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姬水》

(88106 www.88106.info)    两间刚建好的木屋一人一妖都没有入住，裴棠一夜没有合眼，大圣也一夜未归。

    次日。

    阴雨绵绵。

    妖圣披云气而回，玉景亦起身相迎。

    吞阳金袖一挥，在裴棠诧异的眼中，坡南坡北处便凭空出现了两堆宝玉，坡南的那一堆形如庙宇里的竹签，为青色，坡北那一堆如卵石，为白色，个个都是上佳品质。

    妖圣看着裴棠疑惑的眼神，顿感头大，不禁庆幸自己昨晚的决定，出声解释：“宝玉有灵，在修行界里，玉的应用极为广泛，最基本的就是记载文字和提供灵气，坡南的那一堆资料便是当今修行界一些最为基本的东西，以后你要是什么不懂便自己去查阅，别什么都要盯着本座。”

    可少年更疑惑了：“这玉签是如此之小，能承载多少文字呢？况且弟子也没见着上面有字啊。”

    吞阳皱了皱眉：“玉签里是以念力所写的灵文，要以神识观阅，一根玉简的储量比凡间一座藏书阁都要丰富。你还有问题吗？”

    还真有，少年委屈：“可师叔，我现在也没凝结神识啊。”

    妖圣不耐烦了：“本座现在就助你凝识！”

    吞阳心念一动，遗音升空，紫芒迸射，十几幅卷轴凭空出现，漂浮在裴棠面前。凡间小子能感受到这些卷轴的巨大威能，因为自己肉眼能看到眼前的虚空正在扭曲，似是承受不起这十几幅不知来历的卷轴。

    “昨日我便和你说起过，修道者的根基就在于这天地之间的灵气，灵气其实是个统称，天地之间充斥着驳杂浩瀚的灵气，鸿蒙气，混沌气，玄黄气，阴阳气，五行气，风雷气等等。修行先凝练神识的作用便是去感知这些天地之间的气，看看什么气才是适合自己的。

    今日本座所传的便是观想养神之法，好了，现在你闭上眼睛，凭着你自己的感觉去选择一卷道图。”

    裴棠闻言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着面前的道图，就在他闭上眼睛的一刹那，妖圣打出一道灵光，进入少年眉心。

    也就在同时，裴玉景看到了诸多异象。有浴火的红鸟，御水的蛟龙，刺破苍穹的高山，他甚至看到了一轮皎洁的圆月。头痛欲裂，这些道图承载的异象他根本无法触及。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头就要裂开，极力想把这些异象逐出脑海时，突然听见了一阵哗哗的水声，像是圣女在浅吟低唱，又像是春风掠过稻地的声响，少年感觉自己顿时清醒了许多。这时，他看见一道河流从远方向自己淌来，先是深远似涓涓细流，再是浩大如落入凡尘的天河。

    福泽万物的浩瀚生机，伸手去触摸，感觉到了河水在指尖流过，一个恍惚，裴棠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一个卷轴，而其他道图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打开看看。”

    裴玉景按捺住紧张的心情，打开了手中道图。

    卷轴并不长，也不知是什么材质，非丝非皮，上面是一副江河图，在画面中，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河流在缓缓流淌，看着河流，一种渺小之感在他心头浮现，仿佛看到的不是一条河，而是一尊居高临下的天神，恩威并重。

    裴棠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师尊。

    “这是姬水，人族文明的源头。这是一条遂古之初便已存在的河流，就是这条河，养育了第一代人族。她不仅承载着人族的信仰之力，而且她还孕育诞生一个先天神灵，霸下。”

    霸下，以水为灵江河为魄，一曲桥头河神在。

    妖家大圣此时也不再是一脸淡然随意，而是庄重肃穆，“这幅道图乃是玉清一脉二代首座耗时两百年才绘出，一直是玉虚宫的重宝。”

    接下来，他根据大圣的指导，用心去观想这幅《姬水》。

    闭上双眼，感觉自己好像赤身裸体在一条澎湃的大河里，汹涌的河水冲的身体就要消融了，这种感觉像是被凌迟，痛不欲生。可每当少年感觉自己就要死的时候，河水又会变得轻柔舒缓，让痛感渐消。可没有多久河水便又恢复汹涌，如此循环往复。

    而妖圣则在裴棠闭眼之后又将遗音打入其眉心。

    ……

    第二十八天。

    骨瘦如柴的裴玉景缓缓睁眼，面前的《姬水》毫无征兆的化为飞灰，消失在虚空中，其头颅内却发出一阵轰鸣，泥丸宫震荡不休，在他的感知中，眉心处似乎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天地。

    心念一动，裴棠便以一种无法言喻的状态来到这片天地。

    这片空间无远弗届，无穹无底，但只有中间一方狭小区域堂皇明亮，余者皆是被黑暗笼罩。在中间这方区域中，有一条浩大的长河横穿而过，首尾皆是隐藏在黑暗中，在这条奔腾大河河面上有一缕金雾，非实非虚，在大河之上，还有一颗熠熠生辉的紫铜铃。

    这方空间被称作识海，那金雾是岳川初生的神识，那长河是姬水的烙印，紫铃自然是遗音了。

    裴棠感觉自己徜徉在法则之河中，道韵在耳畔缭绕，铜铃散发出的淡淡的紫辉更让自己的身躯愈发坚韧纯粹。

    此刻的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这一切是无法言喻的神奇，这与之前看见的神迹不同，这一次来的是那么具体：原来自己刚才塑造了一个新的自我，“它”住在自己的脑海深处，仿佛黄泉碧落哪里都可去得，“它”有着另一套感知体系，而且是那么的清晰。

    裴棠内心欢喜极了，他睁开双眼，看到吞阳，便要起身与师叔讲明自己的感觉，可僵硬的肢体却让他动弹不得。年轻人疑惑的看看自己的身体，骇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变得如同树皮一般枯裂干燥，胃脏也传来一股火辣到麻木的疼痛。

    裴棠大急，惊恐的看着吞阳，想要出声询问，但他只听到自己憋在喉咙里的沙哑音调，如两块锈铁摩擦。

    大圣神情有些不自然：“这是由于长时间你滴水未进的缘故，开始本座忘了你还是凡身，便没有为你提供辟谷丹，没想到你一入定就整整二十八天，但本座看你并无性命之忧，也就没有叫醒你”

    裴玉景眼神幽怨无比，整整二十八天啊，自己得亏是龟息境的二品宗师，而且前段时间修行了《玄龟游水术》使得呼吸悠长，静若老龟，不然还真挺不过来。

    大妖被看得不自在，掏出一枚乳白色丹药塞进裴棠口中，丹药清香，入口即化，或作一团灵液流进裴棠肠胃，形似痨鬼的年轻人顿时感到肚子一片暖洋洋，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好了，现在你将神识外放。”吞阳适时出声，但却像是在掩饰尴尬。

    闻言，年轻人心念一动，凝练的雾状神识便自然的探出天灵盖。

    神识离体，却不显形，他“看到”了端坐在草坪自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妖家大圣，看到了那道飞瀑之下居然还有两株大红袍，看到了飞溅的水珠里有无数的小虫子在游动，妙不可言。

    不过裴玉景却不敢离开自己的身躯太远，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神识好像很畏惧天地间炙热的阳光。

    自然，裴棠也感受到了所谓的“气”，这“气”充斥在整个天地之间，有的气狂暴灼热，有的气厚重凝实，有的气清凉缥缈，而他感觉那股清凉缥缈的气与自己的神识最是亲近。

    他把这种感觉告诉吞阳，后者思索了一下，解释道：“与你神识亲近的应该是五行气中的水灵气。吾想原因有二，你身负黄庭道胎，黄乃中央之色，本属土，土极生水，使你衍生出了水行根骨；其二，你观想的乃是顶级道图《姬水》，神识在大河中凝练，所以对水行气亲近也不奇怪。”

    裴棠略有所思的点点头，正想引导神识探向水灵气浓郁的飞瀑，却突然两眼一黑，感觉有些头晕目眩，神识瞬间回到识海。

    吞阳上前扶了一把，开口道：“你神识初生，过于弱小，不宜长久的滞留在天地之间，况且你的身体现在较为虚弱，你暂且休息两天吧，一张一弛方是正道。”

    裴棠只好点点头。

    接下来三天，大圣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裴棠一个人自然无法修炼，不过他也不闲着，把从木翡记姚老那里得来的剑经抱着看。

    剑经最前面还有一篇序言，文绉绉的，大概意思就是说自己从小早慧，天资卓越，如何如何，终有一天获得机缘，被仙长带入一座以剑为本的仙山，山门名字却没有说。

    剑经主人入了仙门，本以为自己便要修炼仙法从此逍遥快活了，可没想到，一进仙门只被给了一本最基本的功法修行，同时还要从最低等的杂役做起，这里功法名字详情也没有交代。

    造化弄人，这杂役一做就是三十年，风流小生熬成了垂垂老者，可修为不得寸进，结果被逐出山门，回到凡间。回到凡间之后，剑经主人倒没有颓废等死，而是呕心沥血二十载将凡间武道与从那座仙门里学来的细枝末节的剑道法门相结合，成就了这本《三元养剑经》。

    剑经一成，老者将其赠给桃李满天下的好友，望其传给有缘人来突破仙凡之隔，然后就一命呜呼了。

    裴棠看完这篇序文，还没有观阅后面的内容，但却敬佩这本剑经主人坚定的向道之心。想到此人一生寻道却不得入门，遗憾至死，年轻人不禁心有戚戚然，若不是自己生的一副好皮囊，要不是那一夜潜入杏湖之底，只怕自己也是蹉跎一生不闻仙音吧。

    接着往后看，好在裴玉景先前恶补了一番剑道基础，加上此经偏向武道，所以看得还是很顺利。

    三元养剑，以观思亲剑，以精血祭剑，以罡气洗剑。

    待圆满之时，凡剑通灵，反哺剑主，剑主凭此踏入仙道门槛。

    原理简单，过程麻烦，也不知行不行得通，不过裴玉景现在闲着没事呢，姑且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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