪了下,把粥放在他手边,看了眼糖炒花

    生,端了药碗出去。

    裴芩双手抱胸靠在门柱上,“整整一斗,撒了满地,茶楼是没法送了,只能在镇上减价处理了,你赔个三百文吧!”

    三百文是有点多了,封未却没有反驳,拿出三钱银角子给她,转身就走了。

    裴芩微皱了皱眉,拿着钱回屋,扔给裴芫放起来。

    “看那公子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咋会瞎了眼,跑到太平镇上来?”裴芫疑惑。

    “反正不是啥好事儿!少打听!”裴芩对麻烦的直觉那是想当敏锐的,那个瞎子小白脸肯定带了一身麻烦。还有他那个随从,看着有点奇怪的感觉。

    裴芫听话的点头。

    次一天逢集,裴文东也跟着早早起来锻炼了一会,帮着到街上摆了摊,喝了一碗豆腐脑,啃了个包子去学堂。

    裴芩把和的面卖完,收了摊,回家把剩的米粉煮了,浇上麻辣肉片,倒上醋,汤粉的香味儿就飘了老远。

    这边刚把饭端起来吃上几口,墨珩摸索着从屋里出来,“能借一碗吃的吗?回头给钱。”

    裴芩看他一眼,玉白的脸在春阳照耀下,苍白的仿佛要透明了般,浑浊的眸子朝着她们的方向,“我们卖的是十文钱一碗。”

    墨珩点头。

    裴芩回头给他捞了一碗,酸辣浇头少放点,多加几片牛肉。

    出来看墨珩已经回屋了,裴芩暗自翻了翻眼,给他送到屋里。

    吃完饭,裴芩连忙带着糖炒花生赶去县城。

    在得月酒楼碰到了一脸不满,满眼怨念的王庭,“你娘不是已经过了七七,我等了好几天你都没过来!”

    “家里在盖房子,这几天有点忙。”裴芩讪讪道,转移话题,“糖炒花生好吃吗?要是好吃,这次给你两包!”

    说到这个,王庭忍不住小脸带了笑意,勉强道,“还算焦酥好吃吧!”

    裴芩给了他两包,送完了糖炒花生,天色也不早了,又急匆匆的赶回家。

    裴文东在屋门口练字,裴芫已经做好了晚饭,蒸了发面油饼子。

    封未又是天黑才回来,见墨珩要了裴芩的米粉吃,他有些愧疚。他们出来的时候就他身上有点银钱,走着一路,又看大夫抓药,已经花没了,他必须出去找活儿干挣钱,否则连药都买不了。公子的眼睛可以慢慢治,内伤却得仔细精心的治养。

    拿了十文钱给裴芫,又低声拜托她,以后晌午饭让她们做给墨珩一份。

    裴芫只接了十文钱,“我家晌午要出摊,没有人在家里做饭吃饭,要不你们和孔老爹说说吧!”长姐说他们是大麻烦,还是不要牵扯的好。

    封未沉默了下,又转身回去给墨珩做吃的。

    裴芫告诉裴芩,她点了点头,继续练字。孙大顺说材料提前准备充足,不用雕花啥的,俩月就可以把一院盖起来,她们就可以搬回家了。

    次一天,常咏麟就带着他那小伙伴过来了,还拿了两大盒的点心,“糖炒花生我吃了,我爷爷也喜欢吃,让我给你们带的点心!”

    裴芩有些龇牙咧嘴的把点心收起来,让他们稍等等,她叫裴茜跑回家拿了竹筐子来,压面机搬到竹筐子上面,开始压面条。

    新鲜的湿面条压出来,撒上一点点淀粉省的粘一块。把所有的饸烙面都压出来,堆了满满一大筐子,交代裴芫一碗下多大把,煮好捞出来像平常一样就能卖,晌午最忙的那会她会回来。

    裴芫点头应下,让她去教。

    裴芩回家拿了滑板,依旧借赵员外家空地,继续教俩人。

    等晌午了,带着俩人到面摊吃米粉,她去照顾生意。

    常咏麟看她们有点忙不过来,就指了自己的小厮,“你去帮着烧火!”

    小厮睁了睁眼,见他说真的,苦着脸过来帮忙烧火。常咏麟看他烧的好,之后每次来,都喊了他去帮忙烧火,差点让他这识字懂礼的贴身小厮变成裴芩面摊上的火夫。

    先把面条压出来,再直接拿了下锅煮,和米粉一样,捞出面条淋上浇头就行,准备工作多了,摆摊出去倒是轻松了不少。

    只来吃饸烙面的多是稀罕那压出面条,见没有了,还有点奇怪,以为卖的面条不一样了,吃完后一个味儿,还是觉得少了点啥似的。

    裴芩也只能这样了,面摊要摆,糖炒花生要做,王庭和常咏麟的滑板也要继续教。

    “分身术啊分身术!真想长上三根猴毛啊!”炒完花生,裴芩整个人四肢伸着躺倒在炕上。孙大圣那猴毛,有一根也行啊!吹上一口气,她就能坐在家里等着收钱了啊!

    “长姐!明儿个还得去姥姥家一趟!小舅舅要去赶考了。”裴芫提醒她。

    裴芩哀嚎一声,次一天割了肉,又咬牙二两银子买了一支湖笔,赶早送到方家村。

    湖笔方辅很是喜欢,他惯用的笔也不便宜,爹也特意给他买了一支好笔下场用,却比不上裴芩送的这一支,“小舅舅就拿这个笔下场了!”

    方立看他那么喜欢,就猜不是家里那些便宜的笔。

    “逢考必过!”裴芩恭贺一声,又连忙赶回家出摊。

    老裴家,陈氏和孔氏婆媳也在忙着裴文礼下场之事,裴宗理往上送了三十两银子,陈氏这才收起不满,就盼望着大儿子能高中,翻身做主。之前方氏在老裴家,可以随她指桑骂槐,呵斥驱使。现在对上钱婉秀这个富家**,陈氏直接被忽视,连孔氏都被忽视了。

    大房现在急需裴文礼高中来改变现状。

    裴芩到原阳县教王庭几个小萝卜滑板的时候,正见到了今年的考生参加县试,只有县试过了的,才可以参加下一场的府试,然后是院试,院试通过,就是秀才,也叫生员,可以参加乡试考取举人功名了。

    她没有多关注,专心教王庭几个玩滑板。

    孙铁柱也跟着她一块来的,就在一旁等着,到了晌午,裴芩教完,和他一块去找王家的掌柜谈续约的事。

    起先孙铁柱还担心王家不愿意续约,因为滑板也不难做,王家随便找些木匠高手,做的都比他们做的好。

    倒是没想到,王家又续了约,让孙铁柱每个月送多少滑板,到时候再根据卖的情况告诉他啥样木料的订做多少。

    这个钱裴芩就不抽成了,孙铁柱不愿意,最后说成由裴芩的手卖出去的滑板,给她提成,少要点。以后的手拉车和手推车也一样。

    教到下晌,裴芩和王庭几个小萝卜说好下次过来,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了。

    这么一直忙了十多天,门前不远的榆树上就长出了鲜嫩的榆钱。

    裴芩本想直接爬树上去,见有其他人也再勾榆钱,就拿了竹篙,绑着镰刀,摘了一大篮子的榆钱回来。

    晚上剁了肉馅儿,把榆钱也剁进去,烫了面,包了榆钱馅儿的烫面包子,煮了糯口的的榆钱粥。

    墨珩听裴芩给孔老爹送包子,也摸索着出门。

    “给他两个去!”裴芩抓了两个放盘子里。

    裴文东端去给墨珩。

    榆钱特有的甜香混着鲜香的肉馅儿,面皮也是特别的口味,包子不大,墨珩吃了俩,觉得没饱。

    这边又给孙铁柱家送了几个,姐弟才做到屋里,吃起晚饭。

    裴芩最喜欢吃榆钱,香椿,槐花这些过时令就吃不到的,每年裴老妈都要跑很远弄来,或者干脆领着裴芩回乡下,吃够了再回来。

    各种的榆钱饼,榆钱包子,榆钱粥,榆钱饭,炒榆钱,榆钱窝头,裴芩可以连吃一星期不重样。

    太平镇倒是种了不少榆钱,树是私人的,树上的榆钱随便大家摘了吃,只要不掰断了树杈,祸败了榆钱就行。

    头天晚上,裴芩把买的老母鸡杀了,熬了一锅汤。次一天起来赶了个大早,用鸡汤沾了榆钱,拌上面,蒸了满满一大锅的榆钱。

    封未等裴芩出去了,才过来说话,买一碗榆钱饭。

    裴芫有些纳闷,这个随从好像挺怕长姐的。给他盛了两大碗榆钱饭,淋上点辣椒油。

    裴芩收拾了,把榆钱也一块装了,拿到面摊上一块卖。

    集上也有别的卖榆钱饭和榆钱饼的,有人尝鲜儿就买一份。

    集后,裴芩带上一兜新鲜的榆钱,赶去县城,教王庭几个滑板。

    次一天常咏麟赶过来,见面摊上有蒸过又炒的榆钱,拉着小同伴一人吃了一碗,米粉都吃不下了。

    榆钱的节季也只有十来天,过后榆钱就老了。

    姐弟几人的饭桌终于没了榆钱,换成了正常饭菜,裴芫悄悄松了口气。长姐之前也没这么喜欢吃榆钱,这些天她觉得睡觉都是榆钱味儿的各种吃食。

    榆钱下去的时候,传来了春试的结果。

    方辅考中了,虽然名次有点靠后,但也是中了秀才,以后方家就又多一个秀才了。

    而被夫子经常夸赞,送了钱转到县学的裴文礼,却落榜了。裴宗理往上送的三十两银子也打了水漂。

    陈氏无法接受,觉得肯定是裴芩找了王家或者常家的关系,从中使坏,才让裴文礼落榜的。大儿子都进了县学了,老二听了她抱怨的话,也往上面送了银子,十拿九稳的事,咋会落榜了!?

    她一说,朱氏立马肯定,就是裴芩坏的事,她用作坊拉拢了裴里正,她二儿子的功名到现在都没有恢复。现在大孙子的科考也毁在那个该死的小**手里了!方氏不该死,该死的是这个小**!方氏不死,随她搓圆捏扁。这个小**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裴文礼进了县学,就发现,县学里想他一样借读的学生,很多学问好的。还有些原阳县富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在外面念了书,回来赶考的。他学问不差,但就三十两银子,年前名声还坏了个遍,又哪里能让他得中秀才!?

    他没考中,那方家的方辅却考中了,如今不知道多少人在看他的笑话!去捧着方家的人。

    看他有些颓废,裴宗理劝了他一番,也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了。他还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的秀才功名恢复回来。就算砸些钱,有功名在身,很多事都好办了。

    第七十九章:这个瞎子有病

    裴芩从县城买了点心,又割了肉,包了糖炒花生,一块做长衫的淡青色料子,没有摆摊,姐弟四个赶到方家村恭贺。

    方家人都满脸的高兴,尤其方婆子,跟裴芩道,“我知道那裴文礼落榜了,如今你小舅舅却考中了,咱们方家又多一个生员,看那裴家还咋嚣张!”

    裴芩自然乐见。

    有人喊着摆酒庆祝,方老秀才面上的笑淡了下来,等送了村里的人,跟方辅训话,让他不要骄傲自满,以为取的生员的资格就万事大吉,乡试才是更难的一关,有多少秀才都是止步于乡试,而且他名次靠后,算是勉强考中,等到了县学更要勤加刻苦攻读。等方辅过了乡试,家里再给他庆祝。

    方辅受教的恭敬应是,转身跟裴芩笑道,“还要多谢芩儿送的笔,用的很是顺手,字也工整了。”

    “那是小舅舅学问好,不然给你一支神笔也考不中的!”裴芩笑。

    方辅被她恭维的话说的哈哈大笑起来。

    热闹了大半天,裴芩姐弟就告辞回了家。

    裴文东握着小拳头,心里默默道,他也一定考中功名,让那些人再不敢欺辱她们姐弟!以后让姐姐享他的福!

    裴茜回来就说,“文东不要干活儿了,你好好念书就是了!这点活儿我们做完就行了!”天天这么多活儿做,念书的时间都占用了,就算聪明,也会耽误了的。

    “你是不是吃饭都喂他,让他变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只会念书的废物?”裴芩幽幽的看着她。

    “天天干那点活儿,我们仨谁伸一伸手,就干完了,干嘛非得文东去干!?他多念会书,练几个字不好吗!?”裴茜反驳。

    “不好!”裴芩可不想把裴文东养成不事稼穑,拿取理所当然,除了念书啥都不会的废物。

    裴文东忙道,“我就帮家里干一点小活儿,我愿意干!”家里就他不挣钱还花钱最多,哪能一点活儿也不干!?

    裴芩点头,“考功名不是那么简单的,入官场更不是只会念书就行的。”让裴文东去干活儿。

    裴文东立马乖乖听话跑去干活儿。

    墨珩坐在窗边,听着姐弟的对话,忍不住对这个‘长姐’生出一丝好奇。

    裴芩算算日子,山上的春笋要下来了,赶上裴文东沐休,也揪了他一块,上山去挖春笋,抓野兔子。

    裴芩挖了春笋出来,抬头见裴芫三人都神色黯然悲伤,暗叹口气,清了下嗓子,“啊,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啊,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终于有一天啊,你会修到七环,修完了七环修八环,修完八环修九环!”

    三人囧囧的看着她,“长姐!这啥五环六环的啊!”

    裴文东挠挠头,“五环那是肯定比四环多一个,比六环少一个啊!”感觉长姐这嚎的全是废话。

    裴茜则白了裴芩一眼,觉得她这些日子好不容易靠谱点了,这会又不靠谱了。

    “所以哼的是大实话啊!”裴芩还挺喜欢这五环的,多大的实话啊!

    三人啥也不说了,就听她来来去去的五环比四环多,比六环少。

    不过一天下来,四个人倒是挖了二三百斤春笋,逮了七只竹鼠,三只野兔子,还捡了一窝野鸡蛋。

    手推车使上,费劲儿的推回家。

    等次一天,赶集卖完饸烙面和米粉,裴芩借了头驴车,把春笋和糖炒花生装车。

    “你会不会赶车啊?别半路出事了!”裴茜很不放心,昨儿个嚎的半天的五环六环的,今儿个就要自己赶一辆驴车,半路赶到沟里河里可坏事了!

    “驴又不是马,赶着不就往前走了吗!”裴芩连马都会骑,还赶不住一辆驴车!?

    看她满不在意的样子,裴芫和裴茜都有些提心吊胆。

    裴芩一路上哼着五环,稳稳的赶着驴车到了原阳县。把聚仙楼的糖炒花生送到,又往得月酒楼,叫了人出来搬货。

    掌柜的一看有春笋,顿时笑的满脸花。

    王庭让她把驴车停好,先教他上次的转身,他已经学会了裴芩好几个技能,但那个半空转身的却总是转不好,摔了几次,就越发转不好了。

    裴芩今儿就重点教他这个。

    等吃饭的时候,章岩过来,一身淡青色竹叶纹直裰,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嘴角噙着一抹笑,“拿竹笋做菜,还把酒楼掌柜忽悠的欢天喜地,裴姑娘真是好能耐!”

    裴芩看着他衣衫上的竹叶纹,还有细细的水竹笋隐没在竹叶中,高高挑眉,“愿打愿挨,你情我愿!”

    “还得多谢你,发现了一道好菜!”章岩笑着说,眼神望着她的脸色。

    裴芩不堪在意的耸肩,“竹笋只是刚出土和竹子不太一样,仔细点就能发现,有竹子的清香,不难发现就是竹笋,我也没打算一直卖这个,也不准备靠这个吃饭。”

    “糖炒花生已经有人做出来了。”章岩又道。

    裴芩就笑了,“饸烙面也会有人做出来的,那又不管我事,只要还有人愿意吃我家的饸烙面就行了!”

    看她笑的竟如此坦然,毫不在意,章岩微微敛起嘴角笑。

    裴芩最后好心的跟他道,“这世上的事只有三种,我的事,你的事,关我屁事!”老娘的事儿,又关你屁事!

    章岩俊脸微微发黑。

    裴芩摆摆手,吃完饭,教到王庭下晌,赶着驴车,揣着银子回太平镇。

    孙大顺过来,说是快上梁了,让裴芩准备一下。

    这事方老秀才也今儿个也问了,说是上梁通知他,他过来帮忙主持。

    上梁是大事,裴芩就算不想别人插手,也不能不通知。

    吉日这天,还正好逢集,方老秀才和冯守兴方慧等人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裴芩拿着钱,在集上采买了各种刚出来的新鲜的青菜。由方婆子看着,余氏和方慧掌勺做的菜,阮氏和裴芩姐妹打下手。正好把竹鼠和野兔子肉都用上了,多添了俩菜。

    方老秀才主持了上梁仪式,请了亲朋和孙大顺一干工匠吃了饭。

    方立看了下,总共堂屋四间,厢房四间,有八间屋子。那儿子要来镇上念书,就可以直接住在这里了,也可以和裴芩姐弟几个多培养一下感情。看了眼一直说房子盖的气派的冯守兴,方立没有立马提出来。

    之后上瓦就快了,不过两天,就盖上了瓦。只剩下收尾的细活儿,还要半个月的样子忙完。

    结算了工钱,裴芩手里攒的几十两银子也快干了。

    “娘的!十两银子不被打劫,现在也能打些简单的家具摆设了!”裴芩扒拉着手里剩的十二两银子,忍不住再次骂娘。

    封未正准备过来,让她们晚饭给墨珩送一份,听她骂娘,脚步一顿,连忙又转身走了。

    墨珩听他又回来,问他,“怎么了?”

    封未有一瞬的尴尬,“忘了拿东西了。”随便找了个东西,又拿着出去。

    裴芫和裴茜都没在,出去洗衣裳了。

    封未只能硬着头皮过来,说麻烦裴芩晚上给墨珩送饭。

    裴芩这会正在骂那劫匪,听他的声音,突然跳了起来,“卧槽!老娘终于想出哪不对劲儿了!就是你特么的打劫老娘!?”从她们租了孔老爹的院子,她一直觉得这个瞎子的随从有些奇怪的地方。声音再刻意,她还是听出来了。

    封未脸色一变,否认的话立马就出口,“什么打劫!?裴姑娘你可别含血喷人!”

    裴芩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老娘都听出你的声音了,还装!?”

    封未稳稳站着,“我真没有打过劫,裴姑娘你认错人了!”

    裴芩才不听他说的,一拳照着他的左眼打过去。

    封未倒吸口气,没想到她小小的纤瘦的小姑娘,力气竟然这么大。

    裴芩打完一拳就收了手,磨着牙道,“老娘现在缺钱,等着他双倍奉还呢!”

    “双倍奉还?那裴姑娘就不用担心了,你遇到的可能不是真的劫匪。到了时候,人家说过双倍奉还,也肯定会还你的。不过,能打劫一个小姑娘,真的不是我!”封未解释完,没多留,很快就走了。

    “不是你妹!打劫老娘一个女的,没见过那么怂的!有本事劫富济贫去!”裴芩骂着竖中指,还是觉得不解气。

    过了会,墨珩拄着拐棍过来,“对不起!”

    裴芩哼哼一声。

    “银子……我会尽快还给你的。”墨珩迟疑着。

    裴芩又哼哼一声,“你这瞎子能干啥?”不信他的话。

    墨珩好一会没有说话,“我帮你们剥花生。”

    “我们买的花生米,不需要剥!”裴芩没好气道。这个瞎了,那随从不是有手有脚,还功夫不浅的样子,非得学人打劫,还劫到她头上来了。

    “……我给你弟弟讲学。”墨珩又道。

    “谢谢!他有夫子,不需要!你这瞎子也教不了!”十两银子不要,裴芩也不想和这个明显头顶大麻烦的主仆扯上关系。

    “你不是说,只要心不瞎,就能看见吗!?我虽看不见,却可以讲义。”墨珩道。他从出来,就一直在吃药,封未若不是囊中实在羞涩,也不会去打劫她。他之前说挣了十两银子,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用!”裴芩呵呵。她们很快就搬走了,这个明显大麻烦的,还是远离比较好。

    墨珩却想做点什么,也减轻封未的负担,等裴文东下学回来,就叫了他,说是以后给他讲学问,上学之外开小灶,让他每日下了学到他那里去。

    裴文东睁大着眼,赶紧跑了。回来就跟裴芩说,那个瞎眼的莫名其妙非要教他念书。

    “那个瞎子有病,离危险人物远一点。”裴芩告诉他。

    裴文东乖顺的点头应声。

    封未回来时,裴芫和裴茜就见他左眼青紫了一片,是被人打了。

    次一天裴文东下学回来,墨珩不见他去,就拄着拐杖过来,也不管裴文东听不听,跟他讲了几点如何看书做学问,如何练字的诀窍。讲完,就拄着拐杖,摸索着回屋。

    裴芩嘴角连连抽搐,“果然是眼瞎,看不见老娘反对。”

    “长姐!我不跟他学!”裴文东保证。

    “对!不能跟他学!”裴芩赞同的点头。

    墨珩却每天裴文东下学后过来,根据他背的书的进度,给他讲学,走时说一句,有不懂的去问他。

    裴文东睁着眼看裴芩。

    裴芩翻着眼看天,把她整到这破地儿来,还给扔到麻烦堆里,贼老天绝对的是故意的!

    裴文东在学堂上被夫子夸赞了,他一脸犹疑的回来,纠结的眼神看着已经在等他的墨珩。他无意脱口而出他讲的东西,没想到夫子会对他夸赞不已,下学还留了他说话,问是不是姥爷指点他学问了。

    姥爷没有指点他学问,是这个瞎眼的指点了他的学问。

    裴芩问了缘由,沉沉的瞪了眼墨珩。

    墨珩依旧给裴文东讲学,也不管他听不听,愿不愿意听,裴芩让不让他听,讲差不多了就回自己屋,晚上跟裴芩要一碗吃的。

    裴芩也实在忙,没有多少时间总跑到山上去挖春笋,又带着裴芫姐弟往山上跑了一天,挖了两袋春笋送到得月酒楼,就把挖竹笋的注意事项告诉得月酒楼掌柜,让他们以后自己去挖春笋,记得留一些,不然明年就没得吃了。

    大掌柜和二掌柜都惊讶无比,没想到拿到满口特别清香滋味儿的菜肴竟然是竹笋,那个竟然也能吃,还如此清香美味。

    方家离山比较近,山上也长了成片成片的竹子,裴芩就告诉方婆子上山挖春笋,新鲜着卖,自家吃,或者腌制酸笋都可以。

    听她们冬天就是卖竹笋和竹鼠挣到买口粮的钱,方婆子想到惨死的大闺女,不禁心酸难忍。

    方老秀才一看山上春笋多,就说腌制酸笋卖。

    裴芩自然把她知道的注意方法和诀窍都倾囊相授。

    之前把做米粉的作坊教给裴里正家,盖房子又不找他看着,爹娘张口借给她们十两银子,还没说哪一年还,已经让方立心中抱怨不已,听方老秀才把做酸笋的事交给他,倒是一鼓作气,准备也做个酸笋作坊,开始稳定挣钱。

    方老秀才给他找过不少能稳下来的活计,都被方立干着干着玩完了,他还满嘴借口。方老秀才把腌制酸笋的活儿交给他,让他说不出抱怨,也有了事干。

    香椿芽很快长了出来,红红的鲜嫩,裴芩摘了一筐子回来,香椿芽炒鸡蛋,香椿芽凉拌豆腐,次一天面摊上就多了一种香椿打卤面。

    榆钱裴芫还能跟着吃个十来天,可香椿她是真的吃不了那么多,小声的请求,“长姐!咱能不能少吃点香椿,做点别的菜?”

    裴芩恍然,“我以为你们都挺喜欢吃!”然后家里的菜就变成了两种,一种香椿做的,一种不是,香椿做的那碗,几乎都被裴芩包圆了。

    她还觉得不过瘾,看人家摘了香椿,炸了朝天椒砸香椿辣椒,也炒了一大筐子朝天椒,到舂米的碓碓那排了队,砸了满满一盆子的香椿辣椒。这个存放得当,可以放一年。即便上面长了毛毛,只要把毛毛那一层刮掉,就可以加了水和香油和了,抹在馍馍上或者面条上,辣椒和香椿的两种香味儿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特殊的香辣,讨厌的人不喜欢,喜欢的人就更加的喜欢吃。

    连吃了两天,裴芩白净的小脸上,接连蹦出几颗粉刺痘痘。

    裴茜不让她再吃了,她要是吃出事儿来了,家里谁撑着!?

    脸上的粉刺痘痘碰着也疼,裴芩终于停止了进食香椿辣椒,开始盼着刚冒头的槐花。

    等槐花下来,裴芩姐弟的饭桌上立马就多了蒸槐花,炒槐花,槐花饼和槐花包子,槐花蒸饺,槐花蛋饼。面摊上也多了一样炒的蒸槐花。

    这个裴芫和裴茜都不太喜欢吃,倒是常咏麟和小同伴喜欢,俩人每次过来,都要吃上一碗。

    不过这个下去的快,随着清明过去,槐花就老了。在墨珩也跟着连吃了几天的各种槐花吃食后,槐花终于不能吃了。

    清明后,吹在人脸上的春风也越发温暖了起来。

    门窗也做好,装好了,地上铺了青石板。屋里的炕,和厨屋里的灶,都点火试了,熥了几天,屋子就全干了。只要摆上家具,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裴芩现在没有银子打家具,手里有二十多两银子,她需要把方家的十两,冯家的五两还给他们。

    每到这时候,裴芩再看见封未和墨珩,都要暗搓搓的甩上几个眼刀子。

    倒是裴文东的学问,进步很快,还真是归功于墨珩。

    裴芩依旧不想跟这瞎眼主仆多牵扯,归拢着东西,准备搬回家。

    孙婆子过来面摊帮忙,问她们啥时候搬回家。

    孙铁柱和邹兴抽空打了桌椅板凳,还有几个樟木箱子作为乔迁礼送来。

    方婆子送了被褥和二两银子礼钱,“你们现在手里正缺钱,东西也不跟你们添置了,钱你们留在手里,捡了紧要的买!”

    方慧也很是大方的送了一吊钱和几个竹筐子,筛子。

    邹兴家里送的铁锹,和锅铲,菜刀,等用具。

    左右邻居也送了手巾过来。

    裴芩提前买了菜,还是余氏掌勺,邹氏和孙婆子过来帮忙燎锅底。

    春笋已经有些老了,没有刚发的时候鲜嫩了,不过和肉一块烧了,依旧是一道好菜。

    干锅竹鼠肉,用大盆子装着上菜。野兔子肉也烧了半锅。

    让来燎锅底的众人都吃的很是尽兴。

    方芳又喊着不愿意走了,“表姐家好吃的东西多,我要在表姐家住几天!”

    “你都一身的肉了,还就知道吃!?要是再肥下去,看说亲的哪个看得上你!”余氏为这事都愁了很久了。

    方辅考中秀才了,方留明也在跟着方老秀才念书,都说也是个学问好的,以后也有大出息。想跟方家结亲的就越来越多了。

    方留明方老秀才是放出了话,要专心念书考功名的。就有人想着娶了方家的闺女也行。

    方芳也不小了,今年过了生辰就十三了,可以说亲了。可是她那一身的肥肉,吃的圆滚滚的胖,媒婆说起来,那些条件优厚些的人都直摇头。倒是有人上门提亲,但余氏看到那些来提亲的,就觉得闹心。好的不来,来的全是些歪瓜裂枣。就限制方芳再多吃,要让她瘦下去。

    可这么多年,也都没管住她的嘴,一个错眼,她已经手里摸着东西吃了起来,只要有吃的,耷拉下眼皮子,说骂那是都不听的。

    余氏实在有些管不住她,不让她吃,看她饿的嗷嗷叫,又不忍心。

    这会见她要留在裴芩家,还惦记着那些好吃的,余氏伸手就拧了她一把,“你哪都不许去!给我留在家里好好的减掉你身上的肉!”

    方芳不高兴的噘着嘴,叫裴芩,“表姐!你跟我娘说,让我留下住几天吧!”

    裴芩看着她笑着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裴茜眼神盯着裴芩,又盯着方芳,生怕裴芩一个点头,同意让方芳住下了。这个方芳胖的跟猪一样,吃的还多,人又懒。真要住在她们家,不把她们家东西吃干净呢!

    方芳看她不帮着说话,小声嘟囔,“真小气!住你们家几天都不让!”

    方立却说了话,“你表姐的面摊忙不过来,你要住下也行,给你表姐打下手,在面摊帮忙吧!”

    一看她爹发了话,方芳立马高兴的连连点头,叫好。

    裴茜小脸有些阴沉,心里万分的不情愿。

    方芳已经高兴的喊着话,走的时候余氏叫,方婆子叫,就是不走,要留下了。

    方立也挺高兴,走时还叮嘱方芳,“好好给你表姐帮忙,过两天让你娘给你送换洗的衣裳!”

    “好!”方芳爽快的高声的应好,心里却没把帮忙干活儿当一回事儿。

    家里的屋子,裴芩住了堂屋东间,裴芫和裴茜俩人住在西间和西次间。方芳看了看,最后和裴芫挤到一个屋去了。

    裴文东一直都是和方氏,裴芩一块住。搬了新家,就是他自己一个人睡一个屋了,西厢房靠堂屋的一间,里间是卧室,外间是书房。

    屋子有点大,睡觉的时候有点怕,半夜里又跑出来,敲裴芩的门。

    看他不敢说害怕,眼里忍着泪打转,裴芩打着哈欠让他搬了被褥睡在炕梢。

    她们搬了家,原本每天早上和下晌后都热热闹闹的院子和香味儿飘荡的厨房,顿时寂静了下来。

    墨珩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耳边传来一阵阵鸟叫声,微风吹在树梢上,沙沙响,有似有若无的糖炒花生的香味儿飘过来。

    他拄着拐杖起身,顺着门出来,仔细辨认了那香味儿,摸着墙,摸了两条巷子,到了柳儿巷。

    站在传出浓郁糖炒花生香味儿院门前,墨珩静默了许久。从他的眼睛瞎了以后,一直都是封未在照顾他,他自己再也没有单独出过门,还走了这么远的路。

    裴文东下学回来,看到他站在家门口,吓了一跳,“你…你咋上我家来了!?”

    “给你讲学。”墨珩平静道。

    裴文东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他,好像欠了她们家钱一样,非得要跟他讲学。

    他叫开了大门,墨珩也跟着进门。

    裴芩看到他,差点把锅铲子摔了,“擦!早知道老娘才不嘴贱提醒!”

    墨珩听她有些气急败坏的叫骂,忍不住嘴角微扬了下,叫了裴文东,开始跟他讲学。

    夫子讲的那点东西,裴文东有些不太明白的,经他一说,就全通了。

    方芳抓着糖炒花生不住的吃着,站在门口惊艳的打量墨珩,头也不回的问,“这是谁啊?他咋过来给你弟弟讲学?长得真好看!他是瞎子吗?长这么好看,眼咋瞎了!?”

    裴茜拉着小脸,恨不得从后面一脚踹上她肥圆都是肉的屁股。肥的像猪一样,却比猪还懒。吃的顶的上她和二姐加上文东三个人了!

    墨珩听有陌生人说话,明显是在看自己,没讲多大会,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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