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1】馥氏完了

(88106 www.88106.info)    却也是唯一一个来看她的人。不得不承认，桌上的饭菜很香，还冒着热气。可是越是这样，就越显得讽刺，越显得她这个苏府当初所谓的掌家主母十分可笑。

    她就越是心里明白，她在苏府，本来就替代不了裴氏的地位——苏河对她，本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情分，不过是利用她作为接近馥太后的跳板罢了——可是谁让她天生就是贱骨头，当初她姐姐馥太后把她赐给苏河，本来就是因为她看上了苏河，才求的姐姐。

    原本她以为，再不济当年裴氏和她在苏河心目中应该是一样的作用吧——可是有一回在苏河的书房里无意中看到的一幅苏河珍藏的当年裴氏的画像，却是将她的自以为是嘲笑得体无完肤！

    否则，禁足这么大的事，苏河竟然一句也未曾过问过。否则下人们也不会像得到默许似的如此对她！

    馥氏看着苏卿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的恨越发刺痛。她紧紧地揪着帕子，在苏卿暖对面坐下，尽量保持着自己是个长辈的尊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在气势上输给苏卿暖。

    她看着苏卿暖，稳了稳语气：“苏卿暖，你今日前来不是和我一起吃饭的。你我都明白，咱们俩还没有和平到可以坐下来一起吃饭的地步。究竟有何事，你就直说吧。”

    馥氏看着对面不动声色的苏卿暖，心里不惊是没有的。明明，这是个将将十五岁的女孩儿，可分明她浑身的气度，还有她的眼神，她的沉着冷静，和正常十五岁的女孩儿太不像了。

    就好像，苏卿暖经历过很多统领女孩儿经历不到的事情，懂得很多统领女孩儿不懂的事情。

    她的那份沉稳，有时候令她这个活了三十来年的人，都要自愧不如。

    这是她心底不敢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这太可怕了。

    “其实我想二娘应该知道我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不是吗？”苏卿暖又替馥氏盛了一碗热热的西红柿蛋汤，“这是近日贵祥酒楼新出的一样汤，叫‘锦上添花’。您看这狼果，从前人们以为它有毒，只敢看着，却不敢吃。如今上了饭桌，人们才知道它不仅没毒，还很美味。”

    “可是这鸡蛋呢，人人都以为只有那几样做法，”苏卿暖取过雪见递过来的筷子和汤匙，递给馥氏，“人们把它扔到沸水里，它却愿意在沸水里滚成蛋花儿，成为一道新的美食。清甜可口，您试试。”

    馥氏狐疑地看了苏卿暖一眼，朝身后的彩铃递了个眼色，彩铃接了筷子和汤匙，又掏出帕子擦了一擦，这才递给馥氏。

    苏卿暖将这些看在眼里，只是轻笑而过。馥氏没拿银针去试就已经不错了。

    “可这蛋花儿再好看，它也是在沸水里滚过的，”苏卿暖替自己盛了一碗汤，“就像涅槃重生，水深火热，却更是能锻炼人的。沸水一过，它就不是简单的鸡蛋了。二娘您说对不对？”

    “本夫人从来不下厨，对这些东西，恐怕无法和二丫头你比，”馥氏笑得讽刺，“你这五年在外庄，没少自己下厨吧？”

    “可不是吗？”苏卿暖盛了饭，“您给我派来的人都太精贵了，都舍不得十指沾阳春水。俗话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些年在外庄卿暖一个人过的日子倒是也舒坦。许多老妈妈年纪大了，年轻的手脚看起来也不太利索，我觉着养不起她们，就都一个个被我送走了。这不，身后这两位，就是我后来找到的人。”

    苏卿暖指着雪见和茯苓，对馥氏来说都是新面孔。

    馥氏的目光往雪见和茯苓脸上一掠，面色倒是没什么。只是馥氏身后的彩铃却是面色一变：“你们不是……”

    “怎么了？”馥氏这才觉着苏卿暖特意提到这两人，这中间有事儿。

    “二娘，您真是贵人多忘事，”苏卿暖轻道，“雪见从前可是您身边的人，伺候着您的。不过，她从前不叫雪见，叫彩……彩凤，您似乎对她不太满意，就把她赶走了。”

    “彩凤？”馥氏看着雪见，似乎有些印象，却想不起来这到底是哪一号人物。

    “跟过我的人多了，”馥氏收回目光，冷笑，“那些不顺心的人，自然是要打发走的。我用不惯的人，你倒是用得顺手啊。这算不算是……捡破烂儿？”

    雪见本一张笑脸，此刻亦是皱了眉头。这词儿也太难听了！若这会儿是翠缕在，早就立刻爆炸了。但到底雪见跟了苏卿暖以后，学了很多。她只冷着脸，并没有发作。

    她知道小姐自然会收拾馥氏，馥氏得意不了太久。

    “您眼中的废物，在我这儿可是个宝贝呢。”苏卿暖吃着菜，好看的五官在晕黄的烛光下荧出一分令馥氏嫉妒的美，亦让她想起多年前那个碍着她登上苏府掌家之人的女人。

    “您可还记得当初彩凤为什么被您赶走的吗？当时我娘好像怀着孩子的吧……”苏卿暖一句话，馥氏的眼神猛地一顿，看着苏卿暖，后背忽然闪过一道凉意。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了，当时裴氏怀孕，她得知后第一件事就是立刻让人做了一碗燕窝粥，其中放了藏红花，让一个叫彩凤的孩子送去了兰桂院，说是给裴氏补身子，后来……

    馥氏看向雪见：“彩凤？你是彩凤？！”馥氏看着雪见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和五年前那个稚嫩的孩子的脸重合，忽然心底升起了油然的害怕——当年的事情，她不是让人处理了吗？

    “你没死？！”馥氏几乎脱口而出！可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苏卿暖忽然看过来的眼神，锐利得仿若冰冷的刀子。如果目光会杀人的话，馥氏这会儿恐怕已经死了一下一百回了。

    “二娘，当初您的一碗藏红花，若是没有彩凤的机灵，以及崔嬷嬷的智慧，恐怕我娘的死期，会整整提前七个月吧！”

    猛地一头冷水泼下，馥氏看着面前的苏卿暖，忽然在想，她不是根本就不应该自作聪明地把苏卿暖从外庄给接回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自掘坟墓吗？苏卿暖回来了，果然是回来讨债的！

    馥氏强自镇定，但口干舌燥让她多喝了两口西红柿蛋汤：“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苏卿暖放下筷子，轻轻扬起一道绝美的唇线，却没有将笑意洋溢至眼底，反而是十分冰冷的讨伐，“若是没有二娘，恐怕这府上也不至于没有大少爷，也没有小少爷吧？”

    馥氏手中的汤匙猛地一抖，撒了汤汁。馥氏强自镇定地放下汤匙：“苏卿暖，你越说越离谱了。什么大少爷小少爷的，我听不懂。”

    然她放下汤匙的时候，手上因为紧张而不自觉的抖动，却出卖了她心中真实的害怕。汤匙被抖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汤匙碎了。

    屋子里瞬间变得安静。

    苏卿暖静静地看着馥氏装傻，却并不着急立刻揭穿，兀自举起筷子吃起了饭。她夹过桌上一只蛋卷：“二娘，您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就是克兄克母的天命煞女，那个瘌头和尚的话一点没错。可后来我越想越不对的，娘死的时候，我不在身边；大哥失踪是在南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二娘您知道吗？当年瘌头和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么一个奇怪的人专门跑到咱们府上，就为了说这一句话，然后走了？”

    “我怎么知道？”馥氏有些慌乱，脑子里有些东西在乱飞，嗡嗡嗡嗡直响。她的面前闪过裴氏惨死时候血肉模糊的样子，苏长远那张脸也在他面前晃悠，还有，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梦到的一个死去婴儿的脸，这会儿也全都晃到她眼前来了。

    “您真的不知道吗？”苏卿暖放下筷子，用雪见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彩凤送给我娘喝的藏红花，没能打下我娘腹中的胎儿。可是我娘平安生下的健康孩子，不出两个时辰就成了一个死胎，却是另一个人知道真相。”

    馥氏抬眼：“你又胡说什么？！”

    苏卿暖将茯苓拉到馥氏面前：“您看看她，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馥氏紧紧地看着茯苓的脸，那种带着幽魂之光的目光，透着些绝望，把茯苓吓得浑身一抖！

    可是茯苓狠狠地咬着唇，狠狠地瞪着馥氏，眼中闪着带仇恨的泪花。

    馥氏惊恐地看着茯苓的眼睛：“你是……”

    当年，为了向苏河表示自己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她特意到裴氏生产的地方去接裴氏。只是去的时候就带了个死胎，逼着产婆将孩子杀死，然后让人将产婆给杀了——死人，才能保守所有的秘密。

    可是当时就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看着她。那是一个孩子绝望而充满仇恨的眼睛。她让手下去追那孩子，终究还是被她跑了，却不想这么多年了，这人竟然在苏卿暖的身边！

    苏卿暖都做了些什么啊！

    “二夫人，当年您杀人灭口的时候，可想过有一天会遭报应吗？！”茯苓极力忍着眼中的泪，倔强地不流下泪来。当年她被馥氏安排的人追杀，她逃啊，逃啊，逃了几个月，最后老天有眼，被苏卿暖救下。她跟在苏卿暖身边，也是为了看到馥氏伏法的一天！

    “报应？”馥氏深吸一口气，反而镇定下来，“我说嘛苏卿暖，你怎么会无缘无故来看我，原来是来申讨我的。看来是我低估你了，你不仅是个不简单的女孩子，而且城府极深，深到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原来你的回来，都是有所准备的呀。”

    “二娘如今知道似乎太晚了，”苏卿暖轻笑，“我做的准备，只怕比二娘想到的要多。二娘恐怕没想到吧，龙门镖局的雷大少爷亦亲自向我透露了当年大哥失踪的真正原因——大哥根本就是二娘您一手安排他去送生辰礼的。您派了杀手混入送镖的队伍，目的就是让大哥有去无回——可是你没想到，传回苏府的消息是大哥失踪了，而不是死了，对也不对？”

    馥氏板着脸看着苏卿暖，看来苏卿暖真的是什么都知道了。这时候她只有什么话都不说。

    “您一开始是很失望的，不过失踪也好，反正到最后家产也会落在三弟的手上，不是吗？”苏卿暖淡淡道，“可是二娘您漏算了，大哥根本就没死。”

    “你说什么？”馥氏看着苏卿暖，语气有些急切。

    “大哥不仅没死，而且还回到了京城，想来不久他就会回来了吧。”苏卿暖看着馥氏，真切地看到馥氏眼中的恐惧。

    “这不可能……”馥氏不想相信。她在苏府机关算尽，如今就算被夺了掌家之位，也还有一个苏锦豪在。苏锦豪是苏府大大儿子，怎么样也是最尊贵的男丁。母凭子贵，等她熬到老太太死了，她就又成为苏府的女主人了！

    可是苏长远没有死？！

    “不仅大哥没有死，而且当年小弟也没死……”苏卿暖见馥氏眼中狠狠的震惊和绝望，“您一定想不到吧？”

    “小弟？！”馥氏摇头，“那个贱人，她生下的不是个女儿吗？怎么会是小弟？！”馥氏的心里升起了满满不祥的预感，苏卿暖今日前来，究竟带来了多少底牌！

    “女儿？”苏卿暖冷笑，“就是知道二娘您会对小弟下手，所以崔嬷嬷便留了一手，将小弟和她的女儿交换，最终保下了小弟！崔嬷嬷舍弃自己的女儿保住了小弟，还将他抚养成人。如今，已经六岁了……”

    “你是说苏子宴……”馥氏猛地从位子上站起来，再也坐不住了！崔嬷嬷，苏卿暖口中的崔嬷嬷，说的就是当年裴氏身边的崔莺莺，因为识破她给裴氏送的藏红花汤而被赶出府去，一年前带着苏子宴回来，成了新梅院的四夫人。

    她当初就觉得纳闷儿，崔莺莺不像是个会背叛馥氏的人，怎么会生下苏河的孩子。原来这孩子根本就是裴氏的，所以她当初滴血验亲，只记得去验苏河和孩子，却忘了验孩子的母亲！

    “不错，子宴就是我的亲弟弟。”苏卿暖淡淡地砸下重锤，馥氏猛地脚下一软，彩铃上前扶住，她才勉强站稳。

    “原来……”馥氏回想着苏子宴的样子，“我说为什么苏子宴看着眼熟，原来是像那个贱人！我怎么早没想到，我怎么早没想到！”

    馥氏猛地看向苏卿暖，恼羞成怒：“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怕告诉你，是！你娘是我害的！你大哥的失踪也是我做的！可是你不该告诉我苏子宴是谁的孩子！若是我不知道，或许还能保住他在苏府的一生平安，做他庶出的小少爷就好！可是如今，你却告诉我他才是嫡出的少爷，你觉得我还会放过他吗？”

    “想不到二娘竟不知悔改，”苏卿暖嘴角的笑依旧不变，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可惜，“您可知道，今日我能前来告诉你真相，就不怕你对子宴下手。因为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什么意思？！”馥氏忽然有一种被狼盯上的感觉，好像有一种没顶之灾即将来临！

    门忽然开了，冬日的冷风狠狠地灌进来！

    风口里站着的，是愤怒的老太太，和满脸铁青的苏河！

    一种绝望袭上心头，馥氏头上一晕，脚下一软，再也站立不住！

    “夫人！”彩铃尖叫一声，上前扶住馥氏……

    *

    馥氏被苏卿暖绊倒了，也成功地大病了一场，在苏府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苏子宴和崔氏回到了兰桂院住，而很快，就迎来了苏卿暖和宇文烨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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