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七章，夏之微凉，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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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若曦一打开门便是拎着行李走往车子的夏默和李叔，他妈秦晴在和这几天一直出没他家的女人说话，车子的不远处是正在打电话的秦芳语。

    走过去，伸手接去夏默左手里的皮箱，“我帮你吧！”

    “这挺重的，我自——”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薛若曦夺过去，果然挺重，“这都是些什么？”

    “一些衣服和几本书。”夏默回答。

    “哦！”

    薛若曦说：“到那边有什么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嗯。”

    夏默说：“薛姐，拜托了。”

    “放心吧，”薛若曦凑过去说：“保证大学里交给你一朵完好无缺的梨花。”

    “你和她一起么？”薛若曦指了指前面打电话的秦芳语，似乎又比刚刚走远了不少。

    “嗯，一起去。”夏默说，“以后才不会有那么多诽谤。”

    “夏默，”

    夏默打断她的话：“薛姐，谢谢你！”

    再一次看向那边对着电话似乎笑得很灿烂的秦芳语，初夏的风摆动着她侧面与人齐高的树苗，再往那边踱两步，那张脸便随着摆动的枝叶若隐若现。

    “不就是几个人吗？”秦芳语的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都说了几次了你打这个号码去，自然会有人来。那几毛破钱，我想你随手一挥都不知道花去几倍。”

    “我是谁？能帮你出那口气，我是谁有那么重要吗？”

    “那就这样，预祝你马到功成，鸣冤雪耻。”

    挂了电话，背过去从里面取出一张SIM卡，重新安装好开机，便传来秦晴的呼唤：“小语，好了没，怎么还不见你妈过来？”

    “就好了姑姑，我给我同学道个别呢！我妈已经在路上了，我再打电话催催她。”

    “别了，可能又堵车了，”秦晴说：“现在是高峰期，这水城，真是的，又小又挤。”

    秦晴又把话头转向夏默：“默，你去那边要听你秦姨的话，照顾好小语，她一女孩子为了陪你，跟你离家那么远——”

    “我去收拾东西。”夏默打断母亲的话，“薛姐，帮我再拿些东西。”说完径直走回家去。

    刚进门就听见外面的刹车声，接着是女人们的寒暄，然后转变成女人一贯黏稠话语：“哎哟，阿晴呐，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了哪里了，大嫂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小语可是我小侄女，怎么能说麻烦。”

    “哎哟，这俗话都说这始终差隔根纱，可你看，还说是堂姑姑呢，这比亲姑姑还亲呐。咦？阿晴呐，你这皮肤红润细嫩了不少啊，对了，是在哪家美容院……”

    拉开窗帘，初夏早晨的浓烈白光照在刚刚翻箱倒柜的凌乱上。

    薛若曦正想开口问还有什么没拿，看清伫立在窗前的夏默，整个人几乎要被那些游丝般的强光完全吞噬。他掏出手机来一遍遍拨打着一个号码，最后缓慢将手机塞进了裤兜。

    窗外有鸟儿飞过，投下短暂而急促的叫声，像是急速追逐着什么，没有一丝逗留，迅速消失在这片天空。

    耳边传来了那些急促消失的声音。

    她说：“夏默，你真是一只聪明的虫噢！”

    她说：“因为有你，冬天不冷噢！”

    她说：“梨花真是一种善良的花噢！”

    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空气。

    就那样的动作，直到脖子僵硬了，眼睛发酸了。

    然后看到城市最边沿的一幢建筑物也消失了。

    水城，就那样远远甩在了后面。

    越来越远。

    青颜边写题目边瞄向放在书本前面的手机。

    直到把整张试卷做完都没见到它亮起来也没听到振动声。

    呆呆的看着，最后母亲叫她出去才抓过手机来，按了几下，没反应。

    又是自动关机。

    继续按了几次开机键，仍然不见任何反应。

    “怎么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再试了两次，丢在桌上出去了。

    “去买些菜来，”母亲说着递给他一张五十的面额，“快一点，还等着你买回来做午饭给你爸送去呢！”

    青颜有些发愣，没去接钱。

    “你倒是快点啊，懒得跑是不是？不上学你——”

    “妈，买菜，”青颜小心地说，“买菜用不了这么多钱吧？”

    杜梅白了她一大眼，“我说你死丫头你逼咕噜逼咕噜咕什么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脚上穿的什么？别妈逼踹台阶踩玻璃了还得去医院花大钱不算，还可能让老娘被人说三道四，你想害老娘不是人不是啊？”

    “哦，是。”

    出门的时候母亲又嘱咐道：“对了，去场坝买，进去向左走到第二个路口再右拐上去集市街左边第三家门面，他们家的鞋好穿点，也不贵。”

    “是，知道了。”

    青颜买完鞋赶下菜场来买菜的时候，远远看见前面巷子里有人追逐。

    从那边传来尖叫声和物体撞击的声音，很快那里便挤满了人。

    走下去，本来想绕过人群便买菜回去了。

    刚走上一边店面的台阶，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人群中央站起来。

    “萧伦？”

    挤进人群去，果然是萧伦。

    只见他浑身是菜场里脏兮兮的脚印，T恤被划出几道口子，但每一处都只沾有点点淡淡的红，这几处基本没受什么伤。

    “萧伦，”青颜不禁叫出来，“你没事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伦转过头来。

    青颜这才看清楚，一股细小的血流从额头留下来。

    “你没事吧？”青颜走过就要给他看。

    “没事。”说着挡开青颜的手，扒开最近的两个人，后面的人立马让出一条路来。

    青颜追出来，对面就是诊所，但看萧伦并没有走过去的意思，忙上前问道：“你要去哪？诊所在对面。”

    “你管我啊？”

    “不是，你额头还在流血，你得去包扎一下。”

    “不用。”

    “怎么不用？这样伤口会感染。”

    “你烦不烦？”

    “你要去包扎一下伤口。”

    “我不会去那种地方的，闭上你的嘴巴，该干嘛干嘛去了。”

    “你这样任它淌血怎么行？”

    “你怎么像个泼妇？”

    “不是，你那个，我……”

    “走了啦，我自己回家清理。”

    “你家在哪？”

    “凤凰山。”

    “这么远怎么行？满脸血迹，你打车司机也不会拉你啊！”

    俩人说着已经走出了场坝，前面街道空无一人。

    “你等等，”青颜摸了摸口袋里买鞋剩的十多块钱，暗自咬了咬呀，“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药水和纱布。”说完原路跑回去。

    第七章，夏之微凉，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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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扎完伤口，青颜摸摸口袋里仅剩的几毛钱，菜还没买，回去又要被母亲嗑嘴皮了。反正早晚都得被嗑，刚刚忙了一通，也有些累，便坐在一边休息。

    包扎时至始至终没发出一丝声音的萧伦动了动嘴，说道：“谢谢！”

    青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和别人打架吗？”萧伦说。

    “什么？”

    “我爸妈闹离婚。”

    “你爸妈闹离婚你就去打架？这算哪门子逻辑？”青颜说。

    “我爸是做生意的，常年在外面漂泊。其实漂泊是假，借故不回家才是事实。”萧伦顿了顿，“养二奶你知道吧？”

    “——”

    “我妈认为，男人在外辛苦，有个人陪着他也未尝不是好事，所以就纵然接受了他养小的事实，后来走的地方多了，去哪儿也不忘留一段风流情事。养的女人越来越多，多到整整一年半没有回过家。后来有个女的找到了家里来。”抬头看看天，“我妈才知道，他不是养小，而是欺骗别人说是单身。于是就和我妈大吵起来。很可笑是吧？”

    “——”

    “其实这些事之前我是不知道的，他瞒着我，我妈也瞒着我，所有人都瞒着我，直到初三，我妈领着我去国贸广场买化妆品买衣服，我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亲眼看到他挽着一个女人甜言蜜语。他每次和我通电话，不是在北京就是在广州，原来一直在水城。很扯蛋是吧？”

    “——”

    “那个女人用怀孕威胁他，就是国贸广场遇到那个，如果不给个她一个交代，就要去告。我爸妥协了，于是便要和我妈离婚。我妈死活不肯。其实不是舍不得他，而是怕得不到对我的抚养权。因为我爸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掌握了她在网上和那些网友暧昧的聊天记录。我妈也没有什么人脉，从中学毕业就跟我爸了，几乎一开始就是一个全职小女人。”

    “后来你就这样了？萧——”

    “我恨他们。”萧伦打断青颜的话，“恨我爸的无耻，更恨我妈的软弱。”

    “其实——”

    “你闭嘴。”萧伦恢复了先前的冷漠，“我不需要别人同情。”

    “我——”

    “你什么你？对了，刚刚的药和纱布多少钱？”

    “什么？”

    萧伦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钞票，从中抽了两张五十的扔给青颜，“这是刚刚的纱布和药水钱，应该够了，多余就当是给你的小费。”

    “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什么？不够是吧？好，再给你两张。”又抽出两张一百的出来，捉过青颜的手来塞在手掌里，“只有这么点，多余的没有了。”

    说完转身走上马路招车。

    青颜追上来，“你把我看成什么？把你的钱拿回去。”

    “别烦我了，就只有那么多了。”说完打开车门。

    重重关上的车门差点夹到青颜给他递钱的手。

    “萧伦，把——”

    话还没出口，车子已经启动，迅速驶上马路驾往城市中央。

    “萧伦……”

    青颜追出去两步，车子早已消失在街头的转角。

    什么才是悲伤？

    远处的乌云正远处的乌云正大堵大堵的向这边移过来，乌云笼罩的黑暗下，有鸟的惊叫声。从马路口看过去，可以清晰的见到前面平地上突兀而立的钟山，像个发呆的孩子，或者是企图寻找光明而踮起了脚尖。

    在天幕下形成的巨大阴影，投下来那些惆怅与阴霾，覆盖了这个夹缝的世界。

    又要下雨了。

    青颜只得去买了菜，将退零的钱和剩下整张的裹在一起，在手里捏了捏，装进荷包，“上课再给你了。”

    一进门就听到母亲的牢骚。

    把菜交给母亲，外面就‘哗哗哗’下起大雨来。

    “再来晚点试试嘛，淋不死你。”

    不知怎的，青颜看到母亲泼她嘴皮的时候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

    那从心底深处蔓延出来的笑，又被强制压抑在皮肤内部，然后表情就显得有些怪异起来。

    “唉我说你咬舌头了你？”这个微小的变动并没有逃过杜梅的眼睛，“一幅苦瓜脸。”

    青颜眠了眠嘴，正打算去关门，就看到父亲淋着大雨走回来。

    “哎，我正要颜颜给你送饭呢，怎么回来了？”杜梅从厨房跑出来。

    “哦，唉，是，是，下雨了，地儿湿没法上工。”

    “这样啊！那边的雨来的可真早。”杜梅边说边走回厨房去。

    “雨不是从双水那边下过来的吗？”青颜说。

    如果滚过天空的乌云太过深浓，就会挤出雨水，那些温润的雨。

    往往席卷天地颠覆世界的风暴到来之前，都总是云淡风轻晴空万里。

    梁松放下工具便坐下看电视。

    出奇平静的脸总让青颜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吃完饭后又开始小捣小弄忙活的样子让青颜刚刚升腾的迷雾不吹自散，从来不会停下活头，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东西他也能很认真的观摩。

    像是老人们常会说的一句话：闲下来就不是自己了。

    她觉得父亲就像那样的人。

    按时做完所有试题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青颜又抓过手机来，卸下电池再重新安装，按下开机键，果然打开了，开机动画的光芒似乎穿透了胸腔，照进身体里，然后整个身体几乎欣喜得跳起来。

    但接下来的两条短信，切断了所有光芒。

    “都还没给你打过电话呢！其实，好想听听你在电话里的声音。”

    “梨花姑娘，你一定要开心快乐哦！”

    青颜翻开号码，在通话记录里，那个按了无数次拨号又断线的号码。

    选定，拨号。

    里面传来服务台职业的机械温柔声：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您稍后再拨。

    “聪明的虫，你也一定要开心一定要快乐哦！”青颜写完短信，放回草稿箱里。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