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人 你在天南我在地北

(88106 www.88106.info)    满天飘洒的碎片，楼上的喧哗欢呼，这便是高中三年结束的仪式。

    你定定地站在那里，任由身后的人推搡，然后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复习提纲、试卷撕成条抛到楼下，嘴角嚅着浅浅的笑，最后转身离去。

    老师跑去制止那些疯狂的学生，但是对于已经毕业的男孩女孩，高中老师再也没有约束他们的权利，曾经可能有，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喧哗过后，人群都退去，楼下的空地已满是高三毕业的学生们心中的负担残渣。

    稀稀疏疏的女孩跑到楼下寻找自己暗恋的学长的笔记，那样的细心，那样的执着。

    你又走回了你方才待着的地方，倚着栏杆望着楼下的女孩，偶尔一两个女孩抬头望见你会尖叫，但很快也平息了。你将离去，将成为尚未毕业的学妹心中的记忆，纵然她们暗恋你，也阻止不了你前进的步伐。

    可是，那么多女孩，不知道你有没有瞧见我。我并不在那群女孩中，而在一个角落里哭泣，我一眼就望见了你，却不知你看到了我没有。想起来，遇见你的时间也不短了。

    有些事，你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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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的时候，从八卦的女闺蜜口中，零零散散听到有关你的传言。你是个很好接触的男生，你是个爱笑的男生…总结起来就是这些意思。当然，关于你的传言不止这一些，我听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微不足道。不过这些已经足够了，我没有必要听到太多。

    我一直认为我们是两条平行线，就算高中三年过去我们也不会有任何交集，可是不知哪里出错了，我的线或是你的线斜了一点，偏离了轨道。

    我捧着一堆辅导材料走在楼梯上，却在转角处被一撮滚烫的东西烫伤了脑袋，当即尖叫了一声，发现头发被烧出了一个洞，十分滑稽。你恰在当时侧着身子朝我这望了一眼，就那一眼，我感觉星辰都黯淡了。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看见你，就那一眼我被你的眼睛吸引了。

    不过也只是一时，我瞧见了你手中还没熄灭的烟头，摔下材料冲上去找你算账，一肚子的怒火在我真正站在你面前时，全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可能是当屁放了吧。

    “喂，吸烟有害健康。”我愣愣的抛出一句话。

    “嗯。”你继续抽着烟，淡淡的烟雾模糊了你的面容。

    我们就这样不了了终了。

    人群越堆越多，一圈环着一圈，大多都是看热闹的人。我自然是忘不了那些女生凶狠的眼神的，我想我并不是一个出彩的人，所以我逃走了。不过，你和传闻中的不一样。没有笑，也不好接触。

    再一次和你相遇，是在画室里。

    我低头在画板上素描，因为一件心烦的事，恼得怎么也描不出实物的神韵。也不知你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盯着我的画板看了好久。

    “那里错了。”

    我被吓了一跳，一笔就画歪了，整张画都毁了。

    我转过身瞪了那个吓我的人一眼，却又呆在了那里。画室里静得只有笔触碰白纸的摩擦声，有些阴暗的画室衬得你的双眸异常耀眼。

    我是刚进美术社的，小时候学过素描，所以基础很好，破格入了这个创建很久名声很大的美术社，却不知你也在这里。

    你向我借素描用的铅笔，不过我记性差，只带了手上这支还有一支没削好的2B铅笔。你很是苦恼，因为素描的铅笔一支是不够的，就算画好了也是不完美的。最后你还是借走了那支铅笔，顺带帮我把那张画修整好了。

    那时候的我想，你真是2B，就跟你手上正用的2B铅笔一样。不会向别人借，偏要向我借那支，结果还老实巴交的用那支铅笔完成了整幅素描。只是，你的素描真是太好了。就算只有一支铅笔，你也画出了轻重缓急。原谅我不会说话，形容不出我的震惊和那幅素描的精彩。

    众人离散，我坐在画室里不想回家。我的父母为了离婚闹得不可开交，回去了也只是听着无休止的吵闹罢了。你又悄然站在了我的身后，还我了那支铅笔。

    “心情不好？”

    “你回家好不好…画室我来关。”我不想看见任何人，只想静静的呆一会。

    “好。”身后没有声响，我却不知道你走了没有。

    因为你总是走路轻轻的，怕踩疼了地似的。

    天快黑了，风吹得画室里画板上的画呼呼乱叫。

    我起身要去关窗，却看见你在我身后的椅子上睡着了。

    关了窗，天霎时就黑了。画室里没有灯，所以我踱步坐在了你身旁，静静地看着你，以此驱除恐惧。你的睫毛很长，很漂亮。头发看起来很软，软软的躺在你头上，碎碎的斜发遮住了你的眼睛，五官很精致。睡姿也很优雅。

    我最喜欢你的眼睛。我想，我的怦然心动应该是源于你的眼睛。你的眼睛里有一闪一闪的东西，有着暖暖的光，像一块温润的玉，一丝一丝又像春风，钻入人心缝。

    这样的人笑起来肯定很温柔，只是我还没看过。

    你不一会就醒了过来，疑惑地望了望四周。

    “喂，你不是说好走的吗？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温慕白。”

    “什么？”

    “我不叫喂，我叫温慕白。”

    “我管你叫什么。”

    其实，很早就知道你叫温慕白了，很早就知道了。

    “我请你喝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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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的奶茶店，点上一杯带着热意的奶茶，真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不过，我是真的不想回家。

    我们从一开始的沉默不言，到后来的什么都聊，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上次去吃烧烤，我弟跑到别人烧烤架，趁那人转身烤肉串的间隙，把人家一大盆的烤肉捧了回来，结果我说不吃，他又傻愣愣地又给人放了回去。害得那人瞪了我们好几眼，吓得他都不敢动了。”你一口气说了好多话，深深吸了一口奶茶，朝我笑起来，亦如我想象中的你一样，笑得很是温柔。

    “哎，你怎么哭了。”

    是啊，我哭了。难怪都说你好接触，难怪都说你爱笑，都是真的。你有和睦的一家人，你又是个那么好的人。

    我是个孤僻的孩子，我的父母都不喜欢我。你瞧，这么晚了他们都没发现我没回家。也许就算我离家出走，他们也不会难过吧。

    “在画室我不是叫你走吗？”

    “怕你自杀啊。”我擦干了眼泪，瞪了他一眼。

    “我没那么蠢。”

    刚刚有些莫名其妙的气氛也消散了，我们又沉默了。你随手找来一本杂志，翻来翻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谢谢你。”我咬着吸管不清不楚地说着，也不知你听清了没有。

    你朝我笑了笑，好像你什么都明白了。我还是不清楚你听到了没有。

    不过，记忆中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的少年，那个笑起来就似一阵春风拂过的少年，那个脚步轻轻的少年，我想我喜欢上你了。就那么短短的两次相遇。如果你知道了我的心意，不知道会不会讨厌我呢。

    “你把我的铅笔头弄没了。”

    “是吗？不是故意的。”

    事实上，你是故意的。自此以后的素描课，你都以各种理由说明你忘了带铅笔，强迫我借给你，每次归还铅笔的尖头都是空的。也因此，我们的交流多了起来。抽屉里也多了一些恐吓信，也偶尔会被人扇几巴掌。但是这些疼，哪里比得过回家的疼，所以我一点也不怕，全都反弹了回去。

    我是个孤僻的人，有个闺蜜是很困难的事，但是我却有一个很好的闺蜜，是机缘巧合结识的。她曾对我说，她喜欢你。

    所以，她听到我和你的谣言后，就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我。我不是一个会挽留的人，任由她离开而无能为力。

    她都走了，如果没有你，我真的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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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你袒露心扉，应该是在我高二年的那一个雨天。雨珠打在伞上，像是一拳一拳似的。打在肌肤上，也似一拳一拳似的。

    我撑着伞走在回家的路上，你却从路一旁冲过来躲在我伞下。

    你眼睛有点红，说是因为风吹的沙子。我瞥到了路尽头的一抹身影，很娇弱，应该是个女孩子。就像所有老套的情节一样，你抱住了我，然后深情地吻了我，直到那抹身影离去。

    雨渐渐小了，像一根一根细针，扎在人身上，扎到了我的骨头缝里。

    我们躲到一家关门的小店门前，你低着头说对不起。

    “你们吵架了？”

    “分手了。”

    我没有再问，蹲着身子望着满是飞蛾的路灯。

    “我的父母离婚了。还记得一年前请你喝奶茶那一次吗？在那期间，我的父母正吵得不可开交，他们经常拿我出气，拿酒瓶子砸我，打我。也许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你也蹲下身子，静静听着。

    “我生得孤僻。尽量让自己不起眼，让他们不为自己操心。可是每年的家长会，他们都不曾去。我一直在安慰自己，他们只是在忙，没时间来而已。我渐渐长大了，开始怨他们不爱我为什么要生下我，每次谈及这个话题，他们就联合起来打我。”

    “我有个妹妹，在我七岁时，她一岁时生病死了。他们骂我祸害，骂我扫把星，一连几天不给我吃东西。我逃了出去，有个人给我两块钱，我才得以买了两个包子而不被饿死，她还带我去学了几年的素描，她说她是我姑姑。”

    “不过她也死了。”你朝我又笑了，好像要安慰我，可是当时的我并没有看出来。

    “你是在嘲笑我吗？笑我是个扫把星吗？”我哭出声来，把手中的伞扔到他身上。

    “可是…可是你定不知道，我多喜欢你。我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的笑，你是我心中的星辰，是我所向往的光芒。所以谁都能说我是个扫把星，你不能。”

    “我是，那么喜欢你啊…”你很错愕，然后伸出手摸乱我的头发。

    “我们一起吧。”你轻轻地说出口，声音好听极了。

    我还在哭，扑到你怀里哭了很久，把这十几年的泪水全都哭了出来。

    你肯定不知道，遇到你是我做的最勇敢的事。我用尽全力让自己不起眼，却为了你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眼前。你是同情我才那么说的，我懂的。可我宁愿自己不那么敏感，宁愿自己不懂。

    我是座孤岛，很快就会被海水淹没。就算海水暂时退了，还是会涌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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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一起有一年了。你保护我不再受人欺负，也试着让我别那么孤僻。你让我搬出来住，给我租了个房子，安慰我，疏通我与父母的关系。这一年，你好几次遇到了那个雨夜的那抹身影，却漠不关心地牵起我的手走了。

    我想这一年，一定耗尽了我一生的好运，让我得以享受这原本不属于我的幸福。

    我想我也一定没和你说。你的前女友，就是我唯一的闺蜜。

    她一直没和我说，你们在一起了，全校都没有人知道。我只是一不小心在那个雨夜看到了她腰上的饰品，那是她买来我和她一人一个的小饰品。独一无二的。所以她才会在我告诉她我暗恋你时，义无反顾离开了我。我只是一不小心…看到了而已。

    我才是那个人人唾弃的第三者。

    在你高三下学期的一天，你要我到当初躲雨的小店门前等你，然后你第二次抱住了我，一直说对不起，最后说我们分手吧。

    你不用一直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你们在一起了，是件好事啊。你和你相爱的人在一起了，你爱的那个人一定会幸福的，你是那种交上了就可以炫耀一辈子的男生啊。

    “让她不要再轻易离开你了。”我推开了你，默认了分手的事实。

    孤岛还是淹了，离开轨道的平行线相交又错开了。

    我本就是灰姑娘故事中的坏姐姐，削了脚跟和趾头，硬是将脚塞在了水晶鞋里，最后还是被发现了。

    “故事里的灰姑娘和王子，你们一定要幸福啊。”我祝福着你。

    街上放着一首歌…是我勇敢太久，决定为你一个人而活…

    因为勇敢太久，所以我决定放开了。做回那个适合孤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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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毕业了，你倚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女孩。

    楼下的她。

    她正在楼下找着你的笔记，偶尔抬头望你一眼。

    我躲在角落里哭泣。为我自己哭，为你的离去而哭。我将最后告别的一封信放在你的抽屉里，你却误以为是笔记撕了扔到了楼下。有些事在我心里永远也不会说出去了。

    父母离了，我被判给了母亲。母亲得了癌症，一个月前去世了。父亲不要我，亲戚推三阻四，都不愿接受我。我真的是灾星，是扫把星啊。其实就算母亲不死，我也早就承认自己是灾星了。

    所以我不愿连累你，制造了机会让你与她相遇，制造了机会让你们重新在一起。我将不属于我的一切，归还给她，归还给我最相好的闺蜜。

    谢谢你给了我一年的幻想，在我眼中点了一盏灯。

    借了铅笔有些2B的少年，自此天南地北，山水不相逢。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