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龙潜于渊利江东 第003回 江东世家世江东

(88106 www.88106.info)    草堂前一片寂静，张纮就这般死死地盯着李谨看。

    从一开始张纮就没把李谨当成一个十余岁的稚童来看待，他那详细到精人的谋算，他的目标与规划，他沉毅的心性，这些都足以让张纮对李谨报以足够的平等的对待。

    更何况，不说远的，就说当下整个大汉朝里的天才神童亦是数不胜数，如孙坚，年十六七就单枪匹马智擒数百贼寇；如马超，年十六七已是随其父征战塞外得了神威天将军之称号，夏侯渊十四岁杀人，曹操、司马懿、郭奉孝等等这些人物，哪一个不是年少即知名？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凝视了许久，那一双眼睛闪烁着点点如星辰般的精光，是比之刚才在那冰天雪地中更为森冷的阴寒，直看得李谨全身都在发僵，仿佛下一刻间，全身所有的肌肉和骨骼都会被这无情而森冷的阴寒给冰冻得支离破碎。

    压抑，李谨从来就没有感觉到过如此的压抑，压抑到他甚至连呼吸都感觉困难，仿佛就有一双巨大的双手正紧紧地如铁钳般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直至窒息得晕眩。

    他实在无法想像，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可怕的眼神。

    轻轻的一声低吼自李谨喉咙深处传来，仿佛是炸了毛的老猫，又如深山老林中那择人而噬的吊晴白额大虫，李谨用他那磨炼了近十年已是坚硬如铁石的心支撑起他的双眸。

    一双血红的双眼，就这般略带着嗜血的光芒狠狠地盯着张纮，就仿佛眼前之人就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面对李谨这嗜血的双眸，张纮确只是轻描淡写般缓慢而又坚定有力地摇了摇头说道：“谨公子想地太过于简单了，与谨公子而言，江东非王霸之地也。”

    令人窒息的压抑，随着张纮的一句话，就如境花水月般破碎开来。

    冰冷的气息随着李谨大口地吸入，穿过鼻腔，钻进肺叶中去，只让他感觉着胸膛里一片清凉冰冷。

    后背早已经是冷汗涔涔，但李谨确并未感觉到有半分的欣喜，他感觉到了张纮眼中淡淡的失望之色。

    更因为张纮告诉他，江东与他李谨而言非王霸之地。

    这是与他当初的想法是完全相左的，他相信张纮不会骗他。可张纮若没有说错，那就是他错了，而且是错得很离谱的那种，是完全背道而驰的那种。

    难道，是他想得太理想化了吗？

    为着这个目标，他付出了近十年的努力，为着这个目标，他不顾一切的付出了所有，这十年的辛酸与坚持，他的坚持难道都是错的吗？

    瞬间的迷茫压过了他的心头，但仅仅只是瞬间，李谨再一次变得坚定起来。

    不，不会的，李谨坚持着自己的选择，当初只所以选择江东为基，一则是因为江东之地在黄巾之乱后是仅有的几个保持着完整没有被黄巾蚁贼所破坏的州郡之一，他的富饶与人口基数足以让李谨在此立足，并成为争霸天下与中原抗衡的资本。

    二则是因为江东之地有着大江天险，进可攻退可守，有此大江之险，仗舟船之利，坐守江东，北上荆徐、西进川蜀，南北相连，伺机以窥视中原，再不济亦可学学孙氏家族于南面称王于天下。

    如此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如何不能成王霸之业？

    仿佛是感受到李谨的疑惑，张纮伸出一指蘸上些许酒水，就在矮几前一笔一划地勾出两个字来“世家”。

    张纮的隶书，当可算是当世一绝，是与蔡邕的飞白体，钟繇的楷体同样驰名于整个东汉的，但李谨确已是无心去欣赏这两个字的风骨，只此两字，确足以让李谨的内心掀起滔天的巨良。

    江东，是顾陆魏虞四大姓的天下，是朱张孔贺诸豪门大族的地盘，江东因世家而繁荣，同样也因世家而变得盘根错节，他们早已经是纠缠不清而变得铁板一块，虽内斗不休，但当有外敌入侵之时，他们所有的尖刺确会统一地刺向外面，而把入侵者刺得千疮百孔。

    见李谨似有所悟，张纮方才继续说道：“谨公子非世家之人，当不知世家之祸也。”

    “治江东，当先治世家，不知谨公子又有何良策？”

    良策吗？

    曾经的孙权仗着孙家亦是吴郡大姓，在坐稳江东后，联姻，赐官，拉拢非江东系为高官打压江东本土一系，提高寒门子弟权利以对抗世家大族等等手段不一而足。

    但一次次因着世家大族们挑起来的山越爆乱，确消耗着孙吴一系那本就不甚丰厚的家底，直至曹魏吞并了荆州，打到了家门口来的时候，江东之地确仍然还在分着两派，一派主张着学学人家刘荆州之子，直接举家投降于曹魏，到许昌邺城去坐个安稳大官。

    但另一派的坚持并没有什么用，估且也就是多撑上几年而已，在周瑜这位孙家最忠心耿耿的大都督死后，孙吴的江东所坚持着的无非也只是一种虚荣而已，他的命运早已经是注定，到得最后确仍然被曹魏一口给吞并了。

    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这不是李谨想要的，面对张纮的问题，李谨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一双希翼地双眸紧紧地盯着张纮，他希望张纮这智者能给予他一个答案。

    但得到的仅仅只是张纮那爱莫能助的眼神，以及他那冷冰冰的一句话：“非江东四大家之人，谁都不可能坐稳江东成为这江东之主。”

    非江东四大家族之人，就不可能安稳地坐上江东之主的位置吗？

    世家大族？那又能有盛唐时那五姓七望来得更猛烈吗？

    想来是没有的。

    在汉末，所谓的世家大族仍然只能算是地方豪强，如江东者最多也只是霸占着这小小的一个江东之地而已，所谓的世家远还没有成型。但在盛唐之时，先有太宗皇帝创出贞观之治，又有高宗的永徽之治，再到玄宗的开元盛世，这一个个盛世足以表明，所谓的世家，即便他的触角已经是伸进国家高层里去，但在国家这个大机器面前，一切都只能是浮云。

    区区江东豪强，吾李谨又有何惧之有？真以为某手中长刀不利否？此时的李谨，虎目中精光四射，淡淡傲然自信浮于其身，哂然轻笑道：“张公以为江东不可图耶？非江东四大家不可稳坐江东乎？”

    “谨公子以为不然？”见得李谨这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张纮倒是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以张纮的智略和眼光看来，这已经是必然的事情，他想不出来李谨又如何能破这个局。

    “某但求居此求学二年，张公以为如何？”面对张纮的追问，李谨确是笑而不答，反倒是提起另一事来。

    他不会狂妄到说什么江东之世家，吾视之如草芥，提百万虎狼举手可灭杀之。更不会傲气凌云地急吼吼着问江东之地头颅有几许？待问老子手中长刀利否之类的糊涂话，那对于此时的李谨来说太过来不切实际了些。

    凭着坚忍的性格，李谨在求名这条路上已经走得够久、够远了，这一路跌跌撞撞而来，确并不是一无所获，而张纮这将会是他最后一站，两年之后，当他学成归来之时，即是他走向霸业的开端。

    或者说，从李谨转世重生而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走在了争霸这条路上，只是那时的李谨还只是个孤独的小神童，一个只被乡里因好奇而传诵的毛头小子而已。

    但两年后呢？

    经过两年的沉寂之后？当李谨又回到江东时，那时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短短两年，江东没变，会稽也没变，蔡邕带着他的夫人以及几个孩子仍然呆在吴郡顾家，做着他的教书育人的伟大工作，江东四大家族及其它与这四大家族纠缠牵扯不清的许许多多的小家族，仍然霸占着整个江东，在江东这个小小的地盘里横行霸道，关起门来自称着土皇帝，过着他们奢侈无度的生活。

    短短两年间，对于李谨来说，可能唯一改变的只是他自己吧。

    那一副曾经背着能拖到地的长弓，如今已经是短上了许多，那一杆曾经比他人还要高的大枪如今倒是与他的身量相仿，健硕的身形，稳健的步伐，儒雅与杀伐果绝的气质混合在一起，足以让李谨这小小的身躯爆发出让人夺目的光彩来。

    在广陵张纮的草堂两年，李谨并不是在虚度着光阴，学文习武成了他的生活当中的全部。他在学习着，努力地汲取着这个世界里的全部营养，揉入自身，把自己同样融入进这个世界，再也不分彼此。

    两年的艰辛付出与努力，仿若重生一般，造就了此时神彩飞扬的李谨。

    余姚因靠近山阴，倒也算是繁华的，特别是余姚出了个江东四大家之虞家，虞家祖庭在此处，这余姚之地想不富饶起来都难了些。

    漫步在这繁华的街道上，闻着这早春里泥土纷飞的气息，四处古色古香的悠然自得，虽处在这一片热闹繁华之地，确让李谨感受到一份深深的宁静自然。

    但这一刻的宁静确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呼叫声给惊破。

    “前头可是余姚李谨当面。”为首一中年甲衣大汉，领着五七个帮闲拔拉开了众人，直直地朝李谨走了过来。

    见这五七个大汉目标明确直直朝着自己而来，李谨暗中紧了紧手中的大枪，脸上确直露出温和的笑容，朗声说道：“某会稽余姚李氏谨，今自广陵求学归来，不知诸公寻某来所谓何事？”

    “非本队寻你，乃是我家县尊特差某兄弟几个在这侯着你，其它几门亦有几个兄弟侯着呢。”

    “县尊寻我？”低头微一沉吟，李谨心中已是略有所得，当下朗声笑道：“如此在劳烦诸位兄弟一遭，且与我领个路，待我见过县尊后，回头我们再好生喝一盅。”

    说是劳烦领路，李谨确是当先昂首大阔步向余姚县衙行去。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