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雪落送斜阳 第十一章 雪中情

(88106 www.88106.info)    千树万树被冰雪覆盖，洁白宛如梨花盛开。

    冰冷的湖水倒映着一方星空，星光清澈而永恒，纤云飘荡在深蓝色的空中，神秘的夜宛如仙境，梦幻却又虚无。

    这里，星空下，湖水边，万物太寂静，寂静得让人忧伤。

    平静的水面映出女子苍白纤柔的容颜，肖姮姮坐在水边的巨石上，正优雅地梳理着一头瀑布般的发丝。

    不远处，少年在雪地上练剑，他的剑招宛如行云流水般快。

    就这一天里，他已经从肖姮姮那里学到了很多，各种剑法和掌法，每一个招式他都已铭记在心。

    可是肖姮姮看着少年勤奋的身影，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孩子急于求成，学得虽多，但杂而不精，只会摆摆空架子，丝毫没有领会其中精髓和奥义。

    “好了，你已经练了一天了，坐下来休息吧。”肖姮姮懒懒地开口，就算他练得不累，她看得也够烦了。

    “我不累。”少年不听，自顾自一抹额上汗珠，继续挥剑。

    肖姮姮叹了一口气，忽然消失在原地，少年只觉得周围有风拂过，紧接着整个人便被点了穴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白衣少女拎起他的衣领，毫不客气地将他扔在湖边，然后嫣然道，“既然拜我为师那就要听话，知道么？”

    少年憋红了脸不服地别过脸去，肖姮姮也不理他，只是兀自继续坐到湖边，梳理着如墨的发丝。

    冷风吹来，少女长发飞起，她额头上那点浅蓝色的泪痕好像更深了一些。

    南羽躺在雪地上，雪的冷意让他平静了下来，他回过头注视着水边的女子，第一次认真端详起她来。

    少女的年纪看上去与他相仿，脸色苍白如雪，五官纤巧精致，气质柔雅，应该说是个不多见的美人，只是她的眼底好像总是有一抹抹不去的轻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年轻人，我这么好看？你好像已经盯了很久了？”肖姮姮察觉了少年的目光，她俏皮地调侃起他来。

    南羽脸红了，他尴尬地收回目光，故作毫不在意，“谁看你了，我只是盯着一个地方发呆而已。”

    “嘻嘻，”少女悠悠将理发的梳子放在膝上，然后轻轻笑了起来，“知道么，以前也有个少年喜欢偷偷盯着我看，他可不像你，看了还不承认。”

    南羽的脸上布满了红潮，却还要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

    肖姮姮也不理他，只是一个人自顾自说了下去，“那个时候，我让他不要总是盯着我，看别人去，可他却说要看我一辈子。”

    南羽愕然的回过头，完全不明白她话中的用意。

    “真是可笑，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辈子……”肖姮姮又温柔又不屑拨弄着身前的发丝，“试问你，既然这么喜欢看我，那你会看我一辈子么？”

    “我……我没有看你……”被她这么一问，少年连耳根也红了起来。

    白衣少女看着倔强又腼腆的少年，温柔地笑着，她早已不是青春少女，不会因为一个默默凝视的眼神而雀跃不安。

    即使曾经，她也曾为一双躲在暗处凝视她的眼睛而怦然心动过。

    隐约记得，那时她还有着少女般梦幻的憧憬。在一个夕阳斜照的午后，她离开神庙，向山下走去，身后突然又出现了那双声称要‘凝视她一辈子’的眼睛。

    这一刻，她不知为何，再也不想装作一无所知，于是便停下脚步，将那个在角落中凝视她的人叫了出来。

    那个少年长得很好看，虽然穿着一身黑色劲装，但笑起来的时候温暖如日出的阳光，让人心中暖融融的。

    “你盯着我干什么？”她挑剔地打量着他，努力想要找出一些让她厌恶的地方。

    “我喜欢你。”少年的笑很真诚，因此，他大胆的告白并不让人觉得虚伪。

    “为什么？”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肖姮姮毫不领情，只是不依不饶地刁难他，“因为我漂亮？”

    “嗯……还好吧，我见过比你更漂亮的。”少年实话实说，他眼含笑意，语气诚恳。

    “难道你喜欢我的聪明？”少女继续刁难他。

    “也不是，”少年终于打算说明原因，他腼腆地笑了，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我觉得你挺善良的……”

    肖姮姮惊讶，她脸上顽皮地笑容慢慢收了起来，过了很久才重新露出笑颜。

    不过，这次的笑，没有顽皮，没有不屑，有的只是认真，由衷的笑。

    那一刻，不知是出于感伤还是感动，少女的眼里有晶莹的东西闪烁，她嫣然道，“知道吗，有人夸我漂亮，也有人夸我聪明，可说我善良的，你是第一个。”

    说罢，少女取下别在发间的山茶花，甜甜一笑，向少年递了过去，“喏，送给你。今天我很高兴。”

    ……

    往事如烟，年少时承诺的永远，现在早已消散一空。

    在面对无法预测的未来时，请不要轻易许下珍贵的诺言，因为时光有时会将它变成廉价的谎言。

    湖水中，女子出神的倒影轻轻晃动。

    肖姮姮的白衣与漫天雪花融合在一起，仿佛随时会化作冰雕。

    “你……你怎么了？”见对方不说话，南羽忍不住问了一句，他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对这个魔女有种奇特的关心。

    “没什么，”少年的声音将少女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回眸一笑，“山坡上的山茶花开了，我想去看看，你也和我一起吧。”

    说罢，她信手一拂，解开了少年身上的穴道。

    南羽只觉得浑身一轻，已然被她提着飞掠出了很远……

    黑色的山坡上，清风迎面而来，大片大片洁白的山茶花盛放在这里，仿佛白雪覆盖了整片大地。

    一抹嫣紫孑然徘徊在纯白的花海中，洁白的长发飞扬在身后，与万花同色。

    漫天花瓣飘舞在空中，偶尔擦过女的长发，流动的光华里有种哀悼的情愫。

    “好妹妹，怎么一个人在看山茶花呀？”轻烟般的白影飘然落在花丛中，她的身后跟随着一个玄衫少年，目光倔强慑人，表情似乎有些不情愿。

    “我一路找不着你，便自己来看这山茶花了。”诗雅回过头来，笑容甜美动人

    “看来妹妹真的很喜欢花。”肖姮姮看着飘舞的花瓣伸出双手，风吹着她的发，她看上去很快乐。

    “喜欢植物的人心眼往往都不坏，姐姐虽有魔女之称，恐怕事实并非如此吧？”诗雅看着白衣少女望花的眼神，忽然笑了。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山茶么？”肖姮姮凝望着山野间大片大片的白色花朵，好像看到了很遥远的时空，“因为她和我的妹妹很像。”

    “你的妹妹？白雪仙子？”

    “不错……”肖姮姮叹息着颔首。

    她第一次看到粉妆玉琢的妹妹在人群的簇拥下走来时，她觉得那个高贵的少女就像一朵山茶花，纯洁羞涩，虽然身份高贵，却平易质朴。

    “其实……我很想做我妹妹那样的人，纯洁，善良，又乖巧，又讨人喜欢。”肖姮姮的笑又温柔又落寞，“可惜……我做不到，我和她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注定无法成为同样的人，所以，有时候我很嫉妒她，因为她达成了我所有的理想。”

    “可是你不知道，我师父其实也很羡慕你。”诗雅看着白衣少女，似乎能理解她的感受，“从前，白雪仙子常常对我说，她觉得自己又胆小又没用，她很渴望做你这样的人，敢爱敢恨，聪明又大胆。”

    肖姮姮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诗雅。

    很久，她忽然笑了，眼里满是自嘲和释怀后的落寞。

    她们真是一对奇怪的姐妹，既彼此排斥又彼此渴慕。

    人总是喜欢用自己没有的东西和别人拥有的东西相比，然后越比越恨，最终被困在自己铸造的牢笼里。

    “你们还要说多久的话，我要回去练剑了！”南羽可没有女人家细腻的心思，他独自立在一边又没话好说，只觉得在浪费时间。

    “报仇的日子还长，你急什么？”肖姮姮慢条斯理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可上昊最近就在雩之国边境，如果回了皇宫那要刺杀他就难了，所以最近我一定要速战速决！”

    南羽急切地解释着，却没有发现不远处的紫衣女子闻言神色一变。

    “你今天已经学得够多了，我不会再教你其他。”肖姮姮温柔一笑，语气坚决，“你要练剑就把我今天教你的巩固一下吧，不要这么着急，要慢慢来。”

    少年生性莽撞直率，他没有那么多耐心，见肖姮姮不搭理他，便自顾自飞掠下山，独自练武去。

    目送完少年离开的背影，白衣少女忽然回头凝视着诗雅，“那个上昊和你是什么关系？南羽一提起他，你的眼神马上变得很不一样啊……”

    诗雅吃了一惊，这女子的观察力真是敏锐至极，一点一滴的神色变化都被她尽收眼底。

    “他……他是我男人。”紫衣女郎犹豫了片刻，媚然一笑。

    “嘻嘻，妹妹很直率嘛，”毕竟是女子，说到这样的话题，肖姮姮也不由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你男人？是成了亲的，还是相好的？”

    “当然是成了亲的……”诗雅不由脸一红。

    白衣少女笑了起来，她忽然俏皮地贴到少女耳畔，轻轻道，“其实……妹妹你内心还是个挺纯洁的姑娘……”

    一语中的，诗雅也不回答，她虽然表面妩媚动人，可内心却并不如此。

    见她不答话，肖姮姮也不介意，她继续笑眯眯地瞧着紫衣女郎漂亮的脸蛋，“唉，像妹妹这样的倾城容貌，喜欢你的男人一定不少吧？”

    “喜欢我的男人是不少，只是大多喜欢的只是这具皮囊而已。”诗雅淡淡一笑，这些年辗转于风月，她已看得很透。

    那些对她甜言蜜语，百般讨好的王孙贵胄们或许能够陪她度过一时烟雨，但是真正能与她携手一世烽火的却只有一个人。

    在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永远都不是那个说得最多，却做得最少的。

    “我只想要一个人陪我，至于别人，无论真心假意，我都不想要。”

    山坡上，长风过耳，诗雅站在洁白的山茶花中，凝望着远方被白雪覆盖的国度。

    “是啊，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仿佛有同感，肖姮姮曼声低吟。

    可惜这瞬息万变如浮云的世上，即使这样平凡纯朴的感情也很难找到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诗雅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如有感触，她长叹，“走一路红尘，得一人相伴，这不仅是福气，更是一种运气，只是不知我们这一生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肖姮姮没有接话，只是俯下身，轻嗅着一朵山茶。

    “许多纯洁的女孩都喜欢百合或者白莲，可你偏偏独爱这山茶。”诗雅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衣少女。

    “百合不及山茶轻柔，莲花嘛，总有几分孤芳自赏的意味，不及山茶来的质朴平和。”肖姮姮凝视着花朵回答，她慢慢站起身，忽然回眸展颜一笑，“你说……我们算是朋友么？”

    “算，怎么不能算朋友……”

    洁白的花丛中，两人相视一笑。

    能有这份会心之意，便足够成为一种默契，一种友谊。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