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龙潜于渊利江东 第001回 三顾草堂拜野贤

(88106 www.88106.info)    “蔡伯喈蔡大家要来江东了。”

    “江东四大家之顾家长子顾雍将要拜师蔡大家了，此子将来必成一代大儒矣。”

    蔡邕的名望在此时整个大汉朝来说也就荀爽、郑玄、卢植等寥寥有数的几人人能与之比肩，蔡大家要来江东的消息早已经是轰传于整个江东六郡七十二州，整个江东之地都为之沸腾起来。

    不论是儒学名家亦或者是儒家那初入门的小后生，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从心灵深处传得来兴奋的颤栗。他们蜂拥着朝吴郡涌入，有的是为了能一见蔡大家之天颜，有的是为了能向蔡大家询问些经义上的不解，有的或许仅仅只是为了面子为了别人去我也得去的人情事故而不得不往吴郡而去。

    但对此，李谨仅抱以毫不为意的一声轻笑，蔡伯喈虽名满天下，但并不是他李谨的菜。

    他自转世而来至如今十来年间，为求名满天下，从三月能言七月能走装神童差些被人当妖魔而烧死，从生而丧父到三岁丧母，孤苦一人流浪天涯而被人收养，他亦有过牛角挂书、凿壁借光、闻鸡而起舞的勤学不措，他侍养母如亲生，有过卧冰求鲤只为求一尾鱼鲜以解养母思欲之苦，亦有过以幼稚之年而独自一人守孝于深山老林之中，与虎兽豺狼为伴三年不出世。

    这一切的一切，都凭着他那上一世为特种兵时所磨练出来的那一颗铁打的心所坚忍了下来。

    他所经历过的苦难，所付出的所有努力与汗水，甚至是他一直孤独而冰冷地深藏于内心深处那不为人知的欲望与骄傲，都不允许他去选择蔡伯谐这位一代大儒。

    他要的不是大儒，而是智者。

    智者可以是大儒，但大儒确并不一定是智者，前者有定国安邦之能，而后者确只能做一个史学家，成为一代名家，教书育人做东烘，这不是他李谨所求的，至少目前不是。

    绰一杆大枪，背上牛角大弓，大踏步着往前走去，即便寒风呼啸割股刀，大雪飞扬迷人眼，但李谨确别无所惧。因为前方他此行所求的目标，就是广陵张纮隐居之地。那个后世里号称江东二张，智计百出，谋算无双的张子纲。

    此时的张纮年不过二十六七，甚是年轻，还只是个刚从外黄濮阳闿那学韩诗、礼记及左氏春秋归来没几年，刚被郡中举荐为茂才的小青年。

    虽然他还很年轻，但李谨从来就认定张纮才是他李谨的目标，是比之蔡邕更适合于自己的人。

    脚步仿佛就像是量好了的一般，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都是跨出同样的距离，风雪再大亦是无所畏惧，为了心中的目标，坚定的朝着前方那一幢低矮的草堂行去，身虽幼小，然确已见几分沧桑砥砺。

    这已经是李谨第三次前来拜会，但李谨从未因为着前两次的拒绝而生出愤怒或骄燥之心来，仍保持着足够的敬意而来。

    柴门外，李谨恭敬地躬身拜了三拜后，方才朝屋中喊话道：“会稽余姚子弟李谨，特来拜见先生。”

    少顷，自屋内走出一年约七八岁的青衣童子来，见得是李谨口中不由得咕囔道：“你怎又来了？”

    对于这小童子的咕哝，李谨确如未闻般，于柴门外再拜道：“谨通居于外，闻先生远归，特来拜会。”

    第一次前来拜会，确被童子告知张纮出门游学去了，问何时归来，只说或是三五日，又或是一年半载的，没个定数。

    余姚离广陵隔着一条大江，有着足够远的路程，此时这一副身躯里，虽装载着一个年近三十有着完整思想的成年人灵魂，但这躯体确仍然只是个年不过十岁的稚嫩小童，在这个赶路完全靠走的年代里，广陵到余姚实在是太远了，并不是李谨想回去就能马上回去的，所以他选择了留书告知来意后，在这附近搭了个窝棚住了下来，静等着张纮的归来。

    一个人生活，他早已经习惯了，而这一等就是三个月有余。

    第二次前来拜会，明明探得张纮刚从外游学归来，但他确被守门童子无情的拒绝于柴门之外。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因着他第一次拜访时留下的书信告知了想拜师求学于门下后而被张纮这位智略之士所反感吧，他拒绝了接见李谨。

    而今这第三次前来，李谨抱着绝对的信心与信念前来。

    “你且少待，我先问过公子。”也不等李谨回话，这小童径自转身往屋里走去。

    雪花纷纷而下，打湿了他那单薄而破旧的衣襟，很冷，但李谨的身形确如标枪般，立于柴门之外，目不斜视，毫不动摇。

    不多时，小童复又从屋内出来，确已经是换了一副冰冷的面孔来，也不进前来只站在那台阶之上，朗声朝外道：“谨公子之来意，吾家公子已知晓，谨公子之孝名，吾家公子亦有耳闻，知谨公子乃是有大恒心、大毅力、大智慧之辈，绝非凡俗可比，然吾家公子才疏学浅，万不敢为人师表，谨公子请回吧。”

    “拒绝。。呵。。。。”昂起头来，仰望苍穹，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洒洒而下，遮住了他的双眼，伴随着刺骨的寒风，钻进了他的胸膛。

    李谨就这般静静地站在门外。风雪中，他的脊梁就如利剑般挺得比直，昂首挺胸，任他风雪交加，就这般注视着前方，默然无语。

    曾经，他李谨亦只是个普通而流于凡俗的人，如同这世间里每一个平凡的人一样，从哇哇坠地而长大，小学，中学，高中，然后不出意外地考进一所三流大学，待得毕业后，年轻时的冲动与热血，年轻时的豪言壮志确在现实生活当中被磨得粉碎，变得沉默而孤独。

    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慢慢地在熬着岁月，只想着再单身地过上几年，等到三十岁了，再去寻个那所谓的有缘份的姑娘，结婚，生子，然后安静地过完这平凡的一生。

    直到某一天，他在加入某个特殊的组织成为一名特种兵后，他的生活里就只剩下了铁血与冰冷，他那一颗普通而平凡的心，同样学会了冷酷和无情。

    但当上苍一次偶然的间错，让他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东汉末年群雄并起的年代，他的心，他的热血，他的曾经的豪言壮志确突然之间如井喷般冒了出来。

    才发现，原来，他的心一直都未冷过。

    才发现，原来，他也是有野心的一个人，他不想再平凡，不想再躲在世界某个阴暗的角落，泯然于众人。

    所以他凭着一颗如铁石般的心，忍着常人所不能忍的痛，吃着常人所不能吃的苦，所以他不顾被人当妖怪看待，毅然地选择了三月能言，七月能走装天才、装神童这种惊天动地的壮举。只因他曾经听过一句话：“人，出名要乘早。”

    所以，他不顾一切，宁可粉身碎骨亦要勇往直前。

    雪越下越大，寒冬的冷风只如刮骨的钢刀利剑，身上那一身破旧的兽皮根本就挡不住这冷风的侵袭。

    身上早已经是冻得麻木掉了，但李谨确仍然站得如标枪般比直。

    草堂内，有个搪瓷的瓦钵，里面放着些许的木炭，点点星火淡淡地燃烧着，为这冰冷的堂屋里增添着几分温暖。

    门帘掀起处，那小童走了进来，躬身朝上首处的张纮说道：“那李公子只站于风雪中，确是不肯走。”

    轻嗯了一声，表示已经知道了，但张纮确是连头也未曾抬起来过，只顾逗弄着怀着的孩子。

    张纮亦是寒门子弟，为了求学不得不四处奔波，富贵人家十四五岁就娶亲生子者比比皆是，早的甚至是十来岁者亦有之，但他今年已是二十有六了，二十六岁才有这般个孩儿，张纮是宝贝的紧。

    此时，从后堂处走进来一妇人，走至张纮身后，壮着胆子嗫嚅了几次，确终是不敢张开口来。面对这智略深如海的郎君，每次就算不说话他亦是能知道你心中所有所思所想，说实话似她这般一个小家里出来的女子在面对这种仿若能洞察人心的人面前，就算这人是他最亲近的枕边人，终是有几分胆怯的。

    “在担心门外那孩子？”回过头来，张纮颇是温情地柔声说道。

    “嗯。”轻嗯了一声，低垂着头使终是没有那个勇气去正眼看一眼眼前这人。只是这会张纮问起来，方才敢壮着胆子细声说道：“外头风雪甚大，那小郎还只是个孩子，怕受不得这般冻的。”

    小妇人年纪轻轻不过十五六，刚又做了母亲，到底是心善的，见不得人受这般委屈苦楚。

    “我这是在助他。”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张纮确不再理会得，只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哄着他入睡。

    “哦。”见得自家郎君不愿再说下去，小妇人也不敢去追问些什么，草堂里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雪，越下越大，李谨的身上，头上早已经是堆积了厚厚一层的积雪，便是连眉毛此刻亦是挂着两根晶莹的冰凌。

    身子早已经是冻得发僵，手上握着的那一杆大枪，早已经因着冰雪的关系而冻粘连在了一起，只是他已经失去了知觉，此时便是想活动一下都已经是力不从心了。

    我这是为了什么？

    我这么做值得吗？

    曾经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自己，这十年来，每一次做下决定后，他都犹豫着。

    凭着他的身手、能力、见识以及一脑子的奇谋妙计，就算是在这动荡不安的汉末三国时代里，无论是投靠一方诸侯，亦或者是如闲云野鹤般做个浪荡天下的游侠，他都能混得如鱼得水。

    但李谨没有，他选择了这最为艰难的一条路。

    曾经卧冰求鲤时他犹豫过，但他坚持住了，为此，他的孝名名传整个余姚县。

    曾经他独自一个居于深山为父母守孝三年，三年的孤苦与寂寞又能与谁知，那时他同样犹豫过，彷徨过，但他再一次坚持住了，为此，他收获了整个会稽郡的美名。

    而这一次，他来到了徐州，来到了广陵张纮的草堂前，他不光要求得经世致用之学，更要把这名传遍整个江东，传遍这大汉的每一寸土地。

    所以，他在咬牙坚持着，在强迫自己坚持着。

    头脑已经开始变得昏沉无力，这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这是因为太冷、太饿的原因，以过去的经验，他还能再撑上小半个时辰。

    但就在这个时候，草堂门开了，那个小童哆嗦着身子走了出来，把个已经冻僵的李谨扶了进去。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