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潮起潮落第三节风起云涌

(88106 www.88106.info)    第二章潮起潮落

    第三节 风起云涌

    入冬后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11楼后菜窖旁的一片空地上，一群孩子饶有兴趣地围成一堆儿，正在观看楼里两个大男孩拳脚相加的搏击——这是大鸣与亚平之间进行的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斗。知道什么叫狮王争霸嘛？对了！为了争夺领地和狮群，此番俩人争夺的是11楼的地盘，“狮群”并不是母狮子和首领的子嗣，而是我们这一群无人管教的“野”孩子。

    亚平比大鸣长两岁，时年16岁，“老三届”初三的，听说在学校当过红卫兵团的小角色。停课后，他那一派红卫兵聚众占据了所在的中学，结果在一场激战中大败，被另一派红卫兵赶出了学校。他不甘心回到家里做“逍遥分子”，于是想近水楼台，加入11楼的小“团伙”。没成想竟遭到稳坐头把交椅的大鸣的拒绝：“你算干什么的？想下山摘桃子？门都没有！”显然，这场暗中较量多日的争斗不可避免。

    打到最后，双方都摔倒在地，弄得浑身上下灰头土脑的。最终亚平骑到大鸣身上，大鸣几次想翻身都被无情地摁将下去┅┅。亚平问大鸣服不服输？大鸣梗着脖子说：打死都不服┅┅！此时，俩人喘着粗气，全没了还手之力。审时度势的亚平懂得让步，他居高临下地提出讲和，愿意与大鸣携手治理这方土地，其实也是给大鸣下个台阶，大鸣秉性率直，僵持了一会儿后，接下这个不失面子的“橄榄枝”。至此，两人合兵一处，实现了“你耕地来我织布”的和平相处；之后乔延、萧群群也从中学返回“家乡”，11号楼的“团队”初具规模，可以说是人才济济、战将如云，进入全盛发展期。

    大鸣骁勇善战，喜主外；亚平行事缜密，善主内。大鸣与乔延、江宁和清扬等众弟兄秣马厉兵，重点守护家园，防御外院孩子的偷袭。他和乔延为此研制出一种土炸炮——将一大一小两个废弃的罐头盒对扣，里面塞上湿泥巴糊住的臭电石，待“敌人”探头探脑进入伏击圈，便将挂在铁丝网上的土炸炮点燃，在闷雷般的爆炸声中，“入侵之敌”震得不知所措的当口，孩子们从各个埋伏点一跃而起，在一片喊杀声中围歼“来犯之敌”。记得抓住过冶院一位来不及逃脱的孩子，见到我们这群杀气腾腾的“部族战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弄得我们哄了他半天，还送给他一大捧马赛克，护送“出境”。这小子后来成为我的中学同学，此是后话。

    大鸣隔三差五还要召集人马，沿着京昌公路一路奔北，突袭二拨子一家建筑材料厂。我们翻墙进院，专“顺”那里的一种叫“马赛克”的彩色小瓷片，搂起这些瓷片就往领口里塞，然后挺着“大肚子”费力地翻越出去，之后撒丫子就跑┅┅。当时学院路风行玩一种叫“大把抓”的游戏，这种瓷片就是游戏道具；它甚至成为孩子们进行物品交换的中介物——有些类似原始社会的贝币，可以用它置换小物件，竟还有人用货币购买它。11楼的贩子们“竭诚”为本院、乃至学院路的孩子们提供源源不断的货源，11楼菜窖摇身一变，成为这些“玩意”的交易市场。

    亚平带着我和群群、晓文、还有江宁的弟弟江亭几个人，整天琢磨着挣钱的事。在亚平眼里，与赚钱有关的事才会有趣，而好玩的事指定跟钱有关。经过一番“调研”，亚平认定揭大字报卖纸是个“多快好省”的买卖。每到深夜，我们几个就蹲守在挨着马路边的大字报席棚背后┅┅，你前脚贴完大字报，我们后脚就给揭走。那年月，人们就跟打了鸡血似地热情高涨，一天下来，席棚上贴的大字报纸里三层外三层的，有时连糨糊都没干呢，我们就整幅地把它们卷走塞进大麻袋。一麻袋塞结实了，按重量算能卖一块钱。

    从亚平主持“内部事务”的一开始，捡白菜疙瘩喂兔子的“埋汰”事就不干了。他认为这活儿费力费时、还不卫生，改到矿院去收割麦苗啦。每到夜深人静时，我们一个个从11楼的各门洞溜出来，就像敌后武工队员，每人拎把镰刀，背个编筐，潜入矿院西门内的一大片麦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麦田里，只听得见一片刷刷——刷的收割声┅┅。从此，我们的兔子改善伙食了，吃起鲜嫩的“细粮”来啦。

    亚平许是尝到甜头了，又着手四处寻觅跟铜、铝有关的器物。早先我们在楼后盖了个养鸡鸭兔的棚子，他不知从哪儿整了个大铁砧子来，把棚子改成“铁匠铺”了。从各处“淘”来的各类金属器具，不管它原来是个啥东西，抡起10磅的大锤就砸，砸得认不出原来的模样，哥儿几个麻利地装进麻袋，扛起来就往废品站奔。这些活干完，我们就会结伴前往学联社小卖铺吃油饼、喝馄饨┅┅。回想起来，我们从早到晚，一天下来真够忙活儿的。

    有时晚上活忙完啦，回到11楼时，我们会借着门洞里微弱的廊灯，看到一位大哥哥正蹲守在门口的黑暗处，不疾不徐地摇着扇子等着我们┅┅。他叫林少佳，老高二的学生，此时“赋闲”在家，看我们人来得差不多了，就会眉飞色舞地开讲《福尔摩斯探案集》系列故事，之后还讲过《大卫科波菲尔》、《汤姆索耶历险记》等外国。此时，我们这群少年求知欲正强，他向我们叙述的闻所未闻的奇妙故事，让我们如醉如痴。就这样，失学的儿童们在一个个夜晚里不自觉地得到了文化启蒙。

    回望这段岁月，我们纯粹就是一个野蛮生長的群体。站在社会学角度分析：这个“群体经常放纵自己低劣的本能，但时不时会展现出舍己为人、献身精神和对平等渴望的道德情操。”而用历史学理论来诠释:孩子们的社会组织结构，已然从远古时期对狩猎、畜牧、掠夺所惯用的个体行为，正悄然向部落氏族对征战、养殖、物品交换实行的社会分工过渡。

    正当孩子们为拓展娱乐项目和生存空间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接到了马上复课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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