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章 铁雨

(88106 www.88106.info)    劲雨夜袭，瓢泼而下。

    雨幕压低了福市的万家灯火，卷着寒意噼啪打在窗上。

    窗内的狭小房间，没什么像样的家具，装修也清冷简单，只有一盏红烛跃动在窗前，带来阵阵温暖。

    烛光下，一对青年男女对面而坐，双手相牵。

    望着眼前刚成为自己妻子的清丽女孩，吴常心中涌起无法言喻的幸福，忍不住开口道：“苏儿，谢谢你。”

    “傻瓜。”苏雅俏脸微红，可人的模样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得明艳不可方物，口中却是俏皮道：“知道占了便宜，那你就要一辈子陪着我，对我好！”

    “我发誓。”吴常轻声但坚定地回答。

    “砰!砰!砰!”低沉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吴常心中一惊，在这座城市里，自己和苏儿没有多少熟人。今晚邀请的几个同事朋友也早已走远，没有回头的道理。

    “砰!砰!砰!”敲门的声音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吴常把手掌中苏雅的小手紧紧握了握，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男子，相貌英俊，目光清冷。被雨打湿的风衣滴答落下水来，却完全无碍他给人带来英挺俊雅的良好印象。

    “叔叔！”吴常震惊地看着来人，脱口叫道。

    “跟我来。”黑衣人平静地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黑暗的楼道里。

    “是你叔叔？怎么不请他进来坐？人呢？”苏雅来到吴常身边，小手挽住吴常胳膊，一脸惊讶的向门外张望。

    “等等我，就回来。”吴常温柔地拍了拍苏雅，闪身进入黑暗里。

    大厦顶楼的公用天台上，豪雨倾盆注下，砸得人眼也无法睁开，很快就将吴常淋得周身湿透。

    黑衣人却悠闲地站在天台的最边沿，望着这座三十多层的大厦下方，那些如蝼蚁一样移动的人影。他挺直的背影，显得那样熟悉，又是那样陌生。

    吴常悄悄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用平静地语调说道：“叔叔，多少年没有见到你了，怕是有十年了吧。大家好吗？”

    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来，双眼在瞬间射出了炽热的情感，头微微一点，脚下却在同时暴起一个鞭腿，带着四溅的水花凶猛袭来。

    吴常早有准备般一声低喝，左手以云手硬架住对方强劲腿力，也不化解，右脚却是一模一样的一个鞭腿腾空而起，向黑衣人的右颊狠狠袭去。

    黑衣人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左手挡下吴常重腿，右手已化作上步冲拳重重砸来。砰的一声，同吴常针锋相对迎上的右拳撞在一起。

    吴常只觉得一股巨力顺着小臂直推过来，脚下不由自主的就退了几步，黑衣人却只是略微摇晃了一下身躯，便嘴角带笑道：“不错。”

    吴常的双眉沉了下来，如铁的双拳慢慢抬起，在漫天压下的豪雨中缓缓捏紧，接着却是一声长啸，如虎逼上。

    黑衣人亦在同时举拳冲上，两道身躯一经接近，就再不像初始的试探那样小心谨慎，没有防守，没有招架，惊人的力量汹涌地从两个躯体里爆发出来，为的都只是进攻。

    拳腿如虎，咬在敌手身上，不断发出的沉闷响声，连砸在地上的雨声也遮掩不住。

    吴常下腹吃了重重一膝，口中终于溅出鲜血，右手重拳却也终于等到机会，狠狠在黑衣人的脸上讨回便宜。猛烈地拳力让黑衣人也忍不住一个趔趄，退了几步。

    “力道不小……看来这套虎形，你倒是没有落下。”晃了晃眩晕的头，吴双露出了由衷的笑意。随即从胸口掏出一物抛向吴常，认真道：“这个东西，帮我妥善保管，绝对不能示于他人。”

    吴常一把接过，只见那入手冰凉的东西，在手中泛出隐隐白光，却是一个样式古朴的晶石挂饰。

    它的形状，是种奇特的对称扭曲，一黑，一白，两道晶体扭曲缠绕在一起，像两条缠绕飞空的龙，在共同天舞。

    “我走了。”吴双的声音低低传来。

    “等一下！”吴常赶紧抬起头，声音掩饰不住地激动起来。“你又想这样走吗？这次你们又准备把我抛下多少年？”

    吴双没有说话，却也没有马上离开。一向淡漠的双眼，此时却再次露出了复杂的感情。

    吴常勉强压下了心中苦涩，颤声道：“叔，你还是不愿告诉我家中出了什么事吗？那么多年了，你们不让我知晓家族的事，我可以理解。毕竟我只是个空腹子，帮不上你们的忙……

    可现在，我已经变强了，为什么还不肯告诉我？我知道近年家里并不顺利，否则你们也不会把我忘记这么久。

    可我就想知道，到底有什么样的事，能够压得岭上吴家十年不敢露面！又是为什么遇到这样大的危机，你们还是不愿用我！

    十年了，我日夜苦修，一天也不敢荒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也能共担家族血仇!哪怕只让我做很小的事，我也会很知足！我……”

    “常儿……”声音响起，吴常只觉眼前一花，才震惊地发现吴双已站在自己面前。

    “我们不想你了解我们的世界，黑暗的世界……”吴双轻声说着，狭长的双眼却已在瞬间变得赤红，英俊的面孔也因为痛苦变得扭曲。

    更为诡异的是，在他那张扭曲的脸孔前，突然就浮现出另一张惨白的面孔，对着吴常张开大口，发出一声无声的吼叫。

    吴双高大的身躯，也在一瞬间似乎又拔大了几分，撑得黑色风衣孳孳做响。只听他撑着一脸的狰狞痛苦，辛苦道：“你虽从小在家中长大，但这世界的痛苦，你无法想象！”

    那汹涌逼来的巨大压迫，压得吴常脚下一软，就要坐倒下去。

    吴双却在一瞬间恢复了常态，大手一伸，扶住吴常。又在他的肩头，轻轻地拍了两下：“家里这些年岂止是不顺利，可是我们并没有忘记你。

    十年前……那些人并非死于暴病。十年前我们吴家是为了保守一个秘密，战死了一半的人！其中就包括……

    罢了，那个秘密是吴家人用命守住的，事关整个世界的存亡。你以为我能说吗？到死也不会，哪怕是你也不行。你只须知道，你的亲人们绝对没有逆犯天条，而是始终在守护天道!

    常儿，决定不与你接触，是希望你能远离我们的世界，好好过这一生，可今天，却还是把你牵扯进来。”吴双面露苦笑，“家里如今面临的局势异常凶险。这个东西虽然无比重要，但我已无力带着它单独行走。

    虽然道上没什么活人知道你和吴家的关系，可是，相信你也清楚，守着它仍然是有大风险的事。今天你收下它连来历也不问上一句，已是对家族最大的支持。”

    这就是灵魂的力量么？吴常仿佛没有听到吴双的话，他的脸上露出一阵苦笑，心中，却也释然了。

    十年前，战死……他早就知道父母和那些叔伯的横死没那么简单。

    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报仇吗?捏紧的拳头轻轻又放开了，一种痛苦和无力却无声地扎进心间。

    御灵之术，比俗世的力量强大太多。自己苦修形意那么多年，在灵力面前还是如此不堪。

    将手中的挂坠郑重藏于胸前，吴常望着眼前的高大男子，目光中闪烁的感情逐渐平复。

    叔叔吴双是天生的御灵奇才，天赋灵力之强连最见多识广的族人都称奇不已，御灵术上的修习一日千里，早早就步入了家族的顶尖行列。内家拳上又有不俗的造诣，多年前已在同道中闯出傲世无双的赫赫威名。

    而自己，却在御灵之术上毫无天赋。

    岭上吴家，在中原的术者中威名极盛，千古传承的一套御灵奇术，引阴世魂灵为己力，行可飞天遁地，击则威力无穷。

    吴家的孩童资质再差，也可三岁聚灵力，五岁唤灵魂。像吴双那样一生下来便有天赋灵力的孩子，族中也非罕见。

    可偏偏自己，直到现在还不知灵力为何物。这样的自己果然再怎么努力，还是帮不上忙啊……

    算了，这样，或许也不是坏事吧。无论如何，我已经尽力了。

    吴常望着眼前的男子，突然很想让他去看看自己的新婚妻子，怎么说现在，叔叔也是自己唯一能见到的亲人。

    可随即他就苦涩地想到，叔叔也未必想知道这些吧？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走了。越早走，你越安全。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你……小心。”吴常低下头，没有去看吴双逐渐变淡的身影，却在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十年前家族把自己留下时，也是那一一道转瞬即逝的身影，任自己怎样哭喊，也那样毫不犹豫地消失。

    这一次，你们又要把我留下多久……

    一阵暖意，却在此时突然从肩头传来。

    那只已经变得虚幻透明的大手，正有力地握上肩膀。

    那个本以为不会再出现的声音，也在此时隐约响起：“臭小子，你的小妻子很漂亮，看得出是个好女孩，好好爱她吧。叔叔走了！”

    吴常猛地抬起头，可除了漫天跌落的雨滴，漆黑的夜空里已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湿漉漉地回到家里，吴常有些失落。

    就好像有一件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东西，没过多久就再次失去一样，心里空荡荡的。

    “叔叔呢？”苏雅端着两碗姜汤迎了上来。吴常疲惫地摇了摇头。

    苏雅轻轻一笑，只是道：“那又便宜你了，两碗都必须喝掉啊!”

    望着苏儿的如花笑靥，吴常忽然觉得空荡的心儿一下又被填满了。

    远方的亲人，常儿无用，也只能在此默默祝福大家了！

    收拾起失落的心情，将苏儿小心递上的姜汁滑入口中，竟是如此的香浓温暖！

    窗外，不知疲倦的雨幕更加浓密起来。那密集的雨声，也不知遮住了人世间多少甜蜜，多少旖旎！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