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总角之交

(88106 www.88106.info)    幸福的时间总是飞逝，转眼间余信便已总角，正是天真无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一日，祖母王氏教授完《论语》后，便让余信自己临摹练习书法。书法乃六艺之一，东晋人对书法极其热爱，不论寒门士族子弟，自幼练习，一手好字，是进入仕途的基础。

    余信临摹的是三国时期的大书法家钟繇最知名法帖《宣示表》，当然不是钟繇真迹，乃是余母王氏临摹其祖父临摹钟繇《宣示表》基础上转摹的。

    虽然转摹数次的摹本有失其真意，但余信很勤奋又有天分，小楷颇得《宣示表》形似。

    正当余信临摹的聚精会神时，一颗石子从窗外飞了进来，顺着石子的方向望去，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正在招手，

    “香儿，香儿”

    不是黄须儿还有何人。

    黄须儿姓刘，名猛，十二三岁便有一脸黄褐色的胡须，被称为黄须儿。其父本匈奴胡人，余公从军时为其部曲，娶妻余氏族女，后随余公南迁，以屠宰为业。

    当余信出来见到黄须儿这副模样，明显被人揍了。

    “噗嗤”，忍不住笑道，“你不是常自夸‘黄须无弱汉，一生不受人欺’的吗，怎么被人打成这样？”

    黄须儿一窘，气鼓鼓的逞强道：“哪晓得那人的胡须，竟然是通红的。”

    “哈哈哈……”又引来一阵大笑。

    “走，带我去见识见识这个红胡子。”

    两人来到一家小酒馆，黄须儿一努嘴指道：

    “呐，就是这，那小子经常到这里喝酒。”

    说话时，一个穿着长袍宽袖，蹬着木屐，敞胸露乳的红须少年走了出来。

    余信和红须少年四目相视，

    “是你打人？赶紧给我兄弟道歉，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是我，你是谁？人多欺负人少，不是好汉，有本事单挑。”

    这一会功夫，两人周围就围上了一圈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中国从古到今都这样。

    不时有人起哄，“香儿，打他”“动手啊”

    “这人有趣”余信心道，“看起来要比我大四五岁，真动起手来容易吃亏，得想个办法。”

    黄须儿这时悄悄凑上来，跟余信咬耳朵：“单挑打不过啊，怎么办？”余信给他一个眼神，叫他安心。

    “我叫余信，我们自然不会以多欺少，但你以大欺小，就算好汉？”

    “那你想要怎样？”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来个文斗，如何？输了赔礼道歉。”

    红胡子一挑眉：“打住，想欺负我读书少。哼，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

    “这么着，我们比试体力，从后河跑到经堂寺，再从前河跑回这里，绕吴山一圈，谁先到算谁赢，怎么样？”

    还没等余信说话，旁边起哄的人热闹了，纷纷叫嚷着快点开始。余信自幼随阿公习武，对体力有信心。

    于是黄须儿当裁判，简单热身之后，这场西晋“马拉松”就开始了。

    余信一马当先，沿着后河河滩向东北方向的经堂寺跑去。

    河滩是沙质的，金黄色的沙滩铺在地上，踩在上面很舒服，沿岸芦苇和泥巴盖成的房子依次座落，炊烟袅袅，颇有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塞上景色，让人心胸宽广豪迈。河上偶尔泛过几叶轻舟，堪堪把景色又带回了江南岸。

    此时正值早春，春风中带着些许寒意，被风一吹，这红胡子酒意醒了大半，原以为跑赢余信不费多大力气，无奈肚子里酒水太多，跑不动，看着快跑没影的余信心里着急，脑子一转，主意便上心头。

    余信在前面越跑越不对劲，怎么这么半天还没有追上来，心里一直疑惑，脚下却没有停，不过一刻钟就到了经堂寺，然后从前河往回跑。

    一炷香的功夫，余信便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了。看见红胡子已经站在小酒馆门口笑着向他招手。

    “不可能啊，明明没看到他超过我，怎么比我先到。”余信怒道，“你耍诈，我根本没有在前面看到你，你怎么会比我先到？”

    红胡子把宽袖一扬，得意的叉着腰，

    “小子，愿赌服输啊！谁说我耍诈，我也是从后河跑到经堂寺，再从前河跑回来的，只是河滩风大，抄了点近路避风，你自己这么老实，怪谁呀。”

    见二人欲要发作，立马换了个脸，笑嘻嘻的走过去和两人勾肩搭背，邀请两人喝酒，同时让那些还在看热闹的人都散去。

    余信和黄须儿原本不想和这厮喝酒，架不住他一番盛情邀请，半推半就进了酒馆。

    还没有开始喝，红胡子端起酒杯，边拍余信肩膀边说：“兄弟，我们这也是不打不相识，喝了这杯酒咱们就是兄弟。”脖子一昂就干了。

    余信本就觉得这人有趣，少年心性，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一顿酒三人就熟络了，纷纷兄弟相称。

    喝了酒就开始吹牛，这是酒桌上的不成文的惯例。互相吹嘘的过程，余信才知道这红胡子名叫李冲之，原是巴蜀氐人，荆州流民起义时孤身流落到这里，靠邻里接济，吃百家饭长大的，祖上曾是流民军的头目。

    而且他的胡子也不是红色，自己染的，用沾了酒的手一捋胡子，满手朱红。

    余信看着这掉色的胡子，开玩笑道：“兄弟，有创意，不过红色不够威武，染成金黄色多么霸气，和我兄弟黄须儿一样，力拔山兮气盖世。”

    “对对对，看我的胡子，黄须无弱汉，一生不受人欺。”

    后来因为这个玩笑，这千里彭蠡湖又多了一个金钩胡子的传说，当然这是后话。

    小酒馆自然没有什么好酒，但酒喝的是心情，三人酒足饭饱之后醉醺醺走出酒馆，

    “过几天就是三月三，县里要举办修禊节，兄弟们有兴趣一起去吗？”余信看着两人，问道，

    “我去，我去，这么热闹的事怎么少的了我黄须儿。”

    “这个，我这几日就要去蜀中送货，至少要过一年才能回来。”

    “蜀中？兄弟，路上小心啊，蜀道艰险，等回来我们接着喝酒。”

    “好，兄弟们就此别过，等回来咱们一起喝酒。”

    就此分手，这场闹剧就这么没头没尾的落幕了。

    少年之事，哪有那么多缘由，可能就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顿酒，就是一辈子的兄弟了，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