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面百：环形世界 特别篇。屠夫八刀

(88106 www.88106.info)    番外篇一：屠夫八刀（边境小镇）。

    要说这【边境小镇】有什么好，我可是一点都想不出。

    遍天的沙尘让天空变得灰蒙蒙的，木制的房屋上面胡乱地喷着油彩，四下里镇民挂着一副穷酸的模样在市集上乱逛，时不时拿起一件商品左右把玩却丝毫没有购买的意思，背上扛着野兽的猎人们叼着长烟，用鄙夷的目光瞪视着来往的其他人，就好像他们才是镇子里的老大。

    我手握一柄版面大的菜刀，就着对工作的满心怨念将眼前的肉排剁了又剁。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该到何时而止，我就这样不断工作着，并不断地滋生出对工作的恨意。

    “八叔叔，我要一斤的铲鼻野牛肉馅。”一道稚嫩的童声忽然入耳。

    “哐！”我用极大的力道将菜刀剁进了案板，这声响把眼前的男孩吓得一激灵。

    “瘦的肥的？”我故意压低了嗓音说。

    “啊？”男孩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像往常一样。

    “哼。”我用糙纸从一旁的特大号木箱子里抓起一块肉馅，包好以后将它扔到案板上，“半瘦半肥吧。”

    我看着男孩儿，男孩儿却飘忽着视线不敢与我相对。这个情景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不论男孩儿来这里多少次都还是一样。

    “快拿走。”我抽出菜刀，像是威胁般地催促道。

    男孩儿伸出手将包在纸里的肉馅拿起来，毕恭毕敬地留下了一小块碎铁后，便飞也似地跑开了。他的妈妈想必是很着急的，这般大小的孩子如今还是毛手毛脚的。我没有拿秤子去称肉馅，即便是少了分量他也没办法。多亏了我的凶恶态度，男孩又一次在交易中吃亏了。如此想着，眼前的肉似乎渐渐飘忽起来。它们动荡摇摆，形态婀娜变化，它们慢慢化作碎铁和兽角，化作餐桌上的美酒和夜店里的姑娘。

    我望着男孩儿的狼狈模样直到其消失在拐角处，便闷头继续工作，直到下一个老顾客（傻瓜）降临。

    肉的腥味儿窜进我的鼻腔，刀上传来的震感让我的手腕发麻。

    运气好的话，今晚或许能多喝个几杯。我怀揣着如此的愿望，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

    “哈！”我一边疯狂地喝着酒，一边大呼痛快。

    在这个世界上，人们要么是露着丑陋姿态的恶人，要么是披着伪善的外皮，装作好家伙的恶人。换句话说，凡是身为人的家伙，无一例外都被他们的欲望所驱使。所谓道德，在我看来不过是演技——一种假惺惺的伪装罢了。

    但人生来没有意义，要问生活的目标，那无疑是终将到来的死亡。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在死亡来临之前尽情享受，在生命的终结前尽可能的获得快感呢？

    由此看来，关注他人的做法毫无疑问是愚蠢的。

    傻小子们用爱情的名义为他们的女人当牛做马，却殊不知这所谓“爱情”本就是一己之私心。

    这个世界上只有私心是绝对的。

    邪恶，已经像雾一样弥漫在这个镇子，不，弥漫在整个世界上了。

    应该说，恶本身就是万物的根源。

    酒馆里的灯光很暗，我的兴致却高昂得好像草场里的大火，明亮火热，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在嬉皮笑脸中，一杯又一杯清凉而夹有一丝辣味的液体被我一饮而光。

    ***

    头好痛。

    大概是昨晚喝的太多了，阳光飘渺着、【咧亲】（盘形世界的某种家禽）的叫声时而消隐时而响得震耳，就好像有数千盏灯在我的眼前闪亮、数万架鼓在我的耳边轰鸣。

    要上摊子了，我强忍住想要砸烂一切的冲动，猛地揪开被子。

    这种讨人厌的生活究竟要过到什么时候！

    烦躁，止不住地在我脑中蔓延。又要工作，又他妈的要去工作！

    不去也不行，我拿起没有打磨的已经有些发臭的大菜刀，狠狠地撞上了房门。走出几步便回来看看有没有把门摔坏，确认无误后又再次走上大街。

    “八刀。”面熟的猎人（不过是喝酒时聊了几句，还真以为是什么朋友呢）一手扛着野物，一手握着腰间的匕首，轻轻冲我点头打招呼。我也应付地冲他扬起头。

    大清早的就回来了，看样子昨天费劲一晚上也就打了条这小玩意儿，还不够一个老娘们儿吃吧，这家伙可真弱啊。我一边在心里嘲讽着猎人以及其余来往的人，一边无意识地酝酿着自己的烦躁情绪。

    太阳露头了，但眼前依旧是黄沙漫天。

    真是个烂地方，我眯起眼睛，看见自己那破破烂烂的小摊子还像往常一样萎在原地，等着我去照料。拿喷过保鲜水的麻布裹住的昨日剩下来的肉所在的冰桶，估计都已经变热了吧，我不由得有些担心，如果肉臭了，可就真的麻烦了。

    可恶，全怪今天起晚了，不，怪昨天的臭老板，要不是他假装那么热情，就不会喝多了。对，都是酒馆老板的错。

    “哐！”我狠狠地将菜刀剁在案板上，拉下盖着营业木板的抹布。

    管他臭不臭的，送新肉的家伙两天才来一次，今天除了这些没有别的可卖。我把摊子下面冰桶里的【牛猪】大排和后腿，呼地搬上桌，并扯去上面的保鲜布。（喷过保鲜水的麻布）仔细地俯下身闻了闻，只出于下意识而并不为了决定是否要继续卖。

    “卖肉了哦！”我剁剁菜刀，吆喝了一声。

    太阳越来越高，恼人的小虫开始“嗡嗡”地活跃起来。

    “妈的，真烦。”我使劲摆头，轰走在眼前嚣张的虫子，不顾浑身黏住衣服的臭汗，继续等待客人的降临。

    “老板，一条牛猪后腿，小点的。”阳光和沙尘里，挤出来一个年轻人。

    小点？做梦吧。我从案板上随便揪起一条【牛猪】腿摔在案板上：“这条应该比较小，要不要切？”

    “切，麻烦了。”年轻人穿着一件对他来说偏大的跨栏背心，就面相看，年龄不过30。

    “小伙子不是本地的吧？”说着，我举起菜刀狠狠地剁起肉来。

    “诶，对，”年轻人听到搭话似乎有些吃惊，那样子可真是够傻，“我和邻居的哥们儿准备到【央城】去找工作，途经这里准备暂住几日休整一下，顺便买些路上用的东西。”

    “去【央城】打工，那未免也也太远了吧？为什么不到【卡洛尔】去呢？”

    “因为想有所作为啊，在边境这一代很难混出样子吧。”年轻人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想有所作为？我持续不断地手起刀落，将肉腿切成块状。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孩子，想想过去的自己，不由觉得有些可笑。

    “拿着，给二两碎铁就好。”我把切好的肉装好递给年轻人并接过钱，绝口不提肉已有些不新鲜的事，反正这家伙也不是当地人，卖给他不好的货也没什么所谓。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一些急躁星星点点地在我心里燃烧起来。

    然而我还没有意识到那情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喂，哥们，给来几头牛猪。”

    “啊？”视线突然被挡住，肌肉和毛发充满了我整个视线。

    “给老子拿几头牛猪，有多少拿多少。”毛发中，有一张野兽般凶猛的中年男人的脸。

    “你是说几头？”虽然很想朝这家伙大吼，但嗓子却总也发不出连续有力的声音。

    “对，赶紧的。”那双深棕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看准了猎物的狮子一般凶猛而犀利。

    “这里目前没有，只剩下这些东西。”我抬起装满了生肉的冰桶，由于重量太大双臂不觉有些颤抖。

    “都要了。”那家伙伸出右手拎走了和半个我一样大的桶，将一只上好的铲鼻野牛角拍在案板上。

    “啊，噢。”我看着他，艰难地转起大脑：那些肉加起来应该是多少钱••••••一支角够了吧，应该还多了吧，不行，万一少了呢？

    可他完全不等我得出结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庞然的背影好似能摸得到太阳的巨人一般。

    啊••••••似乎有些让人生气。

    什么垃圾东西，我不再计算，那个人狂妄的样子让我怒火中烧。

    高大健壮？我突然想对他嗤之以鼻，那算什么？我用力剁起菜刀，思索起来：我八刀砍了这么多年的肉，在镇子上也没几个猎人敢惹，你一个傻大个有什么了不起？像是吹起了一阵风，让胸腔里的火气放肆地燃得更旺了。

    再过来一下试试，我一定剁了你不可！

    如此想着，一双野兽的眼睛摄去了我的魂魄。

    “肉馊了吧。”巨汉用一根食指将冰桶拎到我眼前，冷冷地说。

    “不，”我强忍住愤怒和恐惧，“这都是新宰的，你可别瞎说啊。”

    “哐啷！”一阵巨大的响声引起周围所有人的注意，他们齐刷刷地向这边投来视线。

    那家伙掀翻了我的摊子？

    “再说一遍，你这混蛋。”他故意咬清字眼，咄咄逼人。

    我八刀可不是好惹的！

    我举起菜刀：“你他妈的凭什么砸本大爷的摊子，我告诉你，这••••••”

    “咣！”

    一阵强烈的眩晕，天上都布满了星星••••••

    “当！”剧痛，从我的胸口快速扩散。

    “咚！”咸腥的液体流进嘴里，思维被粉碎得一干二净。

    “喀拉！”骨头碎裂的清脆声响起。

    疼，好疼啊！

    剧痛，像是爆炸的烟火。

    我叫不出声，接着便无力地倒在地上。

    疼得要死，是真的要死了吧••••••

    眼前，那巨汉离去的背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当中。

    然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完）88106 www.88106.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