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潮起潮落第四节浮萍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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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106 www.88106.info)    第四节 浮萍漂泊

    1968年春节刚过,在停课一年半之后,全市各个小学的五、六年级学生,分成甲乙两个年级,以史上最庞大阵容升入京城的各个中学。我和学院路上的数百名学院子弟,乱哄哄地涌进空荡荡的冶金学院附属中学——八大学院有六所附属中学,除北航附中为完全中学外,其余原本只开办高中教育,我们是这所附中接收的首批初中学生。

    对我来讲,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同学和朋友翻倍地增加;与此同时,我所在的乙七班情况却不太妙,课堂上整天乱成一锅粥┅┅。可想而知,经过一年半的“野蛮生长”,这些孩子很难调教。班主任刘老师面对这样一群“如狼似虎”的学生,有些力不从、无计可施,至今我还记得他当时对我们表现出来的那种无可奈何的讪笑。“复课闹革命”意味着中学教育要“旧貌换新颜”,老教材充斥着“封资修”观点,不能再用了;新教材还没找到合适的人编纂,这这么办呀?学校真会敷衍了事,选了些经典著作,让学生们在课堂上“自我救赎”。学习期间,同学们惊喜地发现,有一篇文章里提到的一位民国人物,恰好是我们班一个同学的爷爷,这下可热闹了,全班集体捉弄这个孩子——每天晨读时,负责值更的调皮同学总会让大家把书翻到描述他爷爷的一页,领着大家没完没了地朗读有关段落,弄得这位同学整天灰头土脸的。告诉大家吧,他就是被11楼孩子们曾经“俘获”过、后来被我们礼送“出境”的那个倒霉蛋。

    由于取消了升初中的考试,采取就近入学,同学们大都来自学院路东地区。生源以学院子女为主,也有科研机构、部队大院以及附近工厂、农村的孩子;家庭成分更是五花八门,大学里的教师、教授和干部子女居多,也有少部分军人、农民和工人子弟,同学之间相处得都很融洽。有一位家住冶金学院的同学,是个挺有意思的家伙,在美国出生,长到六七岁才随父母回国。父亲是冶金材料领域里的著名学者,在“三年自然灾害”国家最困难的时期,毅然携全家返回祖国。据说从香港转机到达北京时,周总理亲自到首都机场迎接,享受了国家最高级别的礼宾待遇——红地毯铺到了候机楼。闲暇时我和他聊天,问他还会讲英语吗?他摇摇头说:“一句都不会了!”这时,班上有位与他小学同班的同学凑过来说:“这哥儿们刚上小学时,连一句中国话都不会说。”

    我们上课的时候,经常乘老师不注意的当口,溜到最后一排,掀开后门下面的一块木板,钻出去。在外面新奇地嘬口烟,溜达着逛逛商店,下课前再钻回教室,两不耽误。这个班纪律太差了,学校终于表现出“孰可忍孰不可忍”的态度,硬把乙七班解散了,我和几个同学分配到乙一班。

    一进乙一班教室,就看见陈江宁这小子一本正经地坐在那儿,看到我进教室,他异常兴奋,我也很激动,终于遇见在11楼“一块落草”的兄弟了。就这样,我很快认识了江宁在这个班上的“铁瓷”——冶院的江海波和北医的郑北北。

    在这个班上,我感受到:自尊、友爱、平等的良好品行依然占据着主导地位;这或许可以这样理解,学院路上孕育的一脉相承的文化和教育根基仍在顽强地依存、共生。最让人奇怪的事情是,班上男女同学之间不说话,同在一个屋檐下读书——互相见面却擦肩而过,熟视无睹;好像在一个空间里,存在着互不交叉、且平行运转的两个异性群体。

    中学里有些同学发育得较快,嘴唇上长出毛绒绒的细软胡须,脖子上的喉结更有些扎眼,这可能与前几年生活好转有关。这些男孩对异性的强烈情感犹如汹涌澎湃的钱塘江大潮,势不可挡,还鲁莽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甲班的秦胖子人很憨厚,情绪一激动,说话有点嗑巴嘴,他看上了同级的漂亮女生徐清雅,也就是我发小徐清扬的姐姐。秦胖子通过我们班的江海波找到我,讨教怎么才能追上这朵“带刺的玫瑰”?此前秦胖子多次搭讪人家,徐清雅连正眼都没过他。我约秦胖子带上江海波,自己叫上陈江宁和邱晓文,让秦胖子在学联社的芙蓉餐厅请我们哥几个吃了顿饭,然后大伙给秦胖子出主意:说你紧张时容易口吃,唱歌可以遮盖这个缺陷。我们找来本《外国民歌200首》,从中挑选出一首叫《含苞欲放的花》的歌曲,是阿尔巴尼亚民歌;晓文嗓音极好,从小爱唱歌,小学四年级进入中央广播电台的少儿合唱团,断断续续受过一年多的专业培训,我让他教秦胖子唱会这首歌┅┅。晓文在教唱期间,狠劲地训斥秦胖子,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几次劝晓文耐心点、再耐心点,看到秦胖子学唱歌那执著的神情,我总觉得我们几个挺不是东西的。

    入夜,我们领着秦胖子来到10号楼后,在清扬家的窗户根底下站定,示意他开唱——

    “你含苞欲放的花

    一旦盛开更美丽

    你含苞欲放的花

    盛开更美丽

    只有在我的花园里

    才能找到你┅┅!”

    我们几个躲到更远的小树林里,听着秦胖子唱歌,哥几个后脊梁直发凉┅┅。不知是对这种场面认生呢?还是歌儿就没学好?反正唱得断断续续的,跟结巴嘴差不多,这秦胖子太没治了!他还继续嘚瑟——

    “姑娘们妒忌你

    因为你太美丽

    如今我爱上了你

    她们不乐意┅┅。

    来吧 快来吧

    我的玫瑰花

    你快过来呀——”

    唉,他还真没完没了!突然,清扬骂骂咧咧地、拎着根棍子从10号楼的拐角处跑过来┅┅,吓得我们都没顾得上叫秦胖子,就四下抱头鼠窜了┅┅。听说秦胖子背上挨了一棍子,被打了个趔趄,挣扎着逃走了。后来问他,这家伙死活不承认,还吹嘘说自己没跑,清扬对他手下留情,一见他就扔下棍子了。谁信呀?秦胖子咱是不了解,清扬还能不了解?这家伙下手狠着呢,此事无法再去求证,因为我们都不敢去问清扬。不过,徐清雅的绰号因此在学校里得以远扬,就是有点儿长——叫“我的玫瑰花”。

    8号楼有位老初二的哥哥,名叫管利明,长得就是个“小白脸”,他和院里的孩子不太合群,做派有点二椅子,比较招姑娘喜欢。11楼的孩子们或许还记得那位一身墨绿色邮递装、脚穿一双白球鞋、穿梭于能源学院教学区和住宅楼的姑娘。孩子们终于发现女邮递员的秘密——她喜欢上了8号楼风流倜傥的管利明,我们给她起个绰号叫“小白鞋”。每当"小白鞋“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我们就会紧盯不放,还潜入8号楼的楼洞里窃听他俩的悄悄话┅┅;等她从楼上下来时,她的自行车气门芯已被拔掉。紧接着,孩子就会齐声呼喊: “小分头,二两油,娶个媳妇不发愁——!”姑娘几次都是哭着推着自行车离去┅┅。这是我们与管利明最后的交集,之后,他去陕西延安插队了。

    11楼“团伙”的骨干们也要走了——亚平去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大鸣去了云南西双版纳农埸,林少佳去了内蒙锡林郭勒盟大草原,萧群群奔赴吉林白城子落户、只有乔延侥幸留到门头沟煤矿。那段日子,我几乎天天去北京站送人,眼都哭肿了——临别时,我把珍藏的牙牌拿出三枚,分别送给袁亚平、林少佳和萧群群,大鸣有牙牌,没有送他。

    1969年10月,“京校外迁”开始了,能源学院首当其冲。我和江宁与班上的好朋友们依依惜别,郑北北哭得像小姑娘似的,江海波则一言不发,两眼通红,我把手里的一枚牙牌塞到海波手里时,我的眼眶已浸满了泪水。

    1969年11月7日,那一天是“十月革命”纪念日,我自己也要离开了。当乔延前来道别时,我送给他一枚牙牌,留下最后一枚给自己,它将陪伴我走向天涯海角。我和11楼同年龄的孩子们一起踏上征程,离别生养自己的故土,奔赴黄河三角洲,在那里从新开始新的生活。我在车厢里翻开笔记本,默念着萧群群从吉林白城子插队地寄来的诗《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

    “直到这时,直到这时

    我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阵阵告别的声浪 ,

    就要卷走车站;

    北京就在我的脚下,

    已经缓缓地移动。

    我再次向北京挥动手臂,

    想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然后对她大声地叫喊:

    永远记着我,妈妈啊,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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