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正文 零肆壹 惑魂

(88106 www.88106.info)    大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带到这个瘦小男人身上。

    他挪动身体，挺挺肩膀，整个人仿佛瞬间从阴影走进了光明。他睁开眼，眸子里仿佛点着两盏烛火。可他扭头对望齐掌院，却没说话。

    “常老鬼，收拾这种小鬼，你最拿手，我看老钱也不能真下场揍他，要不······劳动你帮忙问问？”

    齐掌院笑谈，显得很客气，这瘦小男人静等齐掌院说完，向后招了招手，身子又缩进圈椅中。他身后的瘦小青年躬身走上前，才走到殿心，李鱼顿时觉得他一身阴气森森，让人极不舒服。

    让这么个人来问讯郭敦厚，场下顿时不只李鱼一个人担心。

    瘦小青年似乎有点怯，才抬头就迎上场外诸人的目光，赶紧又把头低下。他走近郭敦厚一步，郭敦厚惊恐地盯着他，吓得后退一步。

    瘦小青年又走近一步，忽然殿上人影一闪。郭教习娘子冲到殿心，将儿子护在身后。

    瘦小青年愕然，回头看圈椅中的瘦小男人。

    既然干娘出手，李鱼就放心了。

    干娘果然豪气盖云，怒目扫过殿上诸多尊长：“钱长老，掌院，常谷主，你们到底想对孩子做什么，问个话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我们家小子平常是皮了点，拿了你的核桃，孩子也认了不是？这个什么生瓜鼎，要真不是我家敦厚拿的，那又怎么说？”

    有老娘撑腰，小胖子顿时胆壮，不住点头，仿佛对老娘的表现很是赞赏。

    “就是就是，老钱也真是的，那个鼎你也用不上嘛，当初放我哪里多好，我还能多炼出几枚极品玄丹来。你看你小气吧啦的，硬要抢回去，现在丢了吧？自己不收好还赖到孩子身上······”丹砂院的文院长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心里正怀恨钱长老强硬收回宝鼎，借机煽风点火。

    钱长老气得够呛，也不理会文院长挑拨，烦躁地挥挥手：“小阮你不要急嘛，你这儿子也是皮得没边了，不早点治治还不飞上天？事情问清楚了就好，你莫急，莫急······”

    钱胖子说话越来越柔，话音越来越低。郭娘子却怒容不改，摆明蛮不讲理。钱长老话没讲完，先颓了一半。

    郭娘子又望向齐掌院，齐掌院坐正了，问：“阮师妹，你说怎么办？就这样算了？”

    “怎么能就这样算了？敦厚都说了不是他拿的了！把我儿子吓到了，这个怎么说？”老娘气壮山河，郭敦厚猛点头。

    “就不该问问清楚？”齐掌院气苦。

    “不是已经问过了？还想怎么问？”郭教习娘子不依。

    齐掌院皱起眉头，有点不悦道：“你不要闹，你看在殿上，可有人要故意为难这混小子？这事不问清楚是不行的，你先一边候着！”

    “可你们吓到孩子了怎么办？”说着她示意不远处站着的，正无所适从的瘦小青年。

    殿上诸多目光有集中到自己身上，瘦小青年显得局促不安。

    “小郭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啊。没想到你这蠢小子，还真把人家花儿一般的姑娘给哄上手了，哈······儿子都这么大了······哈哈。”圈椅中的瘦小男人终于发出幽幽的声音，话来得有点突兀，显然是对郭飞说的，声音很低，却使得大殿顿时静得落针可闻，“放心吧，用个小小的惑魂术就可以了。没有损伤的。”

    此时郭飞已来到妻子身后。妻子回头看丈夫，郭飞安慰地点点头。

    瘦小青年顿时有了主心骨，见拦他的女人让开，又向郭敦厚走近一大步。

    郭敦厚失了依仗，心急不知如何自处，忽见几根纤细的指头如苇花般扫到眼前。

    李鱼只见那瘦小青年双掌在在郭敦厚眼前一挥，小胖子顿时有点失神。正莫名其妙，却听那瘦小青年问话。

    “你是谁？”

    “我是敦厚。”

    “你现在在哪里？”

    “凌云殿。”

    瘦小青年略一点头，转身恭敬对齐掌院说道：“掌院，现在可以问了。”

    郭敦厚何时有这么乖巧过？

    李鱼还从没见过郭敦厚这幅样子，有点担心。既担心他有什么损伤，又担心他立马就招认。既然那个什么鼎那么重要，承认了回家少不得要挨一顿胖揍。

    齐掌院赞许地点点头，起身走近郭敦厚，落脚处拨开地上的核桃，踢得核桃咕噜噜响。

    “敦厚，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去钱长老的院子了？”齐掌院问。

    “去了。”

    “是不是从钱长老房里拿东西了？”

    “拿了。”

    “拿什么了？”

    满殿的大人都期待着下一声回答，李鱼被油猴子攀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抓得生痛。

    唯独郭敦厚例外，他还是一副失神模样，缓缓答道：

    “核桃！”

    “还有没有别的？”

    “没有了。真的！”仿佛生怕掌院不相信，郭敦厚特别抬头对上掌院的眼睛，郑重其事地点头。

    “咦？”瘦小青年很意外，“这样不对！”

    “有什么不对，我没撒谎！”郭敦厚没好气地冲青年翻个白眼。

    这一下，连李鱼都知道瘦小青年的道法失效了。

    “怎么不对？”问这话的却是郭敦厚他老娘。

    瘦小青年不敢看人，低着头细声说道：“他应该只会傻傻答问才对，就像刚开始那样。”

    郭敦厚老娘早已经不忿，轻斥一声：“装神弄鬼！”

    瘦小青年低头不敢做声。

    “平日不好好用功，这下知道丢人了？”

    幽幽的声音再次唤起众人的注意，圈椅中的瘦小男人起身走到大殿的正中，拉开瘦小青年：“让开。”

    除了郭飞夫妇，连齐掌院都不自觉让开两步。

    瘦小男人当真瘦小，才蹲下一半就跟郭敦厚差不多高。他双手抓住小胖子两肩，双眼盯进郭敦厚的眼睛里。

    只见得郭敦厚身子一颤，就定定地木然失神。

    凌云殿里再次变得落针可闻。

    “你在钱长老房里拿核桃了？”男人幽幽的声音仿佛要钻进人心里。

    “是。”郭敦厚声音也变得悠悠的。

    “除了核桃，有没有拿别的？”

    “有！”

    男人扭头望望钱长老，继续问：“还有什么？”

    “还有核桃！”

    男人一愣。

    “噗嗤！”殿上又有人没忍住，失笑了。

    “就只有核桃？”齐掌院插话问。

    “核桃。”郭敦厚依旧。

    瘦小男人哑然。不过很快便满意地含着笑，点点头。

    如果之前还怀疑胖子撒谎，现在回魂谷的常谷主都问过了，还有什么理由继续不相信呢？

    满殿里关心小胖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看钱长老笑话的更加兴致盎然，看热闹的更加好奇费解。

    而李鱼奇怪的是，钱长老并没有太生气失望，依旧安坐，眯着双眼，白白胖胖的脸上除了眉头微皱，看不出其他喜怒。

    而瘦小男人微微愣神之后，站直身体，笑盈盈地再三冲郭敦厚点头。看上去他确实很满意。

    “掌院，还有什么要问的？可要问仔细了。问完了我好带回去好生教导！”郭娘子这下反倒不急了。

    齐掌院尴尬笑笑，望向钱长老：“老钱······”

    “算啦，算啦，我拿着也就用来气气人，丢了就丢了！”钱长老说得轻描淡写，事情好像真的全揭过了。

    钱胖子挣扎着挪了两下，才站起身，挥手祭出木骓，往上一站，不着痕迹地望一眼郭娘子：“小郭，这事情整乱套了，莫怪莫怪······”

    这话是对郭飞说的，语气诚恳，还颇有亲善笑意。话未落音，笃笃的木脚敲击地板声不断，木骓排开众人，转眼间已到殿外。

    齐掌院正好收场：“也好也好，今天议事已毕。大家都散了吧，时候不早了······”

    殿内众人见结果已然如此，郭飞夫妇也没有给儿子讨公道的意思，后面不必再看下去了。至于“生灭鼎”到底是谁偷的，之后自然由执勤队去追查。

    大殿上人群散去，各院尊长也陆续离开。李鱼、油猴子、伍进轩一家和玉娘都围拢来。

    郭教习娘子蹲下身子，摇晃儿子，唤：“敦厚，敦厚······”

    耳边常谷主的声音却忽然响起：“哈哈，有趣，真有趣。想不到出来一次，能碰上这么好玩的小鬼······小鬼，以后不妨常到我回魂谷走走······”

    郭娘子正在气头上，刚想顶两句难听的，却被丈夫拉了一把。再回头，常谷主已经出了大殿门了，只见那瘦小青年紧紧跟随。

    李鱼这个时候也抓住了郭敦厚一只胳膊，生怕那常谷主对敦厚施了什么术又丢下不管，担心地把他掰过来看：“敦厚，敦厚？”

    “嗯，老娘······”郭敦厚仿佛沉睡刚醒一般，看到李鱼，两眼一亮：“李鱼哥哥······”

    小胖子闪亮的眼眸里藏得深深的一点得意，没能逃过最熟悉他的人的眼睛。

    李鱼顿时放心了。死胖子这欣喜表情，他一眼就知道是装出来的······

    “夜深了，你们带着孩子都快些回去吧。”齐掌院和声说道。

    站得近了，李鱼越发觉得掌院高大挺拔，掌院说话平和，半点不为之前的事情着意。

    “敦厚啊。钱长老今天丢了东西，会不开心，你知不知道？”

    “我······”

    “呵呵，没事了。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伯伯听说你修道的天赋稍有欠缺，这没什么好难过的，修行武艺也同样有大好前途，像你伯伯、你爹爹、你干爹还有苏先生，都是练武的。可以成人成事的路有很多条，每一条路都一样远，只要你肯好好走······呵呵，说多了你暂时也不懂，回去早点睡吧。你也一样，白家的小子。”

    齐掌院后面一句话显然是对李鱼说的，说完他冲玉娘微微点头，也转身走了。

    郭敦厚弯腰捡起一颗核桃，双掌握紧一揉，核桃壳匀称开裂。小胖子欢喜地正要拣出果肉，忽觉耳根生痛，只见老娘一手揪住自己，凶神恶煞的，另一只手正挥掌抽来。

    小胖子要害被制，逃脱不得，不等巴掌落身，已经哎哟哎呦惨叫连天······

    “啪！······”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