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面百：环形世界 第十二章。决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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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户牛角】上传来的强烈震击令牛之子双臂发麻。

    作为狮型和牛型两种兽人结合所生的后代，牛之子天生便同时拥有其父母双方的天赋：父亲的自信、狂野与力量，母亲的坚韧、稳健与和善。单就战斗的技巧来说，则继承了狮兽人释放气焰的【超兽人】，牛兽人硬化骨骼并成长为尖角的绝技【户牛角】以及所有兽人经过训练便可掌握的能大幅增强肌肉力量的特殊技能【肩肉】。命运给予牛之子的天赋已经远远地超越了其他人，然而未到终结，悲喜难论，牛之子的生活并未因他的天赋而一帆风顺。

    记忆里并没有母亲的身影，关于父亲的也绝算不上多。从记事起，眼前便尽是孤身一人的痛苦与绝望：也许是单纯地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牛之子坚韧不拔地进行着训练，直至其以历史上最小的年龄成为御警，又以最优异的成绩接过【卡洛尔御警总长】的位置。然而好景不长，突然到来的【五罡】一伙，让他曾经的一切努力、付出和收获都在一瞬之间化为泡影。或许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牛之子曾如此想。但心中却又是无尽的愤恨与不甘，他无法接受自己曾守护的东西被人轻易践踏，无法忍受自己拼尽半生的回报毫无价值。无数次咬紧牙关，却一次再次对眼前的敌人束手无策。

    黑暗的终点，竟是更深的黑暗。

    面百的脸被血染得模糊了五官原本的样子，他无助地趴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救命，救我······”

    牛之子浑身长起了鸡皮疙瘩。

    “啊啊啊啊啊！”他用【户牛角】撇开冰像的巨拳，释放出所有的野兽之力：浓厚的蒸汽熏得他睁不开眼睛，在绷得快要爆开的肌肉里“嘶嘶”作响。

    他从未见识过牛君的绝技【牛崩津】，牛之子有他自己的招式。

    棍子，那根棍子在哪里！

    巨像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猛挥出一拳让牛之子狼狈跳开。

    拳头将地面都打碎，溅起一阵积雪。

    与【超兽人】的热气一同蒸腾起来的，是心里强烈的躁动。

    “去你······“看到了！牛之子冲一边覆着焦灰的区域猛扑过去，拾起漆黑的木棍，浑身的热气一瞬间消失不见。他飞跃而起，朝着冰像的脑袋拼命挥棍，“妈的！”

    “咚！”冰屑、木屑，随着肉眼可见的激颤爆开。

    棍子成了烂木头片子、牛之子的右臂又痛又麻、颤抖不止，冰像随着棍击轰然倒下。

    “趁现在······”牛之子握紧右臂，冲面百喊，“快跑！”

    见面百挣扎难起，年轻的兽人不顾仍剧痛无比的惯用手，抄起伙伴，一头冲进茂密的针叶林中。

    林间冷风呼啸，针叶和树杈刮破牛之子的脸和面百的身体，却没什么能减慢他们逃跑的速度。

    二人不远的后方，冰像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尽管它的侧脸上多了一片清晰可见的碎痕。

    ***

    怎么回事？雷强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为什么这个家伙如此之强？

    尽管明白自己还没有使出全力，但眼前的这个淡蓝色短发男毫无疑问厉害得让人不敢相信。除正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双刀刀客以外，从未有人能和认真作战的雷强打得不相上下。

    如此坚硬的身体，超乎想象的巨大力道······

    我和4044联手都难以击败的家伙，真的存在吗······

    据五罡的女性俘虏所言，入侵人区的五罡军首领冰应该有两个：其中一个是眼前这个有着人类模样的寸头男，另一个则是即将从村子“出来”的，由难计其数的魔爪和纯粹的寒冰能量所打造的巨型傀儡。而这两个家伙在本质上应该是相同的：冰像拥有寸头男的打斗技巧，寸头男拥有冰像的坚硬身躯和强大力量，换言之，二者共通长处，相辅相成。相较冰像而言，本以为拥有血肉之躯的冰更容易击败，便带领牛君和格鲁姆去寻觅他的踪迹，倘若将他击败，那么冰像便应该失去行动能力。从始至终，我的一切推理都是基于面前这家伙是本体，而冰像是他的替身而进行的。但如果冰像才是根源呢？那也就是说眼前的人是无法打到的，他的一切特性都来源于冰像？这貌似可以解释为何是他（人类冰）来到了战场，而将看似更强大的冰像留在村子。又如果二者并无高低、先后之分呢？相同的强大，一样的存在。如果先击败哪一个都无关所谓呢？

    不论是哪种可能，面百和牛之子都正面临着极大危险。

    我错误的判断，似乎导致了严重的决策失误。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雷强，急忙冲刀哥发问：“这家伙一开始是不是无法进行攻击？”

    “是。”虽然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奇怪，但刀哥依然立刻给予了准确回复。

    “坏了!”确认自己犯下大错的雷强大呼糟糕。

    “什么？”

    “虽然早就从那女人那里得知冰的秘密，但我却一直以为应该优先解决这个像人类的家伙。”雷强极为罕见地露出惊慌的神色，“牛君，格鲁姆，立即去支援面百和牛之子！“

    牛君、格鲁姆：“明白！”

    “这家伙的坚硬肉体和力量，都是冰的！我们应该立即去和他的另一个部分作战！”雷强转向刀哥，大声说到。

    “你的意思是，这家伙之所以那么强，和他之前所说的‘小伙伴’有关系？”刀哥用他超强的缜密思维将一切线索连接起来。

    “让你的手下马上和那边的牛君和格鲁姆上山，他们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刀哥没有半句反驳：“瑰、阿卡，立即脱离目前的战斗，随那边的兽人上山！“

    瑰、阿卡：“是！”

    然而魔爪群太过猛烈的攻势，令众人难以脱身。

    “你去接过所有和魔爪的交战，我原本就比你擅长一对一。”说着，雷强将巨剑扛上肩膀。

    看着远方优哉游哉的冰（人类冰），刀哥轻笑一声，转转手中的刀，“很少看你着急成这样啊，【雷刀】一战也不止如此吧？”

    “这事关我队员的生死。”

    “原来如此。”语毕，几道白线似的轨迹划过刀客们身边的魔爪，令其如案板上的肉排一般“刷刷”地解体成排块儿。

    “吾二人一对一，你这半吊子。”说着，雷强猛地用膝盖将手中的巨剑顶断。

    见状，冰有些吃惊。

    手持断剑的雷强向着敌人缓缓走近，电光覆盖了他的全身。

    他把自己的武器弄断了？折断那样厚重的金属究竟需要多大的力量先暂且抛开不说，他为什么要自己毁掉自己的武器呢？

    冰下意识地摆起了应战的架势，全然不顾对方已看破了自己与冰像之间的联系。

    电光在雷强身上拼命地跳动、闪烁，继而爆炸。与先前令巨剑带电的【地雷亿】不同，此刻的电光更加密集，它们划过雷强的铠甲，迸出尖鸣。

    “突！”爆声。

    一抹惊亮。

    碎冰、血抹、唾液。

    崩裂的大块的金属。

    “刺啦······“

    被划开的轻烟。

    冰仰躺在很远的地上，身前一道数十米长的划痕：焦黑，没有积雪。

    “噼噼啪啪。”雷强站在划痕的尽头，手中已没有了巨剑。

    他的双眼闪亮，溢出的电光像烟一样直直地向上飘起，只是时而迸出火花。

    “完全没有看到的一拳，力量大到······”

    “突！”爆声。

    一抹惊亮。

    碎冰、血沫。

    破开的云彩。

    冰飘荡在半空。

    “突！”爆声。

    云的涟漪。

    气流，强烈的巨响。

    “咚！”

    大地剧颤。

    地的波澜，丝般的黑烟。

    冰的身体深深陷进地表，其胸、腹两处的肌肤裸露着，散发着加有轻微血腥的浓浓焦臭。

    “至少我知道，你打了我肚子两拳。”

    电光缠绕的雷强弯着身子，垂着双臂，醺醺欲倒。

    “不过，我也······”

    “砰！”大坑里的身影忽然闪烁。

    金属碎片、逆走的电光。

    “呼嚓嚓······“一座雪山轰然解体，洪流大雪倾泻而下。

    “突！”幕布似的白色里，一束金光飞出。

    “砰！”一道气痕。

    高频电光如星般闪烁。

    急速的拳风卷起巨响。

    超劲的对撞扯裂当空。

    二人相转成漩涡，卷起积雪，呼啸号鸣。

    方圆百里之内，除了胡乱搅在一起电光和四处爆破的空气，没人能看清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即便使用最先进的慢放设备，看到的也不过是些匆匆而过的清晰的电气罢了。

    ***

    “啪啦、啪啦啦······”冰像突然剧烈地打颤，浑身的假面上一双双眼睛缓缓睁开。

    不断裂开的体表的冰化作粉屑，刷刷地掉落。

    随着裂痕愈加增多，冰像的动作踉跄起来，它扒开交织着的树枝，追寻着重击了自己的年轻兽人的足迹。

    所有的眼睛都睁开了，它的动作却迟缓了很多。

    另一边的自己，已经遭受了太大的损伤。

    ***

    有时我感觉自己就是一只恶魔：贪婪、自私、软弱。

    不论是牛君、雷强，还是一路走过来认识到的任何人，似乎都比我强大的多。他们好像是地平线尽头的那团经久不息的烈焰：熊熊燃烧着，用自己的光热温暖并照亮他人。在砂石谷我战胜了牛君，凭借的却是一时的运气：我恰巧成功地从全身释放出了【冲波能量】；在卡洛尔牛君与钢拼死作战，最终却被我用小聪明抢走功劳；在砂石谷的刀客据地我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而对牛君大打出手；在死之森林我彻头彻尾地暴露了自己的弱小，不顾刀哥的生死拼命逃跑；由于恰巧碰到更弱的对手而侥幸进入【五罡讨伐团】、在村子落后雷强一步识破五罡女人的诡计，还用最暴戾的手段杀死大甲柏镇蟹、被冰像揍到一时间忘了自己是谁······

    现在还要靠牛君的儿子驮着自己逃跑才能勉强捡回一条命。

    现在如果我能看到地狱的深渊，一定会不假思索地翻身跃进去。

    好想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好想立刻让所有人忘记我的存在。

    “牛之子，把我放下来。”

    “呼、什么？”

    “把我放下来。”

    他一脸担忧，却还是慢慢松开了手。

    脚刚沾地，小腹处的伤口就疼得我暗暗咬牙。

    “我们分头跑，谁先找到自己人就立刻叫上援军去救另一个人。”

    “分头？你是说现在······”

    “对，这样能缩小目标，况且我们就算在一起也无法与冰像对抗。”

    牛之子的体力一定是已经接近极限了，他相信了我的这一番毫无逻辑的说辞，坚定地冲我点点头便窜进了一边的树丛中。

    我则慢慢回身，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绑紧了流血最严重的小腹，正对着来时的路——冰像追过来的路。

    谁来也没用，我想，不论是牛君、格鲁姆，还是雷强，都打不过这个东西。

    真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幅狼狈的样子。

    没有父母，没有妻子，没有子女，就连记忆中都没有。

    我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我的存在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只会打架，我用打架伤害过别人，却不记得用它守护过什么。

    真是失败，真是废物。

    如果我这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是有原因的，那么我想现在便是该证明这原因存在的时候了。就算是死了，又能怎么样。

    “唰唰······”拨开树杈的声音。

    “咚、咚······”沉重的脚步声。

    巨像来了，他要么是我存在的证明者，要么就是我生命的终结者。

    打吧，管他呢。

    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此时，我的双眼是完完全全的纯粹的空洞。

    ***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叫我们回去？”来自央城的指射手格鲁姆·奇一边飞奔，一边表达出自己对雷强指令的不解。

    “那里的状况应该很紧迫。”同样飞奔着的女刀客瑰说。

    “所有人，坚持住，我们离战争的胜利只有一步之遥！”刀客们的领头人阿卡尽管已疲惫至极，其声音中依旧充满了鼓舞人心的力量。

    迈步最为用力的兽人牛君，却只是紧皱着眉头不发一语。

    ***

    低头才能看得到的小个子：淡黄色的头发、被血和灰涂得脏兮兮的衣裤、覆满淤青和伤口的小胳膊小腿儿。

    对冰像来说，面百如蝼蚁般渺小。

    力道非凡的一拳，把地面打出巨坑。

    没有东西铬到拳头。

    冰像下意识地扭头，什么东西戳到了眼睛，让它抬起手臂。

    肚子、腰肢处的眼睛突然刺痛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烧到，又热又刺挠。

    它猛地挥手，打到了那个恼人的小东西，把他抽到远处，撞动一棵松树。

    冰像高高地跳起来，把那棵树“咔嚓”跺倒。

    后背的眼睛也开始烧，跳跃的、一阵阵的频繁的刺痛传遍全身。

    我应该是没有生命的东西才对，应该是种无懈可击的战争道具才对。

    冰像胡乱地出起拳来，把周围的松树都打倒，把地上平静的积雪一并抹除。

    完全是可以看到的，那只虫子就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

    “嘣！”地动山摇。

    大地的裂缝蹭蹭地扩展开来，吸走地表的雪、扯断松树的根。

    臭虫呢？冰像头顶的后摆发出“咔哧”的响声。

    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看起来比我的眼睛还大。

    “！”冰像僵住了。

    淡绿色，慢慢变亮，慢慢闪烁······

    变成白色，有如神子般气势非凡。

    无穷尽的气势填满了那双眼睛的空洞，让它看起来像是两颗熠熠生辉的白晶宝珠。

    “冲波······”冰像没有耳朵，只通过眼睛的余光读出可怕的男人的唇语。

    “······”没能读出他说的最后两个字。

    “轰！”针叶林被团团的白光包裹。

    看不清任何东西，只听见欲震破耳膜的高频“唰唰”的声音，感受到浑身被烧灼的剧烈疼痛。

    光——【冲波能量】，到处都是。

    它们传到远处，碰到有实体的东西就爆炸，然后传到更远，再次爆炸。

    白光在冰像的一只只眼睛里不断地炸，在它身上的裂缝中不断地炸。

    白光也在面百的耳朵里炸，在他的眼睛里炸，在他身上的多处伤口里炸。

    冰全都裂了，大块的冰被炸成小块，小块的冰被炸成粉末，粉末被炸到不留痕迹。

    衣服全都被烧成灰，血肉被炸烂，炸成碎屑，最后变成一缕焦味儿的烟。

    村子、针叶林、茫茫的雪都不见痕迹，一切都变成光。

    光里面，碎裂的冰的拳头向着残破的面百的身体伸出最后一拳，将人形状的那些藕断丝连的残渣彻底打散。

    然后那只拳头也被炸得粉碎。

    ***

    “轰！”牛之子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掀翻在地。

    炽热的残光烧起了他的后背，与先前那令人瑟瑟发抖的寒冷形成极大反差。

    “怎么······”牛之子扭头回望来时的路，瞪大了眼睛。就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那位战友生前所说的最后一番话的真正含义。

    ***

    “突！”爆声。

    雷强背后拖着的闪电要比他的冲刺缓慢得多。

    充满力量的这一拳，能打碎这世上任何一块石头。

    但是打不垮眼前的这个家伙，他的身体堪称无坚不摧。

    本应是如此的。

    “哧······”电的热量掩盖了冰的体温，雷强的拳头像是杵进蛋糕一般轻易地陷进冰的身体里，划过内脏、肌肉和纠缠不休的血管，夺风而出。

    他大大地睁开眼睛，呆滞了目光，惊愕不已。

    冰也没知觉似的瞪眼，然后眼里便失去了生命的光泽。

    “刺······”伴随着电鸣，雷强、死去的冰同时落地。

    ***

    爆炸开来的耀眼白光逼得牛君一行人抬起胳膊遮掩，强风阻挠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怎么回事！”阿卡大叫。

    热浪如河水般翻涌。

    “快！”牛君不顾刀客们的疑惑，迈步向前狂奔。88106 www.88106.info