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风料峭斜阳落 第013章 感染

(88106 www.88106.info)    离关羽近一些的是两个小孩儿，其中一个小孩是之前红娘馆隔壁王叔家的孙子，小孩子抵抗力弱，一生病起来就不见好，大婶哭着一定要待在罗家村，关羽请她缝制了几身带手套的高领衣衫，又加了棉花做了好几个口罩。

    王叔家的孙子爱跟关羽做游戏，关羽眼见着他身体一天比一天弱却只能拿着可能有用的药反复用来用去，大婶不敢当着孙子的面哭，只有到了晚上，同关羽两人坐在村子口，盼望着有医生能快些来。

    青云的状况也更加差，因瘟疫的事情的消息已经传开，明镇的人惶惶不安，周行舟每日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加上许多患者家属都想去罗家村，周行舟以身作则更加无法去看青云一眼。

    城郊的野外高草丛生，月亮高的时候看起来冷清，星星多的时候周围要黑一些，明明只不过五日而已，仿佛已经过了一百年。

    第六日，王婶抱着孙子出来跑出来，大声喊着：“关姑娘，快来帮我看看！小宇没气儿啦！”

    声音之中的凄厉和悲伤，隐忍颤抖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关羽刚刚给芙蓉和青云送了两碗药进去，外面又送进来确定瘟疫的两人，关羽来不及给新来的俩人安排住处做安顿，立马将小宇放到床上，摸了摸小宇的动脉。

    “呼吸停了多久了？”

    “刚刚没气的，刚刚喂他喝药，却都吐出来了……”王婶盯着自己孙子的犯青的脸，眼眶发红。

    关羽不带犹豫，直接用手掏了掏小孩的嘴，捏住小宇的鼻子，给他做人工呼吸。

    只要停止呼吸六分钟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关羽不停重复着心脏复苏术，她还没上过手术台，没有真的做过手术，无法接受第一个她的病人，这样无辜的死在她的愚蠢和不学无术里。

    随着小宇一声咳嗽，关羽瘫软着坐在床上，王婶虽不懂关羽刚刚一系列动作，见着孙子活过来，“扑通”给跪在床前，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才终于全部落下来：“关姑娘……”一句称呼之后，也不知道再继续说什么才好。

    两人守着这样一个村子，都明白对方的无能为力。

    都来不及认识新来的病人，小宇半夜去世了。

    王婶半夜敲开关羽的房门，关羽看着王婶的样子，要冲过去，却被王婶拉住：“没用了……没用了……”

    关羽最后检查了一次小宇的身体，小小的孩子多磨难，她还是没能留的住他。

    王婶不过四十多，之前每日陪王叔开店吆喝，明朗的很，而现今却生生老了十岁般。

    关羽将小宇抱出去，王婶想要再亲亲他，关羽抱着小宇退后一步：“婶子，不能。”

    王婶看着小宇在关羽怀里，伸着手向关羽：“奶奶再抱抱……”

    两人在夜里便将小宇埋在罗家村的后山，说好之后，等疫情过去了，再移到王家坟地里，也有人好在底下照看他。

    关羽同王婶在后山坐到天明，因着还有许多活儿要干，关羽让王婶再陪陪孙子，自己先回去，再三嘱咐了王婶直接回明镇，让大夫检查检查，若是没事，回去也可以。

    王婶没有答话，关羽放心不下，便想着回村里等早上送药材的人过来之后，让人将王婶带回去明镇，有家人陪伴理当好些、

    刚从后山绕出来，山风把竹子林吹响，仿佛在奏乐，只是关羽无心去听，她一心都在回忆所学，若是书中的鼠疫，病症也不完全一致，而如果用盐析法从周行舟的血液里提取抗原，纯度也不行，没有器材，无论如何很难达到。

    关羽听到随风而来的声音在唤她：“关羽！”

    声音不大，叫得也有些生硬，关羽抬头看，他还是穿着那身白色衣衫，如初见那会风那般大。

    关羽朝着他跑过去，又停在他一米开外的地方：“你怎么才来啊……”

    就像她所知道的那样，他肯定会来的！

    十三走进两步，关羽退后两步，摆着手说：“我也传染了。”

    十三顿住，笑着说：“没事，我来了就都会好的。”

    跟她骗青云的一模一样。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罗家村，加上赵婆婆，十三一共带来五个大夫，现在村子里住了二十几号人，简单吃了顿饭，关羽和往常一般每个房子走去送药，也记录大家新的情况，顺便告诉大家令人振奋的消息。

    大夫们看完病人之后，大家围在一起讨论，赵婆婆皱着眉头，关羽离他们稍微远一些，声音颇大的提出一点意见，而十三端坐在一边，给大家研墨写方子。

    傍晚时分，周行舟的人过来送药材，关羽便问起王婶的情况，那人却说今日没人进城。

    关羽便跟十三去找，没走多远，见着王婶抹着眼泪往村里走来，十三停了步子，落在关羽后头，王婶轻轻走进关羽，握着关羽的手臂，声音悲切：“我知道姑娘已经尽力，明知道不能碰到口水，还为小宇治疗，没什么能为姑娘做的，只能待在村里帮些忙，替小宇积点福报，让他在下面，也好过些，不要受罪……”

    关羽见王婶如此，简直无地自容。

    “王婶，村里现在已经忙得过来，好几个大夫。你检查下 身体，若是没事，便回去吧。”关羽退开一些同王婶说，无法直视王婶的眼睛。

    在她的手里，有人命了……

    “让我留下来吧。关姑娘，你为了救我孙子……”王婶朴实，一身衣衫打来着罗家村还没换过，微胖的身材消瘦许多，衣服看起来有些空，说着又抹起眼泪来。

    关羽拒绝不了，只得又让王婶跟着回村里。

    接下来的日子，关羽每日同大夫们探讨，因为中医她所知不多，西医的药物说出名词来帮忙不上，只能将身体结构等等一些大部头的理论知识跟大夫们交流，希望能多些思路。

    不能出现一种病症解决一种，这样拖着不是办法。

    加上关羽毕竟是医生，描述症状准确，只是明明关羽已经有了前期的症状，可是差不多半个月左右，关羽竟然有了个其他病人们不一样的症状。

    赵婆婆每日重点研究关羽，弄得关羽能做的事情也少了许多，十三倒是更加忙碌。

    关羽出门帮忙时总会见到他素白的一身衣衫衣角已经沾灰，他劈柴烧火都十分好看，一身武功用在这些柴米油盐之上，虽是大材小用，却因他平静而淡泊的表情做得优雅而温润。

    关羽对他的身份很好奇：“壮士，为什么你什么都会呢？”

    十三弯腰拾起地上一堆柴火，都没看她，回答说：“不会做饭……”

    明明对话总是干巴巴的，却不似从前般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大概他天生如此，面瘫而性情冷淡吧。

    关羽摇摇头，才不是，他是热情的沙漠。

    想着又笑了，关羽从后面偷偷摸摸准备跳到他背上去。

    赵婆婆见着了，想提醒关羽别又摔着了，十三的耳朵非常灵敏。

    赵婆婆还没开口，关羽一蹦，便成功了：“嘿嘿嘿……”笑声略微有些猥琐“壮士，你退步了啊！”

    十三站直了身体，威胁道：“我数到三，你给我老老实实下来！”

    关羽立马两条腿绕到十三的腰上，手上收紧死死勒住十三的脖子，做好了恶战的准备。

    许久十三都没有动，关羽有些莫名其妙，赵婆婆笑呵呵的经过他俩：“小羽啊，你快把十三勒死了……”

    关羽凑着头往前去看，果然十三的脸憋地通红，红到耳后，他黑着一张脸，斜眼看从脖子边凑过来的关羽。

    关羽立马松手跳下来：“别生气啊，我开个玩笑……”

    十三再斜视她一眼，硬生生扔下两个字：“幼稚！”便迈开大步子，往夕阳里走去。

    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天边的云慢悠悠的跟着动了动，关羽在后面得意喊道：“我追过来了？”

    话音刚落，十三便似乎被猛虎咬了尾巴般，飞快的跑起来，一眨眼，一个飞身，便不见了。

    关羽一脸错愕，然后撑着腰在村口哈哈大笑，脚边是之前十三砍好的柴火。

    晚上关羽医学课堂开课，解剖学不知道用不得上，也简单说了说，赵婆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关羽会不治而愈。

    “之前，关姑娘中过许多种毒药，现在余毒未清，而她感染之后，病症与其他几位却有许多不太一样的地方，有可能是关姑娘说的抗体的缘故，还有可能是因为，之前的毒素中有同这种病毒相克的毒素。”

    “我看极有可能是这几种。”赵婆婆请十三列了几味药：“问题是，这几种炼制出来本身有毒，用来治疗瘟疫，有极大可能会有很多关姑娘说的副作用，具体如何还不知晓。”

    王婶看着这一个多月的进展，心中哀伤，若是小宇能再撑上一些时日，也许……

    王婶默默退出到屋子外面，关羽见王婶神色悲伤，不知道如何劝慰，跟着走出去，只能陪在她身边，替她捏捏肩膀，一天劳累，王婶每日的肩膀总是僵硬。

    关羽站在王婶身后，说道：“从前在家，很任性，现在离家这么远，自己就慢慢长大了，适应之后，再哪里都可以生活。小宇肯定和我一样，常常会想念您，等到要投胎了，就会去到好人家家里，下辈子会享福。”

    王婶拍拍关羽的手，叹气道：“小宇命不好，没能撑到大夫们来……”

    关羽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得说道：“明日我陪王婶再去看看小宇吧，您做些他爱吃的，我们带过去。”

    王婶点点头，说：“你是个好姑娘……”

    关羽低着头，心中苦涩，若是能让小宇在撑半日多好……

    隔天一大早，两人挎着菜篮子出门，遇到十三从外面回来，带着好些水果，关羽从中挑了几个放到王婶的篮子里，又托十三千万给芙蓉留两个苹果，她爱吃，还有青云的，可是她现在进食已经很困难。

    十三被她啰嗦地不行，答道：“周行舟已经都说过一遍了。”

    关羽惦记着王婶的事，便放过十三。

    同王婶来到后山，小宇的坟地边好些草竟然枯萎了。

    “下辈子，小宇一定要去富贵人家享福，奶奶对不起你……”王婶终于大哭一场，而关羽渐渐放心些，这么久王婶终于哀恸大哭，不再憋着了。

    两人呆了会儿，一同回村，忽然关羽想起什么似的，猛地往后跑，朝着小宇的墓碑跑去。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