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北津鬼事 第56章 戴手铐的旅客

(88106 www.88106.info)    北津市没有直达我们老家桂西市的动车，但有一趟特快列车，全程需要运行28个小时多一些，也就是说，我和米雪头天下午临近四点钟上的车，需要第二天晚上八点多才能抵达桂西市。其实我和爷爷的家在桂西市下属的三林县一个小山村里，所以到了桂西市严格意义上来说还不算是真正的“到家”了，还得再倒腾坐上两三个小时的汽车……这些后话再说。上了火车，可能我和米雪都怀着不同的心情，但是同样充满期待和激越是一样的。

    我们在车上一路说说笑笑，情绪高昂。头天晚上各吃了一份盒饭以后还一直聊到晚上列车停止广播播音，才不得不“入睡”。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跟她有那么多话说，后来想想究竟我们都聊了些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真是奇怪了。

    火车一路向南狂奔着。

    所谓睡得晚，起的也晚。我第二天上午直到快10点钟了才转醒过来，望向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知道行程早已过半，故乡越来越近。望向米雪的铺位，这家伙今个儿比我还懒，窝在那儿还一动不动——不对呀！这段时间以来她虽然是有病在身，可我们住在大熊家里的每天早上都是她早早起来弄早点给我吃的，今儿是怎么啦？不会是在车上晃荡着睡了一夜不适应吧！我悄悄靠过去想看看她究竟是真睡还是假睡，不行就赶紧把她扒拉起来，让她别错过了车窗外的南国美景。

    轻轻拨开蒙住她脸上的柔发，我顿时大吃一惊：她又犯病了。只见她面色苍白如纸，呼吸沉缓而粗重……一副沉睡再也不愿醒来的样子。这可把我急坏了，几乎方寸大乱。要知道在火车上发病，这儿缺医少药的，怎么办啊？我狂躁地摇着米雪大叫：“米雪，你怎么啦？你又病了？快醒醒……别睡了。”真怕她睡了过去再也转醒不过来，那我这一辈子岂能安心？难道老天爷竟如此狠心残忍，执意要剥夺这个鲜活美丽、年轻女孩的生存权利了？这本来都快要到家了，只要爷爷出手一定可以妙手回春的，但她偏偏就在这路上又病了……让我如何是好？第一次独自承担起这么重大的责任和使命，我“压力山大”。

    旁边的乘客听出了我声音的异样，一看不对劲，急忙热心地帮我去找乘务员了。

    不一会儿，年轻的女乘务员领着车上的医生匆匆赶到。但看见米雪的这副模样，医生也是皱紧眉头、束手无策，表示实在是无能为力……本来嘛！火车上的医生也就是处理一些简单的普通病症，像晕车呕吐、感冒发烧什么的，对于像米雪这种连北津市那么多医学专家都无法诊治的疑难杂症，他基本上跟我们差不多——茫然不得要领。

    这时候，连列车长和乘警也都来了，大伙儿赶紧商量对策。最后列车长说道：“这是什么怪病？这样吧！我一边向列车广播求助，看看咱们这趟车里有没有什么医生或者高人乘客，同时跟前边即将抵达的车站取得联系，不行你们到前面车站下车赶紧去医院看看……还有一个多小时列车就可以抵达前面的车站了。”

    我希望渺茫地摇了摇头，然后把米雪的病情以及她在北津市的治疗情况说了说，我觉得如今可能什么医院、医生都救不了米雪，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赶到家里。我把米雪抱起来，看着以往活蹦乱跳、讨人厌的人儿如今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像个玩累了孩子一般睡在我的胸前，我的心禁不住一阵阵地痛，如同刀片划过一般。这时真怀念那些斗嘴打闹的日子啊！即便是她一而再地对我施加暴力，此时都让我怀念不已。我撩开米雪后颈根的衣服，那鲜红如小虫子般几乎从她雪白的肌肤下穿越出来的“尸斑”已经扩散了不少——这几天一直瞎忙着，给她停了“药”，现在加重了啊！

    暗红色的尸斑让在场的人心惊肉跳，都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黯然说道：“这就是尸斑！”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起来，只有列车在铁轨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回荡在大家的耳边。突然，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女乘务员冒冒失失地打破了沉静的气氛，叫道：“尸斑？难道这是传说的鬼上身？那我们车上的那位——戴手铐的旅客，他会不会看？！”

    “这是中毒，尸毒！不是鬼上身……”我有气无力地解释道，接着困惑地问：“什么戴手铐的旅客？”

    一旁的乘警说：“哦！就是一个老头，竟然在咱们车上明目张胆地摆摊给人算命——我们只好暂时把他控制了起来。”乘警接着又说道：“我看他就是个行走江湖的骗子，满嘴胡言乱语，自称什么蜀山弟子、学道有成，能沟通神仙鬼怪……”

    不知怎么回事，我的心里竟然划过一丝亮光。现在我倒是相信这些旁门左道，也许还有一线希望。当然，是真是假还得我亲自慧眼鉴定，于是对乘警和列车长说：“真有这么个人？能让我见见他吗？”我解释说我能辨别他是不是招摇撞骗、有没有道行。

    乘警和列车长对望了一眼，对这个似乎有点犹豫不决。他们应当是不会相信那些游走江湖的算命先生的，可是人命关天就在这眼前……我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渺小希望，渴求他们的帮忙。为了增加他们的信任度，我还从米雪的包包里掏出她的警官证证明她的身份。

    他们沉吟了一会，悄声对我说：“那你们不要声张，不要引起乘客们……”

    我明白他们顾虑什么，于是感激地点了点头。

    我们在临近餐车的一个小隔间里见了面，这里应该是乘务员的休息室吧！在场的只有列车长、乘警、我和米雪……当然，还有少不了的那个特殊乘客——戴手铐的旅客。

    人们经常说，第一印象很重要。当我一眼看到这个特殊的旅客，他给我的印象就非常不好，是那种奸诈、狡黠的江湖骗子形象。记得以前有一个人跟我说，第一次见面他就说我这个人是个老实人，因为在他跟我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发现我的眼珠子乱转——他说，一个人跟你说话的时候，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那是在玩心计。所以，当乘警把戴手铐的旅客带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一个不老实的人。

    其实，乘警带进来的是一个小老头，跟我爷爷的年岁差不多了，长得精瘦精瘦的，胡子邋遢，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但是他的眼光还是相当犀利的，我发现自从他走进来以后，眼睛就没有老实过——一会在我和米雪身上乱转，一会又在整个房间里扫视着，像是在寻找着某种“破绽”。真是十足的江湖骗子形象，忽悠专家的祖宗，看来乘警把他“控制”起来真是一点儿也不冤枉他。

    凭着他的江湖经验，他当然很明白乘警把他“请”来跟我见面是什么意思，他知道我们是对他“有所求”，所以他一进来就首先观察，希望能尽快从我们身上找到“蛛丝马迹”，好对我们信口开河，甚至还可以“讨价还价”一番……这就是江湖术士们的基本功。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在“观察”他呢！这一点我们是差不多的，首先要对对方有一个直观的认识，然后才能迅速形成谈话的策略——对跟这种老江湖骗子打交道，你不得不提防，要不然一不小心你就不知不觉地陷进了他的“套”里。

    我没有贸然说话，我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这个瘦小鬼精的糟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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