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白蛇衔芝来

(88106 www.88106.info)    裴玉景盘坐在地，面向群山，横剑于膝上，手指从“栈道”上拂过，

    “汉制长剑，八面研磨，全长三尺六寸六分，宽一寸七分，厚三分，重三斤七两九钱，以深潭玄铁为基，辅以落凤坡赤铜，剑身墨黑发亮而隐透红。”

    裴棠在脑海里勾勒出古拙汉剑，

    不过剑经原主人肯定没有想到，会有一个识海已开灵识已凝的后人来修习他的剑经，结果便是裴棠观思不足半日，识海中便多了一枚虚幻透明的长剑，只是有些模糊不清。

    而依剑经所言，只这观思一步，要想做到闭目有型，废寝忘食三年小成，呕心沥血五年方可大成。

    虚幻小剑插在姬水之畔，裴玉景调动神魂围绕着小剑飞舞，还未触及，便感觉有一股锋锐之力充斥在小剑周围，让他大感神奇。

    裴棠观思长剑不歇，当即便想继续按照剑经所言继续以精血养家以罡气洗剑，可刚准备划开手指放血时看到自己的鸡爪子手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可没多少精血可以挥霍，只好讪讪放弃。

    一心二用，裴棠观思长剑不歇，同时尝试着调动体内罡气，发现筋脉内流动的罡气还是很充裕的，而且年轻宗师意外的发现这些天没有专注武道可自己的罡气还精纯了不少，真是奇怪，也不知以现在自己的状况离那一品先天还有多大差距。

    裴棠右手按在剑尖，罡气透体而出，直接渗入剑身，按照剑经的说法便是好似大浪淘沙，罡气为浪，剑中杂质为沙，日日不辍，这凡铁也会成为灵兵。

    洗剑过程可比观剑要艰难多了，饶是以裴宗师的精纯罡气入剑身也恰如铁钉打钢板，没进一分一毫都极为吃力，又过半日到夜间，直到裴棠体内罡气枯竭，浸染剑身竟是不足半分。

    无奈放下“栈道”，借着大炽星月，他又将那四本剑技拿出来瞅瞅，也不知是那玄武堂掌柜的有心还是为了偷懒，裴棠点名要的四种剑技居然是一套，叫作《四时天象》。

    《春雨》，阴阴绵绵不绝如漫天细雨为守招。

    《夏雷》，大开大阖浩然如天雷滚滚为攻招。

    《秋风》，冷冽刁钻，多变繁复如寒风卷叶。

    《冬雪》，声势浩大，简单肃然如大雪铺地。

    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云，剑招多变繁杂，年轻小子一头扎进去，如大旱的土地盼来了如油春雨。

    第四日，大圣归来，叫醒沉迷的裴玉景。

    他老人家又不知从哪顺来两木柜，随便放在坡上，就像是药铺里那种柜子，高高大大看不出什么材质，但香味扑鼻，他直言道：“修行耗神耗力，一直吞服辟谷丹不是办法，必须要以血食大药进补，这大山里的鸟兽草木加上吾带回的药膳和药经方子足够你现阶段的修行了。”

    大圣丢过两本药经，一本《钟山斋草集》，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一些草木辨别、药性、君臣辅理和膳食调烹之法。一本《地阙闻》，教的是大荤大补之食录。

    年轻人接过，心中有些感激。

    吞阳犹豫了一下，言道：“我希望你能答应本座一件事，日后莫以口腹之欲杀子嗣凋零之妖族，造化难得。”

    裴玉景立即答曰：“师叔放心，小子谨记。”

    “也不是让你从今以后就吃素了，弱肉强食，人吃妖，妖吃人，这都存在了不知多少个万年了，没有谁能改变，本座想你莫要做那断绝之事便好了。”

    “小子记下了。”

    大圣颔首。

    “师叔，这几天你不在，我便自己本练了这本剑经，是我从凡间得来的，您帮我看看。”裴棠请大圣为自己掌掌眼。

    吞阳眉头一挑，瞟了一眼地上的那柄古拙汉剑，接过剑经，只扫了一眼便还给了裴棠，“练练吧，反正没坏处。”

    年轻人哭笑不得，这说的也忒随性了，什么叫练着没坏处？那也没啥好就是喽，他无奈接过，还是小心收进了怀里。又将地上的四本剑技递了过去，这次妖圣更直接了，给了十二字：“立意勉强入眼，剑招简直狗屁！”

    “……”

    “自己先练着吧，顺便琢磨琢磨以此意为基衍生出一些剑招，你现在根基太浅薄，多看看这些入门的东西也好，对了，那边的玉简你可看了。”

    “师叔，你没有教我怎么用……”

    “……咳，把玉简抵在眉心，灵识注入即可看见里面的文字。”

    “哦。”

    好奇的年轻人立即跑到玉山旁，随便拿起一根便贴在了眉心处，灵识离窍，探入玉简，然后出来，拿着玉简走回大圣身边。

    “如何？”

    “我不认识这种字……”小子快哭了。

    大圣沉默良久，长叹一声，“闭眼，放开识海，灵识沉于水底。”

    裴棠照做，只见昏暗的识海天地骤然涌现两团金光，化为两道幕墙，如大瀑高挂，只是流动的不是水，而是无数古怪的金字，颇为神异。

    “此乃醍醐灌顶之法，你识海中的这两种是都是修真界的文字，一种比较常见，乃是虫鸟篆，现在修界多用此文。另一种乃是仓颉甲骨，只会存在在一些比较古老的文献中，你用神魂接触金字，各种意思你自然会明白。”

    观想姬水养神魂，准备药膳养肉身，修习剑经，参悟剑招，观阅玉简，现在又要认字，年轻人不禁头大。

    “对了，那葫芦本座已替你炼化，你现在将神魂探入看看。”

    年轻人精神一震，连忙操控着微弱的神识钻入胸前的碧玉葫芦。

    这是一片无日无夜的小天地，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月，头顶无云，却也不是蓝色，看上去倒像是一匹白布蒙着。地很窄，方圆十亩，再远些便模糊不清，似是悬崖，边缘处又有让人心悸的漆黑色的闪电与罡风在跳动。

    地面上是个小院子。

    裴棠此时感觉自己像是一阵风，飘进了院落。

    木栏，茶棚，屋舍，菜园，小池，棠花，青坟。

    一切如故。

    他流连片刻，才心满意足的出来。

    大圣道：“这件法宝是上清师祖的那枚紫金葫芦的葫芦籽种出来的，勉强也算的上先天之物，只有两个基本手段，一为摄取，一为捉拿。”

    裴棠摩挲着葫芦，“何为摄取，何为捉拿？”

    “前者是将这葫芦当做储物法宝来用，将一些死物放到葫芦里，用时再拿出来，这便是摄取。至于后者，则是针对活物，你可凭心意将敌贼吸进葫芦，到时人为鱼肉，我为刀俎，这便是捉拿。”

    年轻人目瞪口呆，这么不讲道理？

    大圣呵呵一笑：“这宝贝的使用极为耗费神魂，以你现在的神魂力量，摄取一副碗筷都很吃力，至于捉拿，一只蝼蚁你也搬运不动。”

    裴棠不理会大圣挖苦，捡了宝似得对着碧玉葫芦呵气，轻轻用衣领摩擦，开心的不得了。

    又十七日。

    阳光普照，惠风和煦。

    大圣驱走云雾，躺在碧叶盈裕的红珠树冠上晒太阳。

    树下少年此刻倒也没有修行，正蹲在一砂罐旁，砂罐浮在空中，下面有一团无根金火，少年不时往里面添加药材，香味弥漫。扣仙坡上也多了一个大竹匾，里面铺着一层绿叶，犹带水汽，正是裴玉景刚刚从飞瀑下面采来的大红袍，虽说采摘时日晚了一些，但这两株茶树实在成色太好，所以无伤大雅。

    裴棠这些天一直在服用不知来历的药膳，效果极佳，所以气血恢复的很快，又变回来以前那个仪表堂堂的采茶郎了。

    识海里，姬水汹涌，金色灵识微不可查的增大了些，河畔长剑愈发凝实，倒有些汉剑煌煌大气的味道。

    精血祭剑一日。

    罡气浸染长剑六分两厘。

    四时天象剑招“春”“夏”娴熟。

    虫鸟篆了然于胸。

    玉简阅一支半，《钟药斋草集》七十二卷刚读百草第一卷。

    偶获仙缘的少年日夜苦修，不敢稍稍松懈一丝，今日由吞阳大圣主动制止，言曰：“偷得浮生半日闲。”

    裴棠加进最后一味药材，盖上，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啪啪响，他一跃而起，也学师叔一样躺在树冠上，悠然自得。

    日光暖暖，少年微醺。

    恍然有感，惊醒，沿一股凶烈气机俯望去：

    有盘山大蛇衔芝而来，惊若白虹。

    白蛇粗如女子蛮腰，长不知几许，鳞甲雪白，气焰滔天，所过之处树折草伏，快逾奔雷，眨眼间便来到扣仙坡下。

    裴棠直立而起，盯着白蛇，面色不善，心想着师叔今天刚撤走阵法便有凶蛇找上门来，正好让自己试试最近剑术如何。

    只见那白蛇好似有灵性，一到扣仙坡下便慢下来，停在飞瀑之下，偌大三角形头颅紧紧贴在崖壁上，口中吐出一枚粉色灵芝，被一股风托着落到红珠树脚，臣服之意明显。

    飞瀑水流没了云雾的遮挡，在大好阳光之下映起一道彩虹，白蛇鳞甲熠熠生辉，看上去倒有些神异。裴玉景看着这条不知是蛇是蟒的东西，面带疑惑，望向师叔。

    大圣慢慢睁开双眼，悠悠道：“坐下，这座山本来就是她的地盘，你我才是恶客，不过别看她身躯大，胆子可就太小了，那日本座带你前来，这畜生立马就逃走了。”

    小子腹诽，有您这尊大圣在，那个虫兽敢和你住在同一屋檐。

    “那它怎么又过来了，还带了这么一枚出霞芝。”

    现在裴棠还是有点眼力劲的，读了《钟山斋草集》倒是认识了不少神花异草，这出霞芝也算是灵草了，以霞光为食，只生长在朝霞晚霞都能沐浴到的地方，眼前这株大如面盆粉色鲜嫩，得有两百年了。

    吞阳似乎心情不错，洒然一笑：“要是你一年前得知这山上有一人族大仙，你会来吗？”

    裴棠懂了，不过他接着问：“这凡蛇有这么聪明？还知道送上见面礼？难道它是妖？”

    大圣摆摆手，

    “谈不上谈不上，凡种化妖的艰难远远超乎你的想象。她呀，也是这片夷山算的上入眼了，虽是凡种，但由于一出生便占据这处灵地，又吞服了些灵草，所以也生出来几分灵智。”

    裴棠好奇道:“这东西是蛇还是蟒啊？”

    小子这几天刚好看了一本《天地兽演志》，其中《说蛇》中讲到，伏草为蛇，盘山为蟒，过江化蛟，覆海成龙。

    以他看来，如此庞大的身躯，估计得是蟒了吧。

    但妖圣只是回了一句:还差些火候。

    两人闲聊着，浑然不觉鼓足了勇气才敢来的大蛇正在瑟瑟发抖。

    大蛇呜咽一声，一对黑珍珠似的眼睛竟有几分人性化的哀求。

    妖圣看了白蛇一眼，后者又是一阵惊惧，恨不得将头颅塞到岩缝里，

    “留下吧。”

    大蛇似乎听懂了，一声嘶鸣，直起身子，头颅上下点，像是在道谢，裴棠看的啧啧称奇。

    这人族小子哪里知道，大圣所在的地方妖元充裕，对小妖来说便是天宫也比不上，更何况凡间凡种。

    大圣又合上了眼，缓声轻语：“玉华洲竹节山下有万亩竹海，每逢大雪便开白花，里面有一种名叫玉花的白蛇，以白花为食，终日嬉闹，你以后便叫玉花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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