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8】叫我渐离

(88106 www.88106.info)    苏卿暖的院子总算安静了下来。

    凌乱不堪的梅树下，苏卿暖手执剪子，精心地修剪着被彩霞蹂躏之后的梅花，哪里还是方才病得气息奄奄的模样？她的侧脸，在渐高的冬日阳光里泛着莹润的流光，将这满树的梅花儿都比了下去。

    翠缕从屋子里出来，手上正拿着一件暗绣绿萼梅花儿的斗篷，细心地给苏卿暖披上：“小姐，这梅花儿本来那么美，被这彩霞这么一折腾，都快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这四小姐的丫头都这么跋扈，四小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翠缕语气不平。

    “无妨，他们得意的日子不多了，”苏卿暖语气淡淡，“不过是些梅花儿而已。他们苏家糟蹋的东西多了，若是为这一株小小梅花就生气，岂不是太没有气量？”

    翠缕每次看着自家小姐说话，都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好像无论什么样的大事，到了小姐这里，都能被摆平。

    翠缕想了想：“可是小姐，十日之后就回府，来得及吗？”

    苏卿暖知道翠缕说的是什么，但她想了一想，从容轻笑：“没什么来不及的，应付不来的时候，让琳仙代替，也是可以的。”

    三年前一个机缘巧合，苏卿暖救下善于易容的琳仙。为报答苏卿暖的救命之恩，琳仙便许下了保护苏卿暖十年的诺言。而如今，才不过第四个年头。

    苏卿暖细细地剪着梅花树枝，任何一根彩霞碰过的枝条，统统毫不留情地剪去：“此番先到城西一趟，看看那个孩子。”

    翠缕“嗯”了一声，随苏卿暖回房做了男装打扮，便有管家田震求见。

    田震三四十岁年纪，不高，不瘦，骨骼精壮。长着一张十分普通的脸，然那一双看似平淡无常的眼睛里，却闪有暗光，非明眼人所能见的。

    “小姐，您要找的那位眉心有颗痦子的人，有线索了。”田震道。

    “哦？在哪儿？”苏卿暖本同翠缕一起整理着带往破庙的食材，这会儿手下一顿，看向管家。

    “这人在宫里，原是个太监，姓单，名良，所有人都喊他做单公公。”田震道。

    宫里？太监？苏卿暖眉头一皱。若是别的地方，或还可好探寻。只是这皇宫大内戒备森严，却如何能进得去？更别说查找当年事情的线索了。

    苏卿暖想了想，还是道：“知道了。”

    虽然难，但她相信凡事只怕有心人。水滴石穿，真相，也总有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且说那山羊胡子写了方子，领了赏银，便高高兴兴地出了庄子。然他才走出庄子不到一里地，便忽然被人从后拍了一下。他才回头，便又立即被人一拳打中眼圈。重击之下，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这么不禁打？不是吧？”山羊胡子倒下，立刻显出某高一张美得动人心魄的脸。

    但见一拢翩跹红衣，用上等丝绸织就，玄纹云袖，显出一幅亦仙亦儒的模样。额前两缕随风飘荡的秀发，映着他精致的面庞——只消一眼，便不知不觉地被他吸引，想要追随他的每一个举动。

    然他此刻面上的表情，却有些嫌弃：“就这幅窝囊样儿，还敢肖想师妹？真是不想活了！”

    高渐离用山羊胡子的衣服擦了擦手，转身离去。轻功之快，路人只以为是天边一道红霞一闪而过，立刻就不见了影子。

    不多时某高便来到苏家外庄，也不走正门，径自飞檐走壁，三两下便来到苏卿暖所在的院落。院子里却安静得很，只有丫头茯苓在收拾树下的梅花，十分认真模样。廊下没有丫头守着，显然苏卿暖不在。

    “小苓苓，你在干什么呢？”高渐离忽然蹦到茯苓身后，把个茯苓吓得差点蹦起来。他却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反而觉得好玩，笑得一脸得意。

    “高少爷，您……”茯苓看清来人，眼中立时闪过一道亮光，仿若方才的惊吓都成了惊喜模样。

    “哎什么高少爷高公子的，我早就说了嘛，在我面前你们不必这么客气，”高渐离挥挥手，“不必不必。我呢，叫高渐离，你可以叫我渐离，或者渐渐，或者离离……都可以啊，反正就是别叫我高少爷高公子的，我听着就别扭……”

    茯苓嘴唇抖了抖：“渐离……”

    “诶，这才对嘛。”高渐离十分满意茯苓的表现，一副享受模样。

    然他的表情还没停留两秒，那头茯苓嘴唇又抖了抖，还是加了两个字：“少爷……”

    “诶你……”

    “渐离少爷，您还是不要为难茯苓了，”茯苓忙忙行礼，退开一步，和高渐离保持一些距离，“您是小姐的师兄，若是茯苓以平辈相称，岂不是乱了尊卑……”

    何况，在她心里，他可是个高到云端不可攀的人物呀，怎么可以直呼其名呢？这简直和亵渎神灵没有区别。

    高渐离哪里晓得茯苓这小女孩儿家家的心思？兀自昂着头想了一想，道：“好像也是啊。暖暖是我师妹，如果你叫我名字，那岂不是和我一样的辈分？那到时候我和暖暖之间……哎呀好了这个不重要，暖暖呢？又去哪儿了？”

    “回渐离少爷的话，小姐此刻不在庄子上，她到城西破庙里去了，说是去见一个孩子，”茯苓保持着十分的恭敬，一字一句道，“她才刚走不久，若您想要追上她，现在去的话还……”

    茯苓的话没能说完，面前的人儿立即化成了一道红影又消失了。只留下空气里一句渐行渐远的：“谢啦……”

    “谢……啦？”茯苓看着高渐离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曾动上毫分，连手中的扫帚掉在地上许久，都未曾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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